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柔!安柔!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轻柔熟悉却带着浓浓心疼的语声,让我的心也随之掠过了深痛!我不禁疑惑了,当初为什么我会有离开他的想法?当初我怎么可以有离开他的想法?如此孤单,如此忧伤的灵魂,我又怎么忍心让他一个人在这凄惶的天地间形单影只呢?
“哥……”我撑开那沉重似铁的眼帘,对上了那对已经完全找不到昔日光彩的双眸,那眸子里现在有的只是满满的心疼与不安。
见我醒来,哥哥眼中一阵欣喜若狂,将我重重圈入怀中,那怀抱紧的好象就怕我会化成一缕清风消逝而去一般。我在那有力温暖的怀抱中沉溺了……
“哥!我没事!没事!我们不是约好了一辈子都要在一起的吗?我不会舍得离开你的!”我安抚他,可话语不知怎地却有着不能抑制的哽咽。
“对!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哥哥拥着我,细碎地吻着我的发。
“恩!不分开!”我将脸庞藏入了哥哥那宽广的胸膛里,尽情地、贪婪地也自私地体味着哥哥的味道。
哥哥的吻一直在我的发上,颈子上游移着,那种爱怜,那种温度直让我盼着这一刻便是永恒!我又将自己往那怀抱里缩了缩……
不知为何,哥哥突然极为突兀地将我推开,我诧异地去望他,他侧开头,不触我的目光,低低道:“安柔,不行的!你走吧!离开这里,钱和护照林清都帮你备好了!我让他送你,你去的越远越好,再也不要回来了!”
“什么……”我震惊莫名地拽住他的手臂,焦急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赶我走?”
哥哥把脸撇得更开了。“安柔,你不能留在这里,我是斗不过父亲他的……你还是走吧!再也不要回来了!”
“哥,怎么可以?我走了,你该怎么办?我们不是说好了永远要在一起的吗?”我抱住他,大力的,紧紧的!
哥哥无力地拥着我,声音异常苦涩:“安柔,我已经是个废人了!E-27已经彻底将我毁了,我不可能再给你任何东西……”
“不是的……”我将脸孔藏入了哥哥的肩窝。
哥哥柔柔摩挲着我的背,低声道:“其实,我从来没给过你任何东西,安柔!我眼睁睁看着你去云南受苦,眼睁睁看着父亲往死里逼你,看着你一次次受伤,然后一次次笑着对我说你没事……我却……我却连一句承诺也给不了你。安柔!我现在已经这个样子了,不值得你再为我再付出什么了!不值得了!外面天大地大,会有许多人值得你去爱,也会有许多人来爱你!去吧!安柔!去寻找你自己的幸福!”
我抬起头,捧住哥哥的脸,目光直直对上去,哥哥却避开了。“哥!看着我!”我大声道。哥哥有些迟疑,缓缓抽回目光。“哥!我只问你一句!你真的舍得我走?”
哥哥望着我,神色忽地平静起来,点头道:“我舍得!”
“哥!不要和我说谎!”我抚着哥哥微微抿紧的唇角,低声道:“你说谎的时候习惯抿着唇!”
哥哥拍开我的手,如遭火炙般向后退去,眼神分外的坚定:“我舍得!”
我的心一紧,哥哥真的要赶我走吗?我站起来,想去拽住他,可才刚刚站起,眼前猛地一片漆黑,那感觉就象在水中溺毙了一般,四面八方都有湍急的水流将我完全湮没了!
“安柔……你怎么样了?你不要吓我啊!你要是有事,那我……我……”
熟悉的胸膛,温暖的怀抱,哥哥几乎发疯般的语声。脑中依旧一片混沌,天地都在旋转,我盯着那唯一可以稳定我视线的那缕目光,却狡谲地笑了:“哥!我骗你的!我没事,只不过想看看你究竟舍不舍得我!”
哥哥立时转悲为喜,随即却起了一丝怒色。“你……”说着便要将我一把推开。我不依,勾紧他的脖子,笑道:“哥,你还是舍不得我的,是吧?”
“哎!”哥哥一声叹息,嘴角终于起了一点宠腻的笑意。那点笑意却足够趋散我心底一切的阴霾,我攀住他,在他耳边轻声道:“哥!毒瘾一定可以戒断的!父亲那边也不用担心,虎毒尚且不食子呢?何况是人?他是我亲生父亲,我去找他谈,一定不会有问题的!”
哥哥拥着我,低却坚定地道:“安柔,我一定不再让你受委屈!”
一切的一切都会顺利的,我虔诚地祈祷着!但是愿望永远都是美好的!而结果却……
回到青帮已是第二日黎明的前夕,黎明前往往是最黑暗的,而我一贯畏惧黑暗,心中难免不祥起来,加之看着大门前矗立的一班半生的面孔,我的心头更禁不住起了一阵疙瘩,青帮看来已经完全回到了父亲的手里了。想想也是,帮里老的一辈本来就都是随着父亲当年打天下的铁杆兄弟,父亲回来登高一呼,自然纷纷归拢而去,年轻的一辈肯定也就跟着倒了过去。我和哥哥回到这里处境自然不会十分有利,但是我们没地方可去。哥哥的毒瘾很深,必须有个完全安全的地方让他能安心戒毒,而萧曦灏没死,六合门残余的势力还在,我们躲到哪里都可能被他找到,与其落在他的手里,不如还是回来的好。这里的毕竟是我们的父亲,父亲虽然一贯不喜欢我,但我确信他很爱哥哥。他明知道当年他摔下楼去,是哥哥所为,这次回来却一直隐瞒不提,而且动用了全部人力不惜一切代价地去救哥哥,更为这点提供了佐证。所以我相信哥哥只要回来,安全一定不成问题。至于我自己……就要看我怎么和他来谈了,就算没有亲情至少还可以用利益来换吧?我这么盘算着。
踏进大门哥哥便执意要陪我先去见父亲,但是父亲房外的四个保镖,却将我们拦在门外,向我们传达了父亲的意思,他不想见我们……现在的哥哥和我,失却了权力地位,自然没有率先向父亲发难的道理,为人处世当伸则伸,但是时势要你屈的时候,也就只能屈了。
我和哥哥只能相携着回到了他的房中。海兰抱着哥哥哭了许久,那梨花带雨般让人心疼的泪颜,自然是金刚圈也要化成绕指柔了!哥哥轻声安抚着她,每一字每一句都如锉刀般挫磨着我的心脏,疼到了极处连呼吸都是煎熬。我知道我们回来了,就必须要面对现实!我和哥哥依旧回到了那个怪圈里,生死之间我们可以放弃一切的相爱,轰轰烈烈,惊世骇俗,可是一踏回现实我们之间却永远树着一堵看不见摸不着,却无法逾越的参天高墙。我微笑着回身,向门口走去,既然最终我还是选择了和哥哥走下去,这就是我必须承担的命运,不能规避,我就只能用微笑来面对。
“安柔……”身后忽地传来哥哥的唤声。
我疑惑地回过身去,哥哥看着我,神色间充满了破釜沉舟般决绝的勇气,只见他扳过海兰的肩头,道:“海兰,我们离婚吧!”
我心头刹时一片混乱,哥哥你想做什么?你想和海兰摊牌不成?你想把你自己送去父亲盛怒的刀锋下不成?
海兰惊恐地瞪大双眸,不可置信地对哥哥道:“安轩,你说什么?”
“我说……”
“哥!”我大声地截断了哥哥的话语,一把拉过海兰:“海兰姐,你听我说……”
海兰看着我,无辜的双眸尚且泛着泪光,此时却藏了深深的惊恐与不安,那眼睛……那神色……
“海兰姐,你听我说!哥哥他这次落在六合门的手里,染了很重的毒瘾!他……他不想拖累你,所以才会说……”
海兰震惊地瞪着哥哥,泪水滂沱而下:“安轩!这是真的吗?”
哥哥望着海兰,神色凝重地低低道:“海兰,我……”
我真害怕哥哥会和海兰说些什么,急忙拦住,海兰紧紧拽住我的胳膊,哭红的双眸盯紧了我:“安柔,你对各种毒药不是都很了解吗?这毒瘾能戒掉的是吧?”
我的喉咙很涩,E-27能不能戒掉,我一点都没把握!
“一定可以的是不是?”海兰拼命地晃动着我的手臂,哭着问道。
腕上的伤口在这晃动下疼得入了心,我咬着牙,一嘴的苦意。哥哥看着我蹙紧的眉头,拉开海兰道:“海兰,你不要这样……”
海兰一头扑人了哥哥的怀里:“轩,无论你发生什么,我都会陪在你身边的!你放心!无论什么样的困难我都会陪你一起挺过去!”海兰一贯柔顺的脸上,闪耀着无比坚定的光芒,那光芒耀眼地就象天际的启明星般可以指引任何迷途之人的方向。
哥哥!你有妻若此,我是不是应当为你高兴?那为什么我的心会那么疼呢?就象被生生剜去了一般。
我按紧了心脏,我想确定我的心究竟还在不在那里。
哥哥痛苦地望着我,低头对着海兰道:“海兰,我对不起你,其实……”
“哥……”我几乎用哀求的语调来唤他。在萧曦灏手里数十个日日夜夜,几度生死间的游走,当我再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当我知道你用自己的命来换我的时候,我早已经想明白了,只要能和你在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对,这已经是我此生最大的幸福!我已不想和海兰再争什么,她是那么善良,那么无辜,我真的不希望,因为我的自私而伤到了她!
哥哥望着我,我摇头,疲惫之极!他凝眸,也摇着头颅,我缓缓抬起右手,将两跟手指对准自己的咽喉……这是什么寓意,哥哥不会不懂!
他一声沉重以极的叹息,推开了海兰,倒退数步无力地跌坐在了床上,将双手狠狠插入了自己的头发,我看见他……在发抖!
海兰想抢上去,但她忘了她的腿不方便!我扶住摇摇欲坠的她:“海兰姐,我看哥哥这两天住去我那边吧!我那边各种药物都齐全,而且毒发的时候……”想到哥哥毒发的模样,我又是一颤:“哥哥,他不想让你见到他那种样子!何况你这儿还有可慧,不要吓着了孩子!”我不能单独留下哥哥,我不能让他伤到了海兰……
海兰无论如何不愿离开哥哥,我不能执意阻她,只能由着她一起到了我那边。哥哥的脸色越来越差,身子开始轻微地发抖,这是毒瘾发作的前兆……
“哥……”
“安柔……好象……”
哥哥双眉紧紧绞在一起,身子蜷缩了起来。我寻来了纱布,将他的手腕和脚踝细细裹上,然后用皮质的镣铐将他的四肢都缚在了床架之上。海兰震惊地瞪着我,颤声道:“安柔,你做什么?”
我咬了咬唇,低声道:“哥哥染的是E-27的毒瘾,那是目前所知纯度最高的冰毒,靠其他药物来脱毒基本没什么希望,唯一能做的便是自然戒断!”
“自然戒断……”海兰喃喃重复着。
“就是靠哥哥的意志力来戒断毒瘾,这过程一定会非常难熬的……所以我要把他绑起来!”
“还有别的办法吗?”海兰泪流满面:“太残忍了,这太残忍了!”
我扶着她,直视着她,沉声道:“海兰姐,不要哭!你必须坚强起来,现在你的支持对哥哥很重要,你一定不能哭!”
