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1-06

吴越依然:禁忌宿命 1

       禁忌两字写就的桎梏,宿命没有出路的旋涡,困住了他与她...

      他们是仇人,彼此间仇恨过,报复过,伤害过,落下一身淋漓鲜血,与满目苍凉与创痍.

      可当时日远去,回眸而视,他们却发现原来透过那蒙蔽了眼目的鲜血,他们那千疮百孔的心早已紧紧贴合在了一起!

      原来他们只要放下仇恨,只要敞开心扉,在那海与天的尽头,就会看到天堂的光亮!

      可是命运终究不曾善待他们...

      烙下了禁忌的宿命究竟要将他们带向何处?



夜!酒绿而灯红!

迪厅里旋转莫明、光怪陆离的灯光,映照着这不算宽广的天地间,形形色色的男女。

金的、银的、红的、绿的……无奈的、狂乱的、颓废的、淫迷的……零零总总不一而足。

我穿过熙攘的人群,坐到了吧台上,对着酒保比了个手势道:“BloodyMary(血腥玛丽)”

酒保点点头,利索地调制了一杯递上来。我摇了摇手中那暗红的酒液,那暗昧不清的灯光下这殷红的颜色似乎象是活的,是有生气的,就象是那汹涌的血液……今夜注定难逃的血!

我微微一笑,对着酒保道:“去把你们华哥找来,说我在等他!”

酒保一愣,不解地望着我。我迎着那流转的灯光,抬起头来,向他露出一个璀璨的笑颜来。

酒保的目光刹那间便是一呆,却在瞬息之后,露出惊惧已极的光芒来。“你……你……刺……”

他有些语无伦次了,说了刺这一个字,却又生生住了口。

我笑得妩媚,柔若无骨的手指抚过他的颊,在他耳边轻轻吐了口气,道:“我喜欢后面两个字,叫我‘玫瑰’就好!”

他越发惊恐了,人便如筛糠般发起抖来,我却笑的越发亲善,可唇间吐出的词句凛冽如冰,我低喝道:“还不快去!”

迪厅在五分钟内迅速安静了下来,适才的嘈杂喧闹与梦幻迷离,如今看来就象隔了一个世纪。

只是我手中的水晶杯,却依旧漫溢着血的气息。

现在这晶莹的玻璃上映衬的不再是在这迷乱世界里恣意放纵的男女,而是十数把黑洞洞的枪口。

我环顾着将我团团围在核心的十几条彪形大汉,微微轻笑道:“各位能不能把枪放下?我胆小呢!不喜欢被枪指着!”

“闵二小姐,您居然敢孤身一人到我这堂口来,怎么还会胆小呢?”一个声音排众而出,微笑着对我道。

我顺着望去,一个约莫三十岁上下的男人,身形挺拔,容貌刚硬,本来也不算难看,但是颊上一条由眼角至唇边的刀疤却使得他的样貌狰狞上了两分,凶戾之气竟显无疑。

我认识他,他就是六合门北安堂口的堂主——沈飞华,六合门门主萧曦灏的表兄。

我深吸了口气,微笑道:“华哥,近来生意兴隆啊!”

沈飞华笑得到是和煦:“好说,好说!不知闵二小姐何事大驾光临?”

我视定他,渐渐向他露出个凄凄惨惨的笑容来,轻声道:“青帮,这条船眼看就要翻了!往后这天下可都是六合门的了。小妹今天特地找华哥,不知道华哥能不能收留小妹,赏小妹口饭吃啊!”

沈飞华大笑道:“闵小姐又说笑了!闵小姐这尊大佛,我这小小的北安堂怎么能容得下啊!”

我的眼角眉宇都是满满的哀戚,勉勉强强地维持着笑容,我自知这种似笑实哭的可怜神色最能打动男人的心了。我低头小声道:“哎,都说华哥和萧门主是从小到大的铁哥们,原来指望华哥可怜可怜我,在萧门主面前替我美言上两句,也好使我免受青帮的池鱼之秧,没想到华哥也这么绝情啊……”

两滴货真价实的眼泪从我的腮边滑落而下,汇在尖尖的下颚上,越发显得凄楚可怜。

他没有答话,眼神中却流过一丝异样,虽然只是转瞬间,但足以使我心下了然了。我心底冷冷一笑,面上却越加哀戚了两分,又哭了半晌,才抬手抹了抹眼泪,凄然地对他一笑:“华哥不肯帮我,那我只能早日找个安静的地方躲起来了,希望能躲过这一劫!小妹告辞了!”

说着我便站起身来向外而去,但这踏出的每一步,每一个瑟缩,每一个双肩的颤动,都在我精心的计算之下,那种强掩惊惧的柔弱模样,可以激发任何男人的占有欲及保护欲,所以我自信这短短十数步足以踏碎沈飞华的心!

才到门口,沈飞华的两个手下却拿着枪守在那里,没有退开的意思。“我这北安堂,闵小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未免太不把我沈某放在眼里了吧!”

沈飞华有些暗哑的声音在我身后不过咫尺的地方响了起来。

我回过身去,一头扑在他的怀里,轻轻抽泣道:“华哥,我真的好怕啊!你们萧门主的手段我是见过的,改明儿青帮倒了,我要是落在他的手里……”大滴大滴的泪水从我的眼眶中汹涌而出,我轻颤的身子,使劲向他怀里缩去。

不需再做撩拨,男人强健的双臂已经环上了我的肩头,将我紧紧拥住,滚烫的鼻息喷在我颈项间:“闵小姐果然识时务,知道青帮要倒,现在改换门庭,的确还不晚!只是我若帮了你,你怎么谢我啊?”

我抬起头来望着他的目,那眼中熠熠发亮的是赤裸裸的欲念。我笑了,妩媚妖娆,极尽媚人的姿态,声音又轻又细地幽幽道:“那自然华哥说怎么谢就怎么谢咯!”

我腻着他,将微凉的唇瓣送到了他吼间的突起上,轻轻吮吸着,他的身体虽然不动,但我能感觉他的胸膛激烈地起伏。

我用纤长的指甲在他的颈项间来回撩拨着,一条一条地划出血痕来。他的呼吸更加沉重了,我微微一笑,张开口一口咬了下去,不轻自然也不重。

男人挫败地一声低吼,一把将我打横抱了起来,气息粗重而不稳,哑着嗓子道:“小妖精……”

我笑了,眼眉间无边春意……

沈飞华这人我查过,什么都好,为人精明,功夫了得,只是有一点——好色。为此萧曦灏不知申戒过他多少回了,好在他到也没在这女色上出过什么乱子,萧曦灏到也不便在这些私事上太过较真。

不过今天……我心底冷冷笑着,要出乱子,那必然就是大乱子了……

他抱着我三步当做两步,抬脚将一间包厢的门踹开,大步踏了进去。猛地将我扔在长沙发上,便迫不及待地一头扑了上来,将我牢牢压制在身下。

那粗重的喘息就象一头野兽,他狂暴的吻随即便要罩将下来,我用手抵住了他的唇舌,轻笑道:“华哥,你不要这么着急吗……”

“小妖精,你还想玩什么把戏?”他的呼吸炙热得就象是一团烈火。

我妖娆地笑着:“我可是为华哥你好呢!要是你现在碰了我,血液流动得快了,那毒发得就更快了……”

“毒……”他的脸色瞬间一白,目中的欲念迅速退去,变成了一种惊疑不定的神色。

我极缓地抬起手来,那是双纤细纯白到毫无瑕疵的手,每根手指都修长而笔直,十指的指端各留了半寸长的指甲。

我一贯对我的手是极有信心的,甚至比我的容貌更有信心。就算毫不修饰,这也肯定是双万里也无法挑一的手。但今天我却为它上了些墨紫的蔻丹,在这沉沉黑夜中这纤长的十指,就好似薰然而开的墨兰,带着轻远恬淡的香气。

我幽幽问:“华哥,你看我的手好不好看?香不香?”

他一怔,愣愣地盯着我的双手。“今天出门的时候,我不小心沾了点‘追魂’在指甲里,刚刚又一下子忘记了,还把华哥你的颈子弄伤了……”我抚着他颈项上的那数道指甲印痕,状似惋惜地道。

“追魂……”

他的神色瞬间垮了,再好的伪装也不能掩盖他此时刻骨的恐惧。象沈飞华这样的亡命徒,就算是剁了他的一只手一只脚,他也不见得会求饶!但是‘追魂’……

我轻笑……

以往那数十个骨透皮烂却不得毙命,在那里嘶声哀号的例子……怕是铜胆铁肝的人物也要颤上三颤的!

