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叔亲自将我押至刑堂地下三层的密牢里,这地方隐秘的就连在青帮生活了二十多年的我都不知道帮里居然有这么个不为人知的所在。
双腕被铁铐铐住,吊在半空的铁架上,我被迫踮起脚尖,才能使腕上的扯痛好过些。
父亲他想干什么?他给我按一个通敌叛帮的罪名究竟是为了什么?要知道一个女人在青帮犯这个罪名,要受到的刑罚是极其残酷的!
如果他单纯只是想要我死的话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折,而我这伤弱的身体又没有什么可以利用的价值,我现在能想到的唯一可能,便是他想用我的性命来要挟某个人……
而这个人只可能是萧曦灏!
父亲一定是得知了我和萧曦灏的关系后,想用我来做饵,彻底摧垮六合门!
可这终究只是我的猜测,我的命运究竟将被带向何处,我只有在这寂静的昏暗中慢慢等待着。
这间囚室因为在地底深处,所以阴冷而湿气极重,不多一会儿,我肺部的旧伤就开始不依不饶起来,一阵一阵的刺痛让我呼吸的很困难,低低的轻咳逐渐激烈起来,喉间压抑着淡淡血腥的味道。
我难忍地想要佝偻起身子,可是高高的吊缚让我什么也做不到,痛楚犀利的让我难以忍受。
正在我艰难地一阵咳嗽的时候,突然入口处有声音响动。
我抬头,只见郝叔推着父亲,景旭和另几个帮众半扶半架地压着哥哥,还有帮里的一批元老大约十三、四个人陆续走了进来。
看这人物,这形式是要开公审大会……
难道父亲只是想用我的命来体现他的大义灭亲,大公无私?还是希望我血能够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我费解地眯起了眼。
众人一落坐,只听父亲沉着声音问郝叔道:
“郝恩涞!青帮帮规通敌叛帮应该怎么处罚?”
“男的应挖心剖肝,然后处以火刑!”郝叔执掌刑堂已有几十年了,自然对每一条帮规都了如指掌。
“女的呢?”
“女的应被当众强暴,然后火刑!”
郝叔的语气很平淡,我的心头却着实一个震颤,我不是不知道这条帮规,可我怎么也抱着一丝希冀,父亲再恨我,就算恨到可以毫不留情地杀了我,但我真的不愿相信,一个父亲能眼睁睁地看着众目睽睽之下,他的女儿被人强暴!
可现在我必须相信了……
因为我眼前就有这么个父亲!
我绝望的阖上了眼睛,他的脾气我还是有所了解的,既然他已经说出了口,便不可能再有转圜的余地。
我深吸了一口气,平复抽搐的心脏与绞痛肺,用最最平淡的表情来面对我将要承受的残酷命运。
可是他又说了一句话,将我那种绝望中的坚定彻底摧毁了!
“安轩!你去!”
什么……
他让哥哥来强暴我?怎么可能?怎么可以?我只觉一阵窒息的气闷,不能抑制地咳了起来!
这次震惊的不光是我和哥哥!在场所有的元老们都起了一阵低语。
“爸……”哥哥失措地摇着头:“安柔是你的女儿啊!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这么做?
“我的女儿?”父亲冷笑:“就算真是我的女儿,违反了帮规也要罚!你不去是吧?那景旭,你去!”
景旭与我是杀兄之仇,他几次要找我寻仇,都碍于时势不敢动手,如今这大好的复仇机会送到他眼前,他的双眼之中立时就起了一道嗜血的光芒来,大声应道:
“是!”
我想我是不应该畏惧的,至少我不能表现出来,因为我知道越是挣扎,越是害怕,越是会激发男人报复和摧残的欲望。
可是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一直以来都欲图要我性命的男人强上……
他会用什么样的残忍方法来折磨我的身体,会用什么样的犀利手段来凌虐我的灵魂?
无论是什么方法与手段,但我知道的,他一定会让我死的丑陋而毫无尊严!
发颤的身体,咬至泛白的下唇,腕上铁铐相互碰撞的轻响都在宣告我那不能抑制的恐惧!
可我无能为力,只能眼看着他一步步的走近……
“我来……”哥哥站了起来,大力推开了景旭!
“不!”我拼命地摇起头来:“哥!不要!就让景旭……”
哥哥一把捧住了我摇晃的头颅,将唇覆了上来!
我退缩闪避,他执着地前进索求,将我逼的无路可退!
吻很深,抽干了我的呼吸,等我回神,整个纤细的身子早已完全落入了哥哥的怀里,他已然抬起了我无力的双腿……
“不!不可以!哥!你放开我!我宁可让景旭来做!”我疯狂地挣扎了起来,可一切只是徒劳无功。
“听话!”哥哥心疼的眸子望着我:“把一切都交给我!”
“哥!不要……”我绝望地摇头!
他的欲望刺入我身体的刹那,他把我紧紧搂在怀里,在我耳边轻道:
“安柔!只有留下性命,你才可以见到他!所以一定要活下去!”
我伏在哥哥的肩膀上,看着父亲冷冷的笑容,看着围观男人们有些惊艳,有些鄙夷,有些痛恨的目光,有种冰凉的液体渗出眼眶……
我不想哭的,我不知道我有什么资格可以哭泣。
我该怪责哥哥从景旭的手里挽救了我本来应该更为悲惨的命运?
我该向那个将我逼到如此田地,毫无人性可言的父亲示弱,求他放过我?
我还是该哀悼自己为了能活着见到一个男人,所以把身体给了另一个?
我不知道命运为什么总是如此作弄我?可我就偏偏活在如此尴尬的境地里。
眼前的景物开始模糊了……
“安柔!”有人在我吻我的泪痕,很小心很轻柔,带着浓浓的痛心:“很疼吗?”
“不!”我摇头。
身体不疼,一点都不!
可我的心……
“把拍成的碟子给萧曦灏寄去!另外放出风声,明天中午火刑!”这是我听到父亲说的最后一句话。
萧曦灏,当初你用这招对付哥哥的时候,你不是嘲笑过哥哥的愚蠢吗?你自己不会那么傻吧?你该不会明知道是个圈套还往里钻的是吧!
