第 34 章
除去那一身碍事的晚礼服以后,捷克没有带我去他狡兔三窟中的其中一窟,他说,现在你哥找得很紧,如果任意妄为的话,很可能会朝不保夕。我想了想,只好道,“意思就是,我也许没办法上学了。”
捷克歉意的看着我,我只好打着哈哈混过去,“说不定,现在飞车党的手下们就在向我哥报告,‘很抱歉,总司令,令妹从人间蒸发了!’”说着,我自顾自的笑了起来。目前,要我相信老哥是飞车党的首领的这件事和现实还是有一定距离。
捷克无奈的翻翻白眼,然后,我们从女厕后面的铁窗跃进了旅馆,我天生是运动白痴,这种高难度动作几乎是捷克把我拉进去的。
女厕没人也不是正好的,捷克起码就在墙外听了十几分钟的声音,再确定走廊里没有人走动,至少有几分钟不会有人经过或者发现我们,东风具备后我们才非法入侵。
在我们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拐角处冒出一个人影,没等我反应过来,捷克一伸手就把我拉进了走廊边上的某个房间,不巧的是,那个房间里的男主人和女主人正好在翻云覆雨。发觉我们的存在是在我们进来后的一分钟,看到我们两个外人打扰了他们的好事,男主人几乎气的青筋暴起,我也觉得很抱歉。
你们是谁?
我估计他是想这样问的,但是比他更快的是捷克的枪,捷克掏枪的速度连我都意想不到的快,他完全没给他发出声音的机会。
他的枪对准了那可怜男人的眉心。
女主人光裸着上身,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我想,她可能误认我们是打家劫社的强盗。
“你们想要多少钱?”男主人的声音冷静自制,很可惜,底气不足。
“没什么。继续你们刚才做的。”捷克的声音没有加快,没有拔高,甚至更加沉稳,就像经验丰富打劫多年的老手。他没有收回枪,男主人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他的命还握在捷克的手里。“什么?”他理所当然以为捷克在开玩笑。
捷克假装扣了扣板机,更提高了威胁的效果,“你做还是不做?给我,立刻!”倒霉的男主人连瞪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马上和哭哭啼啼的女主人开始了第二轮。没有一点停顿,捷克拉着我躲到了床底下。
他的声音从木板透给上面的人,“不准停顿,我看得到,你要敢做什么,我立刻毙了你。”
闻言,我头上方的床板“咯吱咯吱”的更加厉害。
我不禁替那两人感到可怜。捷克一瞬不瞬的盯着木板间的缝隙,对我道,“汐,很抱歉,让你看到那么污秽不堪的画面。”他声音很低,几乎以气来吐出。
我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于是什么都没说。这种时候,沉默即使不是金,也好过回答,“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的强。毕竟老哥以前经常带大嫂回家,都会做这种动作。环境影响所致,我想不习惯都不行了。
他们的呻吟一声比一声叫得更厉害,好像是为了加强戏剧效果般,声音不复开始的死板,开始变得自然。真佩服人类的欲望,到哪里都能顺其自然。
我不禁想道,他们肯定在想,今天怎么遇到了这两个变态?
我也觉得我很倒霉,真是搞不清楚到底那里出了岔子,我好端端的单纯高中生活怎么会变成这样?连学也没得去上了。晓君要是发现我今天没回学校,是不是就能猜到我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一次又多亏了捷克的远见,自我们钻进床底下还不到半个小时,门就被踢开了。那一对男女恍若无人般继续做着,因为他们身下,还顶着捷克的一直开了保险丝的手枪。所谓人在枪下,不的不服,那帮人检查了瑟瑟发抖的男女主人一遍,没发现什么异样便走了。他们走后,床板继续“吱嘎吱嘎”的晃着,捷克喊道,“你们可以停了,”说着,拉着我一起走了出来。
我看见一只枪正对着捷克的眉心。
“游戏结束。”
老哥冷漠的笑脸熟悉而又陌生的正望着我们。
那对可怜的男女,眼珠暴睁倒在了血泊中。他们连哼都没哼一声就死去了,老哥使用的是消音手枪,他们睁得斗大的眼珠里刻画着不解与绝望,恐怕他们到死都不知自己为何而死。
“哥……你真的,杀了人。”我艰难的吐出字句,逼迫自己接受这显而易见的事实。
“你说呢?”老哥凝结冷霜的眼中笑意吟吟,恍然间,他又换了种语气,冷寒而强硬,“我说了,你已经不是我妹。”
这句话像一把刀插进了我的胸口,止也止不住的鲜血从受伤的心口汩汩而流,也正是这种锥心之痛刹时让我清醒过来,转眼回到了现实。我收起我脸上恍惚的神情,夺过捷克手中的枪正对自己的太阳穴。
这是从昨天晚上以来,我第一次正视我现在的处境。一切都无法回去,我们只能选择继续。
“小汐!别乱来!”捷克大叫。
我惨淡一笑,“我已经不想再看到我的朋友因我而死了。”
老哥脸上的冰霜更深,“你别逼我。”
“放下你的枪。”我道。“放了捷克。”
他冷冷的看着我,像在看一个陌生人。我看出了他眼里的挣扎。毕竟,做了十几年的兄妹嘛!我悲哀的想道。
我摇摇头,我不想逼任何人。我一直退后,因为一楼和门口都已经有人把持,我只能退至楼上,直至天台。一群黑压压的人群跟着我缓缓而上,似在逼迫我般,我已无路可退。
“算了,小汐!你不要做傻事了!”捷克焦急的大喊。
这是我的直觉,到了天台一定会有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想,可是女人的直觉通常都很灵验,而我恰好身为女人。
但是现在,我真的束手无策。
难道我真的要眼睁睁再经历一次原本我可以救赎的死亡吗?或者这次会更残酷?
“够了!汐!”捷克绝然的看着我,说道,毫不犹豫的扣下了老哥手中的板机,然后我就看见子弹穿过了他的胸膛,在墙上印上一抹血红。
“不——”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凄怆而遥远。我扑过去,用手堵住他不断流出鲜血的胸口,左胸,心脏的血源源不断的流失,泪流满面,“你为什么就那么傻呢?我明明可以救你的!你根本不相信我!”指控已经无济于补,我再次亲眼目睹了好朋友的离去。
他的唇动了动,黝黑但苍白无血色的脸上似乎想挤出一丝笑容,只是嘴角扬了杨,然后闭上了眼睛。
黑色的电脑在他手中紧紧抱着,血肉模糊。
“你们在干什么?快救他啊!捷克就要死了——你们……”我抬头悲愤的朝站在一旁无动于衷的黑衣人怒吼,脖颈后突然传来一丝如蚊虫叮咬过的疼痛,我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糊,一阵麻醉感袭上了后脑,随后,我失去了知觉。
第 35 章
我记得很清楚,上一次小玲死的时候,我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梦中,她伸出又尖又长的指甲,向我索命,脸上是悲怆和绝望,还有眼底望不尽的深深的恨意。
这一次,我却沉入了一片黑甜乡。感觉自己的身体很沉、很沉, 在不断的下坠,直到再也爬不起来。
或者说,这次梦中的黑暗太深、太深,即使捷克就站在我的对面,即使他对我悲伤的微笑……
我也无法看到。
什么都看不到。
我只知道,我睡了很久。
醒来的时候,头很疼。他们在我脖子后面扎的那一针麻醉药,让我睡了一天一夜。
二十四个小时。睡过头也会有副作用。什么东西过头了都会有副作用。
脑袋很沉,四肢乏力。身体像整个躺在了棉花中一样,意识尽管再清醒,我却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睡过头的时候,连闭上眼睛装睡都是件很辛苦的事情。我知道有人在外面,而且不止一个,但是目前我眼前没有人,我只好瞪大眼睛,这是另外一种浪费时间的方式。然后我发现了一件令我无比惊奇的事实。
这里是我的房间。
景物没变,甚至连我的漫画和学习用具都仍然杂乱无章的放在原处,该是一摞的就是一摞,该是一堆的就是一堆。校服被我拧成一团随手扔在衣柜一角,分外醒目。连动都没动过。
看着这些平日里无比熟悉的物品,我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十分可笑。
门开的一刹那,我迅速闭上我的眼睛。
不管是谁,继续装睡就对了。反正老哥和那几个家伙没一个是好人。我打定主意想道。
熟悉的男音在我头顶响起。
“小汐,吃饭了。”
啊?是爸爸?
我吓的立刻睁开眼睛,不料却对上了老哥深含笑意的深黑眸子。
“你……”我瞪着他,说不出话。
“这是最新发明的变声器,正好拿来试验它的效果……”他笑道,我只看到一条漂亮的银弧自半空划过,然后,他掐住了我的脖子,冷冷问道,“那张芯片呢?”
我艰难的摇摇头,不明白我的哥哥在说什么。林丽雨说对了,老哥变化的太快,快的让人捉摸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奇怪的是,为什么以前我一直没有发现。
他的手指收拢的更紧,眼中的冰冷快夺去我的呼吸。我从来没有想过,老哥可能某一天会杀了我。
那把声音我很熟悉,现在却没有半点感情。“你一定知道。因为他一直放在那台手提电脑里。”
原来是捷克的手提电脑。怪不得捷克那么宝贝它,里面一定存了不少能够威胁到老哥的东西,也许我曾经见过,但是捷克的电脑前有很多的黑色芯片,都是普通型,用来存储文件。即使见过也不会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
可惜捷克,他就在我面前死了。那也是我第一次在现实中真正看见有人中枪。
望进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瞳,我突然为老哥感到悲哀,欲望,人类是真正的欲望奴隶。并且从来没有办法摆脱这个身份。
即使被称之为天才。
“哥……你……你为什么要……贩毒……你……你害了好多人……”我艰难的吐出字句。不知为何在这种时候会说出这种话,连我自己也不晓得,我可能下一秒就会被人给杀了。毫无顾忌的讲出这种话,大概因为潜意识里,我还是把对方当做是我的哥哥。
“这种事,即使没有我,也还有别人。也就是说,谁来做都一样。只要有人需要。这个世界,原本就不太平,你见得太少了。”他笑道,手指仍如铁钳,丝毫没有放松。
“我倒希望……那个人不是你……”我困难的嘲笑道。
他打断我的话,“别跟我拖拉时间,好好回忆,那张芯片到底在哪里?”
“我不知道……即使你杀了我也没有用……”我想起了什么,“捷克的电脑呢……是你们拿走了对吧?”我盯着他的眼睛,“把捷克的电脑还给我。”
手指猛地收紧。“好啊,只要你告诉我芯片在哪里。”
“我说了,我不知道……呜……”窒息般的痛苦让我呻吟出声,愤怒如潮水涌上心头,我仇恨般的瞪向眼前俊美邪气的男人,我同父异母的哥哥,“你可以杀了我……好啊……你动手啊……爸爸不会放过你……”我辛苦的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心头上飘过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我不知道我哥哥为什么会一夜之间就变了另外一个人,更加不清楚,这是否才是他原本的面貌。
他眼中精光一闪,忽然笑了起来。笑容温柔,眼中的冰冷恍然间化成了一汪湖水荡漾,笑意浓的快要滴下,正在我迷惑之际,他松开了手指。
“咳咳咳咳……”我的双手立刻护上极不舒服的脖子,大声咳嗽起来。
老哥不知何时手上又多了台手提电脑,我认出,是捷克的那一台。
只是里面肯定没有他所要的芯片。
他把电脑往床上一扔,转身走出了房间。我满心的疑惑不解。
临走时,他停顿了一下脚步,“学校,我已经帮你请了病假。”
我呆呆的看着他关上了门。
连上网线,我不知道本来应该上学的时间却呆在家里的人能干什么,或许我原本就不是爱学习的人,在学校的时候从来都是被晓君赶鸭子上架,逼着就学。而今面对满室漫画的诱惑,即使书包就在旁边,作业堆了一书桌,我也能当成视而不见,悠哉游哉的打开捷克的电脑。未看完的漫画被我甩在一边,以前看了好几遍再看一边都能看的津津有味的情节,今天不知为何会突然觉得无聊起来。看这里面的人物总是为了莫须有的误会创造出一个又一个的摩擦,明明小事一件,却搞得鸡飞狗跳,我终于开始有点了解小玲那时对我如此的厌恶。
接通以后,我第一个想到的人是师傅,希望他现在能陪我说说话。捷克死了,小玲也死了,我的好朋友相继离我而去。外面的阳光依旧灿烂,我却觉得我身后孤寂的可怕。
大白天,如果是正常人都应该为工作忙的头昏脑胀,何况是我的师傅,他那么厉害,现在一定努力和设计图纸拼命,哪有时间抽空来上网?除了像我这种人。
我,什么人?被软禁在家无所事事的高中生?还是赫赫有名黑社会老大的亲生妹妹?