海兰胡乱地抹着眼泪,低头道:“我不哭!我不哭了!”可是眼泪依旧肆意地漫过她的脸庞。海兰她太善良了,我真的无法想象她过会看见哥哥毒瘾剧烈发作那惨烈的模样时,会是怎样的一种震惊与悲伤……
“海兰姐,要不你还是回去吧……”我低低道。
“不!我一定要陪着安轩!”海兰擦干了眼泪,握紧了哥哥被铐着的右手,异常坚定地道。
哥哥的牙关已经开始轻响,额上的冷汗如雨水般大滴大滴地渗出,身子开始不断抽搐!我清楚地知道,毒瘾开始发作了!
我闭上眼,眼眶却不自觉地酸涩起来,但我不能哭!我深吸了一口气,从另一面握住哥哥的手,微笑着对他道:“哥!海兰和我都在这里,我们会一直陪着你!所以你一定要挺过去!”
毒瘾发作,其过程的痛苦常人很难想象,哥哥浑身颤栗,汗毛根根竖起,痛苦的呻吟从他口中一声一声地吐出,四肢时而奋力挣扎,时而颤抖痉挛。每每看着他被痛苦折磨地一阵阵发抖,我的心也就跟着抽紧,掐牢,痛彻骨髓!“哥!马上就会好的!马上……”我只能一遍一遍将着无望的希望带给他。
时间象一锅煮沸的浆,将我们三人反复地煎熬着,白日变成了黄昏,哥哥的情况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愈演愈烈了!哥哥全身都开始痉挛,意识也不清楚了。海兰无声地淌着眼泪,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哥哥的名字,我也已经想尽了办法,该用的药物都用了,可是和E-27剧烈的毒瘾比起来,简直就是杯水车薪。虽然情况很糟,但哥哥却一直咬着牙不吭一声,他在用他所有的意志力对抗毒瘾的折磨,我能做的只有相信他,只有支持他!除此再无其他……
入夜以后,情况一度安定下来,哥哥的呼吸回复了平顺,痉挛也逐渐平复,我和海兰都有些欣喜!但是,我真是太低估E-27的力量了!那短暂的平静只是暴风雨前的假象,更可怕的疾风骤雨随之而来!
哥哥一阵犹如癫狂般的剧烈抽搐,双眼圆睁,直直瞪着我。“药……给我药……”
我一阵窒息,漫长地三个小时的对峙,最终毒瘾还是占了上风。
“给我!“哥哥哀求着。
“不!”
“给我!安柔!最后一次!下次我一定戒!给我!求你给我!”
我的心剧烈地抽搐着,却依旧斩钉截铁地答道:“不!不可能!”
“你……你……”哥哥怒瞪着我,神色怨怼已极,我却静静地望着他,丝毫也不动摇。
“兰!”哥哥转移了目标:“给我药!你再不给我,我就要死了!你忍心看着我死吗?你忍心吗?”
海兰泪流满面,拼命地摇着头。
“兰,给我!快给我!你爱我的是吧?是吧?那就快给我!”
哥哥的语声已经凌乱不堪。海兰痛苦万分地摇着头。
“你一定是不爱我!”哥哥咆哮起来:“给我!”
海兰终于痛哭失声,抬头望着我道:“安柔,给他吧!给他吧!我们可以供他吸一辈子!”
“不!不可以!不能让哥哥一辈子受毒瘾的控制,那会将他彻底毁了的!”我摇着海兰的肩:“海兰姐,你不可以心软的!不可以!”
海兰颤抖着看着我,又望望在那里抽搐痉挛的哥哥,眼神痛心而迷乱,须臾她抱紧了身体嚎啕大哭起来。
我真的好累,身体象散了架,四肢百骸都在叫嚣,心也累了!我再没有心力在照顾哥哥的同时面对海兰的哀伤了。一杯白水,两粒安眠药,我让人把睡着的海兰送回她的屋去。
哥哥看不到海兰,将哀求的目光又换回我身上:“安柔!给我,把药给我!求你给我吧!”
我跪坐在他身边,双手捧住他的脸,俯在他耳边轻声道:“哥!你醒醒!你记得吗?我七岁那年被父亲罚,一个人关在后院那个空房间里!我怕黑,吓得一直在哭,你撬不开锁,就把手从门缝里伸进来握住我的手,陪我说话!你说将来等你变强了,你就会保护我,不让任何人欺负我,你要让我无忧无虑地生活,你还记得吗?”
哥哥迷乱的眼中流过一丝清明,我解开他一只手上的镣铐,引着他的手指抚过我颈肩上累累伤痕:“哥!你看啊!你看看我这一身的伤痕!有人把我欺负地得这么惨,你不是答应要保护我的吗?你再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怎么保护我?你怎么让我过得无忧无虑?你怎么能啊?”
哥哥的眼中骤显光华,双眸望向我,无比地痛楚。“安柔……安柔……”可是那道光华在下一拨凌厉痛苦袭来的时候消散而去了。“安柔!我没用!我没用!我保护不了你,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
“哥!”我一掌狠狠甩去。
哥哥一怔,目光有些呆滞地望向我。我累极了,精疲力竭地伏在他的胸口,声音已经呜咽了:“哥……你不能这样下去!你怎么对得起海兰还有可慧?你怎么对得起我?你欠海兰她一条腿!你欠可慧她一个称职的爸爸!你还欠我!你还欠我一个对未来的希望!”
我真的好累,我真的希望哥哥能象往日里一般为我遮风挡雨,我的肩膀太细了,我担不起这重重重压,我好想逃进哥哥的怀里,放声大哭,把这些时日来所有的委屈都哭个干净。可是我不能!我咬着牙,将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生生逼了回去,心头却象被洪水淹没了!
“安柔……”哥哥抚着我的发,很轻柔!那温暖的声音让我忆起昔日种种,我有些诧异地抬起面来。
哥哥看着我,目光如朗月般清亮:“安柔!为了海兰和可慧,我可以不惜一切代价!我甚至可以去死……但是!这普天之下我只会为你一个人而活!你放心!我一定可以戒掉的!”
我震住了,拼命压抑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我不能止歇地抽噎起来。“哥……哥……”我又找回了那个能为我支起一片安全天空的哥哥了!我使力将满脸的泪水蹭在他的胸膛上:“哥……哥……”
哥哥抚着我的头发,一直一直轻柔地抚着。
最最难熬的第一天,在我的一片泪海中,在哥哥柔柔的抚慰中悄悄过去了!天亮时分,毒瘾的症状终于完全平歇下来。挣扎了近十个小时的哥哥,疲累地沉沉睡去,我也疲累至极,我也想就这样伏在他的身侧,闻着他的味道好好地睡上一觉,可惜我还有事情没做,所以我不能!我的指尖轻轻抚过哥哥的睡颜,将一个轻吻印在他的额上,低声道:“哥!我爱你!所以你一定要祝福我哦!”
……
“告诉父亲,我要见他!”我对着父亲门外的四个保镖道。
“帮主吩咐了,不见二小姐!”
“告诉他,我给他送他儿子的命来了!见不见由他!”
四个保镖对望了眼,终究还是不敢不报。
父亲!三年多不曾相见的父亲!再次重逢却没有常人料想当中那种感人肺腑的场面,我们之间有的只是冷冷地对视。他估算着我,我琢磨着他!大概也是这世界上绝无仅有的一对父女了!
父亲他坐在轮椅之上,似乎比以前消瘦了些许,也苍老了两分,鬓边已见如银白发,眼角眉梢也刻下了岁月深深的印记。只是那双眼睛,依旧闪烁着我竭尽心力也无法参透的幽深光芒。
“父亲……”我唤他。
他“唔”了一声算是回答,目光沉沉落在我身上,使我有种被他的目光剖开血肉一览无虞的错觉。我打了个寒颤,吸了口气抬头去望他,我这是在为我自己争取活下去的机会,我不能畏惧!
我轻轻撩开额前披散的刘海,露出额角一块拇指端大小的丑陋疤痕,对着父亲道:“父亲,你还记得这块疤吗?”
父亲阴沉着脸不答我,我低低续道:“这是那年,我和哥哥挂在树上差一点摔死的时候,大人们刚刚把我们救下来,你操起枪托打的!当时根本没人敢拦你,要不是头上,手上都还在流血的哥哥用他的身体把我护住……你也许就真的要把我打死了是吧?”
父亲暗哑着嗓子,道:“不要告诉我,你今天是来诉苦的!”
我浅浅一笑:“我早就不觉得苦了!父亲!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喜欢我?我曾很努力地想追寻其中的原因。我曾想也许我并非你亲生,但你也至少也抚养了我近二十年,多少应该有些情分在吧!如果我和哥哥真没有血缘关系,那为什么你宁可我死,宁可哥哥一辈子不快乐,也不愿成全我们呢?不过现在这些我都不想追寻答案了,我现在只是想告诉你,我爱哥哥,他也爱我,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你也应该知道了,哥哥这次染了很重的毒瘾,E-27目前无法用药物来脱毒,唯一能做的便是‘冻火鸡’!这种戒毒方法是很危险的,而且需要外界精神力量来支撑他……”
父亲望着我,目光生冷,低声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做了一个深呼吸,盈然而笑:“父亲,我是很有自信地来告诉你,现在能给哥哥精神上支撑的,只有我!连海兰都不行!我知道昨天对萧曦灏的那一枪一定是你嘱人开的!否则林清不可能查不出开枪的是谁,而且那是发二百四十码远程狙击步枪的子弹……没有在部队里受过长期训练的人,在视线那么不好的情况下,不可能射得那么准!”
父亲面上有些牵动,眸光似刀,眼神中只有恨意,杀我而后快的恨意。我到是笑得更畅快了:“父亲,那一枪要是杀了萧曦灏,或者激怒了他,让他杀了我,都合了你的心愿对吧?但是你一定没想到他没死,而且他居然还放过了我!现在机会已经错过了!如果我回到青帮以后再有意外的话,不论是不是你做的,哥哥一定会把这笔帐算到你头上!没有我!哥哥一定撑不下去!所以你是愿意要我的命,还是愿意要一个健健康康的儿子,你自己选吧!”
父亲的眉头有些颤动,如鹰隼般的眸子紧盯着我。
我异常平静地望着他,我发觉这两天我似乎一直在赌博,拿哥哥的命来赌,那自己的命来赌,赌那些无法预测胜负的赌局!这次似乎也是!虽然凭借着父亲对哥哥的感情来说,我握有很大的胜算,但是也不能排除他可能会杀了我,让哥哥彻底绝了念头的可能……
“安柔……”随着巨大的破门声,哥哥气急败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回身,只见哥哥带了林清还有刘侃等几个心腹硬闯而来,父亲的一干保镖菏枪实弹地围在外围,空气里立时弥漫开浓浓地火药味道。
哥哥紧张地钳住我,上下看了个遍,问:“安柔!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微笑着道。
哥哥一把将我藏到身后,对着父亲决绝道:“爸!安柔是我妹妹!是我最亲最亲的人!如果有人想伤害她的话,我是绝对不会放过那个人的!”
“安柔!我们走!”哥哥说着就扯着我往外而去,但是门口的保镖们却没有退开的意思,危险的空气一触即燃。
父亲的面上没有表情,但是眉毛却微微跳动着,许久沉声道:“让他们走!”
“哥……你听我说!”
哥哥不听,一甩上房门,就把我紧紧捺在怀里:“你知不知道,你单独去见他有多危险?万一……万一……”哥哥后怕地加力拥着我。
“我没事!我这不好好的吗?”我努力笑着对哥哥道。
哥哥抚着我的面颊,神色异常苦涩:“你每次都说你没事!每次都是!”
“我真的没事!”我轻道。
“你怎么会没事?你看看!”哥哥一下扯开了我的衣领,我能看见印入他眼底的满是创痍。这点点斑斑都将萧曦灏的暴行再度拉回我的眼前,心头一阵一阵地泛着酸楚,我挣开哥哥的怀抱,向后退开两步,想扣上自己的领口。一抬手臂,肩头一阵疼痛,右臂刚刚被哥哥一路拖拽,看来又伤到了!