他一把掐住我的脖子,凄厉地道:“你这女人,果然就是只毒蝎子!”

我的呼吸急促起来,喘息着道:“华哥,我要是死了,可就没解药了……”

他神色一怔,连忙松开了手,焦急地问:“你肯给我解药?”

我抚着胸口,贪婪地吸着新鲜空气,好半晌才接口道:“我和华哥多少还有点交情,怎么会对华哥下毒手呢?”

他的嘴角似有些不屑的冷笑,其实这话从我嘴里说出来我也不信,惶论是他。但是他现人在矮檐下,怎能不低头?

只见他赔笑道:“那闵小姐想要的是?”

果然是聪明人,我微笑了:“当然就是为了青帮的众兄弟讨口饭吃咯!只要华哥把明天你们和那帮越南人约定的地点告诉我,解药么……自然不成问题!”

“闵小姐啊,我沈飞华是什么人啊,怎么会知道这么重要的消息!”他的神色有点僵,抵赖着道。

我笑得妖异:“没有十足的把握,我怎么敢来麻烦华哥?看来华哥是铁了心地要给你们萧门主卖命咯!哎!那也没办法了……”

他的神色阴晴不定,咬着牙冷冷道:“门主的手段多厉害,你不会不知道吧!告诉了你,我也没活路!不如大家一起死了的好!”

他有力的大手又紧紧摄住了我的颈项,呼吸转眼艰涩起来。

我挣扎着道:“有活路,自然有活路!”

“怎么说?”他松了松手劲,大手依旧掐在我的颈子上。

“永远不要让萧门主知道,不就好了?”

“什么……我外面那么多的手下,怎么可能瞒得过去?”他问。

我将五指合拢比作刀形,架在脖子之上轻轻一勒……

嗜血的手势,沈飞华自然是懂的。“不行……”

我笑了起来,将颈子向前送了送,道:“原来华哥是这么顾念兄弟情谊的啊……那就算我白说了,华哥就动手吧!青帮反正也撑不了多久了,早死晚死都是死,有华哥作陪我也不亏啊!只可惜了华哥……您在马来西亚存了那么多钱……还没来得及花不是?”

“你怎么会知道?”他失声道。

我笑得绚烂如花:“我知道的可不少呢!去船马来西亚的船,我已经在码头为华哥你备下了,过会只要把这里一把火给烧了……天大地大,华哥啊!你可好不逍遥呢!”

他神色一沉,凝眉良久,决然地点了点头!我们这种人,骨子里都是嗜血的,对于杀人这档子事,向来不见手软。只见他将自己的手下,一个一个地叫到包厢来,然后趁他们不备,毫不留情地将他们一刀了结。我微带着笑坐在那里看着,如同看一场戏剧。十九条人命,不足二十分钟便悄然消失了。仿佛他们从来不曾来到过这个世界。只有空气中愈见浓烈的血腥之气为似乎在为这些消失的生命致上无声的哀悼。

沈飞华丢掉了杀人的匕首,拿着条手巾抹拭着满手的血迹,哪怕杀的都是他自己的手下,他的神色间依旧有丝嗜血的兴奋,对我道:“解药呢?”

“地方呢?”我反问。

“安龙路,老九的旧码头,明天凌晨三点!”

沈飞华神色颇是不甘地咬牙道:

“地方告诉你了,你可别骗我!”

我悠闲地笑了笑,抬腕看了看表,掏出颗褐色的药丸递了过去,他伸手接过,却有些狐疑地盯着药丸。“这不是解药!”

我笑着道:“这是见血封喉的砒霜!”

“什么……”他面上一白,欺近了我,眉宇间一下子布满了杀气:“你什么意思?”

我笑道:“难道从来没人告诉过你,‘追魂’是没有解药的吗?”

他的眼中是怒极了的目光,嘶声咒骂:“你这婊子……我杀了你!”

他又向我进逼了一步,目光狰狞,举起手来欲图掐我的脖子,可是手才举到一半,忽地额上青筋暴起,紧按了腹部,矮身而下……

我抬起了手腕,指了指腕上的表,笑道:“华哥,毒发的时间到咯!”

“你……好歹毒啊……”撕肝裂胆的痛苦已经让他的语声含混不清了。

我沉了眉目。“沈飞华,两天前你带人挑了我们青帮的一个堂口杀了我们二十五个人,今天让你还二十条命来,不过分吧!”

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血红的眸子死死瞪着我,那神色就象要用眼光来杀了我一般。

“华哥!其实我对你也够仁至义尽了,砒霜不是已经给你备下了吗?”我将那颗他扔掉的砒霜重又拾起,放在他已经发颤的手里,好言相劝道:“华哥,你现在吃还来得及哦!过会“追魂”发作得厉害了,手上的骨骼都烂掉后,你想吃也没机会吃了!”

他的眼神在那一瞬间只剩下无尽的绝望!

我站起身来,潇洒地向他挥了挥手,道了句:“拜拜!”

当我回身一脚踏出门口的时候,似乎隐约听到背后传来了一声吞咽的声音!

沈飞华!你不要怪我!你也不能怪我!我们都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不是杀人……便是被杀……我们永远牢记一句话:“对敌人一分一毫的不忍,都将是对自己无尽的残忍!”




泡了泡温泉,因忙碌了一天而疲累的身体总算是放松下了下来,可是绷紧的神经依然没法松懈,鼻翼之间似乎总有一股似有若无的血腥之气潆洄不去。

我随意套了件丝质的睡衣,披了件外袍从浴室里走出来,冷冷的月华透过稀疏的枫杨枝条洒落在中庭间,斑斑驳驳就好似一地的泻玉流光。

我喜欢月,喜欢这静谧夜色中那孤悬的月!如此的孤寂,如此的落寞,却依然在这冗长黑夜中遗世而独立!那银白之色是一片无望的漆黑中能让我安心的光芒,无数次我在黑夜中迷失与迷茫时,是她给我指引了希望!

难得今夜有如此好的月色,可惜今夜的月却无法为我指引出路与方向!这几个月来,六合门欲图并吞我们青帮的野心早已昭然若街。我们每天都有场子被砸,堂口和码头被挑,如果照这个情势,不出两月我们青帮必然会被逼到走投无路的境地。而以闵、萧两家的世仇,以萧曦灏的狠辣手段,青帮树倒之日他自然是要斩草除根的。

哥哥和我身为闵家的人,死了自然也不算冤,可是海兰呢?可慧呢?帮里上上下下那些无辜的家眷呢?为了给青帮求条出路,这些日子哥哥和帮里几个长老没一刻是可以安生的,但是情况却还是每况愈下,真不知道这千钧重担,哥哥怎么挑得起。

哎……我微微的叹了口气,甩了甩头向房间走去。我知道无论如何叹息,烦心的事情依然不会少了一件,该面对终还是要面对的。

我沿着走廊走过,只见哥哥的屋子里灯还亮着,鹅黄的纱质窗帘上显出一个娇好的女子侧影来。淡淡光晕笼罩下,那隽永雅致的轮廓,仿佛是一幅工笔淡墨仕女图。心头微微有些诧异,我停下脚步轻轻敲了敲门道:“海兰姐,还没睡吗?”

万海兰,是唯一一个知道我和哥哥的身份后,依旧拿我们当朋友来看的人,也是这么多年来我们唯一的一个圈外的朋友,一个真正的朋友。三年前,她嫁给了哥哥,如今已是我的嫂子了。

“安柔啊!门没关你进来吧!”海兰的声音很柔,一贯带着让人心安的气息。

我推开门走了进去。一个还不到我三分之一身量的小小身影,跌跌撞撞地向我跑来,一头扎在我腿上,稚嫩的童声随即响起:“姑姑,抱抱!”

我展开笑脸,一把将可慧抱了起来,在她那粉嘟嘟的小脸上亲了一口,顺势偷偷将一包巧克力豆塞到她的衣服口袋里,伏在她耳边小声道:“明天再吃哦,还有别给妈妈瞧见了!”

可慧在换长牙,海兰不许她吃甜食,可每每我总是惯着她,偷偷买糖给她吃,这小鬼见到我别提有多亲了。这时只见她的小脸上绽开了最纯真的笑容来,吃吃地笑着,搂着我的脖子就在我的脸上狠狠亲了下,轻轻道:“姑姑最好了,可慧最喜欢姑姑了!”

瞧这小鬼嘴甜的,我哈哈笑了起来!原本郁结的心情被小鬼这两句话一逗,着实好了两分,我把她放下地来,拍了下她的小屁股,道:“还不快去睡觉?”

可慧奶声奶气地应了声“好”,一溜烟跑回房去了!