我突然感到好好笑。
一边惴惴不安的打开聊天室,一边思索着自己的下一步,我还来不及找到师傅的名字,他倒找上了我。
cx:跟你谈话以前,我必须先提醒你几点。
师傅真是神通广大,幸好我英语进步的够快,以保证捷克这个翻译人都走了我还能继续正常交谈。
jy:什么。
CX:现在你左手边三公分处的像框上粘有一窃听器。
我细细一看,果然如此,只是它的外形是猫咪,乍一看以为是贴纸,任谁都不会起疑心。
CX:你左手的手表,窃听器。它的分针为自动报警装置。
我一把摘下戴在手腕上的手表,扔到窗外。
原来如此,难怪我和捷克的行踪会滴水不漏,到底拜高科技产品所赐。
CX:你左手边衣柜里那件校服上的校徽,后背为一小型发信器。
我几乎是扑过去把校徽扯下来,扔去窗外。
我对师傅的话现在是分毫不疑,即使刚开始时有些疑惑,现在也坚信不移。
CX:你头顶正上方西南方向七点五公分处的白炽电灯泡,为一红外线监视器。
我站在床中央挺直腰板才够着天花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取下电灯泡。
CX:剪断中间那根红色的线。那是整个房间的图像传输。
我只听到剪刀在手中“卡擦”一声,陪伴我好几年的电灯泡就寿终正寝了。
CX:书桌右下角的闹钟,为一窃听器。你把电池拿出来。
关闭电池箱后,我终于安安稳稳的坐到了电脑前面。想不到我的房间里居然有那么多窃听器和监视器的,原来我的私隐早八百年前就不是我的了,想到我以前还特意做戏的样子,真是令人感到可笑。
我开玩笑的打回去一句,
J:KIN,我担心这台电脑也已经被监视了。
不料我的师傅回答,
CX:不用担心,来的时候我已经处理好了,不然我不会如此放心与你说话。
不会吧?他们真的在捷克的电脑上作了手脚,害的我还自作多情,真的以为我有多么重要呢。笑死人了。
正在我三思四想之际,师傅的帅脸毫无预兆的跳跃性的出现在我面前。把我着实吓了一跳。因为我一直以为视频电话必须是两边都插线才能连通,只是没想过捷克的电脑是自动式的。联邦的产品能差到哪儿去?
“打字实在太慢了,我认为直接面对面也许能提高效率。”金大设计师笑道。他的笑容一如我最初见时,温熙如午后透明的阳光。
“我记得我好像并没有接上视频传输。”我道。
“捷克的电脑经过特殊处理,自动化。他没告诉你吗?”
捷克已经死了。我想起这个事实。“你怎么会这么有时间?突然出现,好象无所不能啊。”我转移话题,疑问道。
“有人入侵我的电脑,正好电波显示从这台电脑发出。”
不会吧?我吃惊,“他们还真是一堆人渣。”
kin的眼中闪过一丝担忧,“怎么?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我重新调整自己的心情,尽量以最平静的表情看着他,“捷克死了。”
没有半点吃惊或者愤慨,kin的表情出乎我意料的平静,真不愧是捷克的同伴,大风大浪见得多了,我想今天即使告诉他天塌下来,他也不会有更出色的反应了。他一挑眉毛,蓝色的瞳孔掠过一丝玩味的戏谑,“哦”的一声,没有再多的表情。“这次他又是怎么死的?”
听着他的语气,若不是看他的关系和捷克一向如此,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个人冷血无情。我只好回答,“自杀。左边心脏开了一枪。”
“当时还有谁在场?”
“我,我哥,还有一帮飞车党的人。”
“为什么自杀?”
“我们都在逼他,因为他是FBI的人。他要杀我哥,因为他是飞车党的首领,我想救他,但我们最后还是被我哥抓住了,他不想为难我,于是夺过我哥的手枪,朝心脏开了一枪。死了。”
“原来如此。”
“听你的语气好象早已料到,如果不是冷血无情,至少也不会显得如此漠不关心吧?捷克怎么说也和你曾经共事过。”我怀疑道,“你一开始就已经知道我哥是飞车党的首领了?”
“大概如此。”他供认不讳,“李志遥是飞车党首领我们组织里的人几乎都知道,但是我怎么也猜不到你就是他妹妹。”
“我以为全世界都知道了。”
“这个世界还有很多事你是不清楚的,毕竟你还小,应该有属于自己的快乐,而不是过早踏入这个血腥的世界。”他真诚的看着我,我冰冷的血液稍稍缓和流动。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会毫不犹豫的退出。大人的游戏我不会玩,我不喜欢这里,它令我觉得绝望,这个世界太过复杂,并不适合我单纯的思想。”
“你想离开吗?我会尽力帮你,换上另外一个身份,开始重新生活。”KIN微笑着看着我,他清澈透明的蓝色笑容令我感到前方开始明亮。
“真的可以吗?”再次掌握自己的人生,这种美梦。当我发现我的努力也无法实现自己愿望的时候,因为它的单纯和这个世界的复杂格格不入,被抛弃,找不回来。这才是真正的绝望,然而,被折断的翅膀真的有可能再一次的飞翔吗?我怀疑,却也由此怀抱上那一丝脆弱的希冀。
“可以。相信我,要我弄一个新的身份是易如反掌。”
哦,我倒忘了,我的师傅是基地组织里的高手。擅长电脑,易容,枪支……我不知道还有什么他不会的,认识这样的人是有些人做梦也梦不到的,我承认,我还是十分幸运的。况且他还肯收我这样平凡的女生为徒,八辈子修来的好运气。
“然后呢?……不,我不太明白,我一直认为捷克就是我害死的,心里感到十分内疚和不安,我刚刚一直很担心,你会不会不原谅我,或者不再理我。”
“先消除你脑中这些消极的想法,我们再来讨论逃亡大计。”KIN微嫌苍白的薄唇钩起一个好看的弧度,金色的长发飘下几缕松散在削瘦的肩膀上,蓝瞳中深邃的光芒闪耀。“捷克既然是自杀,就是他自愿的,怨不得别人。再说,因功殉职一直是他的愿望,现在愿望实现,他的灵魂也会感到高兴。”
这是什么逻辑?我一直以为我的逻辑跟别人就已经很不一样了,看来还是我见得太少了,世界之大,无奇不有,难怪师傅已经见怪不怪了。
“我无法接受你的想法。”我无奈的笑道。
KIN耸耸肩,“有些人存心喜欢给自己找罪受也是没有办法的,既然人已经死了,就不会再活过来,即使你把自己砍了也无济于补。”
“你的说法好象我就是这种无聊人士一样。好歹我也是你徒弟,这么说出去你脸上也不会很有面子吧?……”
正在我心情好转,准备大斧下刀重新展望未来之时,门被人一脚踹开,以那种很不文雅的方式。与此同时,KIN的脸“呲”的一声在我面前消失了,屏幕回到了原始图像,天涯海角的画面,连鼠标都在原地,聊天室刚刚打开,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第一时间转过身,大脑条件反射,“HI——”冲来人很热情的打招呼。
“你在干什么?”我哥哥看着我,剑眉微拧,看来心情不好。
“刚刚要上网啊。你就进来了。”我很无辜的说着大话。
“哦?”他一挑眉毛,伸手拿起一个什么东西,我定睛一看,是被我虐待完随手抛在床上装了监视器的电灯泡,真后悔刚刚怎么没有毁尸灭迹。“我们家的电灯泡坏了吗?”
“不,是我看它不爽。”
他微微一笑,毫不在意的把电灯泡顺手扔进了垃圾桶。没再说什么。
我心想,这个人比我还残忍。
“我在上面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我说道。
“哦?是什么?”他漫不经心的参观着我的房间。
我本来只是想试探一下老哥的反应,这家伙被我发现了好歹也会装装样子吧?既然连他自己都没关系了,那我又何必担心穿帮?“是窃听器。”
老哥笑道,“你就那么确定?”
“除了照明以外的零件,何况他的样子和我所见过的窃听器是那么的相似。与你上次拿给我看的捷克安装在你车上的那一部简直一模一样。”我道。没有给老哥否认的机会,我继续问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加入飞车党的?”
“十二岁的时候。”很意外,老哥居然会老老实实回答这个问题。
“老爸知道吗?”
“知道。但是他没有办法。”
“什么时候在我房间里装的这些?”
“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
“哦?那时候我就已经在你的计划之内了?”不知道我为何会突然提起这尘封的旧年往事,“你是如何和上一任飞车党老大认识的?”
他看着我,“我爸爸,他出卖色相和肉体,把自己交给那个人,要他好好照顾我。为他报仇。”
“很难得,这么一个大人物居然会同意。”
“原因再简单不过,因为他为我父亲不能自拔。”老哥似笑非笑的道,提起一段耻辱时的表情,像在说别人的故事的事不关己。
我突然感到自己再也问不下去,我没有那么狠的心能去毫不留情的伤一个人,即使那个人很坏,很坏。但是人都有自己痛苦的过去,我发现自己又对这个社会多了解一分,原来我以前是那么的幸福,不管以后他们会对我怎么样,我仍是感激他们。现实的残酷毕竟谁也不能避免,大家已经努力了,只是没有成功。
我不知该说什么,这种沉默的气氛令我感到很难受,但又实在找不到什么话说,我只好转过头继续面对屏幕,身后款款传来的温暖的熟悉气息包围了我,他的舌摩挲着我的耳廓,令我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你……你放开我……”我挣扎着,不由紧张起来。“你可是我哥哥呀!”
“即使你是男的,我也不会放开。更何况你只是我妹妹……”这种宣誓般占有的说法令我感到心惊胆战,我实在不能理解这个人的想法,什么伦理道德观,在他眼中根本一文不值,只要他想要的,会不顾世人眼光的掠夺而去。
“不……我已经不是你妹妹……”我想起这个让人心痛的事实,强硬的道。
他在我耳边低沉的笑出声,“不用太急着和我断绝兄妹之情,见过你父亲再说也不迟。”
我顿时警惕起来,“什么?老爸怎么了?”
他松开我,环胸而立。脸上已恢复了最初的神情,深邃的平静,“这场戏还没结束呢,汐。好好休息,我会派人来接你。”
说完,他走出了房间。我控制自己想要追出去的冲动。
这个人现在很危险,因为他刚刚把持住了自己的理智,在关键时刻想起了自己的使命-----复仇。
灰色厚重的窗帘挡住了一半的光线,还有一半的光线流泻进来,只照亮了房间一半的阴暗,还有一半的阴暗在角落继续衍生,它们始终无法和光明相遇。
第 36 章
位于市中心的医院,四周环境优美,病院的静谧也与前厅人群的嘈杂徊然不同,恬静的阳光透过窗棂照亮走廊,偌大的空间里,只有空荡荡的脚步声回荡,泄露了我满心的茫然和踌躇不决。耳边响起方才老哥沉稳的声音。而今只剩下了几个词,叔叔,肝癌,病危。
一时间来的打击太大,我竟忘了要说什么。只是茫然,瞪大眼睛,像在听天边的故事。
“你在说什么?”我眨眨眼睛。
他微微一笑,只是在陈述事实,“叔叔已经不行了,肝癌晚期,拖了六个月的时间已是奇迹。这恐怕将是你见他的最后一面。”
“嘿,你乱说什么?上个月我还见他好好的呢,精神勃勃的正要出门。”我想起前一个月老爸收拾提箱说要去大陆广州一趟的情景。
他拍拍我的脑袋,像以前我们要出门去玩时的样子,仿佛仍是哥哥疼爱的妹妹。宠溺的笑容在他唇边残酷的泛开,“走吧,你去了就知道。”
我迷迷糊糊的点了点头,陡然间,回过神来,已置身在五楼的高级病房前。
玻璃窗外的绿树浓荫,朝气蓬勃的芳花过了七月依旧如繁似景,丝毫没有凋零的意思,几可耳闻的叮咚泉水流鸣远远传来,夏日里炎炎的歌声,空气中的水意送来一丝清凉。
我鼓起勇气推开房门,看见老爸正躺在床上与医生低声交谈,我进去的时候,白大褂的医生正要出来。
他满身都插满了管子,有白色的,红色的,还有蓝色和黄色,各种输液从他身体不同角度不同部位经由那些各种颜色管子流进身体,我不知道如果我是他,我是什么感觉。但是看到老爸苍老的脸从氧气罩后望过来的沧桑眼神,我想,都快被当成机器了的感觉肯定不太好受。
径直朝他走去,我握住了老爸竹节般干瘦的大手。望着那张我无比熟悉,无比亲切的容颜,我的话哽咽在喉头,一句也说不出来。
医生朝我点了点头,顺带关上了病房的门。我才借机看了看四周,淡绿色的墙壁,精美的墙纸,窗边摆置一小盆绿色植物,柔蔓细长的茎叶舒展,迎向微风。不经意落入眼帘的风景油画,整体的感觉安静而又舒适,是修养的好地方。
平静的感觉在看到老爸的下一秒就立刻被打破,担忧的感觉渐渐浮上心头,老爸只有这么点时间了,我不由感到难过。
“小汐啊……你来啦。”老爸因肝病而发黄的脸上挤出一丝微笑,依旧慈祥而熟悉。
我点点头,“老爸,你好点没有?”皱起眉头,我看向他身上的管子,“医生说……还有老哥……他们都说你快死了……是真的吗?老爸?”我乞求的看着他。
“小汐……”他为难的看着我,表情越发凝重,最后点了点头,“治不了了。……”他说的声音充满了无奈,慈爱的抚了抚我的脑袋,语重心长的道,“人迟早都会死的……我不过是早了一点而已。你不用难过,人老了以后都会这样,是一件很平常的事。要用平常心去对待。”
“可是……我以后就都见不到你了……”我说道,想哭的冲动浮上心头。
望着老爸慈祥坦然的脸,丝毫感觉不到死亡逼近的气息,病危?我才不相信咧!
“你一定会好起来的!”我忍不住打趣道,“我们家给你花了那么多钱,住这么好的病房,恐怕我一辈子也住不进的,你一走了之,谁来把钱还给我们?”
“傻孩子,用的是我的钱,又不是你的钱。催那么急干吗?”
“我不管,”我撒娇,“就是用了你的钱我才心疼!”
老爸被我的“歪理”搅的答不出话。我咧嘴笑开,觉得气氛没有方才沉重了。
“小汐啊……”老爸长叹,莫名的心焦淡淡生出,我不由轻唤一声,“老爸,你怎么了?”
他看着我,眼中的心疼,担忧,似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道,“……学习怎么样了?”