我咬牙,继续抬高了手臂,这一勉强,利疼就入了心,牙齿一重,唇上立刻就起了腥味。
哥哥紧张地扑过来:“安柔,你怎么了?”
我轻揉着右肩,微笑道:“没事……”
哥哥的神情一下子垮了,痛苦地摇着头:“为什么每次你都说你没事?为什么?”
“我……”
我还没来得及争辩,哥哥湿热的唇舌却突兀地覆了上来,细细舔干我唇角的血迹,我有些失神,那火热的舌尖居然蓦地窜入我的口来……我一怔之下,完全失去了方寸,任由那舌尖轻柔地挑开我微阖的牙齿,卷起我的舌与他一起缠绵。那温柔的触感,那甜腻的味道,那是无数次我曾想过,却以为自己永远得不到的感觉!
我想我有些醉了……身体在意识之前,本能地回应了他……他得到了鼓励,动作越发大胆起来,揽着我的腰身,将我纤细的身体一下压在了床上!……
气氛立时暧昧了起来,我有些惶惑,心底有个声音在告诉我,我和哥哥这么做是不对的!可是身体却象被下了药,绵软无力,提不起丝毫气力来阻止他。
“哥……”不知多久以后,我终于找回了呼吸,我微微挣扎着,用有些颤抖的声音来唤他。
“安柔!别怕!把一切都交给我好了!”
哥哥的声音似乎带了媚惑,我不自觉地放松了下来,衣衫一分一分地敞开了,微冷的空气让我有些颤栗,哥哥灼热的吻却覆了上来……起先只是轻啄,慢慢变成了吮吸,一寸寸地撩拨着我的身体。我的呼吸不自觉地急促起来,他的吻也越发狂野了!可是逐渐燃烧的情欲却无法掩盖我身体不堪负荷的本质!伤痕累累的身体承受着他的体重,周身都开始叫嚣起犀利的痛楚来。但是哥哥的眼睛里已经着了火,浓烈的欲望盖住了他的双眼,他看不到我痛苦,他的眸里只是我那满是淤伤的身体……他的吻不再那么温柔,每每触及原先的那些吻痕时,他更是使足了气力重重地吮着,他似乎想用他的烙印来盖过萧曦灏留给我的……
身体上的刺痛由皮肤开始延伸到了骨髓,可这痛楚再厉害却抵不上心的痛苦,哥哥的行动,哥哥的眼睛都在告诉我,他不可能毫不介意萧曦灏对我做过的那一切!
身体在一瞬间完全凉了,意识也回复了清醒,那犹如剜心的痛楚就越发难熬了。我开始推拒他:“哥,你放开我!放开我!”
“不!安柔!不要拒绝我!我不许你拒绝我!”哥哥强势地压制着我的挣扎,动作已近乎横蛮。
萧曦灏的兽行,那些羞辱,痛苦混杂了心凉的记忆,统统浮现开来。可眼前这个压制我的是最疼我的哥哥啊!我连强迫自己坚强的理由都找不到,一瞬间委屈伤痛的泪水夺眶而出:“哥哥,不要啊!”
“安柔,你知道当时看着录象里,姓萧的那畜生将浑身染血的你……”哥哥的眼神锥心地苦涩:“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疼?你知道刚刚不见了你,我以为父亲他对你下了毒手的时候,我有多害怕吗?安柔,我不想再失去你了!我们不要再顾及这个,顾及那个!就让天下人都见鬼去吧!我们在一起,我们就是要在一起!”
哥哥狂乱的神色渐渐平静下来,捧起我的脸,一点一点地吻干我的泪痕,可从他眼中溢出的水滴却又再次濡湿了我的面颐。“安柔,我爱你!我们一生一世,生生世世都不再分开了!好不好?”
如果他用强,我也许还能用意志来抵抗,可我却无力抵挡哥哥那心疼的泪水,无力抵挡从他口中吐出的那个“爱”字……我败了,我缴械投降!只要他还能接受这具已经残破了的身体,我就无法再拒绝眼前的他!
我停下了一切抵抗,哥哥含着我胸前的蓓蕾,轻轻扯着,让那嫣红的花蕊在那雪白的峰顶缓缓绽放出瑰丽的光芒来,电流一次又一次地透过我的身体,我不能克制地颤抖着。哥哥灵巧的手指慢慢探到了欲望的入口,那饱受了蹂躏的地方,尚且红肿着,这一触之下,我立刻抽了口冷气。身体瞬间绷紧了,冷汗津津,我咬着牙承受着哥哥的手指入侵时带来的剧烈疼痛……很痛!似乎比第一次的时候还痛!我一个个地深呼吸,企图缓解这痛楚,可是吸入心肺的冰凉空气,只有让感官也变得分外敏锐起来。门外潇潇的风声,秋雨拍打着园中梧桐残叶的凄凉哀乐,还有一阵脚步……等等!脚步……
一轻一重,非常奇特的脚步!海兰……
我一惊之下,失声道:“哥!海兰……海兰在外面!”
哥哥的神色一凉,起身一把拉开了门,一股冷风夹杂潮湿的雨气扑面而来。却只有风,没有人!原来只是我的幻听……
哥哥默默阖上门,回身而来。我下意识地用一条薄毯掩住自己近乎全裸的身体,往角落里缩了缩!无论哥哥他如何装做不在意,我们都无法否认,海兰这个名字依旧还是我们心中无法逾越的一道障碍!
哥哥提起衬衫披在我的肩头,手指抚着我完全失去血色的唇瓣,满是悔意地道:“安柔!对不起!我真是入了魔了,居然伤到了你,居然还强迫你!我……”
哥哥那深深的自责触痛了我的心,我靠入他的胸膛,用面颊摩挲着他结实的肌理,轻道:“不是的!我愿意的!你知道的,我一直都是愿意的!只不过……只不过……”
说实话,现在我真的有些畏惧性爱,被萧曦灏强行压制在身下,那种从无力反抗无力挣扎,到后来无法反抗与无法挣扎的绝望感觉,伴随着每次都会随性爱一起席卷而来的撕心裂肺般的痛苦,都让我自心底深深畏惧,想起那些我都会发抖!而且无论我和哥哥可以如何不在乎他人的眼光,但只要想到海兰,我们的心头总有抹不掉的亏欠。
哥哥轻吻着我的耳垂,温柔地道:“把这些难题都交给我,等毒瘾戒断了,我会一个一个地去解决,不会再让任何问题横在我们之间!你放心吧!”
哥哥果然还是懂我!我轻轻笑了!
哥哥啄了一下我的唇将我横抱起来,走到隔壁我自己的卧室,将我安顿在床上,拉起毯子为我盖好!紧紧握着我的手,对我道:“你这两天一直没阖眼,你的身体又那么不好,怎么受得了?快睡一下吧!”
“我不困!你的毒瘾……”我怎么可能安心入睡?
他吻着我的手背,轻笑道:“放心!答应过你一定会戒掉的!我肯定能做到!”
我依旧有些不放心,E-27太可怕了!哥哥吮着我的指头,自嘲道:“难道我看起来那么不可靠?”他用手阖上我的双眼,低声哄我:“快睡吧!两天两夜没睡的病人,不该说这种话的!”
太过让人心安的感觉,两天没有沾过枕头的我,果然经不起睡神的召唤,立时就有朦胧的睡意袭来,我呓道:“那我就睡一小会!”……
无论心头有几多不安与不放心,伤弱的身体依旧贪恋充足的睡眠。这一觉醒来之时,天色已经漆黑,我撑起身来,只觉得头痛欲裂,周身每根骨头都在叫嚣,这一觉睡得,身子只有越发地不好起来。可我管不了那么多,第一个掠进我脑中的念头就是我居然睡了那么长的时间,哥哥的毒瘾肯定发作了!我抓了件外套搭在肩上,就往隔壁的房间冲去……
哥哥躺在床上,眉头虽然紧皱着,神情到是很平静,象是睡着了。林清在床边正为他解开四肢上的束缚。看着那一床挣扎后的凌乱,我有些惊心地拉住林清悄声问:“清!情况怎么样了?”
“还好!少爷一直念着二小姐您的名字,捱过来了!”
我一阵欣喜,一般来说自然戒断毒瘾,起先三天会特别难熬,如果能挺过去,而后的情况一日就会好似一日。哥哥能熬过这头两天,戒断的希望便大大增加了!心情一松懈,我的身子立时叫嚣着给以颜色,头痛得就象被钻子在钻一样,右臂酸软,左腕几乎没有知觉
……林清看着我,道:“二小姐,您再回去歇歇吧!少爷这由我看着,不会有事的!”
我拖着疲累的身体回到自己的房中,刚想让佣人把驻家的王医生给我找来,替我处理下我自己身上的那些伤口。可还没来得及唤人,忽然门声一响,我回头一看,可慧的小脸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跌跌撞撞地扑到我腿上,哭哭啼啼地道:“姑姑!姑姑!可慧要妈妈!”
我一贯宠可慧,换了笑脸把她抱起,抹着她的眼泪,哄道:“可慧,你说什么?”
“妈妈!妈妈不见了!我要找妈妈!”可慧哭丧着小脸道。
我一惊,赶忙追问:“妈妈呢?”
可慧只是哭,呜咽着:“妈妈,我要妈妈!可慧要妈妈!”
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在我的心头,我盯着追入屋子里来的可慧的奶妈,急道:“海兰姐呢?”
奶妈低声答道:“少夫人她今天凌晨醒过来,说是担心少爷,要去看看,就一直没回来……”
“什么!”我震惊了,一把掐住她的手臂,大声叱道:“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不早点来说?”
奶妈可能被我吓到了,退了两步颇有些畏惧:“我以为……我以为少夫人留下来照顾少爷了!”
天那!难道不是我幻听,那时真的是海兰在屋外,他看到了我和哥哥……不!她怎么受得了!她会去哪里?她会去哪里?我把可慧往奶妈怀里一送,低声道:“好好看着可慧!要是可慧有事,我饶不了你!”
“清!快!快把能调集的人手统统散出去!一定要把海兰给我找回来!”我把林清从哥哥的房里拽出来,焦急地对他道。
海兰姐!你可千万不能出事啊!你若是出事了……那我……
林清对事态还有些模糊,但对于我的命令从来不曾质疑,低头应了声“是”,利落地转身就去。
“二小姐!电话!”佣人拿着电话递到我的手中……
我的心头一阵发凉,我想我已经能预见到电话的内容了!我握起电话,掌心里全是汗水……
“喂……”
“三十分钟后,康奇公园西门电话亭,用你自己来换她!晚一分钟,一根手指!嘟……”
熟悉的声音,冰冷的语调,我不愿相信,却必须相信的事实,海兰真的落到他手里了!
“清……”我僵硬地扔下电话,唤住刚到门口的林清:“不用去了!”
“二小姐!你不会真的打算用自己去换她吧?”林清按住我正欲打开的车门,目光沉沉地望着我。
“让开!”我低声喝道。
我不能耽搁,这里驾车去公园,最快也要二十五分钟,萧曦灏这魔鬼是不会留下任何准备的时间给我的!
“二小姐,你不能去!萧曦灏不会放过你的!”林清执意拦住了车门。
“我不去,海兰怎么办?萧曦灏会杀了她的!”