送走了小鬼,我回身在桌边坐了下来,海兰递了杯白水给我,颇有点嗔怪地道:“可慧都要给你宠坏了!”

我微笑:“可慧才多大,就应该多宠着点才好呢!”

海兰无奈地笑了笑,不再说话。

我喝了口水,问:“海兰姐,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海兰蹙着眉,表情甚是凝重地看着我问:“安柔啊!你别骗我,帮里是不是要出什么大事情了?”

我的笑容瞬间一僵,自那次帮派大战海兰她受伤以后,她的身体一直不好,哥哥就把她和可慧尽可能地保护起来,从来不和她细说帮里的事,让她尽量远离我们那血腥杀戮的世界!尽管如此,三年前的那场噩梦依旧让她后怕至今,以致有着轻度抑郁症的倾向,我怎么能再让她有任何忧心呢?

我换过一个笑容来,安抚她道:“你怎么会这么想?帮里好着呢!”

“你骗我……”她直直望入我的眼眸来,在她那清澈的目光下我甚至觉得我最拿手的伪装也变得艰难起来。

我努力使自己的笑容看得真切些,对她道:“我怎么会骗你呢?你为什么这么想?”

海兰柔美的眉宇间,隐着淡淡的忧郁,轻声道:“这段时间,安轩他每天回来都很晚,而且一天到晚一直皱着眉头,我和他说话他也总是心神恍惚的,半天也不答我!今天白天还冲着我大发了顿脾气……”

我一怔,哥哥是很顾念海兰的,一直以来连句重话也不会对海兰讲,今日怎么会……看来六合门的步步进逼已经把哥哥压得喘不过气来了,但是再难再苦也不能让海兰忧心啊!

我缠住海兰的手臂,笑道:“好嫂子,哥哥吃了豹子胆了,竟然敢欺负你?我这就把他给逮回来,给嫂子你出气!好不好?”

说着,我不理会海兰那有些焦急羞怯的阻拦,直直出了门往正堂而去。

正堂上灯火通明,人头攒动。我走到门口,守门的两个便要替我通报,我摆了摆手,径自走了进去。

才要转过屏风,只听掌西街一溜场子的刘侃在那里道:“帮主啊!昨天六合门他们又派人来了,一溜的店子几乎被他们砸完了,我们又伤了十几号兄弟,下面闹了好几回了,说我们青帮收了钱不干活,再这样下去真是镇不住了!”

哥哥在那里沉声道:“他们的那批货今儿被我们搅黄了,估计够他们忙上一阵子了!我们应该能喘口气!”

倪叔在旁边插口道:“帮主啊!二小姐今天设的局的确是高明,越南那边肯定以为六合门这里黑吃黑了!这事肯定够萧曦灏那小子忙上一阵。”

刘侃在一边也颇为兴奋:“就是啊!好久都没干过这么漂亮的一票了!总算是出了口窝囊气,截下来的这批货,等风声没这么紧了散到欧洲市场去,肯定有大赚头,这笔钱够我们度过难关的了!”

刘侃意气高昂,马上带动了底下年轻的几个点头应和。

倪叔摇摇头,沉声道:“不然!六合门现在势力大,和南边关系也好,今天我们虽然做的干净,只怕萧曦灏那里还是瞒不过去的!他要是和南边能和解,肯定立马就来对付我们青帮了!到时候……只怕就……帮主!我们能喘气的时间实在有限啊!”

“哎……”只听哥哥深深叹了口气。那声音是如此地无奈,我从没见哥哥这样颓废消沉过,心头只觉蓦地一疼。

倪叔接着道:“帮主,不如考虑下陈老三与我们合作的那件事情吧!”

哥哥还没接口,毛躁的刘侃就抢着道:“陈老三那家伙老奸巨滑,天知道他打得什么花花肠子!和他合作,危险!”

倪叔咳了咳嗓子:“我看陈老三这次到不象是要耍花样的,六合门当年是由六个小帮会合建的,萧家的天龙门最大所以名义上一直是萧家当家,但其实各家还是自管自的,明争暗斗一直没断过。三年前萧曦灏那小子爬上来后,却大规模地排除异己,这几年里其余五个帮里已有四个当家的给他换成了自己人,只有这陈老三一直韬光养晦深藏不露,萧曦灏抓不到把柄也一直不好动他。但是陈老三也知道萧曦灏终有一天要吞了他,他今次说要和我们合作一起扳倒萧曦灏我看九成不象是假的!”

“不行!”哥哥断然拒绝了:“不管陈老三是真的还是假的,只要他提出要扣我们人质这条件,我就不会答应的。你们难道是要我把海兰送出去,还是把安柔送出去?”

底下一众人一时间鸦雀无声了。

原来哥哥是为了这个才一直不肯答应和陈老三合作的啊!我心底微微叹了一声,哥哥你太傻了,这是青帮活下去的机会啊!

“怎么能让海兰去?自然是我去啦……”我带着丝淡淡的笑意转出了屏风走入了堂中。

辈分较底的一辈,见我步入,纷纷离座而起,行礼叫了句:“二小姐!”

我向两侧点点头,直向哥哥走过去。“安柔,你今天累了一天了,手上还有伤,怎么不早点休息?还过来做什么?”

哥哥对我露出个笑脸来。明明是个笑脸可我为什么觉得是那么辛酸与无奈呢?

我抬了抬右臂,露出刚刚划到的那道口子来,笑道:“伤口还没有一寸长的,我哪有这么金贵?再说帮里那么大的事情,怎么能少了我呢?”

哥哥蹙着眉头,盯紧了我臂上的伤口,关切地道:“真的没事?”

“自然不要紧!”

哥哥的目光总是能让我在这个杀伐血腥的世界里感到无边的暖意。我视着他,坚定地道:“哥,陈老三为人精细谨慎,老谋深算,不要我们压人质我们到是要防他与萧曦灏合起来引我们入瓮,如今他要我们压,那到说明他是有诚意的。哥!你怎么能放弃这个大好的机会呢?你就让我去陈老三那里吧!”

“不行!”哥哥语气决然,丝毫不作动摇!

“可是哥……这是我们青帮的生路啊!你怎么能……”我试图争辩。

哥哥一沉眉目,沉声道:“这件事情不用再提了,我会另想办法的!”

哥哥的口气不容质疑,他是帮主,他既然如此说了,所有的人都不便再做反驳,我自然也不能当众驳了他的威信,众人又议了议别的事情也就匆匆散了!

我刚出了正厅,倪叔便拉了拉我的袖管,我会意,随他到了僻静的一侧。

“二小姐……”倪叔的脸上有些为难,欲言又止地对我道。

我知道,倪叔的意思是要我去劝哥哥,但是我去劝哥哥却是要劝哥哥把我自己送去极危险的境地,所以他才会如此为难。

我对着倪叔一笑,道:“倪叔,你放心,哥哥那里我会去劝的!”

“哎……”倪叔深深叹了口气,神情复杂地望着我。

我笑了笑:“倪叔,只要是为了青帮,刀山火海我也要去闯一闯,哥哥那里你不用担心,我一定会说服他的!”

“二小姐,真是为难你了!”倪叔又叹了口气。

呵呵!为难?其实只要是为了哥哥,做什么我都是心甘情愿的!

第二日,一整天我都在寻机会,直到傍晚哥哥一个人到了练功房里,我才逮了个空跟了进去!

哥哥正赤着上身在场中练拳,哥哥他作为青帮不二的继承人,从小便接受了严格的训练,练就了一副好身手!场中的他,拳风凌厉,破空有声。古铜色的皮肤上缀满了晶亮的汗珠,生机勃勃极有气势,我看得都有点痴。

待他一套拳练完,我拿了条毛巾走到场中,递过去道:“哥……”

哥哥看了我一眼,接过毛巾,却撇开了头去,道:“你想说什么,我都知道!不用说了!我不会让你去冒险的!”

哥哥的语气十分决然,丝毫也不容商量,每每这时候我只有一个办法——撒娇耍赖!

我走过去缠住他的手臂,腻声道:“哥……你听我说……”

哥哥甩开了我的手,沉声道:“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同意的!”

哥哥从来没对我如此绝情过,甚至连话也不让我说完,我有点生气了,愤愤道:“哥!这是青帮现在唯一的生路!你怎么可以眼睁睁地放弃?难道你忘记了你当时接下青帮时是怎么对众兄弟起誓的?”

哥哥面色一怔,向我望过来,目中都是满满的不安:“安柔啊!你不是不知道陈老三这个人……让你去他哪里,我怎么能放心?”