所以明天,你无论如何不要来啊……
他们走了!所有人都走了!
留给我的是满室的黝黑与无声的寂静!
我本就畏黑,这沉寂、这黑暗、这面对死亡的漫长等待,更象是恶魔的尖利爪牙,一点一滴将我撕裂,恐惧与寒冷透入了皮肤,渗入了骨骼,蚕食了我的内脏。
我宁可马上去面对那熊熊烈焰,让那炙热的火苗将我完全焚化,我也不愿现在这般,在这死寂的黑暗中,好似永无止尽地等待着。
黑暗中的时间显得特别漫长,那沉重的墨色掐紧了我的灵魂,我放声尖叫,希望有人能给我劈开这混沌,哪怕只有一丝光亮也好!
可是空荡的余音绝迹后,留下的还是黑,没有尽头的黑!
身体很冷,胸口很疼,四周黑的可怖……
萧曦灏……
你在哪里啊?我好想你的怀抱!我好想你那双黑夜中让我看见未来的眼睛!
我真的好想好想你……
可是这一辈子我可能再也见不到你了……
一昼夜黑暗中的煎熬,几乎摧垮了我的意志!
所以当郝叔带了数十人,将我从囚室里再度压出来的时候,我明知等我的就是地狱的大门,可我却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原来在经历了漫长的等待后,可以直面死亡也是如此幸运的一件事情!
回到地面的那一瞬间,久违的阳光让我长抒了一口气,但长时间处于黑暗中的眼睛,却被这骤然涌入眼来的强光所刺痛,满目所见只是一片雾白,我不得不阖上眼。
凭着感觉,我知道,他们正将我往北院带。
北院是青帮的刑场,平日里院门紧闭,只有在帮内处决高层成员,或是那些犯下通敌叛帮、自相残杀、卖友求荣等重大罪名的帮众,为了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才会开启北院,让所有的帮众前来观看。
北院很大,空荡荡的一个院落,只有正中一个一人高三米见方的石台,孤零零的树着一根石桩。
这里不用十字型的的刑架,因为青帮的刑罚多是用火刑为终结,所以受刑之人被送上高台后,只用铁链锁住腰际,目的是为了火刑之下,围观众人可以清晰地看到,受刑之人在熊熊烈火中,翻滚挣扎、惨厉嚎叫,最终化成焦碳的场面!
我看过一次,我必须承认那场面极具威慑性,至今让我不寒而栗!
可真没想到,第二次见,主角却变成了我自己!
身体已经被拴在了石柱上了,我依旧什么也看不见。
不过我能听见!能听到台下人声的嘈杂!
我能闻到!闻到充盈了空气的汽油味!
这也难怪,处决帮主的女儿,在帮里引起的震动自然不会小!
三声破空的枪声,宣告了行刑的开始,四下一下子寂静无声了,他们都等着这个时刻,等着一条生命在烈焰中挣扎翻滚,最终化为灰烬!他们都等着这残忍的画面,来刺激他们嗜血的灵魂!
我看不见,所以只能在一片迷朦中等待最后时刻的来临!
使我松了口气的是,萧曦灏果然不笨,他没有来……
可我心头那一丝隐约的痛又是为了什么呢?
我伸手压住了作痛的心脏。
台下忽地起了一片抽气之声,这不太寻常的声音让我起了疑,我费力睁开眼,依旧只有茫然白雾中绰约的黑影,象是空中翩跹的蝴蝶。
似乎有一抹黑影向我欺近,那影子越来越大,越来越深,挡住了阳光,将我纤弱的身体完全笼罩在阴影下!
难道这最后一刻,他们还想换了法子羞辱于我?
我不安地退了一步,略嫌惊惧地问:
“谁?想干什么?”
“是我!安柔,你的眼睛怎么了?”
有点发抖的身体被一双有力的臂膀环入了胸膛,一只大手不安地触上了我那不能视物的双眸。
这感觉太熟悉了!我用微颤的双手碰触男人脸庞上那棱角分明的线条,不安地确认道:
“灏!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是!是我!”一个心疼的吻触上了我的唇,细细地带着安抚。
对!是他的味道!
我一头扎了进去,无力的双拳捶打着他的胸膛,我用眼泪质问道:
“你明知道是个陷阱的!为什么?为什么还要自投罗网?”
略嫌粗砺的手指摩挲着我面上的皮肤,轻轻的吻印在我的颊上,他的语调很愉悦:
“我不是答应过以后一直陪着你吗?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等到有一天你完全爱上我!你放心,哪怕是去地狱等待,我也不会违背诺言的!”
纷乱的心绪因他的一句话出奇地平静了下来,有一个人愿意与我同生共死,我此生还有什么可以遗憾,可以悲伤的呢?
我抬起头,用无法聚焦的双眼望向那向我投来的灼热目光,露出了最最甜美的笑容,坚定地点头道:
“好!我们再也不分开!天堂或是地狱都不分开了!”
我知道,有些人的爱情很伟大!他们愿意牺牲自己的幸福来成全他们所爱的人!
他们会在自己的生命走向尽头的时候,一肩担负起所有的苦厄,把生的希望留给对方!
他们会在自己看不到任何未来希望的时候,拼尽全力给对方找一条出路!
原本我以为,我也是这样的人!我成全了哥哥与海兰,我在哥哥最迷茫的时候,选择了退让,给了他出路。
其实直到这一刻,我才明白,我之所以能退让,能成全,那是因为我对哥哥的感情不是真正的爱,至少它完全不同于现在这种在胸臆间抨然搏动的炙烈感情,只求与心中念及的这个人同生共死,永不分离的感情。
说我懦弱也好,说我自私也罢,我现在就是想躲在他的怀里,哪怕是要将他一同带下地狱……
“灏!不用等十年、二十年了!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爱你!我真真正正地爱上你了!”
我终于坚定了自己的心意,我终于将我的感情宣告于天下!
在幸福即将从指缝间溜走的最后那一刹那,我伸手拽住了那一小截的尾巴!