“你放心,我能差到哪里去?”我笑道,厚颜无耻的拍拍胸道。不过才算是中上而已,尾巴就翘那么高好像不太好,但是那又怎么样?老爸放心就行了。
“考大学有把握吗?”
“废话。”应该吧……我慎重思考过后的答案。我想考的是专业美术学院,分数很高,以我的三流水平,希望看来不大。
老爸似乎放下了心,又道,“志遥呢?他对你好不好?”
“……很好。”先是一愣,我想了想,给了老爸一个肯定的答案。随后沉默,发现这个问题竟在我心里如此沉重。这些天来发生了如此多的事,看到老爸的脸后的第一秒,我竟想扑在老爸怀里好好哭一场。可是,现实不被允许,我已长大,不再是三年前能任着性子对老爸老哥撒娇哭闹大笑的小汐,应该有自己能够独立承担的肩膀。
老爸似也转入沉默,突然,他对上我的眼睛,“小汐,你想出国吗?”
“啊?”我对他的问题始料未极,“为什么要出国?”
“出国留学。我已在英国给你找好了学校,环境偏僻美丽,位落乡村,教师教学严格,校规颇为严谨,是个好地方。你不是一直都很想去那里看看吗?……”老爸说道。
“等等……”我挥手打断他的话,“英国?出国留学?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再说一遍?”
“英国,学校在约克里郡,我已经给你办好了手续,还有一笔为数不小的财产,只要我死了,法律就会生效,你立刻飞到约克里郡的银行就可以拿到。”
“老爸,你到底想说什么?为什么这么突然要我出国?还是在这种时候?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办的手续?为什么我一点也不知道??”我不解,转而严肃道,“还有,如果你死了我就能拿到那笔钱,我宁可永远不要拿到。”
老爸逼视我的瞳孔深处,“小汐,你必须离开志遥。”
“你是说我哥吗?……为什么?”
他无奈的扯了扯嘴角,“小汐,乖,听爸爸的话,”大手抚摸我的短发,“以后我再告诉你。”
我不解,眉头大皱,“什么叫以后?我现在就要知道!……是不是因为老哥他是黑社会的?”
“谁告诉你的?”他大骇。
我受不了的扬了扬眉毛,“他自己啊。”
老爸苦笑的摇摇头,“不仅如此,”
“担心会把我卷进危险里吗?”目及处,窗外一朵缺了口的花正开的灿烂,随风摇曳。
“可以那么说。”
“可他是我哥,我不能不管他吧?”
“傻孩子……你还看不清楚这个世界的黑暗啊,爸爸只希望你好好成长,好好的活下去,将来能够找到自己的幸福,你哥他……和你,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没有你在他身边,他也许会过得更好。既然……他已经选择了这条路,我们谁也没有资格说话,命运原本就不是公平的。你或许可以说我是自私的,两个孩子中,我更希望你能得到幸福。”温暖的目光没有掩饰的透露出关怀,慈父的温情,让我忍不住心酸,不知不觉,脸颊旁竟挂上了泪珠。油画里的那条逼真的河流好像已经开始流动,载浮载沉,幻光溢彩。从墙角开始,它单纯的扭动身姿,房间很快随着阳光布满了奇妙的波纹。
“要是……他不肯放我走呢?”或者杀了我……我深深注视着爸爸,因为我知道了他太多的秘密。
老爸病躯微震,声音颤抖,“他……不会的……”
我闭上眼睛,缓和哽咽的声音,“他……杀了我的朋友,还有其他两个无辜的人……是他自己开的枪。人就那么死在了我面前,我却什么都不能做……”那天一幕幕如倒带般由眼前闪过,血腥而又肮脏,残酷的场面仿佛再次在我面前发生,我第一次发现,一个人的力量原来是如此的渺小,我尖叫着,却什么也做不了,睁开眼,回到现实,“老爸,其实你早就知道他恨我们了对吧?为何还要执意收养,当年,老哥的爸爸和妈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那根本是场不普通的车祸……不是意外,而是事先预谋……对吧?”
我问,脸色平静。
老爸神色凝重的听我说完,苦笑,难言之隐,“小汐,你太小了,有些事,你还是不要知道的为好。”
我咬牙,无法忍受别人对我隐瞒的感觉,“我已经满十八,有权利知道关于自己的隐私。”
“那根本不管你的事,你只要好好读书,做一个可以让老爸在九泉之下也骄傲的女儿就好了。”
“你到底说不说?……你不说,我就去问老哥,反正他也一定会告诉我的。”
“不准去问他!”老爸厉声词严道。
“那你又不说!”我也毫不甘让道,偶尔瞥见老爸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吓人,蜡黄的脸上蒙上死人的灰,些许白鬓旁沁出颗颗豆大的汗珠,辛苦忍受痛苦的扭曲表情,一刻全数爆发,他弯下腰紧紧抱住自己的肚子,我这才发现他的腹部已被积水隆的老大,肝部恶化已是相当严重的地步。惊恐一下子袭来,大势将去的死亡气息快将我吞没。
“老爸!老爸!你怎么了?不要吓我!”我惊惶的一边大声叫道,一边措手不及的扶住他颓然倒塌的身体,超过我力所能及的重量和遍插全身横纵交错的输液管让我不禁手忙脚乱,泪水在忙乱中不停流下,像开了闸的水龙头,“老爸!你等着,你要撑下去!一定要!马上,医生马上就来了!”我拼命按下墙上的警铃按钮,视线一片模糊,紧紧握住老爸的手,感觉到死神就站在我的对面,脆弱无力感让我无法甘心。
“小……汐……”他艰难的叫出声,虚弱的笑容,“答应爸爸……离开志遥,……一定……逃……越远越好……”失去焦距的眼神完完整整透露给我话里的认真与决心,紧握住他的手,我拼命的点头,只能反复说着,“等等!医生马上就来了!马上就来了!坚持住!你会好起来的!”
“快……逃……”随着最后两个字,我感到紧握在手中的大手忽然一僵,眼前灰色的大厦楼房瞬间倾塌,砖块片片剥落,粉尘铺天盖地,绝望和揪心的痛混合将我湮没——
凌乱的脚步声最终至走廊的尽头响起……
第 37 章
“小汐,答应爸爸……离开这里……逃的……越远越好……”
老爸的话反复在耳边回荡,提醒我遵守自己的诺言。
于是我从冰冷的海底叛逃了……逃避暂时。
无法接受爸爸的死,无法接受挂在大厅中的黑棂,无法接受自己的脆弱,无法接受现实的残酷……在我收拾衣物准备去晓君家的那一天早上,老哥叫住了我,却只问了我一句话,“你会去英国吗?”
我停住脚步,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案,“不会。”因为我要去更远的地方。
他的手从背后绕过,抱住我的腰,然后松开,“记住,永远不要离开我。”他低声道。
我无法给他任何回答,径直走出了大门。
记得早点回家。
是的,最后那句,他笑着对我说。
而家……
很早以前,已经不再存在。
错过最后一场期末考试,直接步入暑假。
提着便衣行李,我对晓君很平静的笑道,“怎么?不欢迎我来啊?”
她的吃惊收落我的眼底,我歪着脑袋,用打量的目光看着倒映在她清亮瞳中笑意吟吟的倒影。
她抱住我,“小汐,你去哪里了?我好担心——”说着,她竟像个孩子呜呜的哭了起来。我心中颇有无奈,我怎么觉得哭的人应该是我啊?
“大小姐,考虑一下重量吧!你就算不让我进去,也不用用这种方法谋杀我吧?”我脖子上突然挂上她的手臂,一个重心不稳,差点向后倒去。
晓君破涕为笑,抱怨连连的接过我手中的行李,一边说道,“我怎么会不欢迎呢?高兴还来不及呢!你也不打个电话,这些天也不知道你跑哪儿去了。连学也没去上,要不是老师说你请病假,我还以为你失踪差点报警了呢,不要紧吗?是不是住院了?我去你家的时候根本一个人也没有……”
我云淡风清的笑道,“哦,这样。我爸死了。”
闻言,晓君的背影一震,她转过身,歉疚的看着我,“很抱歉,我不知道。”
“没关系呀……”我笑道,慵懒的斜靠在沙发上,半眯起眼,“你知道捷克去哪里了吗?”
晓君疑惑的看着我,“汐,你到底想说什么?”
阳台就在旁边,白色纱帘被风鼓起的帆轻柔的摇动,阳光随着它优雅的身姿缓缓流淌。
“不愧是晓君。”我露齿一笑,“他,也死了。”事实上,昨天我去看过捷克被枪杀的那家旅馆的天台处,也就是他倒下的那个地方。不要说血痕了,连片纸屑也看不到,干净的就像从未有人踏入的禁地一样。我不知道他们把捷克的尸体怎么样了,但我也不敢去问。害怕得到自己更加心酸的答案。对捷克的内疚,是我这一辈子无法弥补的过错。
震惊中,她抱住我的肩,“怎么了?你们到底遇到了什么事?为什么一下子……”
“呵……”我无关痛痒的笑出声,打断她的话,“没什么,不过玩了一个可笑的死亡游戏,主角是被牵了线的木偶娃娃,无力看着她最重要的人一个个倒下。”风刮过我的脸,穿越过这个房间,四处消散,不知道它能否给远方的人,带去我最深的思念。
“你不要这个样子,汐,想哭就哭吧……”她紧紧搂住我,心痛的表情刺痛了我的眼睛,“你这样子,只会令爱你的人更加心痛。”
“爱我的人?真是可笑,他们都死了。嘿,别告诉我你相信灵魂论。”阳光照进房间的木地板,纹路清晰,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她直视我的眼睛,“不,我相信。灵魂在大自然中,永远会为它所爱的人心心相念。它化成了风,化成了空气,化成了清香,柔和的包裹住他们,生生世世的保护。你虽然看不见他们,但你可以感觉到他们,其实就在你身边。闻到了吗?随着风,若有若无的栀子花香……”
我被晓君的话给迷住了,感觉到手臂上轻柔的触感,风的味道,丝丝缕缕将我缓缓包围……我还看见,晓君她慢慢低下头,吻住了我的唇,唇上柔软的触感,和着若有若无的馨香。她温柔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你还说错了一件事……爱你的人,还没有死……”黑亮的眸子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烟雾,里面透出奇异而柔和的光,渗进我的眼睛。“……我爱你……”
一瞬间,浅金色的阳光洒满了空气的每一粒粉尘,反射出淡蓝色,墨绿色,粉红色,银紫色的光,缱绻缠绵……
在这样和平的气氛下,我一时忘记了反抗,呆愣着,心头如明镜空悬。
她爱我?
这一讯息电火光石间闪过脑海,我顿感尴尬,连忙推开了她,脸上像烧起来似的,好奇怪,在她碰到我的唇的那一瞬间,我竟感觉不到任何不适?那种从未有过的平静,好像这一切本来就该发生一般。
她叹了一口气,突然伏在我颈脖处低声笑了出来,我不由有些生气,“不要玩了,你怎么一点也不好奇事情的始末?……啊,我明白了,你早就知道这件事,你和捷克一起和起来骗我!”我恍然大悟,越发生气的指控道。
晓君瞪着我,百口莫辩,“小汐,我……”
我对她听到捷克死掉后一点反应也没有感到生气,这个世界上的人类为何可以如此冷酷,我的一头热显得真像个傻子!
她搂住我的肩,柔声道,“不要生气了嘛!我根本不想骗你的,为情势所逼,人总有身不由己的时候,难道你就不能体谅一下?”
这番话说得真好听,我瞪着她,一肚子气,却无法反驳半个字。她笑笑,继续道,“捷克的死,我也感到惋惜,但人死不能复生,你一直挂在心上,死去的人也不会安乐。”
我冷哼,“你看的可真开。”
她哈哈大笑的接下我的话,“当然,不然活着的人就都没法生存了!”
明亮的落地窗外,阳光耀眼,绿荫宜人,芳草萋萋,若有星点艳花点缀其间。白石小路,铺满细碎阴影。木桥流水,假山青苔,制作逼真。游鱼戏水,清澈见底的水池,光滑的鹅软石反射着柔和美丽的光芒,水纹荡漾。似有清脆悦耳的鸣啭和着叮咚水声隔空传来。
她牵起我的手,步至落地窗前,兴致道,“小汐,你刚来就直接被带来这里,肯定没有好好欣赏我们家的花园。要不,午饭就在凉亭吃好了。”
的确,刚通报上我的姓名就被他们家的管家直接带到晓君住处,现在才好好看到这里的名园风景,目瞪口呆自然不在话下,我一边为窗外的风景着迷,一边感叹道,“有钱就是不一样,要是能在这里住上几个月就好了!我一定开心死了。”玻璃窗被清洗的纤尘不染,可以清楚的看到外面的一草一木。
“没关系啊,你想住多久都行!随时欢迎。”她笑道,“……对了,你午餐想吃什么?”晓君的父母上个星期出国做归隐旅游去了,偌大的公司已经由她开始正式接管,往后每隔两个月才会回来一次,所以她才能如此自由。
我回过神,已被她拉着往外走,一时反应不过来,“厄?去那里啊?”
“带你去好好转转,难道你只想从玻璃内侧欣赏美丽的风景?”