“扑哧”我笑出声来:“哥,原来你担心这个啊?陈老三是色了点,但是你妹妹我难道就是好欺负的?我只是去做人质,他要是敢动我……”我扬了扬纤长的十指,邪邪笑道:“我这‘刺玫瑰’的名号难道是白叫的?他敢动我一指头,我管保他一辈子别想碰女人了!”

哥哥听了我的话,神色没有一丝松动,反而越加凝重了,目光深深望入我的眼睛来,那目光沉重得让我觉得连呼吸都要停滞了。

“安柔!你不要这样!”哥哥的声音满是深痛:“你明明就不是这样的女孩子,你为什么要装得这样呢?”

这些年来,我的伪装可以骗过任何人,但是我知道那却是骗不过哥哥的,我只觉得心头有些酸涩,低声道:“哥!为了你,我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

“我不要你为我牺牲!”哥哥扶住了我的肩头,语声异常坚定:“你应该去过你自己的生活!你应该去学医!你应该去跳舞!你应该去做那些你喜欢做的事情,而不是在这里为我去当人质!”

我摇摇头:“哥!我自愿的!不光为了你,也是为了青帮!你就让我去吧……”

哥哥的眼中闪烁着刻骨地心疼,有力的双臂一下环住了我,将我紧紧拥在怀里。他的脸孔埋在我的颈项间,炙热的呼吸烧灼了我的皮肤。

“安柔啊安柔!”哥哥的声音是如此沉闷。这种力度,这种气息,我清楚地知道它已经逾越了兄妹间本该有的感情了!那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更确切地说是一个男人对一个他深爱的女人才会有的拥抱……

其实从很早开始,我就朦朦胧胧地知道哥哥对我的感情并不是哥哥对妹妹那么一般。到了我自己混迹于道上,周旋于形形色色的男人之中,这种感情的本质就更象是我自己掌上的纹理般清晰可见了。可是……可是我居然一点也不觉得厌恶。我甚至贪恋哥哥的这种不能说清也不能道明的感情。每每被他拥着,那宽阔的胸膛总是让我异常地留恋,那坚实的心跳总是让我莫明地心安……

我们曾经想过,不论世俗的目光,不管世人的非议,我们都要携手共进!为了这个目标我们挣扎过,反抗过,甚至以命去博过……

可惜!我们都错了,要顶住这种压力所要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我们只能眼看着我们之间的这道鸿沟越来越深,越来越阔……阔到我们都不得不选择退让与放弃!我原以为这三年多沉寂的岁月,我们之间已有了默契,默契地让这段禁忌的感情永远尘封而起……但似乎我又错了……今天……

“哥哥!你怎么了?”我加重了哥哥这两个字,企图唤回他的神志。

“安柔……”哥哥的声音就象在呓语:“我真的不放心你去!我真的不舍得你去!”

“哥!我不会有事的!”我试着想安慰他。

“不!”哥哥的手臂一下收得好紧,那似乎想将我嵌入他血肉的力道,让我几乎透不过气来。

“哥!你弄痛我了,快放开我!”我挣扎起来。

“别动!别动!”哥哥用娴熟的扣制手法压制了我的挣扎,他的气息已经凌乱不堪,几乎是低吼着道:“安柔,你别动!你再动的话,我真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我呆滞住了,瞬间停下了所有的动作!三年多的平静岁月,原来只是个假象,我们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依旧是千丝万缕的牵绊……

哥哥漆黑的眸子氤氲着淡淡夕霭,可我看得清那层层掩盖下的是他拼命压制的欲望!我知道,现在哪怕一个极细小的动作,甚至一个稍稍涩重的呼吸,都可能点燃一把火,一把将我和哥哥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中的火!

不!我不要!我抬起头来,用最哀伤的眼神对上哥哥的眸,轻却坚定地道:“哥哥!你看清楚,我是你妹妹!我是你妹妹啊!”

哥哥如遭电殛,一个颤抖,一把松开了对我的钳制,急速地退开了两步,他的眼中掠过沉沉的痛,低下头不看我,声音苍凉地道:“安柔,对不起!我真的……真的不是人……”

哥哥那悲哀到近乎到绝望的声音,让我心间一阵钻心绞痛。这从来就不是哥哥一个人的错,是我自己选择了与哥哥一起在如此危险的悬崖上向前而行,明知道总会有一天会到尽头,明知道总有一日要失足跌落,我却不曾停下脚步,执拗地任性地与哥哥一起走了下去!今天到了悬崖边上,我却害怕了,我想要逃避,却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了哥哥……我怎么可以如此自私!

我走上去,环住哥哥有些发颤的身体,低声道:“哥哥,对不起!对不起!”

哥哥挣了挣,似乎想挣脱我的拥抱,可是下一刻他却将我更加紧紧地拥住了。哥哥的吻落在我的发上,一个个烙满了心疼与愧疚。“为什么你要道歉?该道歉的是我!是我!”

我忽觉有些无力,人真是无法抗拒命运,就象小船无法抗拒海浪!我垂了头:“哥,让我去吧!为了青帮!也为了我们!我想我们还是分开一段时间让彼此都冷静冷静!”

“哎……”哥哥一声沉重的叹息,象千年古刹苍凉的钟声,夹杂了多少无奈,包含了多少辛酸!我知道,哥哥他默许了!


说陈老三老谋深算一点也不假,他和我们约定会谈的地点,是在闹市的居民区里,原以为他取了大隐隐于市的意思,其实他的心思却更深了一层。他买了左右两栋楼相临的两个单元,然后隔墙打通,众人换了衣衫打扮以后,再从隔壁一栋楼里离开,换了两辆车,才到了他看的一间KTV里。

我们终于在地下室里见到了陈老三。陈老三年纪四十有余,面阔耳肥,身材富态,看模样更象个商场得意的生意人,反正横看竖看就是不象过我们这样刀头舐血生活的。他看到我,眼里有丝惊艳,但只是一瞬而过,随即却只剩下了分不清真假的笑意。看来他不光是外貌象个生意人,骨子里还有着生意人的精明。货物再好再合意,生意没谈成前依旧要贬它个十成十,这样谈判的时候才好坐地还价。

谈判的事情我不擅长,所以除了双方认识的时候说了两句场面话后,我一直安静地坐在那里。谈判由哥哥及倪叔两人来主导,陈老三提的要求很苛刻,包括行动时分担的责任,及双方以后分得的利益,明显都是不利于我们青帮。虽然我们双方都是因为有被萧曦灏吞掉的危险而合作的,对两方来说都是双赢,可是毕竟我们青帮眼前的是急难,而他陈老三却要松散许多,谈判的先期条件就不平衡,达成的协议会对我们不利这也是早有预见的。

哥哥和倪叔两人艰难地一分一分争取着我们青帮的利益,陈老三却是精明地掐住要害一分也不肯让步。我忽地起了个念头,不知道这一贯盛传好色的陈老三,在女色的引诱下,是否会色令智昏呢?有了这念头,到是禁不住地想要试试了!

我提起酒瓶给自己的杯中倒了点红酒,细细地抿着,在这酒气一蒸下,我的脸上渐渐露出种撩人的笑意来。陈老三的那双死鱼眼已经在向我这边溜了,虽然我看得出来,他竭力地想要把注意力放在谈判上,可是他的眼神却不自觉地向我漂来。我将双腿换了个方向架了起来,状若无意地撩了下旗袍的下摆,让修长洁白的大腿隐隐约约地露了出来。这下陈老三贪婪的目光再也无法收回,那眼神只有一个字“色”!

再精明的人也是有弱点的么……我轻笑!何况他的弱点正好是我的强项呢?我朝他晃了晃手中的酒杯,正打算抛一个媚人的眼神给他,却忽然觉得一道痛彻心扉的目光从旁而来。哥哥……我一惊!我知道我那放荡不堪的样子落在哥哥的眼中,他会是如何一种心痛如刀绞的感受!哥哥的眼神已经把他的感受万分明晰地告诉了我,我心尖便如针扎了一般,一阵钻心刺痛。我默默垂了头,拉了拉旗袍的下摆将腿掩了起来……

正在这时,门忽地被大力地撞开了,一个小喽罗一脸惶恐地冲进来道:“老大,不好了!门主带了一大批人冲进来来!”

“什么……”刚刚还沉稳的陈老三一失手居然将手中的杯子砸了个粉碎。“快!快!去外面把闸门都放下来!”陈老三一边吩咐着手下,一边拉了哥哥就往里间走,也没看见他在哪里起开了个开关,墙上有道暗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他一面将哥哥往门里塞一面急道:“快走!快走!这是通后面小道的!”