眼睛似乎不再那么刺痛了,扑入眼来的是一张喜出望外的笑脸,笑得比身周升腾而起的火舌更为灿烂飞扬!
我怎么会这么傻呢?我怎么会到现在才发现我有多爱他?
我捧住他的面,问道:
“灏!我们做好不好?在这里!”
他欣然应允:
“好!我们就紧紧合在一起,然后让这火将我们烧成碳化成灰,再也分不清哪个是你哪个是我!”
他依然还是懂我……
我笑了!
可以用来幸福的时间虽然很短,我却没有丝毫的遗憾,因为天,这地,这狂风,这烈火都可以证明,我们爱过!
对!我们爱过……
火焰就象槟城的海浪一般,向我们席卷而来……
他把我护在身下,用他那雄健的身躯将那炙热的火光阻挡开去。
须发皮肉燃烧后焦糊的味道,冲入我的鼻翼,他却在笑,笑得如此愉悦,如此明朗。
我望着他,执着地望着那双眼眸。
昨夜在黑暗中,我无比渴求的那双眼眸,我曾以为再也见不到的那双眼眸……
“灏!你知道你对我说的那么多话里面,最打动我的是哪一句?”
他的双眼犹如那夜一般的晶亮:
“我就这样看着你,一直看,一直看,一直看到我永远闭上眼睛!”
我笑,笑容映红了这烈火!
“再说一遍好吗?”
他靠近我,低声重复:
“我就这样看着你,一直看,一直看,一直……一直看到我……我永远闭上眼睛……”
他的眼睛随着语声缓缓阖上了……
我触着他那象睡着了一般安详的脸庞,在他耳边轻轻道:
“灏!你不会孤独的!因为我也会这样看着你,一直看,一直看,一直看到我永远闭上眼睛……”
空气象是煮沸了一般,灼伤了气管和肺部,呼吸很辛苦,视线也开始模糊,意识慢慢游移开去。
“萧慎,你这家伙你看见了吗?当初你抢走了我的若雪,如今你的报应来了!你看啊!你看到了吗?你的这一对儿……”父亲张狂无羁的笑骂声骤然哑了。
透过熊熊火焰,我似乎看见他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好多人带着惊呼围了过去……
父亲他在笑什么?他在说什么?
我听不明白!我也不想听明白!
我想我只要沉沉睡去就好!在那个让我心安的怀里永远睡去……
无尽的黑夜,没有任何光亮,我一个人在那黑暗中没有目的的奔跑,我想寻找一个出口,可无论往哪个方向,我都找不到我要的希望。
我累了,在地上蜷起了身体;我哭了,象个迷途的孩子。
忽地黑暗中有一双温暖的大手给了我勇气,有一双闪亮的眼睛给我指引了出路与方向。
“灏!是你吗?是你来带我回去吗?”我欣喜地跟上了他的指引。
出口的光亮就在前方,我大步跨入了久违的光明之中,回身而视,却惊觉那是无尽深渊,万仞悬崖,无论如何找不到那扶持了我的臂膀,寻不着那双带给我希望的眼光。
我大声疾呼:
“萧曦灏,你在哪里……”
“安柔!你醒醒!你醒醒!”
温柔熟悉的呼唤,让我一阵欣喜,我豁然睁开眼来,却是哥哥已经哭红的双眼。
“他呢?他在哪里?”我拉开了覆住了口鼻的氧气面罩,开口问道。
可一说话,只觉一道激痛象利箭一样从咽喉直贯入肺中,逼得我一阵猛咳。
“别动!”哥哥将面罩给我罩上,焦急道:“你的外伤不严重,但是气管和肺部灼伤了!医生嘱咐你不能说话的!”
我不理,执意地拉开面罩:
“哥!告诉我!他怎么样了?”
哥哥看着我,许久低声道:
“死了!尸体送回六合门了!”
死了……
不!我不相信!
萧曦灏你不会抛下我一个人的!你绝不会抛下我一个人的,对不对?
残冬已过,窗外的树木纷纷绽开了新绿,几朵纯白的玉兰在那光裸的枝条顶端静静绚烂,昭示着春天脚步的临近。
我收回了视线,现在的我不太愿意面对如此生机盎然的景色,它总会勾起我心中隐约的痛。
一回头却对上了哥哥的脸庞,那消瘦的双颊,那深陷的双眸,这一个多月,真是把他累垮了!
“哥!我不会自杀的!你回去好好睡上一觉吧,不要守着我了!”
“不!我不累!”他摇头,将一勺稀粥喂入我的口里。
我吞了下去,食道牵连着气管,整个胸口还是有点疼。
“回去睡一下吧!如果我想死的话,你是拦不住我的!”
哥哥的神情一僵,可他必须承认,我说的是实话!
“为什么你会……”哥哥的话问了一半,便住了口。
问我为什么不想死?
我微微浅笑,静静回答:
“他没死!”
“你说什么?”哥哥震惊地看我。
“他没死!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和他之间一直有这样的感应!我知道他没死!所以我也不会死!我要尽快地好起来,因为他在等我去找他……”
“安柔!你不要傻了!他死了!听见吗?他死了!”哥哥抓着我的肩头大声道。
“没有!他没死!我知道的,他没死!”
“他死了……”
“哥!他没死对不对?告诉我,他没死!求你……”我放低了开始哽咽的声音,低声求哥哥,求他给我个希望,没有这个希望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活下去!
哥哥终于也不忍心再重复那残忍的三个字了,他把我拥住,心疼地拍着我的背,一点一滴地吻着我面上的泪水,轻声道:
“忘了他吧!安柔,彻底忘记他!爸爸死了,现在没有人可以阻止我们在一起了,我会给你比他更好的!”