“哇?真的?好棒!”我兴奋的拍起手来。
她苦笑,“我刚才的话你都听到哪里去了?”遂又提醒道,“小心记住路线,我们家很大,有点像十字迷宫,第一次来的人肯定会迷路。”
“哦。”我点头应道。
“还有……你不是一直很想吃我们家的寿司吗?今次就让你吃个饱吧!”她微笑,身后的天空一片晴朗,淡蓝色的层云斑驳天际,澄阳的外壳层层剥离,时隐时现它桔红的内心。淡淡的火烧在它的金色光圈上翻滚。
“晓君!你太伟大了!你是我的偶像!”我一把抱住她的脖子,害的她一个踉跄,两人差点一起跌落到花丛里去。
空调的温度其实刚刚好,更何况质量高级,吐纳无声。房间里静谧的连根针掉到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到。而我却睡意全无,翻了好几个身,换来满心的烦躁。脑袋里乱轰轰的,近日来发生的事,就像放电影一样的,以精确无比的速度从如同幕布般空白的大脑里滑过,流水般的顺淌。
我坐起身,披上外套,呆呆看着落地窗外美丽非凡的夜景好半晌,不知想到了什么,扭开把手走了出去。
抬头仰望天空,今晚月色皎洁,空气清澄,看来明天是个好天气。
苍穹宛若突然间变得无比的浩荡宽阔,若有若无的星子闪着亮光藏躲在薄烟似的淡色云层内里,深蓝色的天空,人仿佛一瞬间变得无比渺小。一切的一切似过眼云烟般飘去,心中的烦躁一扫而空。
我从来都不知道,死亡,离我的生活是这样的近。它夺去了一个个爱我的人,先是小玲,再是捷克,然后就是爸爸。我还能忍受到什么时候?看着他们一个走掉,我心如刀绞,我对我的生活已经越发的不信任,下一个是谁?我感到自己越来越惊恐,这种感觉是一种折磨,我恨不得下一秒所有爱我的人都死掉,那样我就不用再担心受怕,确确实实生活在黑暗和孤寂中,也比日日夜夜因为担心惊慌而不能眠令人心安。生活在惊恐的世界里,会让人发疯。
银色的月色照映下,摇曳的树影在铺满银光的白石小路上相互交错身姿;风声吟吟,穿越枝杈间宛若优美的哼唱,圆月缥缈,温柔的月影与大自然的音乐和谐,可爱小花随舞曲轻柔摆动腰姿,落英缤纷,绿茵片片延向远方,伏起伏落,与曲折幽径蜿蜒缠绵。这富贵庄园的华贵夜景非一般人家所有,可谓天上人间,不知要花去多少人力物力,我今日得以一见实存侥幸,拜晓君所赐。未知明日还能否再见,此刻怀着珍惜的心情纵情欣赏。
一瞬人影忽然在树林边闪逝,顿时引起我的警觉,“谁?”我厉声道。心口突而一跳。
再细看之,已再无踪影,除了依旧摇曳未知的树影,和似在呜咽的夜风,宛若方才什么也没发生过,只是我的幻觉。
心中大骇,我绝对没有看错,那那抹黑影是谁?是这里的什么人?莫非……小偷?
我被自己的假设吓了一跳,看回旧时风景,竟再无当时心情,恐惧盈充心间,摇曳得妖艳的树影看在眼中只觉得诡异无比。
白色小路上月光只投影下我的孤单支影,我几乎一路小跑冲进了晓君的房间。
“啪喀”的打开灯,房间一下子亮了起来。
晓君显然正在熟睡,她的嘴角衔着隐隐笑意,不知是做了什么好梦。我却管不了那么多,一把掀开她的被子,摇晃她的身体,“晓君!醒醒!醒醒!”
她揉了揉眼睛,迷糊的看着我,“怎么了?这么晚还不睡觉?”
我焦急的道,“别睡了!我刚才看到你家花园里有人!”
她“哦”了一声,显是不甚在意,翻了个身,继续再睡。
我一翻白眼,只好再次把她叫醒,“你给我听清楚,不然我就生气了!喂!”
她只好坐了起来,无奈的看着我,神情甚是可爱。
我一本正经道,“刚才我正在树林旁赏月的时候,突然一个黑影闪了过去。不知道是谁,但我敢保证是人。可能是小偷!”我抓住她的手,“如果是你们家的人的话不可能会这样吧?快点啦!不然你家就被盗光了怎么办?”
“赏月?你居然一个人赏月,怎么不叫上我?”晓君呆呆的道。
我都快被她气死了,“重点不在这里!我担心你们家有小偷啦!笨蛋。”
她这才反应过来。
“怎么可能有小偷?一定是你看错了。我们家的大门都要用手印才能进来,外墙不说高二丈,姑且它的电子防盗网就可以让翻墙的人吃不了兜着走了。真的有人闯入的话,今天早上你看到的那些保镖也会收拾他们,不然我花钱雇他们做什么?可能是我们家的佣人正巧有什么急事,被你给撞见误会了。”她好笑道,突然不知想起了什么,惊讶的“啊”的一声,随后她的脸色猛地惨白,我立即紧张的盯着她,但是她马上又恢复了平常的样子,对我耸耸肩,笑道,“根本没有什么东西,肯定是你误会了。真有小偷,何必你叫我?光防盗铃都会把整个宅子震动。”说完,她拍拍我的手,躺下拉上被子,“晚安。”
她的反应实在太奇怪了,我开始怀疑我看到的是否错觉,但是我对她这种漏洞百出的说法根本不感到满意,任着性子再次把她拉起来,“我不管,我真的看到了!……你们家的宅子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啊?”突然间我想到鬼怪,不由一个机伶。
她开始笑出声,笑声清脆,但我知道,通常晓君笑得越开心越灿烂的时候,就是她为了掩饰满心惊惶的时候,所以我的表情也十分古怪。她笑着摇摇头,起身披上外套,“那好吧,既然你坚持有看到,那我就陪你去看看,如果没有的话……可要乖乖睡觉啰!”她怜爱的拍拍我的脑袋,想在拍一支宠物狗。
我不疑有他,立刻点点头,跟着她一起走了出去。
夜风清新,摇曳的树影婀娜多姿。隐约蝉鸣传来,小桥流水假山,凉亭水池,都静静的伫立在弥漫的夜雾里。整个花园仿佛因为童话故事里魔女的诅咒睡着了一样。
晓君拿着手电筒在前面走着,一束黄色的光照亮白石小路,我紧张的抓着她的衣襟,两个人神秘兮兮,搞得就像探险一样。
“你所说的黑影是不是就在这里发现的啊?”晓君问,我们站在树林旁。我一点头,四周看了看,指着地上玩笑道,“他刚才就从这里跑掉,如果你放出猎狗跟踪气味的话,说不定还能抓到。”
她无奈的拉回我,“好吧,你等等,我去把我们家的守门犬拉来给你。”
那只犬高一米二,毛皮光滑,纹路清晰,听说是德国进口的猎犬。来的第一天就围着我嗅个不停,搞得我差点吓晕过去。它似乎对我们这种半夜扰人清梦的做法不甚感到满意,当我们刚走到狗舍,它就立即站了起来,还朝我们低吠了两声,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被晓君拖了出来。
待走到树林边,猎犬围着地面嗅了几下,对着我叫了起来,我几乎看傻了,支吾着说不出话。晓君撇撇嘴,“看吧,我都说只是你的错觉了。”
狗也对我们莫名其妙突然拉它来做一项无意义的工作感到生气,回去的路上连打哈欠,再也不理我们。我只好无功而返,一路上对刚才我明明看到的黑影感到百思不得其解,难道真是我的错觉?还有晓君那个反应,一定有什么内情,任我脑袋想晕了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分辩道,“我就说你的宅子里肯定有什么脏东西,如果不是鬼的话,狗怎么会闻不出来?哇呜,你们家是不是以前死了什么人埋在这里啊?”越想越觉得恐怖,鸡皮疙瘩突突的冒了出来。
晓君敲了一下我的脑袋,“你乱说什么啊!自己吓自己!好好睡觉!别再胡思乱想了。”
我缠住她,“不干,我要跟你一起睡觉!”哇哇,在见过那么可怕的鬼以后要我一个人睡我肯定会被吓死,想着,我把她的手臂抱得更紧。
“好啊。”她宠溺的笑道,帮我拉上被子,在我额头上印下一吻,“晚安。”
然后,“啪喀”一声,房间里一片黑暗。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噌的坐起身,对着晓君道,“不是吧?我想起来了,刚才那股香味,是捷克的特殊香水!难怪那只狗闻不出来!可是捷克不是死了吗?真不明白……好哇!你们两个生前就一起骗我骗得好苦,死了还要骗我!到底怎么回事?你给解释一下!”可是,任我再怎么摇晃她的身体,她也没反应,呼吸均匀,显然已经睡熟了。真是可恶。
我瞪了她恬静的睡脸半天,只好哼哼道,“这个时候倒给我装睡!我不理你了!喂!”
她还是一副熟睡的样子,我开始有点不忍心了,心想,这家伙可能真的睡着了,刚才都给我折腾了大半夜,现在再叫醒她就有点太过分了吧?
想着她听不到,我闷声说出心里话,“你这家伙。捷克,老爸,还有小玲走了以后,就只剩下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了,我真的不想再失去你,可是他们说,通常越珍贵的东西,往往就越容易失去,真不明白你为什么会爱上我?开玩笑的吧?爱我很好玩吗?我们都是女的耶!我一点都不想变成同性恋,那是不是有点变态了?可是我又不敢说出来,真是担心你以后不会理我了……唉,好矛盾。你捅的篓子,现在却要我收拾。……还有,真希望你以后别动不动就亲我了,感觉好怪,害得我每次都很想逃,你怎么一点也不觉得不好意思啊?……你这个任意妄为的家伙!居然是我最好的朋友,……哼哼,反正你听不到,晚安啦!”说罢,我躺下背过身,拉上被子。闭上眼睛,逼迫自己不再去想其他,有些高深的问题,不是我这种单细胞生物所能明白的。
在我就快要睡着的时候,仿佛隐约听到晓君的叹气声幽幽传来,“……小傻瓜……”
这个梦好奇怪哦,我恍恍惚惚的心想,嘴角忍不住泛开一丝甜蜜的笑意。这是我几日来,睡的第一次好觉。
第 38 章
JY:KIN,我觉得我最近的日子有点惨淡。
CX:怎么了?
JY:老爸得肺癌死了。
过了很久,
CX:节哀顺便。
JY:你说的可真轻松啊。我的呼吸都快被人夺走了,根本就没有真实的感觉,好像在听别人的笑话一样,我从来没想过老爸也会早一天离我而去,这种事,我想都不敢想。我终于知道,几个月前为什么老爸会突然昏倒,那不只是疲劳过度,而是癌症的爆发。
CX:金先生这件事,我也是刚刚知道。
JY:对哦,你是基地组织的嘛!
CX:你猜错了,这件事不是组织告诉我的。其实先前,我才刚刚担任你父亲的遗嘱律师,同时也是你到英国后的委托监护人。
真让人难以想象其中千丝万缕的联系,我看的头大,也费力去想。
JY:老爸好厉害,难道他知道你是我师傅?这种事都已经办妥了。真让人难以相信,我还以为你只是建筑工程师而已。
CX:律师执照是很久以前考的,只是没想到会在这时派上用场。是我主动接受你父亲的委托,我希望你能来英国,这里的教育不会让你失望。
我想了想,
JY:我可能会拂逆你的好意,并非我不喜欢英国。事实上,我还打算以后能去英国旅游。
CX:因为你哥哥的缘故?
JY:不是,别误会。我只是有更想去的地方。但是网络上好像不太安全,无论发出去什么信息都能够截到,只要有数据就是主人,我暂时不希望有其他人知道。奇怪,为什么你这次不用视频电话呢?那个东西再我看来,似乎安全一点。
CX:已经无所谓安全是否,像这种信息时代,所有秘密都已经不是秘密。不过你放心,我来的时候已经封锁了所有外泄道路,你只要一下线,所有信息都会自动删除。
JY:信息时代,所有秘密都已经不是秘密……这句话真是经典。好吧,我想去日本。
CX:哦,你现在还在画漫画吗?
JY:不错,成为漫画家是我毕生的愿望,日本恰好就有这种文化氛围,在那里,我能找到自己的天空。不过,我现在练的是素描。透视已经停了,我的老师告诉我,基础不扎实就想学更深奥的,大楼就会塌方,所以我只好从基础抓取。
CX:难怪你会问如此简单的问题。
JY:不要再嘲笑我了,我知道我并非天才,所有努力都得靠自己争取。
CX:不要看轻自己,你的天分颇高,尚知努力更是难得。其实那个时候,我用一根线回答你的问题,主要是因为轻蔑,更是捉弄,只是希望你能明白自己的愚蠢。但是你却让我惊讶,我就知道自己撞上了一块很有趣的瑰宝。
看到师傅的这句话,不知怎么觉得很有趣,我在电脑屏幕前面哈哈笑了起来。
JY:所有人都有一个巨大的潜力库,我知道,关键是如何去挖掘?对吧?
CX:你能这样想自然很好,可不仅仅是挖掘,还需要毅力。或者多方面的因素,你有自信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投注于这个梦想的决心吗?
JY:我也不太清楚自己有多少耐性,可是,我希望我真能做到这一点,即使下一刻就死去。我知道KIN一直都很想把我从漫画道路上拉回来,从而走上建筑设计对吧?可惜我一看到线条和比例式就头晕,数学更是马马虎虎。好了,不谈这个问题了,你认为有人死复生这回事吗?
CX:科学上来讲,不太可能。除非那个人他假死,或者装死。
JY:我就说是这样。可是有人能够装死装得那么像吗?象是胸口开了一个枪,脸色惨白,身体僵硬冰冷……这样有可能装出来吗?
CX:这些对装死高手都不是难题。你到底想说什么?
JY:我亲眼看到捷克在我眼前倒下,还有我哥那一方的人可以作证。可是昨天晚上,我就在晓君家的花园里闻到那种味道,捷克用来逃避追兵的特殊香水味。KIN,你说,这代表了什么?