“让她去吧!生死由命!她的身份是青帮帮主的妻子,应该有准备承担这个身份带来的危险!”林清脱口道。
“清!你怎么能这么说话?海兰是哥哥的妻子!是我的嫂子!我怎么能看着她被萧曦灏弄死?”我第一次发现也许我并不了解这个和我们一起长大的林清!
“安柔!”林清好久没直接叫过我的名字了,他钳着我的双肩,我只觉得肩头有微微一疼:“你为什么不能为自己想想,你要是再落到萧曦灏的手里,他难道会轻饶了你?”
我低低苦笑:“我猜他不会杀我!”
“他不会杀你的,要杀那天晚上就杀了,可他会让你生不如死!”林清晃动着我的肩,喝道:“你不能去!不能去!”
“我一定要去!”我斩钉截铁地道。
“安柔,你怎么就不能自私一点?海兰如果死了,你和安轩他,不就可以……”林清有些痛苦地望着我,须臾,他摇了摇头,目光深邃起来,坚决地道:“我一定不会让你去的!”
脑中忽地有一阵沉重地睡意袭来,我望着林清暗沉的神色蓦地惊觉,一把掰开林清的手,一枚三寸的长针在月光下闪闪耀光,我按住肩头刚刚那点痛楚,身体微微摇晃着道:“林清,你居然对我下药!”
“麻药,只是烈性的麻药!两个小时后药效就会散得!”林清低声道,伸出手来接住我摇摇欲坠的身体。
我顺势跌入他的怀里,却在那一瞬间,抽出了他腰间藏着的匕首,架上了他的咽喉……
“清!麻药的分量对我还不够!放手!让我走!”
“不!”他的手收得更紧了:“除非你杀了我!我是绝对不会让你去的!”
“你……”
寒月的清辉,映衬着匕首划过时那锐利的冷光,殷红的血滴沿着刃口逶迤而下……
渗出鲜血的不是林清的颈项,而是我的右腿!麻药对我的药力虽然不如对常人那般有效,可林清毕竟还是了解我,他选的药自然是最最烈性的,在药效的侵蚀下,我的意识已经开始剥离,我必须用疼痛来维持清醒!
“安柔!你做什么?”他使力拉开我的手,想从我手里夺去匕首,我却死死握紧,不肯有丝毫放松!
“安柔!你为什么这么做!你为什么不能自私些?为什么?”林清发疯般地摇晃着我,眼底的疼惜表露无疑,他刻意隐藏了那么多年,那对我深深的情愫终于在那冰山般的表象下显露出来。
只是我无福消受,我苦笑着:“清!我就是因为自私,我才一定要去救海兰!”
林清讶异地看着我。
“林清,我和哥哥之间的事情从来就不瞒你!以前父亲是怎么逼我们分开的,你都看到了!该使的手段他几乎都使过了,可是没用!我和哥哥可以不顾一切地在一起!可是为什么这三年,父亲离开了,没有了他的反对,我和哥哥却疏离了呢?”
“就是因为海兰!”林清的眉宇间居然隐着丝恨意。
“对!是因为海兰!却不是因为海兰这个人,而是因为她的那条腿,为了她为了哥哥和为了我做得那些牺牲!我和哥哥都亏欠了她!所以我们无法伤害她,这么多年了,我们一直在补偿她的那些牺牲,如果有一天我们偿清了,我们也就能和她说出一切,求她原谅,请她成全!可是,如果这次海兰真的因为我和哥哥一时的冲动而搭上了性命……那就算她死了,她的死也将成为我和哥哥之永远也跨不过去的一道坎!我和哥哥之间会永远失去希望!清!你明白吗?我是因为自私,我是因为还希望有朝一日能和她有摊牌的机会,才必须要去救她的!我必须要把她安全地救出来!”
林清揽住我的手松了,他痛苦地低下头,不看我!
我用匕首在腿上又划了一条血痕,尖利的痛苦让我又开始昏沉的意识回复了清明。“清,如果你真的心疼我!真的想帮我!你就替我看好哥哥!让他千万别再做出,孤身冒险来救我这样的傻事!你告诉他,我打赌萧曦灏不会杀我,所以他必须把毒瘾断干净,不然他永远不是萧曦灏的对手,他永远不能把青帮从父亲的手里夺回来,他也永远没有能力把我救出来!”
“清哥哥!”我握住林清的手,柔声唤了一句小时候才唤他的名字:“你对我的好,我会永远记得的!不过现在你只要祝福我就好!我一定会在萧曦灏那里撑下去的,撑到你们把我救出来!”
“清哥哥,我等着你和哥哥!”
我带着淡淡的笑容回身去开车门……
林清闪身上来,按住了我的手!
“清……”我无望地唤他,难道说了那么多,他依然不能了解我吗?我已经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
“你这样子怎么开车?我送你去……”
接了三通电话,换了四个地点,我在四把黑洞洞枪口指着的情况下,来到了一个废弃的旧厂房里。满地破败凌乱的金属碎片,一泓一泓锈蚀的微黄痕迹,空气里弥漫着生铁的腥味!着味道让我联想到了……血!
萧曦灏从阴暗之中缓步踱了出来,面色清冷,唇角微勾,潜伏的猎豹准备扑向猎物时的表情!望着这张分别尚且不足两天的面孔,一种寒意自脚底慢慢升起,凝结了我的身体!
我清了清喉咙,低声道:“我来了!海兰呢?”
他轻轻一击掌,两个黑衣男人拖着海兰从里间走出来,海兰左腿的那条义肢应该是被他们卸掉了,裤管空荡荡的,使她原本就单薄的身形更显柔弱可怜。两个男人却毫不客气,使力一推,海兰便扑倒在了坚硬的地上,她低低的痛呼声传来,我一个颤抖!他们的手段的确够残忍,这样子就算不用捆绑,海兰也没有丝毫逃脱的希望。
“海兰姐……”我唤她!她挣扎着撑起上半身,盯着我的眼睛里居然满满都是恨意。我和哥哥一直一直不想伤到她!可我们似乎错了,我们还是伤到了她,而且伤得很重!虽然一直以来三角形是这世界上最最稳定的形状,可当它一旦出现在男女关系之中,这三个角却都太过尖锐了,其中某一个角最终要被磨平!
我无法面对她的眼睛,那双眼睛会让我觉得自己很卑鄙,很肮脏!会让我无法回避自己是个可恶的第三者这个事实!我收回目光望着萧曦灏:“整件事情和她没有关系,我来换她,你把她放了吧!”
萧曦灏冷冷笑着,走到海兰的身边拽住她的那头长发,将她拖起,指端触在她的颊上摩挲着:“闵安轩好福气啊!有个这么漂亮的老婆!只是可惜了,缺了一条腿!”他笑得有些假:“不过应该不影响用起来的味道是吧?就这样放回去岂不可惜了?”
海兰何曾见过这样的阵仗?她惊恐地一声尖叫,挣扎着哭道:“你做什么?别碰我!”
“萧曦灏!欠你一枪的是我!你要泄火就冲着我来!为难一个残废算什么本事?”我试图激怒他。
他甩开海兰,走到我跟前,冷笑着,用最刻薄的话语来羞辱我:“冲你来?原来才两天不见,你就这么渴望我了?那我是不是不该客气?”
我也豁出去了,挑开自己的外衣,露出半隐的双峰,低笑道:“你喜欢这里玩?还是换个清净的地方玩?”
他的脸一下阴沉下来,吼道:“你……”话没完,他到有些突兀地转过了笑脸,嘲讽着道:“谁都知道闵二小姐是朵带刺的玫瑰!我可不敢摘你这朵花!”
“我没带毒!”
“没带?”
“真的!我诚心来换她!你信我!”
“信你?”他呵呵地笑了,眼神一瞬冰冷,这个“信”字触到了他的痛处!他牵动着唇角:“你让我怎么信你?”
“你要怎么才肯信我?”这次我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了!要让他再信我,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看你怎么能证明自己没带毒了!”他好整以暇地望着我。
我没有犹豫,也没有时间用来给我犹豫,一把扯开仅剩的衬衫,伤痕累累的身体瞬间暴露在他的眼前,也暴露在男人们有些惊诧和艳羡的目光里。虽然我一直强迫自己不要去理会众人的眼光,可是在一群虎狼之间,赤裸着身子,身体还是本能地有些反应,双手不自觉地环住了胸口。我低眉道:“可以相信了吗?”
他盯着我一身的伤痕,皱了皱眉头:“你的指甲呢?”
“没有!我真的没带毒!”冷风浸在因为发烧有些烫热的皮肤上,我微微发着抖。
他冷哼一声:“不能证明?别怪我!”他朝海兰走了过去……
“不!等等!”我大声喝阻他!他疑惑地看着我……我抓起地上一片锋利的铁片,朝左手的四指用力削去……
他飞也似地冲了过来,大力地捏住我的手腕,可是依旧晚了一点,锋利的铁片已经在小指之上割开了很深的一道口子!难怪有人说十指连心呢,这锥了心的痛苦让我差点背过气去,已经麻木了许久的左腕,在这一疼之下,我到能清楚地感觉到神经的抽搐!
他捉着我鲜血淋漓的左手,怒目道:“你这女人……”
我喘息着,追问道:“够了吗?够证明了吗?”
“够了!”他冷着声音回答。
我松了口气:“放了她吧!”
“放了她……”三个字从他口里吐出来,却让我着实一个战栗!
一声清脆的裂帛声划过了我的鼓膜……那两个男人大力地将海兰压倒在那冰冷的地上,撕扯着她的衣衫,恶意地抚弄着她的身体……洁白的皮肤在男人们肆意的揉捏下显红泛紫,连空气都似乎变了味道。海兰开始疯狂地挣扎起来,她惊恐的目光投向萧曦灏,嘶哑了声音道:“萧曦灏!不是说……”
一个男人狠狠甩了她一巴掌,她猛地呛出一口血沫,那男人却不等她回过神来,扯着她的头发,固定了她的头颅,将自己那紫黑色的欲望一下插入了她的口中,疯狂地抽插了起来。海兰那满面横溢的泪水,那含混的呜咽声,让我恨不得弄瞎了自己的双眼,弄聋了自己的双耳。
我跌撞着从地上撑起身子来,想扑过去,萧曦灏却拽着我的腕将我重重扯入了他的怀中,我剧烈地颤抖着,哀求道:“放过她!放过她!”他却只是拿了自己的外套将我赤裸的身子裹上,然后拥紧,抿着唇,不发一言。
我只能瞪大了眼睛,看着另一个男人掐住海兰的腰身,将那丑陋的欲望贯了进去……海兰不再挣扎也不再哭泣,但绝望的,愤恨的目光却让我惊心。
“萧曦灏,你不要这么残忍!你不能这么残忍!”我无力地捶打着他的胸膛。他木然地任我打着,那边的惨剧继续上演!那两个男人畅快地在那无辜的身体上宣泄了自己的欲望,可甚至没有给海兰喘息的时间,又有两个男人压了上去……
我无力地滑落了身体,跪倒在他的脚边。“萧曦灏!你这畜生!你言而无信!你说过我来换她,你就放过她的!”
“言而无信?”他的目中精光乍显,一脚将我踹开,我只觉胸口一阵撕裂一样的痛,眼前一阵发黑,每吸一口气,都象是一把尖针滑入肺去,气管肺叶都象被刺破了。
他俯下身,从颈项间掏出一根铂金的链子,在我眼前一晃,链子上晃荡的吊坠抽走了我所有的力量。黑漆漆一个小团,非金非银的坠子……可我看明白了!那是我射向他的那颗子弹!
“和你讲信任?你……不配!”
男人们有些压抑,却又异常满足的喘息声……空气里愈见浓郁的欢爱才会有的特殊味道……我甚至没有勇气抬头去看一看海兰,我只是紧紧压住胸口,蜷缩在地上,肺部剧烈的痛楚让我几乎说不出话来!