“不!哥,你给不了的!你给不了我象他那样没有负担的爱,我们之间永远有着抹不去的障碍……”我微微摇头。
“我可以的!现在我们之间就只剩下海兰了,我马上就会和她办理离婚的手续,把她送到国外去。然后我们就可以结婚,我要安排一场盛大的婚礼,让你做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新娘!”哥哥捧着我的面,热切地道。
“哥!你疯了!你怎么可以娶我?我们怎么可能结婚?”我惊讶地看着哥哥,可他的目光是如此地坚定,一点都没有说笑的意思。
“不!安柔,我没疯!”哥哥轻轻扶我躺下,然后便俯身开始吻我,温柔的吻在颈项与胸口上流连,不再是那种单纯的安抚的吻,点点滴滴间渗入了越来越浓烈的欲望味道。
“哥……”我惊觉,用力推拒他那逐渐靠近的胸膛。
手腕随即被他扣住了,滚烫的吻烙上了我的指端。
“给我个机会,安柔!他承诺你的一切,我都会加倍加倍地给你!我会比他更爱你,比她更疼你,不再让你受一点点的伤害!给我个机会吧!让我照顾你一辈子!”
哥哥的话语如此动情,每一字每一句,都打入我的心底,可我却越来越惊惧!
“哥!你究竟怎么了?我们是兄妹啊,所以你永远给不了他能给我的东西!”
“我能的!相信我!”哥哥的吻愈渐激烈了起来,手指触上了我大腿内侧敏感的肌肤,轻轻地撩拨着,语声虽低却坚定的好似誓言:“我能给你一切,名分,婚姻……”
他的手指又向上探了数分……
“哥……呃……”我低声嘤咛。
身体有了反应,不受我意志所控制!
“我也能给你快乐,没有负担的那种快乐!相信我!安柔!”哥哥的声音掺入了更多的蛊惑,他的吻更是灵动地触碰着我身上敏感之处。
哥哥真的很温柔,以往在萧曦灏的身下,无论后来他有多大的改善,可是他在我的生命里,永远都是站在强势的位置上,引领我,诱导我。
可是哥哥不同,他的吻,他的抚慰,他的每个动作,完全都贴合了我的需要,他是在竭尽所能地取悦我奉承我。
身体很乐于接受这样的爱抚,有一种愉悦从心底深处慢慢浮了出来……
身体要沦陷了,可就在那危险的最后一刹那,一道阳光折过窗玻璃射到我的面上,就好象夜夜梦中我所寻找的那道目光,我的神志瞬时清明!
“不……”我拼命地推搡哥哥,大声道:“哥!我不愿意,你听见了吗?我不愿意!不要让我恨你!”
“安柔……”哥哥停下了动作,望着我的眸子里沾了抹不去的苦痛:“忘记他吧!就算他还活着,他也给不了你,他承诺的一切了!所以,安柔,忘记他,永远忘记他!”
“他到底怎么了?他没死?还是比死了更糟?”我的心在抽搐,着急地等待着我既想知道又不想知道的答案。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当时把他送回去的时候,他还是有呼吸的,不过那么严重的烧伤……”哥哥的声音越来越低。
我的心头掠过了久违的阳光,他那时还有呼吸,而莱斯又是个好大夫,所以他还活着的希望非常之大!
我推开哥哥,翻身而起,趿了鞋就想往外去!
哥哥一把拽住我,急道:
“你想干吗去?”
“我去找他!让我去找他!”我急于甩开哥哥的钳制。
我只想飞奔去他的身边。不!跑也慢了,如果可以我真想用飞的!
“你不能去!我说过了,就算他还活着,他也给不了你,他承诺的一切了!你必须永远忘记他!”
“什么意思?哥!你的话什么意思?”哥哥的眼神让我有些惧意,悲哀中带着怜悯,口气却又如此决绝不容反抗,似极了舅舅临死前的样子。
“安柔……你和他……”哥哥深吸了一口气,望着我的眼睛对我道:“你和他才是亲兄妹!”
仿佛晴天里的一个霹雳,骤然落在了我的头上,我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向后直栽而起!
哥哥揽住了我的腰身,将我拥入了怀里,不安地唤道:“安柔……”
“哥!你刚说什么?”我握紧他的衣襟追问。
哥哥收紧了手臂,毅然决然地重复道:“安柔!你和萧曦灏才是真正的亲兄妹!”
“你骗我!”我摇头,拼了命地摇头:“你骗我!”
“我没骗你!这是真的!爸爸临死的时候亲口说的,而且我在整理他遗物的时候找到了厚厚的一本笔记,里面记录的很清楚!你和萧曦灏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
“不!不可能的!”我执意地摇着头,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怎么可能和他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他的母亲不是……”
“我记得你说过,萧曦灏给你看过带子,你还记得他的母亲是怎么死的?”
我怎么可能不记得?那场面让我记忆犹新!
“强暴……然后火刑……”我喃喃低语,眼前似乎掠过了些什么,却快似流星,我无法捉摸!
“想起什么来了吗?”哥哥痛苦地问我。
“什么?”我疑惑。
“你经历过的,你刚刚才经历过的!”
我乍然醒悟:
“通敌叛帮……你是说他的母亲……”
“是!”哥哥点头:“白若雪,你师傅白行云的姐姐!是爸爸当年最钟爱的女人,非常美丽的一个女人!当年青帮初创天下,为了能从六合门手里抢到饭吃,白若雪去了六合门卧底,结果几年后,青帮有了吞掉六合门的实力,要她里应外合暗杀掉萧曦灏的父亲萧慎,她却发现自己爱上了他。
她宁可回来领受通敌叛帮的罪名,也不肯下手杀萧慎,而她回来的时候已经怀了你……所以你和萧曦灏是同父同母的兄妹,嫡亲的亲兄妹!”
其实我早就有这样的预感了,舅舅临死的遗言,父亲仰天的笑骂,我从小到大受到的如此不公正的待遇,父亲甚至让哥哥在众目睽睽之下强暴我这样残忍的事实,这一切的一切都可以解释了!
我不是他的女儿,我是他夺妻仇人的女儿……
闵鸿养大了我,用我来复仇,他看着我们亲兄妹间互相的折磨,互相的撕杀,几乎拼却了性命。
在伤痕累累的我们,放下一切仇恨以后,他又冷笑着看我们的乱伦交媾,让我们几乎付出了一切代价才换来的感情成了一段天大的笑话,成了他向那个抢走他女人的男人,最最犀利的报复!
天呢!为什么要给我开这么残酷的一个玩笑?!