CX:据我所知,装死这一套,基地里面每个人几乎都会,捷克为之最。但是,你要知道,那种特殊香水其实也是用植物精华来制成,掩盖人体发出的气味,和植物的气味混淆,用来避过猎犬的鼻子。你闻到的,也许只是树皮发出的香气。
这么说,真的是我误会了?
JY:至今为止,我仍没有那种捷克死去的真实感觉。
CX:沉溺幻想比逃避更可怕,有些事情你不能改变,只能学着去接受。
师傅最后的那句话一直徘徊在我眼前,我抬头仰望樱色的天空,陷入了深深的思索。身体懒洋洋的斜靠在游泳池畔的议长白色花木休闲椅上,双脚无意识的撩拨着清澈透明的蓝水,荡漾出一圈圈美丽的涟漪。
人总是以为离开自己的环境就能找到自由,我一直如此认为,难道错了吗?
“有些事情,你无法逃避,只能接受。”
藤树绿叶的阴影随着阳光的变幻而变化,忽深忽浅。不时有几片细嫩的落叶飘落水上,随着涟漪粼粼摇摆。
看到那些画,我曾经的和我现在的,有些时候,会觉得很绝望。时而一阵迷茫飘过心尖,更多时候,会觉得自己其实在做一场永远不会结束的噩梦。少女幻想时代的权利,就是喜欢做梦。却没有能力把这种梦变成现实,等到长大了,有能力实现梦想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再也无法做梦。
清凉的阳光照耀在脸上,暖暖的,很温馨。这种午后的享受,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于是我闭上眼睛,让脑中一片空白,好好用我全部的触觉细胞用来感受大自然的气息。
风吟,像身上有着与尼罗河一般深深历史的慈祥老人在用破旧古老的手风琴拉出的黄昏的乐章。馥郁的花香,像舞会后仙女精灵挥舞着的魔杖和层层叠叠飘逸的衣裙,奇妙的闪着亮光的尘埃遍布深蓝色的天空。青草和新鲜泥土的味道,像松软的蛋糕上紫色的木莓酱飘扬起诱人的香气,阳光洒落,和晶莹的美丽交织,酸酸甜甜弥漫在敏感的舌尖。
恍然间,我似乎看到浅蓝色澄清的水面倒映出一抹黑影,在我身后,黑影一闪即逝。我猛地想起了那天晚上,急忙低下头去,希望能看个清楚,水面波光粼粼,阳光刺眼。
我才刚反应过来,可惜已经来不及了,身体一下子失去了重心,往游泳池里倾去。我忙一阵乱抓,希望能抓住像扶手什么的,不知怎么,那些东西好像在一秒钟内离我远去,下一秒,蓝汪汪的水一下子漫过了我的头顶。
又看到黑色的颜料铺天盖地将我吞没,无与伦比的黑暗。我渴望,从未如此渴望——阳光,一丝丝也好。我所有的希望寄托在手指,努力伸出手去,只有水,空虚的自指缝间溜走。
这个游泳池有两米深,是给晓君家的游泳高手们专用的。选择这个地方落脚,一是因为阳光充足却又不会太过刺眼,二则是因为我从未想过坐在椅子上晒晒太阳都会溺水。
一瞬间我想起了泳池的深度,绝望和恐惧顿时弥漫心头,这里没有其他人,我是偷偷跑来的,晓君并不知道,暑假对她而言,她还有一大堆的公事要做,为了集团的利益。
我快死了——谁来救救我——
我在心地大声呼喊,不要放弃——我告诉自己,可是无论我怎么努力,手似乎还是离岸越来越远。
我无法发出任何声音,一张口,蓝色的水就会不断的涌进我的身体,难受,非常的难受,一阵窒息的痛苦朝我袭来……
奇妙的影像片断在意识就要消失的这一刻不断闪过我的脑海,平时混沌的大脑今次居然变得无比清晰,我想起了爸爸,想起了晓君,小玲,老哥,还有好多好多人,那些人的脸孔不停的闪过消失,真实的就像他们此刻已站在我面前对我说话对我笑一样,还有无数本书,我的漫画,我的画稿,没有完成的作品的底稿,漫天旋转,心中无与伦比的后悔,如果我还有机会,我绝对不会再浪费时间,我要亲手将那些心中的画稿描绘出来……如果我还有机会的话……
就在我快要坚持不住,沉沉睡去之时,一股强劲中带有柔和的力道将我拉起,即刻,我脱离了深海似的痛苦,清新冰冷的空气刹时闯入鼻间,我感到自己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身体虚脱的连眼睛也无法抬起。
一阵一阵的压力有节奏的从胸口传来,我大声的咳嗽起来,水不停地从我口中溢出,顺着脸颊流下,脖子,头发,衣服,裤子都湿透了,地上一大片水渍散开,又冰又冷的大理石地面让我忍不住发起抖来,同时,脑袋也清醒过来,我一把抓住那抹影子。是衣料的触觉。
“你究竟……咳咳……是谁……”他想逃,可是来不及了,我用尽全力抓住它,努力睁开沉重疲惫的眼睛。
他巧妙的旋转开我的手,正要脱身,我亦不会给他客气,一个扫堂腿成功的让他一个踉跄,随后我立刻扑起,以肘击的方式一个翻转制住了他的身体,那些空手道防身术的苦日子可不是白练的。
我定睛望向他,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我的眼睛涩的发疼。但我肯定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站在我面前的,莫非是捷克的鬼魂?
依旧挺拔的身形,黑色西装更让他的清峻黝黑的脸庞精神弈弈,外国人特有的粗矿的轮廓散发男性魅力。形如雕刻的厚唇紧紧抿着,面色严肃,深黑的眼中激出层层光芒,冷静而又谨慎,颧骨消瘦,高高耸起,平添一抹大难过后的沧桑。宛若他生前独特的风姿,眼前的人只是几天不见,便感觉的熟悉而又陌生。
“太好了……捷克……”一阵欣喜让我顿时脑中一片空白,我紧紧的拥抱住他,我死去的好朋友回来了,我怎能不高兴?“你没死……你真的没死——”多天来的愧疚一扫而空,捷克低沉的声音自头顶响起,似乎带有哭腔,“汐,抱歉……”
晓君闻声赶来,“汐,你怎么样了,汐!”她的脸色惨白,惊惶失措。
我朝她展开一笑,“没事。”她箭步冲上前紧紧拥住我,大皱眉头,“怎么全身都湿了?”
“废话,”我笑了起来,“你见过有人落水而不湿襟吗?”
她的脸色稍稍恢复了红润,笑了起来,“太好了,”说着,她注意到一旁面色难堪的捷克。下一秒,脸色煞白,比刚才有过之而无不及,惊愣的看着我们说不出话。
我顿时沉下脸,“你们给我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着晓君和捷克一起一脸快哭出来的样子哀求的看着我,我就想仰天大笑。不过现在可不行,还不到时候,我必须先装装样子,吓唬吓唬他们,好让他们兜出来到底背着我做了什么好事。居然把我瞒得那么辛苦,说什么都要讨回点利息,哼哼。
想着,我更加阴沉下我的脸,天空有一半不知不觉中被一大片的乌云遮掩,阳光销声匿迹,看起来好像快下雨了。
“我记得我明明看到捷克胸口中了一枪,好像还要交待遗言的样子,害得我不知愧疚了多少天,很好。你们现在可不要告诉我,这是因为我思念过渡而出现幻想。”我懒洋洋的斜靠在墙上看着他们,嘴角刻意勾起一抹邪邪的浅笑,唉,拜老哥所赐,正所谓近墨者黑嘛!
游泳池的水由清澈的浅蓝变成墨色的深蓝,天际云彩倒影水中变幻无穷。我刻意去忽略空气不断沁入的潮湿闷热的水意,心中大叹,要是再不快点的话,我们三个就要变成落汤鸡了。尤其是我,二度落汤,会的重感冒的。可是现在就走又好像太没有威严了,我只好硬着脸皮死撑鸭子,能尽快就尽快。拜托老天的甘露能够晚点再造福生灵。
记得当时是捷克自己扣动的板机,事后又再没有找到尸体,而后再晓君家里发现的香味,神秘的黑影,莫名其妙害得我落水又意外获救,处处可以显示出一点,就是——
这两个人又合起来把我当猴子耍了一通!!!
越想越气,很想把站在我面前面带愧色的两个人一起扔到游泳池里共渡鸳鸯裕,但面上还是忍不住叹气,“师傅果真说得没错,FBI的特工哪有那么容易死的?要死也是装死,害得我还自作多情,古往今来,我还没见过哪个人会为我牺牲的。”
捷克闻言,把头低得更低。而晓君则是一愣,“师傅是谁?”
我瞪了她一眼,借此散发我所有的怒气,可怜的晓君,脸色更加惨白。
由此可见,捷克并没有兜出KIN和我的关系,也许KIN真的一开始就没有插手这件事,或者是捷克安排的另一个棋子?我是不是想得太多了?复杂的问题由我这种单细胞的脑袋来想只会更加复杂,眼看着大雨马上就要倾盆,那两个人竟是半点反应也没有,定力真是非比常人。焦急的却是我,我在心底大翻白眼,语速加快,“谁先说?我就先原谅谁。”
“好吧,我先说。”捷克道。
“慢着,”晓君插嘴。
我就差没被自己的笑憋死,好不容易压下,我不耐烦的道,“你,捷克,就说你那天是如何避过那一枪的。”话一出口,我突然联想到事情经过,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啊,你是不是事先在自己的胸口里装上类似电视剧里面那些红色颜料很像血的什么东西,或者说,那天那个保险丝根本没开,你只是假射了一枪而已,事后……你在我哥的那帮人中找了个替死鬼,换上他的衣服连夜潜逃到晓君家里?……可是,事隔发生时间间隔太短,根本没有可能一下子做那么多事……再说,枪在我哥手上,保险丝没开的话,精明如他,应该当场就能发现,还有,那包红色颜料什么的,他肯定已在你身上搜过机密文件什么的,居然没发现?那实在太不可能了……”我深思,“难道是我猜错了?”只好抬起头,对着他们道,“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
捷克和晓君愣在当场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我眨了眨眼,奇怪的道,“你们怎么了?……哎,那些都是我乱猜的,根本不准,你们说你们的,当作没听到好了。”我挥挥手道。
“不是。你猜对了十之八九……”捷克咳咳两声,苦笑道,“可是,你忽略了一点——我无论如何不可能一个人行动。”
我有点明白了,“有同伴在那帮人里面。”
“没错。这些事一个人当然不可能完成,但是两个人一起的话,可能性就大的多。”他坦白道,“我在夺过李志遥的手枪之时就已暗中将保险丝拉上,开了一枪以后再还原,那发子弹实际只是穿过我的腋下的血包,同时因受到牵连,胸口前的那一袋血包也自动裂开,从而造成视觉假象。我们组织的人就在我身旁接应,完成事后处理,也就是血包为何没有被发现的问题。而趁被抛到荒山野外之时,与另一具尸体对换,进行化妆,惟妙惟肖,逃脱后,就在晓君家里躲藏至现在。”
我突然间想起什么,“那个芯片呢?难怪找不到,你已在暗中交给他了对吧?那个人就在你旁边,为何我一点印象都没有?是谁?”
捷克歉意道,“抱歉,为了保护他,我不能将他的名字说出。”
我无所谓的耸耸肩,捷克对我没有再追问感到松了口气。心中的一块重石放下,捷克没有死,已是老天对我最好的报答,不过,我既然能想得到,老哥又怎么会判断不出来?他可是比我精明几百倍以上的老狐狸耶!尽管担忧,但现在也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我旋过身,背对着他,心想这一天空还能坚持多久,“那以后呢?你总不能再这里躲一辈子吧?要去哪里?回美国?还是继续和老哥对抗?”