许久以后,空气里传来萧曦灏的声音,冰冷的没有温度:“去把外面的兄弟都叫进来,玩死为止!把尸体给闵安轩送到青帮的大门口去!”
“不!求求你!求求你!萧曦灏我求你,你要怎么对我都可以,只求你饶了她!求求你……”我不顾胸口几乎让我昏厥的痛楚,挣扎着去抱住他的双腿,我只求海兰活着,我只求她活下去……
他的膝盖抵在我的胸口,冰凉冰凉……
“饶她?”他眯眼望我。我抓住最后的机会拼命地点头。心口传来了一股大力,我向后跌去,灼烧般的热度从肺部窜了上来,我一张口,殷红的鲜血从口中喷薄开来,就象淅沥的一场红雨!那隐约的一片红雾之后,最后一眼,我似乎看见了萧曦灏震惊万分,甚至带了恐惧的神情……
和她分开的四十多个小时里,分分秒秒,时时刻刻我都在想,她要再落到我手里之后,我该如何凌虐她!在众目睽睽下强暴她;让手下挨个上她;给她用药,让她象只母狗一样见到男人就发狂;或者给她上刑,让她切实体会下,什么叫做生不如死!如此这般,才能偿还死去的阿信与沈飞华的性命,才能偿还母亲的血债,才能偿还我差点废掉的手臂,才能偿还我对她曾有过的那丝信任……可当再度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了,我曾罗列的那么多条目,却一条也无法用到她的身上。甚至看着她那伤痕累累的身子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下,我都会无法容忍!身体的每个细胞似乎都在叫嚣,她是我的!是我的!只是我的!占有她,爱怜她,或者是伤害她,这些的这些都只能我一个人对她做!别人不行!所以对那个用自己做诱饵,把她给我骗来的残废女人,我用最适合她的方式“感谢”了她!
病房里,惨白的天顶,惨白的墙壁,惨白的被褥,连同床上惨白的人影,唯一的颜色是随时随地会从她那惨白的唇角渗出的艳丽鲜红之色。莱斯说,从胸片来看,她以前肋骨骨折过,断骨曾扎入过肺部,造成肺部外伤,现在只能推测当时这个伤没有完全处理好,或者是她一直服食毒药,对这伤势的复原造成了影响,反正至今依旧不曾完全痊愈!我那不算重的一脚,让她的伤势再度复发了!
看着她已经找不到一丝血色的面容,看着她紧皱着一直不曾松开的双眉,看着那象关不掉的水龙头般不断涌出的鲜血……我第一次发现,我居然会心疼,我居然会怕血!
“莱斯!她一直在吐血!你想想办法啊!”我对着莱斯吼道。
“没办法!”莱斯双手一摊,冷冷道。
“怎么可能没办法?你不是在美国读了个双料的医科博士吗?为什么会没办法?”
“她身体抗药,药物起效很慢!正常处理的方法是开刀缝合伤口,或者给她输血,让她保住性命,等伤口自然愈合!”
“那就开啊!或者输血啊!为什么都不做?”
“没血浆!验血报告显示,她和你一样,血型是最最罕见的RH阴性AB型。大前天,给你手臂取子弹,找遍了全市大医院,总共才找到了600CC,全部都给你用上了,才保住了你这条命,这会哪里去给她找血浆?输血的量都没有,还提什么上手术台?”
我站在那里,呆了一秒。“我输给她!”
“什么?灏!你不要命了?你手上打中的可是动脉,流了多少血你知不知道?”
我还鲜少见到莱斯他如此激动。“我知道!”我平静地答道:“我的身体我知道!我输给她!”
莱斯走过来,盯紧了我,眯着眼问:“萧曦灏!你清醒点!她可是闵鸿的女儿!你别告诉我,你对她真的动了感情!”
“怎么可能?”我本能地脱口道。
“真的没有吗?”莱斯的脸写满了不信。
我对她动了感情?我第一次正视这个问题。从最开始的刻意报复,到后来的恶意凌辱,我几乎夺走了她的性命,表面上我赢了,我成了大赢家!可为什么镁光灯下,摄象机前,我会拦住她?可为什么寒夜之中,郎山之颠,我会放走她?可为什么子弹透过了阿信的胸膛,穿过了我的手臂,我依旧没有杀她?原来她才是赢家,她赢走了我的心!在我尚且没有打定主意的时候,我的心就已经背叛了我……
我抓住她那只缠满了厚厚绷带的左手,冰凉的温度传到我的手上。一种濒临死亡的温度,我突然觉得有丝害怕,我真的不想失去她,无论她是不是我的仇人,是不是我的敌人,我就是不想失去她!
“莱斯!也许你真的说对了!现在我只知道,我不许她死!不许!”
衣衫轻轻褪下,银色的月光透过班驳的树影,点点洒在我的皮肤上。“安柔!你会后悔吗?”哥哥的吻轻柔的就象月光。
我微笑着摇头:“不会!哥!你呢?你会后悔吗?”
“当然不会!”哥哥答得斩钉截铁。我轻轻笑了起来。
哥哥神色有些痴,他用他的吻表述着他的爱意:“安柔!我爱你!我们一起用行动让爸爸知道,世界上没什么力量可以分开我们!”
“哥!我也爱你!”我笑着对他道。
初夏的熏风,红豆花浅淡的香气,皓月那清亮却不霸道的光线笼着我们,恍如仙境。我想我很乐意在如此美丽的夜晚,和最爱的人一起分享由女孩变成女人的过程,虽然其间可能难免会有些痛苦,但我坚信结果一定会很甜美!
哥哥的吻很烫,那热度代表了什么,我想我知道!我有些羞涩地阖上了眼眸,任那灼热地,微微有些霸道,却有不失温柔的气息,流转过我的身体!
“安柔!你现在不能后悔了……”哥哥的声音很哑。
我笑了:“我不后悔,我爱你……”
“我也爱……”
恋人间爱的宣言,却被一阵急促的脚步所惊乱。父亲愤怒血红的双眼,骤然出现在我们眼前。我和哥哥自认今天甩掉了所有的尾巴,来到了这个隐秘的地方,没想到依旧没有逃过父亲的法眼!
哥哥没有慌乱,他站在父亲的面前,沉声道:“爸!我是真心爱安柔的!你成全我们吧!”
“你爱她?”父亲挑动着眉毛问。
“是的!我爱她!”哥哥语声异常坚定。
“我让你爱她!我让你爱她!”父亲愤怒地操起地上一段手臂般粗细的树枝朝哥哥打去。哥哥的臂上,腿上很快就起了血痕,但是他却楞是没吭一声。
“你还爱她吗?”父亲有些气喘。
“爱!”
父亲怒极地一棍重重砸下,“咔”一声响,骨裂的声音,哥哥捂着左臂闷哼了一声,冷汗大滴大滴地渗出他的额头。他却倔强地站在那里,咬牙大声道:“爸,你打死我吧!你打死我,我也还是爱她!”
“你……你……我打死你这混帐东西!”
木棍兜头朝哥哥袭去。
“不!”我冲过去!我从没见过父亲对哥哥下如此重手,白光一闪……胸肋处一下闷击,我能清楚听见肋骨折断的声音。那痛苦……我只能用激烈的咳嗽与喷薄而出的鲜血来表示。
“安柔!安柔!”哥哥一手将我拦住。我想答他,可是一张口喷出的依旧是血,无法停止的鲜血!
“安柔,不怕!你不会有事的!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哥哥的神色几乎象是在哭。他想抱起我,可他的左臂断了,两次的折腾,让我又呕出一口血来!
“爸!快送安柔去医院!”哥哥开始向父亲求助!
我躺在哥哥的怀里,鲜血一口一口地溅出来,父亲却只是看着,眼神冰冷,没有丝毫感情,那寒透了我心肺的目光,一辈子无法从我的记忆中抹去!
“爸!你快救救安柔吧!她会有危险的!求你了!”哥哥不停地用手抹着我口中涌出的鲜血,哀求地看着父亲。
“你还爱不爱她?”
“……”哥哥沉默了!
“爱不爱?”
“不爱!不爱了!爸!你快送她上医院吧……”
哥哥将我推出了怀里……
风中似乎有两滴苦涩的水滴落在我的唇上,我想确定那是不是哥哥的眼泪,可他已经撇过头去……
医院里,我只住了十六天,医生根本还不许我下床,父亲的一纸机票却将我遣去了,去云南的旅途。我没能在去云南前再见到哥哥,只有林清在半夜偷偷潜来了医院,给了我一串红豆串成的手链!我让他将一只纸鹤带回给哥哥,纸鹤上我用我的血,留了四个字:等我回来……
等我回来……
那三年的分别,等我的是你与海兰的婚礼!这次呢?这次我若还有命和你相见,等我的会是什么?海兰的泪颜?海兰的愤怒?海兰的绝望?海兰的痛不欲生?我现在只能祈祷,等我的千万不要是海兰的一缕幽魂……哥哥,也许我们真的错了!也许我们从开始就错了!也许我们之间的禁忌之爱,连老天爷都要来责罚!
“安柔……别睡了……快醒醒……”
温柔的呼唤传入耳来,恍惚间我居然错以为是哥哥的声音。我使力地睁开眼,入目一色的纯白,只有药水架上的那袋血浆,鲜红得有些刺目!
“你终于是醒了!”原来是萧曦灏。
我偏过头去望他,他的脸色也异样的白,可以说是惨白!
“海兰呢?”我暗哑着声音问。
他目光沉了沉,回道:“死了!”
“什么?”我浑身一个痉挛,肺部又开始抽搐了,我痛苦地佝偻起身子来。
我和哥哥之间最后的那点希望也被他彻底的抹杀了,无论我以后是不是还有机会可以和哥哥在一起,但只要我们相对,海兰的影子就会横在我们中间,这条无辜的性命会成为我们两人再也无法摆脱的梦魇。萧曦灏你这魔鬼!我用自己来换她,我放弃一切地求你饶过她,我这是在求你,求你给我和哥哥留下一丝几乎已经看不见的希望,我也是在求你,求你给我一个在你身下支撑下去的希望。你却何其残忍地虐杀了那条无辜的性命!你毁了我和哥哥之间所有的可能!你也毁了我在你身下忍辱求生的勇气。你毁了我所有珍视的东西,现在我对你只剩下恨意,刻骨的恨意!我恨你!我恨你!我绝对不会饶过你!
“不要再动了,医生嘱咐你要平躺,不然伤口不会好的!”他大力地钳住我的双臂,将我钉在床上。
我怒目骂道:“萧曦灏,我恨你!我恨你!”
“你是恨我杀了那女人?还是恨,因为那女人死了,你和闵安轩就再也没有希望了?”他依旧压制着我,低声问道。
我一惊,反驳道:“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他的眉头一紧:“这是什么?”
他极熟捻地挑开我宽大的病服,手指触在我的肩颈胸脯之上,那点点斑斑的印记,绝大多数都是他的杰作,可也有些是那日哥哥留下的!他的眼光越来越沉,低声讥嘲道:“对自己的亲妹妹也能下手,看来闵安轩真是禽兽不如啊!你们难道就不觉得脏?”
脏?我冷冷笑了:“你用武力强占女人,你用暴力压制女人,难道你干净?你高尚?如果他禽兽不如,那你难道就如禽兽了?”
“你……”他怒了!大手掐住我的颈子,嗜血的目光从沉沉的眸底下显露出来:“你们做过了?”
我闭目不答。
“回答我!”