我费尽千辛万苦,从对哥哥的那段纠缠折磨了十多年的感情里逃了出去,以为终于打破了那段禁忌的宿命!
没想到却逃进了自己亲哥哥的怀里,和他做爱,和他海誓山盟,天真的以为能和他相守到老……
够可笑,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无稽的事?
我笑了起来,歇斯底里。
“安柔!”哥哥紧张地拥紧我:“你怎么了?别吓我!”
我笑得气息频促,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笑得眼泪滚滚而下……
明明如此可笑,为何我却哭了?
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忘了他吧!安柔!”哥哥心疼地拥着我。
我伏在了哥哥的怀里肆无忌惮地哭着:“哥!我忘不了他!我好想他,我真的真的好想他……”
我真的好想他……
午夜梦回,窗前独立,墙上、壁上、玻璃上、地板上、这天地间的万物刻的都是他的影子。
病榻缠绵,日夜煎熬,眼里,心里,骨肉里、血液里,这每一分每一寸都融着他的名字。
萧曦灏你知不知道,我好想你!
可哥哥找不到他,不光找不到他,就连莱斯也象从空气中蒸发了一般。
我日日的衷心期盼与等待换来的却是夜夜的失望与与日俱增的思念,思念甚至替代了茶饭,我的身体越渐羸弱与消瘦。
每晚在窗玻璃上,我都能看到自己那惨白消瘦,在宽大的白色睡袍包裹下,直如幽灵的样子。
哥哥心疼我,派了所有的人手去寻找,可是一直都没有消息!
直到有一天莱斯找上了门来……
他只有单独一人,灰色的眼睛装满了怨毒,狠狠地瞪着我。
“他呢?他还活着吗?”我小心不安地探问道。
“死了!他死了!”
如果天下人都说萧曦灏死了,我也可以自欺欺人地不相信的话,那莱斯说的这两个字,就足以毁灭了我最后一丝希望。
他死了……
身体晃了晃,哥哥从身后揽住了我,让我不至摔倒。
莱斯的眼光又深了两分,恨声道:
“我是来传达他的遗言的!他让我告诉你,当初万海兰不是他抓的,而是那女人和他达成协议,愿意做诱饵,诱你去他那里,目的是要你死!所以她现在疯了,也是罪有应得,你不用对她有任何亏欠,你可以心安理得的和你的好哥哥在一起了!”
他临死都要为我安排一条出路?不要我陪他一起去那寒冷的地府?不要我和他相守永生?
不!这怎么可以?
“我要见他!”我挣开哥哥的怀抱,走到莱斯的面前。
“他死了!你就安心地和你好哥哥白头到老吧!”他不看我,转身就走,语气满满的讥嘲。
“我要见他!”我拽住他的衣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甩开我的手,皱眉漠然道:“火化了!什么都没有了!”
莱斯那种事不关己的语调让我起了疑,萧曦灏曾说过,他和莱斯是在越南一起生活了十多的,虽然不是兄弟,但是感情却胜似兄弟,如果萧曦灏死了,他的语调绝不该是如此淡漠的。
“他没死对不对?”我追着问。
他不再答我,转身就走。
“告诉我!求你告诉我!”我拽住他的衣袖,跪了下去,没有尊严,没有骨气地请求他告诉我萧曦灏的下落。
莱斯有些讶异地看着我,他肯定是不太相信如此卑微地跪在他面前的女人,会是那个曾经可以毫不留情地削断自己手指的那个女人。
“安柔,你这是干吗?”
哥哥惊讶地看着我,想把我拽起来,我却死死地赖在地上,拉着莱斯的衣袖,哀求道:“求你!让我见他!求求你!”
我只想见他,即使我根本不知道我该以什么样的身份来面对他,情人?妻子?还是妹妹?
可我还是想见他,哪怕只是一眼……
“跟我走,但只许你一个人来……”
隔着无菌室的玻璃我见到了魂牵梦萦的那个人……
他俯卧在床上,迎着光的侧脸,泛着古怪的锈黄,面容凹陷,瘦骨嶙峋,我似乎都能看到生命正从他的身体流逝而去,就象滔滔江水再不回头。
“他怎么了?”我将整个面庞紧紧贴在玻璃上,恨不得能融进那冰凉的无机物里,直接到达他的身旁。
“急性肝坏死!”
“急性肝坏死……”我喃喃重复着这个不太陌生的名词,不可置信地反问道:“怎么可能?”
莱斯握紧了拳头重重捶在一侧的墙壁上,沉闷地让整个墙面都震颤的撞击,昭示了他压抑许久的痛苦与追悔:“他背上的都是深二度烫伤,伤口感染了,不得不给他用了大量抗生素类的药物,结果感染是控制住了!但是……但是药物中毒,急性肝坏死……”
这种病,我还是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因为以往摆弄各种毒药的时候,用以毒攻毒来解毒时,最容易造成的就是肝坏死,致死率极高。
心一下抽紧了,怀着一丝希望,我问道:“还有办法吗?”
“没了!除了肝脏移植!但是他的血型如此稀有,连输血都已经很困难了,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适合的肝脏配对移植,希望直接等于零!”
莱斯的声音冷了下来,向我靠近,灰色的眼眸中一下沾染了杀机,伸手一把攫住我的颈项,将我紧紧压在玻璃上,瞪着我道:“他知道你要死的时候,就毫不犹豫地陪你一起去死!可是当他知道他自己要死了,而你还活着的时候,他却拼了命地要给你找条出路,把你往你那好哥哥的怀里送!我就不明白了,你这女人,究竟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值得他这样来对你!”
我的确不值得他这么对我,我是他的妹妹,亲妹妹!我怎么配得起他的这种舍弃了自己生命的成全?
“我的确不配……”我苦涩地笑了。
“不如,我送你去陪他吧!”莱斯的眼神又沉了两分,手指开始收力,氧气从我的身体中脱离,神志越来越飘忽,我却一点也不觉得恐惧。
就这样死了,可能是最完美的结局,这样的话,我可以让兄妹这个名词成为我心底永远的秘密,在黄泉路上,和萧曦灏毫无顾及地在一起了!