“组织前两天已经下了通牒,准备这两天就走。回美国,预备让这一件事暂时告一段落。”捷克刚说完,雨点就像雹冰般打下,我们连惊呼的时间都没有,一秒钟内皆四下报头鼠窜,不由感叹大自然的力量有多么伟大。
“凉亭!那边有凉亭!”晓君大喊,我们纷纷向雨中薄烟笼罩的唯一一座四角凉亭冲去。
第 39 章
去飞机场送人也不是头一次的事了。只不过这一次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恐怕这一段旅程会有去无回。
但是现实亦是现实,岂可凭自己所谓直觉而任性改变别人的决定?在现实世界中,总有些无奈无法挽回。
在去飞机场的路上,我们谁也没有说一句话。各怀心事,气氛沉重。我凝目望向车窗外,外面蓝天白云,天气晴朗。绿化带自两旁疾速倒退,目中一片祥和的绿色。
心神恍惚间,已到了新机场。
捷克的行李不多,一个箱子而已。轻松踏上大理石,玻璃门内人潮熙攘。刚迈入时,顿感宽阔,放目一派明亮,不锈钢筋巧妙于天顶衔接出简洁的几何图案,便给人坚固无比之感,洋溢着现代化气息和雄伟壮阔。奇妙的是耳边安静的半点声响不见,若是闭上眼睛,仿在静谧无人之处。
当顺着台阶踏下,人潮声才渐渐闻入耳中,叫人不得不赞叹现代科学的发达。
“你们等一下吧,我去拿个登机牌就来。”交过建设费后,捷克把手中箱子放至地面,旋身往登机牌办理处走去,人还不是很多,看来还没开始。
这次捷克回美国的事,除了我们三个和那个他的神秘同伴以外,应该没有人会知道。算是隐秘行动,晓君连自家司机都没敢掰出来,送行的人只有我们两个。
放眼看向四周,到处皆匆忙来往的人流,航空播报小姐甜美清晰的声音时不时响彻大厅,电子板上的航班号随着声音变换。
不远处可见小型商场,商品琳琅满目,二楼则是饭厅,若有若无诱人的食物香气阵阵传来,说话声微微可闻,络绎不绝。
我抬头望去,那宽阔大气的钢筋支撑而成的盖顶竟有种压迫人的强大气势,好像随时可能倒下,把下面的一切粉碎,毁灭。灰色的钢筋闪着不吉祥的光在我眼中盘旋,我不禁一阵头晕目眩。
晓君的手机忽然铃声作响,她看了我一眼,笑了一笑,掏出手机放至耳边,转身向一旁走去。
这时,捷克朝我们走来。他咧嘴笑开,露出一口白牙,一边朝我们挥舞着手中的两只雪糕。不知为何,我突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脸上僵硬的肌肉开始放松下来。
“我要那只草莓的。”我霸道的道,不客气的夺过。捷克笑容咧的得更大。
似听到我们嬉闹声音,方才一直专心于商务的晓君扭头向我们点头微微一笑,算是打了个招呼。我毫不客气的咬下一大块雪糕,再眯起眼睛对晓君很开心的笑了起来。而后走到座椅上坐下,一边吃着草莓雪糕一边等晓君。
“汐,抱歉。”沉默许久的捷克突然开口道。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什么?”为什么突然道歉?难道在我的草莓雪糕里加了什么吗?我不由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
但捷克的表情却是从未见过的严肃,让我的笑意也跟着收敛了几分。
“不管以后你是否会原谅我,跟我绝交也好。我终有对不起你们的地方。认识你和晓君,是我这一路上最大的安慰,与你们的回忆将会成为我今后身在黑暗中唯一的一丝光明,答应我,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你都要相信晓君,她爱你,甘愿抛弃了一切。”
我脑中刹时一片慌乱:捷克知道了,他是如何知道晓君喜欢我的事?什么时候知道的?晓君告诉他的吗?到底怎么回事?……我刚想开口插嘴,捷克阻止我,继续道,“回到美国后,并不代表我和你哥之间的战争就会停止,就像正义和邪恶之间的战争,永远不会结束。而我相信,邪不能胜正。我一定会倾尽全力,小汐,不管你能否体谅,最终和我决裂,这件事上,我不会后悔,也不会让步。我知道血缘亲人之间有种奇妙的关系始终不能割舍,所以我明白你的苦恼,也不会勉强你。在这场游戏中,你,我,晓君,都不过只是配角,主动权至始至终都掌握在李志遥手上,他遥控这个局已经十几年,不是只玩玩而已。而他现在最大的敌人,不是我也不是晓君,而是你,汐。他心里最清楚,他可以对我们赶尽杀绝,甚至连证据都可以灰飞烟灭,但独对你下不了手。所以……”
我打断他的话,“不用对我说对不起,我从没向任何人要过什么,所以,任何人也没有对不起我。大家只是各尽其责而已。是的,我承认我很单纯,从没想过你们之间的战争,但也不屑去理解。你身不由己,我哥也是……你们的斗争与我无关,也不想介入。对我来说,李志遥只是我哥,除此之外,他什么都不是。没错,有人说过‘大义灭亲’这句话,但我知道我心胸狭隘,什么为了正义就可以手刃亲兄……永远也不可能做到。但现在,我心中只有想做的,和应该做的而已。……况且,”我笑了起来,很讽刺的样子,“他不是对我下不了手,因为我是他妹妹什么的,这种人,他连父亲都敢杀,他已经不是我哥哥。我的哥哥,被扼杀在空气中,早已一点一点的消失。现在这个人,只是一个陌生人。好吧,我承认,我心底的确还残存希望,希望以前的哥哥能够回来,但是,不久前我才刚刚得知,那个哥哥不过是面具而已。现在,他没有杀我的原因更简单,因为我还有利用的价值。”说完,我哈哈大笑,好像听到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
“汐……”捷克担心的看着这样的我。
“放心吧——”我一挥手,自信弈弈的笑看着他,“我很快也会走的,过了这个月或者下个月,我要走到他找不到的地方,退出这场不属于我的黑色游戏,真正开始我的创作生涯。这点,我有十足的把握。因为,我已经答应了爸爸,以后都不会让他担心。”
他惊愕的瞪了我一会儿,才苦笑道,“我大概错了……也许谁也无法征服你,孤独的人依旧孤独,世界无法改变,人类无法解脱,这就是轮回。恒古不变。”
我否认他的话,坚定的态度,“不,世界随人心而变。”
这一次,我要我的命运掌握在我的手上!
他温暖的大手抚上我的脸颊,叹息道,“你长大了……汐……但是……”他深深的注视着我,“我能够放开你,并不代表我胸襟宽大,而是我在发誓要得到你之前控制了自己的缘故。”
我不解的凝视他的目光,深邃的如同两道深井,无尽头延伸的趋势,但隐隐感到了一丝不妙。
[“……去往美国纽约的3576ZNZ86次航班已经开始登机,请还没有办理登记手续的乘客尽快办理,本次航班……]广播员小姐的清脆甜美的声音遥遥传来。
“汐,小心了……他不会轻易放开你,从他的眼神可以看出,他已经在为你疯狂了。也许下一秒就会为了得到你而不惜一切,我只能希望你能平安无事。所以,离开这里,汐,和晓君一起,离开他,越远越好。”
捷克刚说完,我就看到晓君关掉手机,正面带微笑的朝我们转身走来。他放开我的手,向晓君投去一个立意深刻的一瞥,而后对我们挥挥手,露齿一笑,转身提起行李,不再犹豫的向内厅迈去。
记忆中,离去的背影就在这一瞬间定格。风化。
包含了太多太多的迷茫,许多永远无法说清楚,无法割舍的感情,淡然的放下,转身,新的路口。
一个不再有转折的路口。
生命的神秘,是我永远无法懂得的地方。
有些人,也许你一旦选择离去就永远无法再见,昨天,今天,明天,命运即使操纵在我的手中,也是冥冥中的注定……无法改变的遭遇。
所以我只能默默的注视着,祝福我的朋友,一路走好。
倾听在我们曾经去过的地方,蓝色的海岸线与天相接,温柔的海水拍打着沙滩,留下一去即逝的迹印……永远记忆中的天堂,恋恋不舍,在这里,我们放弃了一种感情……
三个月后,我从师傅口中得知,捷克在一次基地行动中行刺失败,和敌人同归于尽,炸弹爆炸的声音响彻在三蕃市的天空,尸体经过DNA鉴定,为本人无疑。这一次是真死,他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那时的我,身在日本,湖蓝色的天空下,樱花翩翩如雪飘落。三个月,可以改变很多事,人事尽非,而我,正深受噩梦的折磨,感情的负担让我不堪重负,我已经学会了逃避和漠然。
师傅所说的“人总幻想离开自己的环境,就能够得到自由,”那句话的深刻含义,我终于明白。
可惜,镜花水月,如指一瞬……曾经向往的,一旦得到,竟是如此的遥远,各种人物的影子在我眼前晃过,轮廓模糊不清……圣诞节的气氛下,我只能一个人一边默默幻想着身在中国的高三学生如何为自己的未来拼命,听着异国他乡的情调,深蓝色天空,我用窗帘遮掩外面温馨的气氛,同时掩盖自己孤独的心,一边用圆笔镝笔不断沾上黑色墨水不断交换不停赶稿,随着灵动的手指移动,白纸上出现一个个生机勃勃的可爱漫画人物,在平面上进行他们单纯快乐的生活,或者是无边的绝望,故事情节在我预料下往前发展,我在我的道路上踏出了一步又一步……颜料的缤纷色彩铺满了我的天空,紧凑有序的生活节奏充盈着我的生命……
那些曾经美丽的事物,永远只能存在童话中的幸福,渐渐淡然……远去,它们永远生活在蔚蓝的海岸线,在透明的波涛上和阳光亲吻,轻快的跳跃,精灵的舞蹈……
有一种黑暗,正在无边无际的贪婪把我吞没,我希望的心,我对它,却无能为力……
“路是人走出来的,这一点,你一定要信。不管你的脚踏过的是尸体还是荆棘,只要走过去,就到了。”
“……有尽头吗?呵呵……可当我发现,每次快走完的时候,都会有更无穷无尽的新路延伸向远方,那种绝望空前绝后,汹涛骇浪般向我扑来。”
“你已经脱轨了,就赶紧踩刹车吧!”
“之所以没有停下的原因,是因为我知道,一旦停下,我便再也不能前进。这辆车,从一开始就没有安装刹车,这一次,除非粉身碎骨,否则什么也不能使它停下。”
第 40 章
“其实,在听到你们一起骗我之后,我真的很生气,也有想永远不要原谅你们的想法。你知道,我并不是一个心胸宽大的人,心性均与普通人无异。可是,在知道捷克还生在世间之后,便什么气都消了,……大概是因为内疚吧?哈哈,现在我觉得浑身轻松,至少不再觉得歉疚。”我兴致勃勃的说完,心情连自己都无法掌握的速度迅速又颓落了下去,“可是……”看着手边的又一封退稿信,信封半露出我墨迹似新干,熟悉又陌生的画稿。尽管现在的我也认为那些画稿水平不够,可是当面给人拒绝却又是另外一回事。这种感觉难堪而又自卑,叫人难过不得了。我对着手机里的晓君说道,声音低落,“我真的很佩服那些能够坚持到底的人哩。像我现在……常常觉得很绝望,面前的道路缥缈而又虚幻。很多时候,真的完全一片迷茫,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唉……”
画稿的线条大多颇为幼稚,笨拙。色彩单调,衔接全是破绽处处,甚至连阴影都稍欠稚嫩,对白情节虽是可圈可点,但人物构造大有出入,胳膊腿脚如同断臂乱接。即使人物脸孔勉强算上精美,也给身体结构比例不当破坏。
我是否真的可以画出心里真正想画的东西?这一点,我自己都感到迷茫起来。
要知道,有些人穷极一辈子都只能努力却碌碌无为。命运的这种可怕与不确定性,令人心寒。我起初强大的信心,不由被动摇。旋即感到一股深深的自卑。
这就是命运了……天才还是凡人,思已至此,我只能放手一搏。
“你要对自己有信心,汐。据我上一次观察,你已经进步了很多。况且你开始学漫画,不过一年多而已。那些大师也都说,学漫画至少要十年八年以上,你见过有人只学了一两年就能有那种水平吗?想要真正掌握这种本事,需要的不只是刻苦,还要有坚强的毅力,这个才是最重要的。汐,比起那些停步不前的人或者中途放弃的,你的进步已经更令人瞩目。相信自己,你不过缺乏的是时间而已。”晓君清晰温柔的声音耳边响起,声声直入心弦,叩击在我迷茫的心上,如同迷失方向的人在密林里听到远方传来的沉重的古寺钟声般震撼。
我眼睛一亮,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道,“的确,我好像太心急了,嘿……”更忘了这是在打手机,对方看不到我现在的表情。
她的声音似乎松了口气,更加婉转悦耳,“相信我的眼力吧,我什么时候看错过人?你一定可以成功的。”
“那当然了,我还要赚很多很多的钱!到时别忘了向我要签名啊!”哈哈大笑的说完,挂掉手机。我感到自己又重新拾回了自信。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命运的反复无常,即使立下坚定目标的人也不免为它头晕目眩错失方向,而且这种反复不断反复,就像每一天的夕阳看似一样,其实已非昨日夕阳。
也许人生最重要的不在于结果,而是过程。追求的过程才是人生最精彩的地方。
叹了口气,把画稿从信封里拿出来,翻了几页,不由想起那几天的拼死拼活,尽管知道自己的能力不够,还是硬着头皮想要试一试,好不容易熬了几个晚上,虽然在意料之内,但是怎么也不会想到真正被拒绝时是令人那么的难受,如同喝头一棒,想哭又哭不出来。毕竟能力不济是事实,我安慰自己,古往今来哪个大家没有经历过退稿?我不过刚刚开始就受不了,以后还怎么坚持下去?
这么想着,心里舒坦不少。随后收起画稿,刚想扔进垃圾桶,顿了顿,转身拉开抽屉,放了进去。
不能扔,我要留着。以后拿出来看看,和那个时期的作对比,看看有否进步,也是提醒自己不要忘了这个耻辱,提醒自己更加努力,而坚持不懈。这口气,说什么我也咽不下去!
推上抽屉,我站起来,揉了揉发痛的膝盖,想起还有几本漫画没还给那对同人女姐妹,也顺便一同带上,走出门外。
岂知才碰头,刚刚交换完漫画,那两个家伙就“偷抢拐骗”死拉硬拽的硬拉着我去那个我八百年没去过的酒吧。无奈之下,我只有大翻白眼,硬着头皮走进那家每次来此我运气就分外不好的地方。
鬼鬼祟祟的探视四周一圈,不禁吐舌,还好,二氧化碳不在。紫眼帅哥不在虽然有点可惜,但是每次一遇见他就没好事,第一次是莫名其妙的跟老哥吵了一架,还有一次是莫名其妙看着他们打了一架(至今仍是很不明白那两个人为什么打架。),最后一扬成名,本来人缘就不好,之后更是仇敌无数。满山遍野的口水差点将我淹死。至今想起都觉汗颜。
那两个家伙还是很没有义气的把我扔在这里就一个人扬长而去。美名其曰什么“为了完成对美好的BL事业的伟大前期奉献”……唉,越说越离谱……
和钱不是万能,没有钱却万万不能的道理一样,我不清楚是否天天见到帅哥就一定画出帅哥,但我却知道,如果天天见到丑男则肯定会影响我的品味。唉,花痴本能看来并没有随环境的改变而改变啊!