此行为表示谈判的诚意我们一共就来了四个人,哥哥、倪叔、我还有哥哥自三岁上就的不离身的保镖,被称做哥哥影子的林清。我和林清接着把倪叔往里送,倪叔已经有些岁数,慌乱之下居然绊了一下,加之通道又窄,只容一个人过,着实磨蹭了一会。刚把倪叔送进去,外间就有人动手的声音传来……看来人已经冲进来了,我对着林清道:“林清!你快进去!”

“不!二小姐你进去,我来断后!”林清果决地道。

“胡说!”我轻叱他:“你忘记你当时怎么对我发誓的?你说只有你有一口气在,就会寸步不离地守着哥哥,保护哥哥周全的!”

林清一怔,抬眸看我,一贯平静的脸上居然显出一种异乎寻常的复杂神情来,这里面似乎有不安有不舍或者是其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我无从分辨,我也不愿去分辨。我现在唯一想的就是让我这世上唯一的血肉至亲脱离险境!林清的功夫比我强太多,由他保护哥哥我放心。而我依靠手里的这些毒,能拖住追兵的时间也一会比林清长。

“快走!”我决绝地对林清道。

他向我行了一礼,低声道:“二小姐保重!”转过身决然地跨进了通道!

哥哥此时似乎看出了我的意图,但他却被倪叔和林清两人堵在通道里端,黑暗的通道,我看不见他的脸色,只有他焦急的声音传来:“安柔,你想做什么?快进来啊!”

我对着哥哥柔柔一笑,轻声道:“哥!记住!你还有海兰还有可慧!”

哥哥聪明绝顶怎么会听不出我话里的意思呢?黑暗中一道痛绝的目光射过来,那疯狂的声音吼道:“不……”

身后忽地有一阵冷冷地笑声传来,一个慵懒至极却又透着浓重危险之气的声音沉沉响起:“三叔,你这好热闹啊!请的是什么客人?”

虽然我从没听过这个声音,但是那几乎使人透不过气来的沉重压迫之感,使我异常明晰地知道来的人是谁。我对着林清道了句:“好好保护我哥!”也不等他答话,我“乒”地一声阖上了暗门,将身体牢牢抵在门上!

我深吸了一口气,带着妖媚惑人的笑意,缓缓回过身来,笑道:“萧门主!幸会啊!”

昏暗光线下,我看清了这个将我们青帮逼到绝路的男人,这个在道上被称做冷血恶魔的男人。英挺的身形,俊朗的五官,只是那墨黑的眸中却象凝固了千仞高山之上万年不化的寒冰,冷彻却又透着浓浓邪肆!在他的视线下,我居然无法抑制地被吸引,却又止不住地想要逃避……可我现在能做的!只能做的!而且必须做的!是对上他的眸光,绽开最迷人的笑颜!

“原来是闵二小姐!”他勾了唇,慵懒不羁的笑容凝在唇角,可是他下手却不如笑容般慵懒,大手一挥,立时就有五个大汉就朝我围来。黑洞洞的枪口,明晃晃的刀尖,将我围在了核心!他们动作极快,因为他们的目标是我背后的这道暗门!我挪了挪身体,抵紧了暗门,抿唇浅笑,纤手轻扬间,漫空红霞掩过……

“赤霞”!赤尾蝎毒配制而成!吸入者,气管及肺部象被火焰烧灼,每次呼吸都是折磨!红霞如落日余辉般悄然散去,余下的是那五人的翻滚与哀号!我配的毒,我下的药,效果自然如我所料!那惨烈的哀号下,在外圈围着我的众人,脸上果然有了些惧意,这正是我想要的!可惜这惊惧的众人中,并不包括萧曦灏!他的唇角越发勾出了一个弧度来,漆黑的眸子望向我,透出来的居然是种兴趣盎然的味道!仿佛是头饱食的狮子,却又发现了让它极感兴趣的猎物一般!那眼神让我没来由地一阵发寒!

“抓活的!”那薄唇一扬,吐出了三个字!

我隐约有种预料,今日我怕是在劫难逃!身上已经挂了彩,大概有五、六道口子吧!长的短的,深的浅的,却总伴着淋漓鲜血,失血已让我呼吸频促,气息难稳了!更为致命的是……我身上能立时起效的毒差不多都已经用完了!现在唯一能用来杀人的,只剩我藏在两手指甲里的“追魂”与“夺魄”了。这两种毒都没有解药,“追魂”的解药我一直没有配制成功,而“夺魄”的毒发时间只需三秒,无须解药。可是面对那些如潮水般,依旧将我团团围住的人影,我真不知道靠这些毒我还能坚持多久。只要他们一旦发觉我已是强弩之末,那我立时便会成了砧上鱼肉,任其宰割了!

被动与无力是我不喜欢的,就算是绝境,我也放手搏一搏。我的目光穿透了厚实的人墙,射到那嘴角依旧带着慵懒笑意的人身上。我已撑得够久了,哥哥他们想必已经逃远,若是现在能杀了萧曦灏,那六合门必然要乱上好一阵,我们青帮便有机会东山再起了!

我振作了精神,一手拾起地上的一把刀,从暗兜里掏出一把麻醉药粉,在众人的面前晃了晃,手一扬,就将药粉末尽数抹在了刀刃上!我站在那里,带着清淡的笑意,朝着众人扬了扬刀,道:“可别说我没提醒你们哦!这可是‘追魂’!”话音刚落,围着我的众人,立时就有两人退了两步,我微微一笑,一扬刀扑入了人群……

我自小便和毒物打交道,二十年来一直埋头于配制毒药,几乎没花过一点时间练习格斗技巧,横砍蛮劈自然不是这些人的对手,可是就凭了手上这把刀,人墙却生生给我冲开了道口子……萧曦灏已经近在眼前了,我欺近他,只要我藏着“夺魄”的左手划开他一点点皮肤,那……他一直在笑,慵懒的、不羁的、邪肆的!我也在笑,轻柔的、恬淡的、无害的!当两种笑容碰撞之时,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呢?应该会擦出璀璨的光芒来吧……

光芒一闪而过……我甚至没来得及看到他的动作,就听到“呲”一声响。我异常清晰地听到了破皮裂骨的声音,他手中的一把长剑居然在倏忽间穿透了我的右肩,将我牢牢钉在了身后冰冷的墙壁上……全身的鲜血似乎在刹那间都直冲上了脑门,肩头在瞬间的炙热过后,我居然能感觉到利剑在我身体中的那种冰凉,那种透了心的冰凉……剧烈的痛楚,渗入了每条神经,除了痛以外依然只有痛,痛到几乎无法呼吸!

但自小就用自己的身体和众多毒物对抗的我,忍受痛楚的能力已然非一般人可以想象,肩头剧烈的疼痛之下,我的意识依然分外清醒。萧曦灏站在我面前,面上依然云淡风清,看着我微笑着道:“果然是朵‘刺玫瑰’!”

我一个接着一个强迫自己深呼吸,我早知道这个男人手段狠辣,却没料到他居然可以狠到这个地步!我真是小看他了!体内的鲜血顺着肩头的伤口不断渗出,随着血液的流失,身体的温度一分一分降了下来,我想我的身体是极端希望能昏迷过去吧!但是意识不允许我这么做,只要指甲里藏的毒没被他发现,我就还有希望……要争取这种希望,必然就要下本钱!

我打量着他,心底盘算着,象他这样的强势的男人应该会喜欢怎么样的一种女人?柔弱的?或是强硬的?不管了!我没有时间来试探了,我就搏一下吧!

“好痛……”我用最可怜的语调低低哀鸣起来。那剧烈的喘息,那起伏的胸脯,那微颤的身体都在告诉眼前的男人,是怎样尖利的苦楚将我吞噬!

他的面上依然带着浅笑,望着我道:“怎么了?刚刚那满身是刺的玫瑰呢?”