兄妹……
忽地似有一道灵光照亮了已经模糊的心志,我刹时清醒过来,使力地挣扎了起来。
可我越挣扎,莱斯的手却收的越紧,我用嘶哑的声音竭尽所能地道:“放开我!也许我能救他……”
紧掐在颈项上的手瞬时松开了,我一下跌坐在地,一阵猛咳!
莱斯钳起我的长发,狐疑地望着我,问:“你说什么?”
我压住了绞痛的心肺,虚弱地道:“给我做配对试验!也许我能给他做肝脏移植!”
莱斯阴冷地笑着,大手又掐上了我的脖子:
“你以为这样就可以不死了?你太天真了!好歹你也知道些医学常识的!肝脏移植的配对成功率在多少?虽然你们的血型一样,但是要配对成功,根本不可能!”
他的手又开始加力了,我喘息着道:
“试一下!莱斯求你了!我知道配对成功率很低,但是直系亲属间配对的成功率会高出许多的,不是吗?”
“直系亲属……”他震惊地看着我。
“是!”我低垂了头,道出了那个我不愿承认的事实:“我是他的亲妹妹……”
配对成功了!我不知道我是该喜还是该愁!
可喜的是,萧曦灏可以有活下去的希望了,可是这一纸的报告,也就等于给我们是兄妹这个事实下了定论,原本存的那最后一丝希望也烟消云散了。
我们是兄妹!这已是不争的事实!
临上手术台的时候,莱斯出现在我的床头,神色十分复杂,低头对我道:“我再问你一遍,你考虑清楚了吗?你要把百分之六十的肝脏移植给萧曦灏?”
我点头:“是!”
“出于医生的职业道德,我必须提醒你!你长期服食各种毒药,许多毒性都积累在你的血液里,而肝脏是综合毒性最主要的器官,你在切除了百分之六十的肝脏后,这些积累的毒素会对你的身体造成什么样的不良影响现在很难预料!”
“不用说了!这些我都知道!”我向着莱斯微微一笑:“肝脏移植,供体的致死率不是还不足百分之一吗?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动手术吧!”
只要他能活,只要我能再次看到他睁开那双让我窥见未来的眼睛,哪怕我日日都在九重地狱里游走,我也会感谢老天爷无上的恩赐!
莱斯走过来,将大于常人两倍的麻醉剂推入我的血管……
我用最后一丝意识,对他道:“莱斯!求你!无论如何一定要救活他!”
莱斯那双灰色的眼睛,第一次对我露出了一丝暖意。
意识飘走的最后那一刻,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值得他这么对你!”
他没事了!上天终于没有辜负我最虔诚的祈祷!
他面上那不正常的蜡黄已然悉数退去,脸色虽然还很是苍白,却已有了些微的血色,呼吸平顺而有力,我紧握的那只大手也已恢复了应有的温度!
我用自己发凉的面颊去摩挲他的手背,用每一寸的皮肤,细细感受他逐渐恢复的生命力,傻傻地,痴痴地笑着。
萧曦灏你知道吗?你知道我现在有多高兴,因为我的生命已经活在你的身体里了,就算我们以后不能在一起,但是我却一直会活在你的身体里,给你需要的养分,给你生命的动力。你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切实地拥有了我,我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完整地感受着你。
“吃药!”莱斯从身后走过来,将一小瓶的药片和水杯递到我手里……
自从手术之后,他对我的态度不之前改善了不少。
我对着那倒在掌心里堆积成小山一样的药片,苦笑了下,还是一仰脖悉数吞了下去!
其实药物对我身体能起到的作用实在是很有限,术后的发烧一直不曾好转。
莱斯看着我把药都吞完,然后靠在墙上静默了一会,忽地问道:“他这两天就会醒了!你有想过,他醒了后你怎么面对他吗?”
这个问题,自从知道了我们是兄妹后,我就一直都在思考,没有一刻停止过。
我当初可以义无返顾地爱上哥哥,所以我从来不认为兄妹之间的感情会有如何地可耻,就算没有婚姻,没有名分,不能生育,只要两个人心意相通,这一切都不算什么!
可是在些年来,我也清楚地知道,不伦之恋,在世人眼中,却是天下大不韪的禁忌!
伦理的道德,世人的眼光,对这段恋情带来的压力会有多么沉重,这压力不是人人都可以顶得住的,就算不计较社会的舆论,世人的非议,而自己心头要承受的折磨也足以摧垮一个人的意志,那种想爱不能说出口,那种只能躲在没人能窥见的角落,抚慰自己伤口的寂寞与孤独,至今依旧深在我的骨髓。
我不知道眼前的这个人能不能经受这种折磨,愿不愿担起这种痛苦?
如果我伟大一点,我应该悄无声息地离开,从他的生命里彻底消失,让我们那不能割断的血脉成为永远的秘密!可我偏偏自私,我想听到他的答案,我想听到他肯定的答案,我想让他为我证明,我们这历经了波折的感情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拆散,当然我也知道,我等到的可能也会是一个让我心碎的答案,可我还是不死心地想要亲耳来证实!
“如果他能接受我,那天底下再也不能有人拆散我们!”我抚着他的睡颜,郑重地许诺。
莱斯微蹙了眉头,问:“如果他不能呢?”
“不能……”我沉默了,许久低声道:“不能的话……,我就只能永远离开他!”
萧曦灏,我是多么多么地希望我能好好爱你,弥补我们曾浪费的、虚度的,那么多的时光。
可是如果我的爱对你只剩下负担,如果你面对着我只能让你想起我们之间那永远无法截断的血缘,让这种意念成为对你永无止境的折磨,我虽然自私,却也不能看着你日夜在痛苦中煎熬,我只能选择放手,退到你找不到的角落,偷偷望着你,望着你,一直望到我永远闭上眼睛……
我守在他的床边,期盼着他的醒来,却又着实害怕他的醒来。
心在希望与害怕中反复煎熬着,身体却在高热与疼痛中捱过,一直捱,一直捱到那道闪烁的眸光照亮我沉沦的心。我只能用那一片泪海来表达我失而复得的欣喜!