所以我现在的状态就是严重缺乏帅哥——养眼~~~(作者:老哥帅是帅,可是变坏了,在小汐眼里唯恐避而不及,看来帅哥的品德和外表一样重要。)
正在我矛盾不下,犹豫不决之时,温醇的男音自身后响起,差点没把我吓得魂飞魄散。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一个惊诧,立即跳开,才定睛看向来人。如此大惊小怪,实是有二氧化碳的前车之鉴。
“你是……”我一时疑惑不已,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英俊轮廓似在哪里见过,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仔细一看才惊叫道,“哇塞,紫眼帅哥~”
他的面色颇为阴沉,脸部冷硬的线条散发出阵阵寒气。深紫色的眼瞳中笑意一闪而逝,眸色转冷。强硬的拉起我的手,往角落走去,边走边道,“不是已经跟你说了,不要再来这里了?”
我感觉到强大的力道差点让我的手掌寸碎,忍不住想要痛呼出声,连忙暗用巧劲旋出魔掌。心里一面大骂外面那两个忘恩负义的家伙。
找了两个座位坐下,我不解的瞪大眼睛看着他道,“有吗?”
他瞪着我,我敢保证这家伙心里现在一定气得想把我掐死,不过我真的不记得了。正所谓不知者不罪,完全笨拙的人是很讨厌的,如果说我以前的笨拙是因为我的迟钝和单蠢的一无所知,那么现在我的笨拙就是为了掩饰我心中真正的想法,再说简单点,也就是——装傻。
一阵沉默,他旋而苦笑,“看来我那天跟你说的那番话,你根本没有听进去。我现在越发肯定,我在你心中大概除了皮相以外一无所值。”
我也感到自己似乎欺人太盛了,不想和某个人有瓜葛时最起码也要给别人基本的尊重。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好低下头去,想想又觉得自己很笨,这样不就等于间接默认了?但是无论我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更好的解决办法。“好吧,我承认那时我没有认真听……但是现在,我会很认真,很认真听……那,那你在重复一遍怎么样?”我装作可怜兮兮的样子眨眨眼睛,道。
他哑然失笑,“你这种说法我倒是第一次听,你可知,如果换了个脾气不好的人,现在肯定一拳把你挥出去了。”
“哈哈,所以我只有对你才说这句话,这说明我是多么的有先见之明。”我大言不惭的笑道。
这时已有几个人朝这边走过来。其中一个看起来身材高大威猛,五官深邃,但是眼色不怀好意。他登时站了起来,面露警惕。
来人哈哈大笑道,“沈枫吟,居然给你暗中藏了那么个好货色,你不介绍介绍,也太对不起我们了吧?”
说罢,恶狠狠的瞪向我,目光令人不寒而栗。
事实上,我现在才知道这位紫眼帅哥的名字。
沈枫吟脸色微怒,语气仍是一贯的缓和漠然,“这位小姐只是路过这里,生哥想要认识人家,还必须要经过她同意哩。”
“这有什么难?”说着,被唤为生哥的那家伙朝我走来,沈枫吟不屈不饶的挡在我身前,那家伙脸色一沉,冷冷道,“沈枫吟你到底还想不想干了?”
我不由看的寒气心生,躲在沈枫吟身后,只露出一双眼睛,心想,总算明白为什么紫眼帅哥不让我来这里了,果然是恐怖基地。看来这次的酒吧倒霉运又应验了。这次情况不妙,这家伙的目光如狼似虎,比二氧化碳有过之而无不及,况且他身后的人个个看起来比我们两个加起来强,要是沈大帅哥打不过的话,就有那么远就跑那么远吧!
想着,不由瞟了一眼尚在敞开的出口。
紫眼帅哥当仁不让的道,“生哥这样做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不过说几句话,大家认识认识而已。”说着,他推开沈枫吟,在我身旁坐了下来,此举吓得我立刻站了起来。紫眼帅哥冷冷道,“你再这样我就不客气了。”
那家伙脸色终于一变,冷笑道,“好啊,你这小子翅膀硬了,连你生哥都不放在眼里,看来今天我不教训教训你,就不知道什么叫以下犯上!”话落,他身后那帮一看就知道是不良老男的家伙磨拳擦掌向我们走来。
“慢——”我连忙出声阻止。看着那帮家伙刹时集中在我身上,几乎想打个地洞逃掉,只好拼命急中生智道,“喂,你不就想认识我吗?”
生哥狞笑道,“还是美人儿懂事。”
紫眼帅哥警告道,“汐!”我拉了一下他的衣袖,提醒他不要说话。
“那,我现在告诉你,李志遥是我哥,李、志、遥!有本事你给我去查查,查出来了,你再告诉我他是谁!”刚刚说完,我就立即后悔得想咬掉自己的舌头,没错,我在赌,赌老哥的黑社会名气有没有捷克说得那么大,如果捷克说的是真的,我就有救了!可是……外一正好是老哥的仇家呢?那我岂不是自投罗网,黑帮里面经常有绑票的事情发生,况且我很清楚老哥是绝对不会为了我牺牲他的泱泱大国。
更出乎我意料的是,那家伙哄然大笑道,“李志遥是谁?我怎么没听说过?你当我傻子吗?竟敢随便那个人名唐塞?”
他说完,后面那几个家伙也嘲讽的大笑了起来。
我感到自己的脸刷的红了,完了,偷鸡不成反蚀米。这次被老哥害惨了!
这一刻,我真的很想把捷克大剁八块------前提是,他没有去美国的话!
没待我反应过来,沈枫吟一把拉过我的手冲出了大门钻进车内,并以最快的速度启动发动机,车子如风般刷的开出,一下子把那群笨蛋甩得远远。我这辈子没跑过那么快的速度,还是在一分钟以内,腿差点断掉。
只好一边喘气一边狠狠咒骂道,“可恶,居然没有一个人知道李志遥是谁!”
沈枫吟仍是一派冷静,漫不经心的答道,“我知道。”风在耳边呼呼吹过,我惊愕的瞪着他。
他对上我的目光,深邃的紫眸冷静而平和,“一开始我就知道了。李志遥是飞车党的首领。”
我不解的道,“连你都知道了,没理由那些家伙不知道啊?”
他冷冷一哼,“那些家伙算什么东西?他能知道附近有几个帮派老大就很了不起了。”
“哇,帅哥,你还真厉害耶!”说这句话,连我自己都觉得很讽刺,这个帅哥一看就知道不简单,我是很想刨根究底,看看是否又是一个像捷克一样的啥米卧底,但是我连自己的事都顾不了了,哪有闲情逸致去理别人的?
他叹了口气,车子在我们家门口停下,忧心忡忡的看着我,“你现在很危险,汐。”
“为什么那么说?”我不明白的问。
“别跟李志遥扯上关系。”
“我们已经是兄妹关系了。”我没好气道。
“你既然知道他是飞车党首领,就应该知道他干了多少好事。你要小心,他树立了很多仇家,可能会对你下手。”
“你又是什么身份?似乎了若指掌的样子。”我疑惑的道。
他苦笑,“我……大概也算身不由己吧?”说罢,他摸了摸我的头,拉开车门,“好了,既然已经安全抵达。我也算了却了我的一份责任。”
“等等。”我突然靠近他,认真的盯着他的双目,“为什么你的眼睛是紫色的?”这个问题其实我很早就想问了,但是无论查了多少资料,也没有看到哪个国家的人或混血儿能有紫色的眼睛。
他哈哈一笑,“我还以为你已经知道了呢!”说着,他低头,然后抬起头,落落大方的把手掌摊在我眼前,手心稳稳躺着一片紫色镜片。是时下流行的有色隐形眼镜。
我愣住了。旋而明白过来,差点悔恨的想把自己杀了。
求求老天,救命啊~~~我真是欲哭无泪,在我心目中印象最深的紫眼帅哥,就这么的,被粉碎了……
他微笑的看着我,“现在明白了吗?”
我沮丧的道,“明白了。”再看他的眼睛,一只紫色,一只黑色,配上东方人少有的深邃精致的五官,更让人觉得诡秘异常。哎,原来这家伙这样也蛮帅的嘛……真是白痴,人家戴有色隐形眼镜说不定只是为了隐藏身份啊,搞得像什么一样,白痴、白痴!真是一个大白痴!!我猛敲自己的脑袋,懊恼不已。
“我走了。”他说着,毫不犹豫的踩下油门。
“喂!”我忙唤道。他回过头看着我,调侃的笑道,“怎么?舍不得我啊?”
先在心里把他大骂一通,才用最漫不经心的语调缓缓开口道,“我有两个朋友,就是上次给你拍照的那两个很可爱的女孩子,麻烦你告诉她们我已经回来了。……厄,她们就坐在酒吧隔壁的咖啡厅里。拜托了。”
“没问题。”
“萨哟那拉~啦。”我笑眯眯的挥挥手,走进屋内。
“咦?这是什么?”走进房间,我好奇的拿起书桌上巴掌大的一张白纸,“……见明学院?”不明就里的喃喃着,很明显,这封似乎是录取通知书的收信人指明是我,老哥要干什么?要我转学吗?
“刚才是怎么回事?”老哥冷冷的声音自门口传来,拉回了我尚在“是否转学”这一问题上的思绪,回过头,看见他斜靠在门上,深黑的双目中蕴藏着我从没见过的阴郁。
“啊?什么怎么回事?”我有点儿二丈摸不着头脑。
“别跟我装傻,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自己清楚!”他走上前,用力扳住我的双肩,眼中满是愤怒,令人惊讶,“你最好跟我说清楚,不然我不会那么简单放过他。”
我越听越糊涂,“喂,你到底再说什么?他是谁啊?什么跟什么嘛!”
“别告诉我今天送你回来的那个人和你只是路过顺便!”他咬牙切齿的说道。
闻此,我哑然失笑,“人家好心送我回来嘛!”眼看老哥就要滥临怒火爆发边缘,我急忙补充说明,“哎,就是在酒吧里,不小心被几个坏人缠住了,正巧他有车,我就一路逃亡回来了。”几句话解释清楚,不过想想也对,老哥以前和那家伙干过架,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真是难为我这个做妹妹的了。
“哦?正巧?别人不找,偏偏找上了他?你可真会挑人。”他冷笑,语带讥讽。
哪有人这么不讲理的?我的脾气也被挑了上来,没耐性的一耸肩,“不好意思,这是最现实的理由,你不接受我也没办法。不过……好吧,老哥大人,那你要我说个什么样的理由才最合你的胃口?”
他居高临下,一脸冰冷,“吻我。”
“什么?”我一时傻了眼。
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已重重覆上了我的唇,狠狠肯咬着,似是要把心中怨愤藉尽情泄出,浓浓的血腥味混合着痛楚一阵阵在口中散开。没有丝毫温柔,似严厉的惩罚和强势霸道的气势如海涌般向我漫来。强悍的双臂紧紧禁锢着我的腰肢,大手毫不留情的将我的双手牢牢反扣在背后,令我的身体完全无法动弹。
“这次我放过你,别让我再看到这样的画面——”两唇分开的短短几秒里,他沉声说道,不待我做出解释,另一轮更为霸道的缠吻袭来,我原本还有些清晰的大脑刹时变成了一堆浆糊。浑浑噩噩的任他摆布。
身体一下子似乎全没了力气,脖颈只能顺着他的力道无力的向后仰去,一个踉跄,被反扣着的手没来得及支撑身体瘫倒的重量,腰部撞在了书桌边上,发出了一声巨响,几本没放好的书本被震动翻落在地。
“等等……”
他似乎没打算放过我,头颈顺势覆下,刚刚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的嘴转眼又被封上。我好不容易拉回了几分尚存的理智,一把推开了他的身体,空出的右手伺机抓住了身旁的录取书,挡住他的视线,喘着气道,“这……这张单……见明学院的……什么意思?”
他随手拨开挡住视线的那张纸,笑看着我道,“是转学手续,明天我带你去学校报到。”
“这么说,我以后每天都得回家?”我习惯的抓抓脑袋,却发现动作的极不自在,后背几乎全抵在了桌面上,只靠肘来支撑大半个身体的重量,很想立起身子,而老哥的脸离我只有咫尺之遥,我只好不动声色的往旁边移了移,顺势脱离了那强势的压力范围。
自从老爸过世后,老哥突然变成了我唯一的亲人,面对熟悉又陌生的四壁,不知为何心里总感到空荡荡的。
接踵而来的一连串事件又让我应接不暇,所有让我难以接受的事实仿佛定时炸弹,到了特定的某一时刻便全数爆炸,我已经晕头转向。冥冥之中,一些微妙的变化已经开始蔓延,像藤萝开始舒展它细细长长的柔蔓,缓缓将我包围,空气越来越少,那种感觉使我窒息。
不知不觉,每次面对老哥,我渐渐多了一些尴尬和不自然,只要一对上他的目光,往事就总是不受控制的浮现眼前,那些和爸爸一起,一家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吃着团圆饭,共享天伦之乐的温馨画面。心就会开始揪着痛,我不知道是谁毁了这种幸福,无所预知的感觉让我想逃。
于是我若有若的避开,像做了什么心虚事,企图不知不觉见减少回家的次数而不让人生疑。每至周日周六,不得不回家的时刻,晓君的家成为了我最好的避难之处,甚至连她家有多少个蚯蚓洞我现在都一清二楚。
如果转到见明学院的话,也就是说,每天都得面对老哥,这是我最不愿意的,而以老哥的个性,必定要我天天按时回家,想逃都逃不了。
现在,问题终于到了我不得不面对的地步。
“你问过我的意愿吗?”我直视他的眼睛,“我才不要转学,我要留在如花女中。”晓君,我最好的朋友,我想和她留在同一所学校,说我自私也好,在爸爸死后,自她身上,我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心和温暖。仿佛只要接受那个怀抱,我就什么都不必担心了。
“我不要转学,我想在如花读完高中。”我再次道。
冷光在他眼中一闪而过,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是绝然的声音。“轮不到你不答应。”他俊美绝伦的面孔在如勾冷月的惨白光芒流转下如同鬼魅。
我感到自己的血液凝止住了,目光深深注视着面前我曾经无比亲昵无比熟悉,而今仿佛是另一个人的同母异父的哥哥。
冷冷的话语自我口中吐出,“我已经满十八岁,你早已不是我的监护人。更没有资格管我的事。”
话已至此,我们的兄妹之情完全破裂。
他似乎被我逼人的目光刺的无所遁形,垂下眼眸,突然低沉的笑了出来,“呵呵……我差点忘记了,你已经十八岁了……”
再抬起眼,眼中是我从没见过的疯狂。
我没由来的感到一阵恐慌。
“我已经给过你一次机会了,但你没有逃,所以这一次……”深黑的眼瞳凝视着我,似深情的异光流水般溢过,“我决定放过自己。”
我心头不妙,刚想朝出口奔去,但迟了一步,下一秒,已落入他的掌控之中。
“放开我!”我大叫。
他的声音微带嘶哑,“不放,这一次,我说什么都不会放手了!”深黑的双目直勾勾的注视着我,透露出强大的决心。说完,他一把将我扛了起来,转身扔在了床上,随即一个翻身,压在了我的身上。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我为之色变,“你……你要干什么?”