他收紧了手上的力!他眼中那种怒不可遏的神情让我有些惊异,就象是抓住自己妻子红杏出墙的丈夫一样。难道他真有如此古怪的嗜好,他碰过的女人,无论爱与不爱,无论是敌是友,都容不得别人染指?或者说……我是特别的?我在他心中有着特殊的位置?
我抬头去望他,他愤怒的神色下,我窥见了一抹压抑不了的心疼。那抹心疼代表的是……萧曦灏啊萧曦灏!你最好不要被我发现你真的爱上我了,如果那是真的……那你绝对输不起!
“呃……”我低低呻吟,他立时抽开了掐在我脖子上的手,只是俯低身子凶横地盯着我。可是目光再凶狠,却也藏不住他眼底的疼惜与不忍。
他喜欢什么样的女人,或者说喜欢怎样的我,这些时日里付出了那么多血与泪的代价后,我想我已经能够猜度了。他喜欢我的倔强与不屈,他喜欢用他那绝对强势的手段将我彻底征服,他喜欢看着我最终被他压制,无力反抗也无法反抗的那种绝望。那种绝望能大大满足他的占有欲及征服的快感,满足他对父亲,对我的报复心理。等到他征服了,等到他满足了,等到他回头再想到我的时候,看着早已支离破碎的我,他会心疼,他会后悔,他会怜惜,或许他最终会把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归结为爱情……如果真是这样……那就让我用自己的身体,自己的性命来和他赌一把!输,我将赔了性命!赢,我要他不仅赔了性命,我要让他连心也一起输掉!
“做过了!怎么了?”我倔强地对上他的目光。
他的眉头抽动着。“哗啦”一声响,病服从中撕裂开来,他象头发了怒的野兽一样,对着我的身子发动了进攻,连啃带咬,鲜血淋漓……每一个哥哥的印记他都不放过,我身上那一朵朵紫黑色的蝴蝶兰,最终幻化成片片猩红的玫瑰花瓣!他终于满意地看着自己刻下的那副血淋淋的图画缓缓抬起头来。
“果然是禽兽!果然是很如禽兽……”我冷冷笑着,拖长了尾音。
他彻底被愤怒点燃了,红着眼叫嚣道:“我让你知道,究竟什么才叫禽兽!”他暴怒地扯碎了我身上最后的一点衣物,翻身覆了上来……
我身上那些点滴的插管似乎也妨碍了他的施暴,他大手一揽,统统拔起!抛开!犀利的欲望象利刃一样穿透了我的身体,我明白了,就算他在别的时候对我有所怜惜,但到了床上……有的就只剩欲望,赤裸裸的欲望,从来不管我的身体是否能够承受!
我疼得发着抖,却依旧顽强地咬住了唇,不发出声息来!这倔强的模样激发了他疯狂的征服欲望,他残酷地极尽挑逗之能势,欲望狠狠地刺入我身体的最深处,然后搅动撕摩,捏开我的下颚,逼着我呻吟出声。然后撤出!重复!再重复!他本就熟悉我的身体,如今又刻意地要我屈服于他的手段,我根本没有反抗的可能。无论身体如何痛苦,却还是有一种异样的快感从身体深处冒了出来,地狱般的痛苦与天堂般的快乐在我身体里不断交汇!身体背叛了意志,沉沦了……我只能将目光抽出来……透明塑胶袋中的血浆透过他从我腕上拔下的点滴针头,一滴一滴的滴落地上,一点两点,慢慢凝成一滩,汇成一泓,触目的红,红得让我恶心。我却依旧死死地盯着,这是我目中唯一的颜色。不知多久,身体被他大力地冲撞了一下,他死死地压住我,让我承受他积蓄着火山熔岩般滚烫的欲望。那一瞬间我真以为,我死了……
他得到了释放,伏在我的胸口满意地抒着气,却将更多的痛苦垒到了我的残破的身体上,肺部抽搐着,我涨红着脸激烈地咳嗽。
他从高潮的愉悦中回过神来,急忙从我身上撑起身体,神色立时变得不知所措起来,宽厚的手掌抚在我胸肋受过伤的地方,急道:“是不是压到伤口了?”
他就是这样,在彻底伤害了我以后,心会变得极软,我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我不能让身体付出的惨重代价化为泡影。我痛苦地蹙紧眉头,右手紧压着肺部,身体微微发抖,激烈的咳嗽带着血沫,眼泪停留在眼眶之中却顽强地不肯掉下来。我每咳一声,纯白的床单被褥上就会染上点点红梅。
“你怎么了?怎么了?”他试图让我躺平,让我好受一些,但换回的只是我几乎神经性的抽搐与更为激烈的咳嗽。
他的神色越发慌乱不安起来,伸出手来想要拥住我颤抖的身体。我却畏惧地向回缩去,将身体团缩起来,惊惧地道:“别……”话不说完,却生生住了口,抿紧了唇,只是颤抖。勉强压制的泪水,时而低沉时而激烈的咳嗽,将那种拼命压抑恐惧来佯装坚强的模样点缀了十成十。
他刚刚的暴怒已经证明了,他对我有着极强的占有欲,他迷恋我,至少他是贪恋着我的身体。现在我还不能确定他的这种独占欲,究竟只是对我一个人,亦或是对他所有的女人都是如此。但至少让我清楚的明白了,我的身体是我可以利用的本钱,是我用来对抗他的筹码。
“我没想伤着你,真的!别怕!”他将手又伸过来了一些,放低声音哄我。我退却,蜷缩,只是摇头。
他的眼中都是悔意,不知道怎么来安抚我,手在半空中进退维谷,许久,他却还是不能改掉本性,选择了使用蛮力。他一把扯住我,将我拥紧,心疼的语声传入耳来:“我没想伤着你!我只是想让你忘记闵安轩!彻底忘记他!我没想伤着你,真的!”
我抵死地挣扎起来,拼命地捶打他,呛咳伴着含混破碎的语声:“放开我!放开我!”
“别打了,你伤不到我,再打也只会伤了你自己!”
他一手抓住我的腕,按住!另一手却抄起他那把墨黑的匕首,朝着他自己赤裸的胸膛狠狠划去……他那匕首是极锋利的,初时只见一道白色的印痕。须臾,鲜血就象瀑布般涌了出来,瞬间染红了他整个胸膛。
他望着我:“够了吗?满意了吗?不要再挣了……”
我有些怔,我真没想到,他居然可以自残……只是为了让我不再伤到自己!为什么明明是同一个人,为什么才短短的几分钟,他便能残忍至极,却又深情如斯?我想不明白,我也不愿想明白!我只要知道他对我有情就好!
眼泪在最合适的时机漫出眼眶,我颤抖着双肩低低啜泣。他有些笨拙地吻着我的泪水,轻拍着我抽搐的肩头,低声哄道:“不怕了!以后再也不会了!不怕了!不怕了!”
血的腥味在鼻翼间缭绕,泪水混杂了他的血水,眼前一片血色迷朦,意识缓缓沉入了幽幽的昏暗,可我的心却笑了。萧曦灏!我已看到了胜利女神向我微笑!上天早已注定你要输掉这场赌局!
我从恍惚中睁开眼,入目一色的纯白,只有药水架上的那袋血浆,鲜红得有些刺目!红得让海兰那愤恨的血红双眸忽地回到了我眼前,我一个颤抖,完全清醒过来。
“醒了!不装死了?”一个陌生却似乎又有些熟悉的声音钻入耳来。
我原以为一睁开眼看到的该是萧曦灏,没想到却是个陌生的男人!我打量着那男人,黑发,灰瞳,皮肤白得有些异样,想来是个混血,我猜度着他究竟是谁?
“怎么了?没见到灏!你很失望?”他的眼睛灰得就象欲雨前的天空,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我忽而忆起这个声音来了,这不就是我第一次落在萧曦灏手里时,那个宣判了我死刑的医生吗?
“你是谁?”我低低问道。
“哦!”他状似恍然:“我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莱斯,你的主治大夫!”
哦!我应该猜得到,萧曦灏当初就是找他给我看伤的。
“萧曦灏呢?”我问,我想知道海兰究竟怎么样了!
他的眼神忽地一沉,大步走上来,“哗啦”一声响,我只觉身上一凉,那男人已掀开了我身上的薄被,动手来扯我的病服。
“你做什么?”我惊怒了。
“自然是给你检查身体咯!”他的冷笑极其恶劣。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病服却已经被他大力扯开了。他的那双灰色的眼眸,扫视着我的身体,眼中只有一种深沉的探究。
“你……”我缩了下,用双手掩住胸口:“究竟想干什么?”
他霸道地一把扯高我的病服,在双腕上打了个结,然后将我的双手提高,扎在了床架上,绝对的强制,我根本无力挣开。我开始畏惧了,这男人我不熟悉,我不知道他究竟想干什么!
他修长的手指,在药盒里沾了点伤药,伸手抹在了我咬破的下唇上,然后扣着我的下颚,左右摇晃了下,审度着我的容貌,皱眉道:“也不是什么天姿国色么!”
我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抿着唇不说话。
他又沾了点药,抹在我胸口那些瘀痕之上,抹完却不抽手,罪恶的手指拨弄着我的胸峰,有些嫌弃地道:“这么小!还不够一只手握的!”
我一阵惊怒,双颊蓦地红了!“你住手!”我低声喝道。
他不理会,依旧沾了些药,往下涂抹着我身上的伤口。手指每到一处,却都要恶意地抚弄我的身体,然后发表一通刻薄的言论,就象品评一件货物的优劣。无论我如何颤抖抵抗,都是徒劳,我只能紧咬着牙关不做回应。
他的手指流连在我的小腹上,灰色的双眸有些邪气,冷哼了一声道:“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么!怎么能把灏迷成这样?连命也不要了!”
命都不要?我有些疑惑!挣扎在死亡线上的怎么看也应该是我吧?我的血型很特殊,RH-AB的血浆在大医院里也很少储备,当初肋骨骨折的时候,就因为血浆不够,我差点死在手术台上。这次复发,如果他们没找到血浆的话,我也极可能再也睁不开眼了。自从落到萧曦灏的手里,我已经好几次与死神擦肩而过了,怎么他居然会好笑地说萧曦灏不要性命?
“不知道是不是用起来的味道很特别?”他的声音有些讥嘲。
我还有些疑惑的失神,他的手指却蓦地探了下去,指甲恶意地划过我身体最娇嫩的地方。我不能抑制地一声惨呼,胸膛剧烈起伏起来,牵动了肺部的伤势,引得一阵猛咳。
“说!这次是不是闵鸿这老畜生让你来施苦肉计的?”他原本有些讪笑的语调忽地很冷,指甲残忍地在伤口上划动着。
我冷汗淋漓,一口血沫压在喉咙里,几乎说不出话来。
“说!”他不耐烦了,指尖又探了两分。
“呃……”我一阵抽搐。
“回答我,你有什么目的?我可没有他那般怜香惜玉,特别是对你这种女人!”他残忍地拨弄着我的伤口,语声狠冽,目光阴冷。
“莱斯!你在做什么?”门被大力地踹开了,萧曦灏惨白的面容出现在门口,大声喝道。
莱斯皱皱眉,搓手站了起来,耸耸肩道:“给她上药!”
萧曦灏走过来,目光沉沉地望着我。
他自己凌虐我还不够,还找了人来羞辱我,一定要看我被他践踏的如路边尘泥他才甘心不成?我抿紧了唇,想遮住自己赤裸的身体,可微微一挣却才忆起我的双臂已被牢牢绑缚。现在我唯一能做的只是阖上双眸,侧过脸去。
“药给我!你出去!”萧曦灏的声音。
“灏!我再提醒你一次,她是闵鸿的女儿!”