他轻抚着我的背,用暗哑的声音安慰我道:“不哭了!我没事了!不哭了!”
他真的没事了,他以我和莱斯都惊讶的速度康复着,那说明我的那半颗肝脏,在我亲哥哥的腹腔里运作得十分良好,完全没有排异的反应。
与他的逐日好转成鲜明对比的却是我身体的慢慢腐朽,我几乎日日处在低烧的状态下,有时身体会莫名其妙地作痛,疼得我满床打滚,直到精疲力竭,躺在那里微微抽搐。
我知道这是体内积攒的毒素在作怪,这是那些死在我手下的亡灵们在向我报复,他们用我自己的毒折磨着我羸弱的身体,让我在九重地狱之中轮番煎熬,永无脱离苦海之日。
莱斯见过两次,给我开过镇痛药,打过杜冷丁,但是对药物抵抗排斥的我,作用微乎其微。
不过我却不觉得辛苦,每次发作过后,只要休息一小会,我就可以笑着回到萧曦灏的床边,守着他,陪着他,和他低低耳语,互诉衷肠。
莱斯起先看到时表现得十分惊讶,可时日长久了,他就不愿意再看了……
日子便在萧曦灏的床边悄然而去,在满园乱红都纷纷凋谢的时候,他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现在要等的就是背部漫长的植皮手术,那不是一朝一夕间可以完成的!
“安柔!你瘦了好多!脸色也很不好!这是怎么了?”萧曦灏把我圈在怀里,很是心疼地触着我消瘦的脸庞!
“没什么!一直担心你,所以睡得不好!”我往他怀里靠了靠,随口扯着慌。
“我好了,不要担心了!”他吻着我的额头,柔声道。
他的确是好了许多,但是原本健壮的身体却着实瘦了一圈,我的手指触在他的胸膛上:“你哪里好了,你看你都瘦得只剩骨头了!”
他蓦地一颤,一把捉住了我的手,温柔的吻就袭了上来,含混的声音,带着轻笑在我耳边响起:“我真的好了,我现在就证明给你看……”
他的吻逐渐移向了我的手腕,在左腕那道疤痕上细细流连,然后一点一滴印了上来,炙热的呼吸几乎灼伤了我的皮肤。
他想要我了,我知道!
如果我不曾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我可以毫无顾及地为他奉献我的身体,让他享受快乐。
如果他能接受我们存在血缘这个事实,我也可以义无返顾地和他一起燃烧,哪怕世人指责与唾弃。可我还不知道答案……
我一直想追寻,却又不敢面对的答案。
他的吻已经转移到了我的颈项,轻柔地却含着他特有的那种霸道。
“不!灏!等等!”我抵住他。
“怎么了?弄痛你了?”他停了下来,眼中浓浓的情欲,不解地问道。
我能感受到我双手正触着的胸膛坚硬如铁,他在拼命压抑那已经升腾而起的欲望!
我想我不能拖了,我必须要面对那个问题了,我必须亲耳听到他的答案!
能?亦或是是不能?
“灏!回答我一个问题!好吗?”我看着他的眼睛。
“你问!”他轻柔地吻着我的眼睛,柔声答道。
我深吸了一口气,吐出了压在心头那么多天的那个问题:“灏!兄妹可不可以在一起?”
他本来闪耀着光芒的眼睛,瞬时黯了下来,眉头微蹙,不安地问道:“你想说什么?”
“如果两个人是兄妹,可不可以在一起?”
他更不安了,吻如雨点般洒落在我的面上,身上,点点滴滴都是忧心。
“不要去想闵安轩了,好不好?”
他以为我在说哥哥!那也好,我想知道的是他心底最真实的想法,而不是因为知道了我是他妹妹后,才有的违心之论,如果他不是真正能接受这种感情,以后的日子他一定会活在痛苦与不安之中的,与其那样痛苦地在一起,我宁可现在一刀斩个干净!
我激烈地反抗起他的吻来,不断地追问道:“灏!回答我!兄妹可不可以在一起?到底可不可以?”
大概是我的反抗太激烈了,他疑惑起来,抚着我的额头极是不安地道:“你究竟怎么了?”
“回答我……”
我拽紧他的前襟,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知道这个答案,可是我今天却必须要他做出回答。
他的脸色很暗沉,忽地一把将我抱起,向外带去:“我给你看些东西!”
透明的玻璃罩下,一个巨大的白色沙堡赫然陈列房间的中央,他拉着我走到近处……
“记得吗?我答应过你,用胶水把它凝起来,送你当礼物的!喜欢吗?”
是啊!那个暖风微熏的海边夜晚,那个深入我灵魂的低声承诺,那双闪耀似天边星辰的眸子,混杂了零零种种的记忆向我席卷而来。
甜腻的记忆让我有种想哭的冲动,我放低了语声:“喜欢……”
他笑了!眉宇间的雀跃就象海边那些孩子!
他牵起我的手,来到壁边,那整堵墙上贴着的都是大张大张的建筑图纸。
平面的、立面的、结构的、效果的,我狐疑地望着那一墙的花花绿绿。
“我不是说过,我们未来会有一幢小房子吗?喏!你看这是我找人设计的图样!房子、开满百合的花园……只要你点头,我马上就叫人去造!”
我抚摩着墙上那一张张的图纸,如同抚摩到了他那滚烫的心。
未来……,如此甜蜜的未来……我仿佛触手可及,可我却再也无法抑制那辛酸的眼泪!
我的未来,真的会有吗?
他惊慌失措地看着我的泪:“怎么了?不喜欢吗?那我叫人去改!”
“不!我很喜欢!真的!”
我拉住了他,将脸庞埋进了他的胸膛。
我终于切实体会到那种患得患失的心情是怎么样的了,明明如此渴望拥有,却又如此害怕当自己握住的那一刹那,一切都会化成镜中月水中花。
这种焦虑,这种不安,简直可以将我完全压垮!
他似乎安心了许多,笑容里盛满了不能压抑的幸福,紧拥着我,吻洒在我的发稍上,轻柔地哄我道:“所以,以后我们会很幸福的!安柔!求求你!不要再去想闵安轩了,好不好?兄妹之间是不可以的!永远都不可以的!”