他的嘴角泛开邪魅的浅笑,将我的手固定在头顶,悠然道,“我要得到你。”说着,他俯下头用嘴咬开我胸前一颗一颗钮扣。
“可恶!”我奋力一个挣脱,手臂立刻滑落出来,抓住机会,我用尽我毕身所学,一拳挥上他的右颊,随后不停顿半刻的转腰往床下跃去。不料脚踝被他一把擒住,扭掌的力道之大痛得让我差点叫出声来,身体一下子失去了平衡,往床中央倒去。另一只腿也被压在了他的身下,双手被用衣服绑在头顶,任我怎样挣脱也无济于补。
恶狠狠的瞪着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我知道我已失去了最后一个逃跑的机会,余下只能像砧板上的鱼肉般任人宰割。
“你疯了!!快停下!听见没有,喂!”尽管知道没有用,但我仍是控制不住的生气大叫起来,不断扭动身躯反抗。他丝毫不为所动,上衣“刷”的被撕开,洁白的颈项顿时暴露在空气里。一只手牢牢压着我固于头顶的双手,连灵活的双肘也失去了它的效用。另一只则绕到了背后轻而易举的将我的内衣脱落。
“你这个禽兽不如的家伙!你以为我就那么好欺负吗!”我恨不得把他杀了,如果眼光可以杀人的话,我发誓,这个曾经是我老哥的畜生已经死上十万八千次了!!我奋力扭动身躯,逃开他的抚摸,一边扯开喉咙开始大声呼救,“救命啊——救命啊——”天啊,有谁来救救我啊——
他低笑出声,“你叫吧……越大声越好,这里全部都是我的人,我倒要看看有哪个笨蛋愿意上来送死……”
绝望了……我感到我的身体霎时放松下来,已自动放弃了挣扎,任人摆布。但是我的心仍旧大声鸣叫着,不要放弃,不要认输——怎么办——
怎么办——
“开……开什么玩笑!你弄清楚,老哥,我不是你女朋友,我是小汐!我是你妹妹!你别搞错了!喂喂!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老哥,别闹了!”真佩服自己,这种时候居然还能笑得出来,虽然是苦笑,幽默细胞已得到了最大发挥。
但他恍若无闻,由纤廋的锁骨一路滑下,又疼又痒的感觉随着他的亲吻蔓延开来。我的身体早已在八百年前背叛它的主人,似迎合又似还休的轻轻颤抖。
“你·!可恶!”我决不认输,凭什么我就这样甘愿被人玩弄后抛弃,谁也不能逼我做我不愿意的事!我愤怒的瞪着他,艰难的咽下自己的泪水,喉间如火烧一样的痛苦,“……李、志、遥!我告诉你,你要再不停手,我发誓!我恨死你一辈子!”
大手抚上我的脸颊,深黑的瞳缓缓对上我的眼睛,隐含着深深的笑意,似痴迷而又深情的目光,轻轻唤道,“天!汐,你好美……”
这句话简直是个侮辱!
目瞪口呆,我的愤恨自齿间不由自主迸出,“可……可恶!”
“呵呵……”他笑了起来,而后,牙齿轻轻啃咬上我其中的一只乳房,灵巧的舌沿着乳尖的边缘画着圈圈,另一只乳房则被他颇有技巧的掌握在手中猥玩,一股强烈的电流迅速攀上了脊梁骨,酥麻的感觉刹时于四肢泛开。
“你在干什么?混蛋!放开我!……不要动那里!!”我颤抖的声音中带着哭腔。
“那,这里怎么样?”他毫无顾忌的揉搓着我脆弱的乳房,手指挑拨着鲜红如血滴的乳头,邪笑道。
“嗯~~~~”我忍不住呻吟出声,下一秒才意识到自己叫出了什么样的声音,那……那是我的声音吗?我不敢相信,羞耻感让我的脸一瞬间入火烧起来般。
“唔嗯!”死命咽下即将脱喉而出的又一呻吟,我将自己的下唇咬的血肉模糊,唇上传来的丝丝痛苦终于拔回了我的一点冷静。
“你疯了吗?我是你妹妹!!”我试着努力挽回老哥最后的理智。
“从现在开始,再也没有人可以阻止我要你……”若无其事般的低沉的宣告,他已经涨起的火烫隔着裤子有意无意缓缓的摩挲着我的大腿内侧,那种刺激和快感更令我恨不得自己立刻死去来逃避这种羞辱。
“不要,哥~~~”我哀求着。发觉自己的身体在他的抚摸下不住的颤抖,所经之处无不留下一片红潮。
白色的三角内裤残暴的被撕成了碎片,他的手指猛地刺入我的身体,往深处旋转,一根……两根……被强行撑开的内部,突如其来,宛若被分割的痛苦让我差点尖叫出来。
我咬住下唇,强忍着泪水,眼前一片朦胧,蒙娜丽莎的微笑扭曲成可怖的讥讽,和黑夜一样的悲哀。
“呵……已经等不及了吗?”他得胜般炫耀沾满白液的手指,讥讽的笑容。生理上的反应让我感到羞耻,恨不得自己立刻死去。无法面对,我只能闭上眼睛。选择逃避。
联想到即将到来的残酷,我隐忍已久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扑簌落下,只能无助的一遍一遍的哀求道,“哥,不要…………不要……”
捷克的话在耳边响起,“也许……下一秒,他就会为了得到你而不惜一切……”声音无比清晰,宛如昨日影像重现。
宛若星火的灯光在迷蒙夜色中若隐若现,是希望,也是绝望……触手可及的光明,如今看来却是如此的遥远……
怎么办……捷克……
已经没有时间后悔了,我应该听爸爸的话,早点走,走得越远越好……
“小汐,快走……离开志遥,逃的越远越好……”
爸爸,怎么办?
怎么办?
“如果说所有的机会都是命运赐予的,而命运恰恰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机会——我要自己创造机会——我一定要反抗——决不能认输——
即使只是挣扎,也要奋力的挣扎——
绷直了背,我流着眼泪,怨恨和气愤源源不断的涌上心头,我狠狠咬住了他的手臂,用尽我全身的力气,非要咬下一块肉才肯罢休。泪水的咸涩和血腥的铁锈味刺激着我的鼻腔,他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下一瞬间,狠狠的闯入了我的身体,巨大的痛楚差点让我失去了知觉。
“不~~~我恨你~~~~”
我不禁愤怒的大叫,泪水,痛苦,黑色的天花板,眼前涌动的人头,眼前的景物刹时一片混乱,天旋地转……我从来没有一次如此清清楚楚的感受到自己的存在……怎么办?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
痛楚,剧烈的痛楚就决堤的洪水般从下体源源不断的传入,一波比一波更为强烈,清清楚楚的震撼着我的脑神经,好几次我以为我快被撕裂,心脏,在愤怒和仇恨的支持下承受着希望它下一秒就崩溃的欲望。随着猛烈的抽戳节奏,渐渐的,高潮来临的快感很快代替了痛苦,可耻?
可耻吗?我完全意识不到,完全沉浸在感官触觉的欲望里,带着一颗逃避现实的心脏,完完全全……即使占有我的人是我的哥哥……
月的光华离我越来越远,惨淡的月色,讥笑的脸孔,从绝望中看到的景物……如若地狱!!
“李志遥,我告诉你——你最好别让我活着出去!我一定会杀了你!一定!你给我等着!”
“……你恨我吧,恨吧…如果恨能把你留在我身边的话——我宁愿一辈子不要得到你的爱。”他抬头对上了我的目光,浓浓的情欲在半眯如高烧的黑瞳里流转。
我咬牙切齿,“你这个疯子——”我恨不得让他粉身碎骨。
“是的,我为你疯狂了……”他笑了起来,火热的舌头狡猾的舔了舔我的耳珠,转而迅速又狠狠没入了我的身体,“所以你要为我负全部的责任。”
说罢,他封住我的口,我狠狠的合上牙关,两个人的嘴里都是一片血肉模糊的味道。但他没有退缩,更加大了力道,狠厉的的律动起来,我的头忍不住向后仰去,剩下所有的叫唤都被含在了他的口中。
哈哈哈哈——我真想大笑——现在我是怎么了?在自己的房间里,做着天理不容的事——
不!这世界原本就没什么天理,可悲的上帝,可笑而又悲哀,只是毫无意识的雕像,如果有神——
为什么还会有地狱!!!
眼前一片白热,思考全部被剥夺殆尽,但我仍不断呐喊着,只是单纯要发泄我意识里所有的悲哀,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做错了什么事吗?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如果在今天以前,有人告诉我会被自己的亲生哥哥强奸,我一定是不屑一顾瞪那人一眼,然后对天狂笑一通。
但现在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了。假如有人现在给我一把刀,我会立刻自杀!且毫不犹豫!在把噩梦和现实联系起来以前彻底解脱!
这一定只是一场恶梦吧?事一至此,我仍然天真的渴望,但是这些痛苦又是怎么回事呢?不是说人生如梦吗?谁能告诉我?
别醒来!别醒来!
内心却真真实实一遍又一遍的提醒着我清楚而残酷的事实,永远无法逃避的现实!
“啊~~~~我决不原谅你——啊~~~~”我的声音嘶哑,泪水干涸在脸颊边再也流不出一滴,绝望仿佛就在头顶徘徊……在狠狠的,沉重的向我压下——
空气潮湿而又闷热,血腥混合灰尘灰色的铅风,飞进我的每一个毛孔里,生命里全部的悲哀,它们难以置信,流着泪,啊……我听见,皎洁的华月的幽咽哭泣,红色的鲜血,汩汩汹涌而出,覆漫了黑色星辰的天空,就让我永远不用醒来吧……我绝望恳求着,如果我的生命能够结束的话……
他沿着我敏感的喉头一路滑下,在我的肌肤上留下了一串串炙热的火花,而后抬起我已经无力的双腿,舌尖卷上了花心。强烈的电流一刹那让我弓起了腰,迎接我的,是一次更为强烈的进攻。
“啊~~~~~~~”我握紧了拳头,指甲狠狠的掐进了掌心的肉里。疯狂的摇着头发,同时,他在我体内一泻如注。
我的恨意仿佛到了顶点,无法宣泄的痛苦在眼前爆炸开来。
杀了他——
声音在心底嘶吼——
我毫不犹豫的狠狠的、狠狠的、张口用牙咬住他的肩头!
浓重的鲜血和着汗味在我口中散开,我咬得很用力,耳边可以听到肩胛骨在嘎吱作响的声音。
我感到一种莫名的快感,什么都无所谓了-------就算下一秒被人杀了也没有关系——
“唔……”他闷哼。
我在心底冷笑,我已经豁出去了——张口——再一次紧紧合上!
“汐——”他嘶吼般的喊出我的名字,声音震耳欲聋。
随后接来的又一次次无情的进攻,眼前的路再也望不到尽头——在深黑的夜晚,所有的光明都被掩埋。
那一刻,我深刻感觉到,悲惨——成为了我所在的世界的唯一的代名词。
“哈……”我突然笑了起来。泪水在扭曲的脸上流下。
“呻吟着绝望的黄昏……十字架上基督的鲜血斑驳……永远沉睡的晨星……”
对面的歌舞厅隐约传来罗兰轻轻哼唱出的《END WORLD》,低沉而绝望的歌声,仿佛嗡嗡的在耳边回荡……
是谁背弃了我的存在?
是谁毁灭了我的存在?
污秽的神祗之血——
甚至连死亡——
也无法让世界解脱——
泪雾迷蒙了双眼,眼前所见如同人间地狱,残暴与血腥,黑暗……
旋转……
一直寻觅着的,我一直一直最珍惜的幸福……长久以来,我以为是我的财富……
温暖的笑容,关心……
一夜之间全部变了质——我之前所有的人生今天看来仿佛只是一场笑话-----
完完全全的一场恶梦!
我祈求醒来——
思维精神完全的混乱……
我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了……
哥……哥……
你在哪里……哥……
你在哪里……
爸爸……爸爸……
晓君……
晓君……
快来救救我——
深黑的月夜,我一声声的对着窗外苍茫的夜空,无言的送出我心底最深的呼唤……
哥……
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