“呃……”我抽泣着,适时地发出轻轻地呻吟:“‘刺’用完了,萧门主你饶过我吧!好痛啊……”

他的唇角一勾,几乎邪气地道:“用完了?那我可要好好查查!”我心头一凉,眼前这男人绝不是好糊弄的!只见他从腰间抽出把匕首来,拿在手里把玩着。那是把很奇特的匕首,不过三寸多长,却通身作墨黑之色,极尽妖异。他将匕首轻轻抵在了我的颈项来回摩挲着,的确是把极锋利的匕首,他甚至没用气力,我就能感觉到温热的鲜血从颈项间蜿蜒而下。

他暗沉着声音对我道:“不知道闵小姐带的毒,一般藏在哪里呢?”他探究地打量着我的身子,目光停在我的左肩上,饶有兴致地问道:“是不是这里?”我只见眼前墨光一闪,肩头便是一阵利痛,我身上穿的碎花旗袍被割裂了……半个肩头的衣衫褪了下来,露出了修长颈项,与半掩酥胸,由颈至肩一条极浅却极长的刀痕这时渐渐有鲜血淋漓渗出。

他伸出食指摩挲过我肩头的那道伤口,带着微微的笑容,轻声道:“好象这里没有么……”他的确是在那里笑着,但那笑容却好似一支冰箭射入了我的心窝,我只觉得透心的冰凉。

“不要啊……好痛……”我虚弱地向他哀求。他的目中似乎有了些不忍,但手下却没有丝毫停留,第二条血痕立时出现在了我右肩之上……随着第三道由肋至旗袍开叉处的血痕出现在我的身上,旗袍彻底成了碎布,从我身上极缓地滑落了……

萧曦灏围着我踱了两步,盯着我仅剩下的胸衣,邪邪笑着,恶意地道:“会不会藏在这里面?”

手起刀落……白色的布片飘落下来,象是凋零的秋草。我已经身无寸缕,赤裸裸的身体暴露在冰凉的空气中,暴露在男人们如狼的目光里……

“不……不要……”我惊恐无助地拼命摇头,抬起左臂想遮掩自己的身体,可惜力不从心,左臂还是滑落在了身侧。周围充斥着男人们抽气的声音……我知道我纤细、我纯白、我浑身浴血,那把将我牢牢钉在墙上的利剑让我看来就更象一朵染血的献祭之花,这脆弱却又血腥的模样足够使所有在场的男人产生征服亦或是摧残的欲望。

可是那些男人里似乎又不包括萧曦灏!他的眸子依然冷极,看着我的身子叹息道:“看来你的毒真是用完了!”他微嫌粗砺的手指触上了我的身子,游走在颈项、锁骨及酥胸间,每每触及伤口时却愈加恶意地重重搓揉,痛苦变本加厉地蔓过我所有的感官,我涩重地喘息着!我急促的呼吸似乎愉悦了他,他的手向下滑落,覆在了我左侧的柔软之上,几乎使尽了全力地狠狠揉捏起来。

“别……不要……别碰我!”我惊惶,我恐惧,我死命地挣扎着。

“怎么了?”他挑眉笑道:“不是听说你床上的功夫很了得吗?有许多男人都栽在你了手里呢?这会怎么怕了?”

“不要……求你不要……”我近乎痉挛地颤抖着,但肩上的禁锢却让我只能微微地颤动,这种带着恐惧的颤抖,这种近乎破碎的哀鸣,更加催发了他施暴的本性。一瞬间我在他的目中看到了……欲念……

我的心头微微笑了……

只见他一挥手,满屋的人瞬间都退了出去,连同地下的那些伤残,一个不留。他贴近我,狠狠地一把扯起了我的右腿,将那因失血而细弱到毫无气力的长腿跨上了他雄健的腰肢。失去了右腿的支撑,右肩一下吃重了许多,肩头的伤口在瞬息间撕开了寸许,鲜血汹涌而出,就象是永不干涸的泉水……凌厉的痛苦让我眼前一黑,几乎昏迷,可是仅存的意志告诉我,我还差一点点就要成功了……我必须要清醒过来!

他健壮的身体已在我失神之际挤进了我双腿之间……炙热的欲望,顶在我的身下,蠢蠢欲动!他伏在我的耳边,近乎邪肆地道:“本来象你这样被那么多男人用过的东西我是不想碰的,不过现在我到有点想法了,既然有那么多男人甘心死在你的床上,怕是味道真的不错吧!”

看着他火光粼粼的眼眸,我想是时候了……我深吸了一口气,用尽了残存的所有气力,抬起左手异常凌厉地朝他的背后抓去……

“呲……”熟悉的血肉模糊的声音,这次碎裂的是我的左腕!他的那把墨黑的匕首穿过了我的左腕,将我的左臂也钉在了生冷的墙面上……

“呜……”一声真正的哀嘶冲口而出!他却一把紧掐了我的下颚,凶蛮的吻摄住了我的唇舌,截断了我的哀鸣也截断了我的呼吸。他狠狠撕咬着我的唇舌,满嘴都是血腥,他贪婪地吮吸着我唇瓣上的血丝,我的鲜血似乎让他更加满足了。

直到我几近窒息,他才恋恋不舍地放脱了我,如刀的眸光望着我,眸底充斥着讥嘲,只听他揶揄道:“沈飞华的尸体曾经告诉我,你的指甲可是带刺的,是不是?可爱的‘刺玫瑰’?”

夜路走多了,看来今天我是真的遇到鬼了!眼前的这个男人太过冷酷,太多精明,我斗不过他,至少现在斗不过……最后支撑着我的那丝希望消散了……失血过多的身体已经无法保有清醒的意识!我绝望地阖上了眼眸,就算事到如今,我依然不想让自己的软弱与绝望落入他的眼睛。

我感觉到他粗砺的指端划过我的脸颊,向下探去,一直触到了我的胸口,轻轻揉捏起我胸前的那颗嫣红蓓蕾来……细细的,密密的,带着丝丝撩拨,似乎是想要唤起我的情欲。我僵硬着身体,迫使自己不去理会他的折弄!可无论我怎么抽开意识,胸前的那点嫣红在他的逗弄下依然逐渐挺立了起来,就如同及待采摘的樱桃……

他满是笑意地凑在我的耳边,舔弄着我的耳垂,带着丝疑惑的声音道:“怎么这么小?颜色也这么嫩!看起来就象个雏?一点也不象被那么多男人压过的!”

刻薄的话语,露骨的龌龊,我居然禁不住地颤抖,脸上瞬时作起烧来,我也分不清这是因为怒,还是因为羞!他用唇齿轻轻撕摩我绯红的颊,笑意越发浓烈了,凑近我的耳廓轻道;“连表情都这么可爱!闵安柔,你果然是有些本事,我都有点上火了哦!怪不得那么多男人甘心把命送给你!”说话间,他的手越发放肆起来,游移着向下探去……

这下我真的怕了,深深的惧意将我牢牢摄住,明知道以我现在这样子,越是反抗越是增加他的兴趣,可是……可是意识逐渐昏聩的我,已经管不住我的身体的本能了!

“别碰我!”我尽力挣扎起来,可越是挣扎却只能加速血液从我身体中的流失,身子已经没有丝毫气力了。我停止了挣扎,有些绝望地撇开头去,可他不许,钳住了我的下鄂,逼着我对上他的视线,深沉的眸光带着赤裸裸的欲念,微抿的唇瓣含着我艳丽的鲜血。那浓烈的血腥之气让我更加昏乱了,我无助地挣扎着,绝望地道:“放开我!放开我!”

他冰冷的眼神就象利刃穿透了我的眸子,狠然道:“你是骗人骗上瘾了?还是演戏演入迷了?真把自己当贞洁烈女了?”他没有再做停留,犀利的欲望瞬间撕裂了我的身体,身子里好似被滚烫的烙铁一路烫烙而过,那种痛苦,让我一阵痉挛。

“啊……”一声悲鸣冲口而出。

“你真的还是个处女?”他停下了身下的动作,一脸不可置信地问。

这的确是我的第一次,以往的那些男人在还没有真正碰到我以前,就都已经成了我手下亡魂了……我执意保留着干净的身子,我自己也不明白我这第一次想为谁而留!明知我和哥哥之间永远是个禁忌,我却执拗地不愿让别的男人碰触。我也不知道,身体里这薄薄的一层膜,对我来说究竟意味了什么?可是这却是我心底的一块净土,一块不愿让人踏足的净土。但是今天……这块土地却被人践踏了,而且是在我如此惨烈的境况下,被人恶意践踏的!

意识已经开始游移,我无法用理智来克制对这个男人的愤怒,他是用如此横蛮的手段强行占据了我的身体,我狠狠瞪了他一眼,凝眉骂道:“公狗!”

他眼眸一深,如黑夜般浓重的眸子里,闪过幽光,挑起眉毛讪笑道:“怎么了?好象很不甘心?难道你还为谁守身如玉不成?”

真是如恶魔般的男人,我无望地阖紧了眸,我真盼着自己能晕过去,这样就不用再眼睁睁地面对如此残酷的折磨了!他对我的漠然显然极为不满,目中隐约有着怒色,身下的欲望浅浅地撤了出去,可还没等我缓一口气,他尖利的凶器又象利箭般穿透而来……这一牵动,撕裂了身上所有的伤口,流淌而去的血液带走了我所有的意识!可是那残忍的男人,他不准许我晕过去!他的手在在匕首的刀把上轻轻一旋,刮肉剜骨般的尖利痛楚让我又清醒了过来!