兄妹之间是不可以的……
永远都不可以……
一句话,简简单单的几个字,摧垮了我最后的希望。
他不能接受兄妹之间的那种感情,他不能接受和他流着相同血液的我……
我惶然地推开他的拥抱,跌撞着向后退去,四周的景物盘旋飞转,心肺开始抽搐绞痛,我踉跄地向外而去!
他给了我答案!他给了我最真实的答案!我现在唯一能选择的就只有离开……
“你要去哪?”他一把捉住了我。
“放我走……”我哀哀地求他,我不想让他看见,我那最后的绝望与崩溃!
“你还是要去找闵安轩?”他的眼睛里闪着压抑了的愤怒,牢牢将我按在了壁上:“为什么?为什么?你当初就答应过我,会忘记闵安轩,然后爱上我的!我以为经历了生死以后,你会对我说,我们再也不分开了!无论发生什么,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可为什么,你守在我的床边,等我醒来,日夜伴着我,等我康复,你最终却是要告诉我,你还爱你的哥哥……”
他说不下去了,眼神之间不是是恨,是伤,还是怨。
“我……”我也说不出来。
“别离开我!安柔!别离开我!我不允许你离开我!”他压了过来,几乎是狂乱地来扯我的衣衫,每一寸皮肤暴露在空气里,他的吻就会覆上去,辗转、吮吸、啃食……
爱怜着我的身体,却同时也割裂了我的心!
“别离开我!求你了!”他的语声有些呜咽,沉闷地象一块巨石压上了我的心。
我何曾想要离开你?我何曾舍得离开你?
可是我爱上了我的哥哥,但我的哥哥却告诉我,兄妹之间永远都不可以……你让我怎么做?你教教我!
“我爱上了我的哥哥……,那该怎么办?”我哭着问道。
“你不可以爱你的哥哥!你们是禁忌!你们是不伦!你为什么就不明白!”他摇着头,痛苦地问我:“为什么我们经历了那么多,到了最后却还是要回到原点?还是要我将你锁在我身边呢?安柔!这是为什么?”
他的动作更加狂暴了,眼神迷乱,我甚至不确定他的意识是否清醒!
他疯狂地吻我,皮肤更象着了火,他想用他灼热的欲望彻底融化我!
“不!灏!不要……”我无力地摇着头,死死地拉着衣服的下摆,无望地抗拒着。
“为什么呀!安柔!为什么我们还是要这样?”
他每个字的控诉,都象那致命的箭石,窜入了我的血肉,扎烂了我的五脏。
身体痛得让我难以忍受,血液里的那些毒素正在蚕食我的生命!
我佝偻着身子,他却强迫我为他展开,他的蛮力从来就不是我能抵挡的。
“对不起!对不起!我想不出有什么其他的方法能让你忘记闵安轩,所以我只能这样做……”
他抵进我双腿之间的时候,我听见他在向我道歉,用一种让我听得想哭的声音。
我们之间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转了一个大圈,回头还是这样?
他的欲望已经抵了上来,炙热而坚挺……
哥哥!我的亲哥哥!原谅我,我不能让你这么做,如果在得知了我们有血缘之后,我还让你这么做了,那我会一相情愿地认定,你已经愿意接受我们之间这不伦的关系,我会再也没有勇气离开你!
所以,对不起……
“萧曦灏!你不能这么做!因为……”
“因为什么?”
“因为……,我们才是真正的兄妹!”
终于吐出来了,这个天大的秘密,我的全身一下就象虚脱了一般。
“你说什么……”他的眼神从疑惑变成了惊惧,退了一步问道。
“我们才是兄妹!你口中那个不能在一起的兄妹!永远不能在一起的兄妹……”
虽然已经是季春,但夜晚的街道还是很冷,穿堂的冷风,吹入我扯碎的衣衫,我支持不住地发着抖。
他不能接受我,是啊!我早该料到的!他早就告诉过我,兄妹之间是个禁忌!
他那震动了整栋楼房的咆哮,此刻依旧回荡在我的耳边,那绝望的声音,让我的心疼得发悚。
可我们是兄妹,这个事实在我们出生之时就已经注定,没人可以改变,这是老天爷给我们最最残忍的一个玩笑。
没了意念的支撑,身体里那翻江倒海般的疼痛,足以把我压垮,我倚着墙面缓缓滑落了身体。
没有家!没有朋友!唯一的亲哥哥也不能接受我!
我该去哪?
以后的日子,那不长不短的岁月,我该怎么熬过?
我不知道!
“安柔!”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的头顶响起,一件外套给我带来了温暖。
我抬起头,哥哥……
不!我该叫他安轩!
我拄着墙面,撑起身来,疑惑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似乎也瘦了不少,双颊陷落,眼底微红。
“自从莱斯把你带进去后,我每天都在这里等你……”
“什么?”我震惊了,这可是好几个月的时光啊!
“安柔!我已经解散了青帮,海兰也已经送走了!跟我回家去吧!”
家……
听起来如此温暖,原来还是有人愿意接受我,愿意接受我这个流浪的游魂……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比他更爱你!”安轩的声音,总能让我安心:“如果你不愿意……,那就让我象哥哥一样照顾你一辈子,好吗?”
寒冷的黑夜中有一只手象我伸过来,带着照顾我一生的许诺!
在我如此窘困的时候,安轩他还是愿意照顾我,象哥哥那样……
如此温暖,如此让我心安!
未来的日子没有了萧曦灏,却还有哥哥的关怀与照顾!
我该不该把手伸过去?
这应该是我最好的选择了……
可我为什么还在犹豫?我在等什么?我在期盼什么?
空旷的街道,浮动着春日特有的潮湿之气,安静的,湿润的,让人心乱的气息。
“踢踏……踢踏……”
一声紧似一声的脚步,从身后传来,那声音带着焦急,带着惶惑,却又执着异常地向我的方向赶来。
我霍然回身!
漆黑冗长的街道尽头,有一个熟悉异常的人影出现在了昏黄的路灯下……
“安柔……”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