“你出去!”几乎是用吼的。
隐含了愤怒的脚步,大力的甩门声。
屋里剩下的那个男人,走到我身边,手指轻轻抚摩着我的皮肤。手上的束缚被轻轻地解开,一双熟悉的大手柔柔为腕上那些擦红的痕迹上药,伤药的清凉感觉缓缓渗开。
“海兰呢?她怎么样?”我侧头问他,声音十分嘶哑。
“还活着!”他沉了沉眉头。
我心头一喜,随即却被无限阴霾所笼盖,活着对海兰究竟是幸还是不幸?我无从分辨。
“我要见她!”
我挣了挣,想支起身来,肺部旧伤的激痛,让我猛地呛出一口血来。他慌忙按住我,蹙眉道:“别动!再动你的伤口不会好了!”
我呛咳着,纯白的床褥上,绽开点点殷红之迹。他轻抚着我胸肋受过伤的地方,试图安抚我,可是收效甚微。
我挣扎着费力地伸出右手,抓紧他抚在我胸口的手掌,盯着他道:“我要见她!让我见她!”语声一急,又是一口鲜血溅了出来。
他的脸色就象朔冻的寒雪,伸手抹去我唇角的血渍,指端摩挲着我的面颊,冷冷道:“我们老规矩!什么时候你能一个人走到我房间来,我们再谈!在此之前,你该做什么准备,我想你知道的!”他说完转身而去!
魔鬼!魔鬼一样的男人!望着他消失在门后的背影,我却只能紧咬了下唇,来表达那种无法宣泄的恨意。他要我活下去!他费尽心机把我再次抓来,自然不会如此轻易地让我死了!他不将我羞辱殆尽,他又怎么可能放过我?我虽然早就知道,可我依旧还是受他钳制,没有丝毫反抗的能力。这男人一定是我命中的魔星,每次都把我吃得死死的,连反抗的机会都找不到。我现在所能做的,依旧还是活下去,尽我所能地活下去……
而后一个多月里,我再没见到萧曦灏,只有莱斯时不时地来给我检查病况,可不知为何,他视着我的那双灰瞳中,恨意却与日俱增,只是到再也没有做出任何逾矩的行为来。我的时日便在半昏与半醒中迷糊而过。只是这昏睡也不会塌实,昏乱中常会见到父亲拿着手臂般粗细的木棍重重抡在我胸口,艳红鲜血喷溅开来;见到在云南时,被毒药所苦,满地翻转挣扎;见到男人们恶心的笑容,见到海兰那有着刻骨恨意的眼神,思绪纷沓,噩梦连连,无法安宁。后来却好了许多,因为每每被梦魇所困,我似乎总能看到哥哥那怀着深深关切的眼神近在咫尺之地,他会轻拍我的背,在我耳边用最温暖的话语,安抚我的不安:“不怕!不怕!我在这里!”然后就有一个异常温暖的怀抱将我拥紧,为我趋散一切的阴云,让我得以安睡到天明。可一次两次也就罢了,次数多了我不禁疑惑起来,那目光太真切,那拥抱太温暖,那感觉实在过于真实,那究竟是谁?
今天,白日里吃的药怕是有副作用,我只觉得头痛欲裂,几乎分不清白日和黑夜,一直半梦半醒地恍惚着。朦胧中,只见海兰披散着发,血红的眸,怨怼的目光,十指尖利如爪,在我身后疾步追赶着我,疯狂地叫嚣道:“把安轩还给我!把安轩还给我!”我狂乱地奔逃,可是双腿却使不上气力,没跑几步便脱了力地扑倒在地,她尖利的十指开始嵌入我的颈子……
我惊恐地挣扎起来;“不要……”
忽地一股大力将我捺入了那个温暖的怀抱,轻柔的吻安抚着我的狂乱:“不怕了!没事了!我在这里!”
“哥……”我迷糊地唤道。
那怀抱刹时一凉,我立时惊觉,蓦地睁开眼来。只见一个人影跌撞地退出门去……可借着窗外弦月透入的那丝银光,我看清了,那是……萧曦灏!
我盯着门口那一片灰色的虚无,他究竟想干什么?他若是想我……当然至多只是想我的身体了!他大可以将我压在身下,玩死玩残根本不用顾及,为什么他却只是这样拥着我?望着我?安抚着我?这究竟为了什么?
第二日,我出现在了萧曦灏的门口……其实以我这些天来积蓄的体力,走到这里早已不是问题,我迟迟不敢来的原因,是因为我不知道,我打开面前这扇门后,要面对的会是什么?我要积蓄多少体力与心力,才可以面对我将要面对的未知!可昨夜的那场梦,让我不能再等了!我迫切地想要知道海兰的消息!
我吸了口气,一把推开了那扇厚重的门扉……他躺靠在床上,脸色灰得有些可怖,我低头轻道:“萧门主……”
和第一次相同的对白,换来了他和第一次相同的动作。他走过来双手抵在我的耳侧,将我嵌在他与门扉间狭小的空间里,灼热而不稳的气息萦绕在我面上。可我却无力再与他玩第一次的游戏了,耗费了心力与体力,却也不能骗过他的眼睛。所以这一次我想用一种更简单的方式……
我扯开外衣,望向他:“玩够了!尽兴了!让我见海兰!”说完,我便用双臂环上他的颈子,毫不犹豫地将唇送了上去……
我想明白了,与其让他象野兽一样将我压在身下,用撕的,用咬的,不如我主动些,迎合些,也许我自己会好过些。他的唇开始似乎有些犹豫地缩了下,却在下一刻反客为主地侵入我的唇来,炙热火烫的气息让我为之窒息。胸口抽搐地越发厉害了,腥甜之气压在咽喉里,看来我还是太过勉强了自己的身体,它根本还没有能力承担萧曦灏的蹂躏。但是现在我已经惹火了眼前这个男人,我已经没有退路,说不定今天我就真要死在他的床上……
我抬起头静静望向他,逃不掉的结果,我只能来面对。他的唇抽了出来,轻轻印在了我的额上,灰败的面色衬得那双眼睛却格外地发亮,眸底熠熠欣喜光芒:“你总算是来了……”
我一怔,他的语气为何听来颇有如释重负的感觉?我茫然地对上她的眸光,却只见光华自他眼中迅速退去,他双眸一阖,身体直直向后倒去……
我出自本能地想要揽住他,可我现在的双手连端碗提筷都不稳当,哪有气力揽住他那至少百六十斤的强健身躯?顷刻间,我被他一同带倒在地上,心肺受到了震动,血沫呛入了气管,我捂着胸肋不住地咳着,好半天才缓过一口起来。
我侧过头,望了望那躺在我身边的男人,那一瞬间却连激烈的咳嗽都停止住了!我不敢相信,这个直挺挺躺在地上,脸色惨白,唇色泛紫,四肢微有抽动,连呼吸都是短促而激烈的男人会是萧曦灏。他现在身上表现的是典型的出血性休克的症状!这是在人失血超过身体总血量百分之三十以上,才会出现的危重症状。
我在没有清楚地考量明白眼前状况的情况下,身体却本能地开始行动了。我将他的头抬高,保持他气道的顺畅,这是通气和给氧必要的条件。然后撕开他的衣服寻找出血点,止血是制止休克发展的最重要一环。可出乎我意料,除了他面上沾了几点我溅出的血迹外,只有两只手臂的静脉上布满了密密匝匝的针眼,此外我再没找到任何明显的伤痕。
我毕竟不是医生,我现在只能猜测是内出血,若是消化性溃疡出血,或者是食道曲张静脉破裂,那情况将非常之糟糕。
“你在做什么?”莱斯愤怒的声音伴着“乒”地破门声,一起从身后传来。
我只觉得发上一紧,一股大力将我从地上扯起,然后重重推开。我踉跄了两步,跪倒在地,胸肋越发难受了,我压着肋部蜷缩在那里,抬起头来,对莱斯道:“出血性休克!有可能是内出血……”
莱斯愤怒地瞪着我,两只眼睛里都是想将我生吞活剥的光芒,我缄了口。他是医生,据说还是两个医学博士,自然是比我在行,哪里还有我置喙的余地?
我缓缓地将身子撑起来,倚着墙跪坐在那里,看着他处理萧曦灏的伤势。莱斯给他输了氧,然后迅速给他注射了3000CC的等渗平衡盐水,另外也吊挂了盐水。我承认,他做的这些处理都是非常正确的,但使我想不明白的是,他为什么不给他输血,单靠盐溶液是很难达到复苏要求的,必须输入红细胞,使血液中血红蛋白回复到相应指标,才可以救回他的性命。可他却只是看着,冷着面,咬着牙,含着隐约的恨意,静静看着。理智告诉我萧曦灏死了,对我来说绝对是有利而无害的,可为什么看着他躺在那里,呼吸越来越贫弱,脸色越来越灰败……我居然会忆起每夜那温柔的语声,那关切的眼神,那让我能安睡到天明的温暖怀抱?
“为什么不给他输血?”我脱口问道。
“输血?”这两个字却好象把莱斯隐藏的那种愤怒彻底点燃了!他大步走过来,一把将我扯过去,我立时扑倒在床沿上,胸口如遭针砭,疼得我禁不住发起悚来。
他却提起个巨大的针管,迫了过来,蹙紧眉头,咬牙道:“你到提醒我了!这就给他输血!”说着一把钳起我的胳膊,针管便扎了下来。
我有些惧意地挣扎了起来,惊道:“你做什么?”
他那灰色的眼睛,此时分外阴沉可怖,我又退了退,手指无意间触到了床上萧曦灏的左手……那只手奇异地一个抽动,然后一把捉住了我,这绝对不是休克的人可以做到的!这肯定是有意识的行为!
我惊异地去望窗上的人,萧曦灏颤动着睫毛,缓缓睁开眼来,他居然奇迹般地复苏了……
“任何人不许碰她!”他望着莱斯,沉声道。
莱斯皱紧了眉,声音尖利:“你这一个月,一共给她输了多少血,你知道吗?她身上差不多有一半的血是你的!她现在能跑能跳了,让她还点给你,有什么不可以?”
我这时总算是听明白了,原来萧曦灏居然和我同一血型,原来我每天看到的那一袋袋刺目的殷红血浆,是从他的身上流出来,再流入我的身体,原来我的这条命,居然是他给的……我想我能知道,每晚的眼神,每晚的耳语,每晚的拥抱,代表什么了……
只是……这似乎太不可思议!我一缩,想把手抽回来,他却大力握紧,掌心相接,十指交互相扣,一种奇异的触感在紧紧贴合的皮肤下流动……
他望着我,眼神是我这一个月来,所熟悉的那种关切,一瞬间我居然有些失神。
“任何人都不许碰她!”他低低重复,他那种惯有的压迫力在室内蔓延开来!
莱斯狠狠盯着我,低声咒骂道:“这狐狸精吸干了你的血,马上就该要你的命了!你等着吧!”
人生也许真的很无常……他原本打算杀我,却用他自己的命来救我;我原本意图报复他,而现在我却欠他一条命。
我环着双腿,坐在低弦窗宽阔的窗沿上,将额头抵上玻璃,窗外漫天飞舞的雪花……今年这个城市的第一场雪,冬日的精灵在天地间的漫舞,纯白的,安静的,就象当日礼堂中,我看到的那个一身纯白婚纱的美丽新娘。可如今,那昔日美好如淡墨仕女的柔弱女子,缩在墙角,长发飞乱,面色惨白,目中满是惊恐,象个被吓坏了的孩子。但只要我一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她却立时会红了眼,将一切触手可及的物品统统死命地朝我掷来……她疯了,但对我的恨意却依旧牢牢盘踞在她心底……
我又往玻璃上靠了靠,那冰冷的温度,似乎就是我的心。
海兰……我亏欠你的,这一辈子我也无法还清!