“呜……”我惨绝地哀鸣。我的眼睛没有焦距,他唇角如同恶魔般的微笑忽远忽近,如同梦魇!

耳边有个声音响起:“不想再受苦的话,你最好保持清醒,因为我没有奸尸的嗜好!”

“萧曦灏你究竟是不是人?”我在急促的喘息下用最微弱的声音吐出了这句话!

“你说呢?”他暗哑着声音却分外愉悦地答到。身体里那狂暴贯穿、狠狠绞动的欲望给了我答案……

这是在受刑?还是在受辱?大概也没什么分别了吧!我的意识在混沌间游移着,不是清醒也不是昏迷,身体在他狂暴的风暴下,只能失去一切希望的随势飘摇。肩上的腕上的伤口不断地被撕开,温热的鲜血涌出,染透了我的全身,染红了整个墙面……我触目所见都是殷红……透过那一色的红……我想我看到了地狱……


“哥哥,你看啊!从这里看月亮好漂亮呢!”我坐在树叉之上,晃荡着双腿,指着树影婆娑间那朦胧的烟月,对哥哥道。

“安柔,下去吧!这里好高!”哥哥在旁边不无畏惧地对我道。

“不要!就你胆小!要下去你自己下去吧!”我赌气地又往树梢挪了挪。

“咔嚓”我甚至没来得及反应,脚下的树枝瞬间折断了……那种失重而跌落的感觉,让我完全懵了!

“安柔……”哥哥扑了过来,他一手抱着一根枝条,一手紧紧拽住了我的腕,我就这样悬在了半空。

“哥哥……哥哥……”我吓哭了!

“安柔乖!安柔不怕!”哥哥带着温暖的笑容,柔声安抚着我。

哥哥的笑容让我从惊恐中渐渐回过神来,只见哥哥拽住我的手臂上有道被树枝划破的深深血痕,淋漓的鲜血正从那道伤口里缓缓渗出,沿着他的胳膊滑落而下,一点一滴落在了我的面上!

我惊叫起来:“哥哥……”

哥哥望着我,目光在这沉沉黑夜里意外的晶亮:“放心!哥哥不会放开你的!哥哥永远都不会放开你的!”……

在大人找到我们前,我们在树上挂了近一个小时……那年我五岁,哥哥八岁!

“哥哥……”我好似又做那个梦了!我撑开沉重的眼帘,跃入目中的是一间狭小的房间,四壁萧然空无一无,只有我正躺着的那张小床是屋内唯一的家具!

“这是哪?”我狐疑起来。微一侧身,右肩上一阵剧痛入心,让我猛抽了一口冷气。这一痛之下,昏迷前的记忆象潮水般涌了回来。那利刃透过身体的冰凉,那满目化不去的殷红,还有那撕裂了我的身体,在我的身体里恣意驰骋他那肮脏兽欲的恶魔……原来……我是落到了萧曦灏的手里了!

该死……意识从昏乱中沉静下来,常年在凶险环境下的磨练让我迅速估量起身周的形式,及脱逃的希望来!微抬了抬右臂,肩上入骨作痛,不过还好,右臂还有知觉,右手也可以握拳。左手的情况似乎就不这么乐观了,整条左臂虽然行动如常,可从手腕以下却是一点也动不了。我从小学毒,多少也涉及点医道,自然也知道象这种对穿的伤口,肯定是要伤筋动骨的,两只手都废了也是完全有可能的!目前的情形也不算太坏,至少两处伤口都经过了包扎,没有再流血。身上其他的伤口看来也上过了药,鼻端充盈着三七淡淡微甘的气味,伤药应该还不坏!

我微微苦笑了下,他看来还不想让我就这么死了!萧曦灏这魔鬼究竟还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他那慵懒邪肆的笑容忽地在眼前掠过……那一瞬间我只觉得气息有点凝滞,一种我从没过有过的无力感将我摄住了,原来这世界上有许多事情,是我根本无能为力的。我一声无声的叹息……

哥哥!你是否平安呢?这成了我现在萦绕心头的唯一念头!

“醒了!”伴着门声的响动,萧曦灏带着恶魔般的笑意出现在我的面前,他伸出手来轻柔地摩挲着我的面颊道:“果然有着强悍的意志力啊!医生还都说,你最早也要后天才能醒过来呢!”

我视着他,他的面上虽然带着笑,可是那眼神却是冰冷,凛冽眸光下又隐着朦胧的血腥与浓浓的邪肆!那神色让我说不出的怵惕!在他的目光下我居然会止不住地打颤!

“你怕我?”他摩挲着我有点微颤的唇瓣,挑着眉问我。

我该怎么应对这个男人?我盘算着。应该强顽到底?还是可怜告饶?一般来讲,强顽反抗只会激发男人征服的欲望,而我现在的身子已经再也经不起他的折腾了,我不能把自己往万丈深渊里推。装做可怜呢?好似对他也不起什么作用!如果起作用的话,我就不该是如此支离破碎!那那种似强实弱,看似表面强硬的玻璃娃娃是不是能让眼前这个男人多少兴起些怜惜呢?

我打定了主意,缓缓阖了眸,轻颤着道:“不怕……”

“不怕?”他饶有兴趣地问:“那你为什么在发抖?”

“我……”我欲言又止,畏缩地一个颤抖。

我的样子似乎让他心情好了些,他的吻落了下来,落在我的颊上、颈上,很轻很缓没有触痛伤口。“别怕!”他喃呢着抚慰我道。

原来这男人喜欢这样的调调啊!我暗自松了口气。

他一把揭开了我身上的薄毯,毯下的我,一丝不挂……他那灼热的吻一路向下,袭向了胸前的浑圆,轻轻吮吸着那方柔软,我不停地打着颤,咬着下唇拼命隐忍。他因我的隐忍,动作却越来越狂野,吮吸变成了啃咬,刺痛之感让我越发难耐了,我轻颤了身体,用畏惧打颤的声音阻他道:“别!不要!”

他虽有不甘,却依旧停了下来,抬起头来望着我,目中有着满满的疼惜。男人果然都是有弱点的!我的心底在微笑。但面上却越加柔弱了,眼中氤氲了淡淡水气,我看着他,哀哀告饶道:“别这样,我受不了……真的受不了!”

他的目光在我的身体上来回扫视,指端在那些刀伤印痕上如飞絮临水般轻轻掠过,似乎有些愧疚地道:“好象是伤得挺重的!”

“放过我好不好?求你了!”我没有放过机会,软语向他哀求。

他眉宇一扬,望着我笑道:“那就让我抱抱你好不好?”

我一怔,那瞬间我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什么?那是饥饿的狮子瞄向猎物的眼神……那是嗜血的光芒……

我震住了,还没来得及回神,他壮硕的身体居然狠狠压覆了下来!我满身的伤口几乎爆裂,尖利的痛苦让我剧烈地喘息起来。他恶意地压制着我,舌尖轻柔地添弄着我被冷汗濡湿的鬓角,微笑着道:“让我猜猜,我们的‘刺玫瑰’现在在想什么?”他将他的额头抵上了我的额头,冷冷的眸光注视着我,嘴角微扬:“她一定是在想,男人都是有弱点的,她身上的男人也不例外!身上的男人喜欢的是那种似强实弱的小女人,所以她要扮好这种小女人的样子是不是?”

我的心头瞬间如冰水淋下,这男人……居然可以看透我心中所想……

“安柔!”他伏在我耳边柔声唤我,炙热的气息烧灼了我的耳廓:“我告诉你!我什么样的女人都不喜欢,但我最不喜欢的女人,是那种被我压在身下,还在冷静算计我的女人!通常对于这种女人……”他有意的停顿了一下!那恐怖的气息让我一个颤抖,真正的颤抖,不是伪装!他的目中寒芒一显:“我会让她在我身下的时候,再也没机会盘算别的!”

因为失血而毫无气力的双腿,被他蛮力地扯成一个大字形,私处尚且红肿,他不存丝毫怜惜地狠狠贯穿而过,剧烈的痛楚让我弓起身来,他却不给我丝毫喘息,狂暴地开始了他的无度需索……

“呜……”我咬牙阻断了本要脱口的哀鸣。

这男人简直就是野兽!他无休无止地律动着,每一次都牵动了我全身的伤口,而他的唇齿所到之处,没给我留下一块完好的肌肤!他果然说到也做到了,在那剧烈的痛苦中,我的确无法再盘算任何事情,我只能紧紧咬住了下唇,承受着那惨烈的侵占。而那痛苦却好似没有尽头,不知多久,他终于宣泄了他的欲望,我却连呼吸都已微不可闻了!