忽地,一股大力将我抱起,虽然他很熟捻地避开了我身上一切可能触及的伤口,但动作却依旧有些霸道。他将我安置在床上,拉过被子将我裹起,然后拥入怀里,伸手触了触我冰凉的额头,立时蹙了眉:“以后不要再坐到那里去了……”
我抬头望他,轻声道:“放海兰回去!我会留下来,留到你厌弃厌烦或者我死为止!”
他的双臂一紧,将我紧紧捺住:“你是不是真的愿意留在我身边?”
“呵……”我轻笑:“难道有区别吗?”
“有区别!你如果不愿意,我可以放你和海兰一起回去……”
他的声音很沉,不似玩笑。我却笑了:“不用试探了!我累了,挣不动了!也许死在你床上,也不算太坏,是不是?”
我将微凉的唇印一个一个印上他的胸膛,他的肌肉开始收紧,变硬,呼吸也有些促。萧曦灏的体质本就极好,在莱斯又费尽心力地弄来了400CC血浆后,他的身体迅速地恢复了!这几天里,好几次我都能感觉他眼底燃起炙热的欲望,可他似乎在顾念什么,一直没有碰过我。但我看得出来,他忍得很辛苦,这样的男人应该是经不起撩拨的吧?
他慢慢向我压来,我顺势躺倒在床上,他却只是将双手撑在我的鬓边,没有直接将我压在身下,从他的眼睛里,我能明白他是在担心我肋部的旧伤……欲望慢慢在他眸中纠结,深沉的黑,黑得就象那无尽的夜空……而我历来惧怕黑暗,他眼中的欲望和那没有希望的黑暗一样,都会让我有种被恐惧一口吞噬错觉。
我闭上了眼……
“你在害怕?”他的吻落在我额上。
我摇头!怕?我想我没这资格!
他侧身躺了下来,从左侧将我一把拥入怀里,那怀抱炙热地灼烧了我的皮肤,我微微有些抖,但我想我是逃不掉的!
他的吻一点一滴落在我的面上,带着一种安抚,轻轻呢喃道:“不怕了!噩梦都结束了!都结束了!”
噩梦结束了?噩梦真的结束了?真的吗?我有些惑……
可这一夜,在他怀里,我的确一夜无梦到了天明!
“你真的放我走?”
我依然不太敢相信!
他将海兰轮椅的扶柄让给我,而这里距青帮的大门不足五百米。他站在那里,阳光照入他的双眸中,流动着一种琥珀色的光晕,美丽的让人心动,我第一次发现对上这双眼眸的时候,我可以不感到恐惧!
“真的……”他轻道。
我吸气,转身,去推海兰的轮椅……
一双有力的大手一下拉住了我的手臂,我轻叹了一声,原来我还是天真了!肩头被缓缓扳过,一个吻落在我额上,含着浓浓的不舍:“你走吧……”
他松了手。那一瞬间,胸中似乎隐约地掠过一丝心疼,我想把它归结为旧伤的作祟,但是我自己清楚,这只是我自己在骗自己。
“安柔!你回来了?你真的回来了?”
哥哥惊喜之下,几乎有些狂乱地将我拥紧。那怀抱温暖如初,一直是我最最贪恋的地方,可我明白,从今而后,这个怀抱里,我再也找不到舒适的位置了!
我轻微却倔强地挣开了哥哥的拥抱,我的抗拒让他产生了不安,一双眸子全是忧心。哥哥瘦了,下颚上点点淡青的胡茬,脸容分外的憔悴,他失去了海兰失去了我,又被毒瘾折磨了一个多月,他一定过的不会好。我一阵不能抑制的心疼,手指轻轻触上了他的颊……
“哥!你还好吗?”
“我很好!毒瘾戒断了!”哥哥握着我的手,轻轻摩挲着,清亮的眸子里原本满是初见的喜悦,渐渐却起了氤氲:“你呢?萧曦灏那畜生有没有为难你?”
我摇头!至少我还是完好的,可海兰呢?我转过身,将海兰推向了哥哥……
哥哥一瞬间完全懵住了,他怎么会想到,他那一直以来都是那么温柔美丽,纯洁善良的妻子,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
海兰呆滞惊恐一直深怀戒惧的目光,在见到哥哥后,终于回复了一丝清明,她紧紧地抓住哥哥的衣角,瑟瑟发着抖。
“怎么了?兰,你怎么了?”哥哥将她发颤的身体拥入怀里,海兰终于“哇”地一声,嚎啕大哭了起来,她要把她压抑了这许久的恐惧,在那个让她最最安心的怀抱里都释放出来……
我退了一步,我清楚地知道了,我和哥哥之间的距离从此之后比天高,比海阔,就算肋下生了双翼也无法飞过!
我退……心如刀割……
我再退……心死成灰……
“安柔……你去哪儿?”哥哥想抓住我,可海兰紧紧地拽住了他。
我去哪儿?我去哪儿?天大地大,可究竟哪里才能是我安憩之所在?
我失了方向地拼命奔跑……明朗的阳光,照着冬日的大地一片流光,可为何我的世界只有黑暗,我看不到,我什么也看不到!我不想去想,未来在哪里?我不想去想,希望在哪里?
我只是一直跑,一直跑,一直跑到脱了力……
“别跑了!”一个温暖且有力的怀抱截住了我的狂乱。
我喘息着缓缓抬起头来,随即却惊惑了!
“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知道你一定会出来的!所以我在等你……”盯着我的那双眼睛满是心疼,却也毫不掩饰他眼底深处的笃定。
“你……你混蛋!”我愤怒地想要挣开他的怀抱。可他不许!双手将我揽得更紧了。
“放开我!放开我!”我拼命地挣扎起来,双拳使力地捶在他的胸膛上,明知这样做会疼的只是我自己!
他一把将我牢牢拥入怀里,大掌摩挲着我的发丝:“哭吧!哭出来会好过些!”
我从没发现,原来我是这么脆弱的!但那满面漫开的泪痕却是我脆弱的铁证。
“萧曦灏!你知道的是不是?你知道你这样把海兰放回去,我和哥哥就再也……”我无力地继续捶打他的胸膛,呜咽道:“我恨你!我恨你!”
他托着我的下颚,缓缓抬起我完全濡湿的面颐,轻轻吻着我的泪,目中闪烁着无比的疼惜:“忘记闵安轩吧!你和他不可能了!你们之间是禁忌,永远的禁忌!把他彻底忘了!跟着我,我可以给你他永远给不了你的东西!”
哥哥永远不能给我的东西?婚姻?名分?我莫名地一悚,惊异地望着他:“萧曦灏!你若不是在说梦话,你一定是疯了!”
他捧住我的颊,用十二万分坚定的眼神望着我:“我很清醒!闵安柔,你听好了,我不是疯了,我是着了你的魔了!答应我别再去想闵安轩,跟着我!永远都跟在我身边!”
“你疯了,你肯定是疯了!我不会陪你疯的!”我用尽全力地想要挣开这个发了疯的男人!
“我爱上你了!”他一把压住我的挣扎,在我耳边大声地吼道,随即声音渐低变得迷茫与不知所措起来:“我没有理由,不可救药地爱上你了……”
爱……他说他爱上我了?这句话似乎有着异样的魔力,直直探入了我灵魂的深处,我停下了一切挣扎,茫然地盯上了他的眼睛,那双晦涩难明的眼睛。我这才发现,那双原本狠冽、邪肆、暴戾充满了浓浓报复欲望的眼睛,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温暖、细致、不安外带压抑了的感情。
不对,其实我早发现了这种变化,只是我不愿去正视,我一直认为这太荒诞太无稽,同时我也怕我正视之后会发觉,自己心底深处有个角落也已经被他的温暖拥抱、柔声低语和那炙热滚烫的血液所同化……
我一个激灵,退了一步,大声道:“你别忘了!我们是仇人!你折磨了哥哥,你毁了海兰,你对我……”
他的表情布满了深痛,那痛写满了他的面,画满了他的眸,也刻入了他眼底的灵魂。“忘记好吗?让我们从头来过!好不好?”
他的表情如此卑微,如此虔诚,执着得让人痛心。我狂乱地笑了:“忘记?你让我忘记?”腕上的疤痕,肩上的疤痕,我引着他的手一一抚过:“这里能忘记吗?这里能忘记吗?就算身上的伤疤都可以忘记,那这里呢?”我握着他的手,紧紧压上了我的心。
迷茫与悔恨交织的目光落在我面上:“真的不能忘记吗?”
“你能忘记吗?你能忘记你父母的死吗?”我盯着他质问道。
他一怔,随即呆立住了,象一具雕像伫立在冬日的阳光下,静默无奈地使人心伤。有些伤疤可以治愈,另一些却不能;有些记忆可以忘却,另一些却不能。萧曦灏与我之间的伤疤永远不可能愈合,我们之间的记忆也绝不可能忘记。
“萧曦灏!下次再见到你的时候,我绝不会留情!因为我们是……仇人!”
仇人……我们之间也只能以这种关系存在着!
转身,仰起头,两滴水滴从眼眶中划落,飘散在风中。这是为了我和哥哥间永远失去希望的结局,还是为了我和他之间从来没有希望的开始?我不知道!
“不……”他从身后一把圈住我,使力之大仿佛要把我嵌入他的血肉。他疯狂地吻着我的颈项:“如果下次再见到的时候是仇人!那我就不放你走!就算用锁的,我也要把你留在我身边,一生一世都不放你走!”
“你……”男人无赖起来,简直就是个不讲道理的孩子。“萧曦灏!你清醒点!我们是仇人!”
他似乎关上了耳朵,什么也听不到,只是异常执拗地轻吻着我的颈项,一阵酥麻麻的电流流过我的身体,我无力地靠入他的怀中。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忘记父母的死,但是我想试下,我们一起试下好不好?我们离开这里,不想过去,也不想未来!只有我和你,我们用一个月的时间来试着学会忘记,好不好?”他扳过我的肩头,轻轻摇晃着我,眼神带着蛊惑,声音全是迷离:“你对我也不是只有恨对不对?不然这些天里,你有许多机会可以杀我的,你也没下手不是吗?给我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学会去忘记仇恨,学会面对自己!”
不想过去,不想未来;忘记仇恨,面对自己!“可以吗?可能吗?”
我承认,我有一丝心动。他的手缓缓伸向了我……
“给我个机会,让我们一起看到希望!”他执着坚定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我眼前无尽的黑暗,引领我看见了未来的曙光……
一只手,一个希望!一个可以放弃仇恨,面对未来的希望!我该不该握住他?
“安柔……萧曦灏!你放开她!”哥哥着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哥哥带的一队人,手中的枪管都指向他,惊得零星路人一阵尖叫。
他却不为所动,目光丝毫也不转移,盯着我的眸,执着地,顽强地,一寸寸深入我的心房。
“一个机会!我的!也是你的!我们可以一起看到希望!”他坚定的语声。
“安柔!安柔!”哥哥悲凉的呼唤。
我必须要做个抉择!他?或者是他?选择身前的他,我想不一定会有希望;可选择身后的他,却只有绝望,不仅只有绝望,我还将自己陷入一个永远没有出口的三角里,害了哥哥,害了海兰,也害了我自己!那就容我自私一下,就容我懦弱一下,就让我在这里截断自己对哥哥的最后一丝希冀,将他完完整整地还给海兰吧!
我深吸了一口气,将手向前伸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