他拽着我的发,将我从床上半拖起来直视着我,他的眸子冷彻,丝毫不象刚刚从欲望的颠峰中回过神来的人。他拍了拍我的颊,让我保持清醒,冷冷对我道:“闵安柔,你要是真聪明的话,就应该知道,以后别再在我面前打什么鬼主意了!我们是同一种人,你的那些小玩意不够我看的!”

这男人真是个魔鬼!不对!魔鬼也不如他狠,不如他绝!我怎么忘记了道上给他的‘雅号’呢?我怎么忘记了道上盛传的他那非人手段呢?何况我们之间不仅仅是利益间的争斗,更有化不去世仇?落在他这个冷血恶魔手上,生肯定不如死吧!既然如何伪装都骗不过他的眼目,那我现在能做的就是……

“禽兽!欲求不满的畜生!”我一口血沫淬在他的面上,低声咒骂道。

他的唇角一冷,目中凶光如天际流星般划过,可那冲天的杀气在转瞬间却又消失不见了!他缓缓站起身来,负手而立,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那慵懒的笑容重又回到了他的唇角,我的心瞬间抽紧了,他的笑容远比他的愤怒更让我惊惧!

“你是想激我杀了你?告诉你你休想!”他一把钳住我的下颚,逼视着我道:“我还等着你告诉我,我那三千八百万货的下落呢!你的命这么值钱,我怎么舍得你死?”

他眼底隐约的冷意,使我心头一寒,居然禁不住地想要打颤,但是我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能示弱,我视定了他,浅笑道:“原来我的命这么值钱啊!那可真是奇货可居了!看来我要好好地待价而估!”

他有些放肆地大笑起来,撒手放脱了我,抬手抹了抹自己面上的血沫,扯着唇角道:“闵安柔,我真是要敬佩你的胆色了!怪不得你敢一个人来挑我的堂口,劫我的东西,杀我的人呢!”

我伏在那里剧烈地喘息着,现在连呼吸对我都是一种折磨,我豁出了,斜睨着他道:“谢谢萧门主夸奖!”

他笑,笑的灿烂,笑的温柔,笑的让我悚然,可是语声却异常地凛冽:“闵安柔!看在这两次你让我玩得挺尽兴的份上,我给你条路走。只要你把那批货还给我,我就给你个痛快!”

恶毒、刻薄而且龌龊的话语钻入我的耳来,我终是禁不住愤怒地发起抖来,我凝了眉宇,沉声道:“还给你是死!不还给你也是死!那你说我是还还是不还?”

“错了!”他拧着眉对我道:“还了是死!不还是活!就看你怎么选了……”

“我这人平时胆子是大,可就是怕死!所以我选活!”我笑着答他。如果有可能的话,我真希望我能选择死,可是把东西还给他了,就等于向越南人,向整个道上都承认这次是我们半途劫的货,这样青帮怕就真是要走投无路了!

他望着我,神色间有着两分意外,摇头道:“闵安柔啊闵安柔!我真是不知道说你是勇敢呢!还是说你不知死活!”说着他缓缓俯下身来,将四肢都几近残废的我,轻轻地放平在床上,很体贴地为我拉上薄毯。

他越是温柔,我却越是畏惧起来,只见他在我额上印下了一个轻柔的吻,轻轻道:“今天你也累了,好好休息!明儿我会让你见见什么叫禽兽?什么叫欲求不满的畜生……”他忽地覆下身来,寒冰般的双眸紧盯着我,道:“哦!忘了告诉你,那可不是一只……”他对着我诡异一笑,续道:“那可是一群哦……”

我承认他很会恐吓,我只觉得无边寒意席卷而过,在那瞬间我想到的就只有“死”……可是四肢几乎都不能动的我,连从这小床上爬起来的力量都没有,惶论是“死”……


这一夜,沉沉昏睡中噩梦无边,但无论哪个梦里却都有那慵懒邪肆的笑容,那笑容比任何妖魔鬼怪更让我心中悚然。

“快起来!”我只觉得身上一寒,耳边有个陌生的声音叫嚣道。我费力地睁开眼睛,只见床边站着两个陌生的男人,二十来岁的年纪作小喽罗的打扮,他们的四只眼睛着实不客气在我那满是刀伤与萧曦灏留下的青痕红印的身体上来回扫着。我下意识地用微微能动的左臂去挡,其中一个却大力地拽住我的左臂将我从床上拖了起来,喝道:“快起来,门主等你呢!”两人说着拿了件宽敞的布袍子给我套上,虽说是为我穿衣服,但两个人的手却都不规矩地在我身上着实轻薄了一把。我抿着唇,不叫也不反抗,我想怕是任何一个不太丑的年轻女人,沦为阶下囚时都是逃不过这样的命运的。

这两个小喽罗毕竟胆量有限,不敢真把我压到床上,手上占了点便宜后却把自己弄得面红耳赤,气息粗重了!两人不敢再停留,半拖半架地把我往外带。失血过多根本还没恢复的身体,连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我任由他们钳制着带出房去。满布全身的大小伤口,连一个细小的颤动都变成了一种刑罚,冷汗密密爬满了全身。我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两人将我重重向前一推,道:“门主,人带来了!”

我脚下脱力,踉跄了两步,扑跌而去,原以为等着我的是冰冷的大理石地面,没想到斜里却有一双强健的手臂将我揽住,我一头跌进了男人雄健坚实的胸膛中。“闵小姐,怎么这么不小心?”

恶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男人的声音有着笑意,用手轻轻抹拭着我额际的冷汗,颇有怜惜地道:“怎么这么多冷汗?脸色也这么差?难道闵小姐昨晚休息的不好?”那语声听来分外真诚,好似蕴藏着多少怜惜,多少不忍,可是这些都盖不去他眼底那抹讥嘲。看来这男人很喜欢猫捉老鼠的游戏!

他玩不尽兴是不会放过我的,我无奈地一声叹息,挑眉道:“托萧门主的福!我很好!”

“那敢情好!”他笑的灿烂:“今天的节目很精彩,闵小姐要是看不完就昏到的话,那岂不是很扫兴?”

他明明说的愉悦,可我只觉得身上没来由地一阵恶寒!我不愿再看他的笑脸,有意挪开视线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这是间很大的房间,可能象个篮球场一般,萧曦灏居中而坐,左右两溜各有两张和三张椅子,除了左首第一张椅子轮空外,其余都坐了人,大厅里面更是聚集来约莫百多人。看这情势,我猜度这该是他们六合门的议事堂,在坐的应该是其他四个帮的当家,首座轮空则应该是陈老三的位置。不知这陈老三怎么样了?

我念头刚起,突然有几声狂乱的犬吠之声将我惊断,我抬头去望,只见有几个小喽罗推了只大铁笼子到了厅上。三头藏獒在笼子里狂吠,听那声音怕是饿得狠了,凄厉的声音居然有些象狼!我还没来得及猜测这三只畜生是用来干吗,又有一个男人赤裸着上身被架了进来,几个小喽罗手脚麻利里将他捆在了十字型的刑架上!那男人抬起头来,惊恐的眸光掠过全场,我这才看清,这不正是我刚刚念及的陈老三吗……

望着陈老三惊恐绝望的目光,我突然觉得有丝不安,止不住地颤了下。那个慵懒的声音忽地伏在我耳边道:“好戏开场咯!”

“兄弟们!这家伙吃里爬外,勾搭青帮要暗杀门主,想要毁掉我们六合门!”场内一个穿鲜红色T恤的男人,拿了把匕首指着陈老三,大声地对全场的人道:“兄弟们!你们说这样的人该怎么罚?”

下面立时有许多人叫嚣起来:“杀了这狼心狗肺的东西!”“拿他的心肝去喂狗!”

陈老三在众人的叫嚣下,脸色就如死灰一般,肥硕的身子一下一下地抽搐着!

那红衣男人,挥挥手示意大家安静,众人的鼓噪平歇了点,只听他朗声道:“按照门规,吃里爬外、勾结外敌、谋害门主都是死罪,今天就把他的心肝挖出来喂狗,大家说好不好?”

“好!”

底下众人居然异口同声,那声音震耳欲聋,我觉得整个屋子都颤动了!

匕首银光划过,陈老三凄厉的一声哀号响彻云霄,那红衣男人已经从他右臂上割下了一大块皮肉,扔向了狗笼!三只饿狠了的畜生扑将上来,瞬间就将那块肉完全扯碎吞落。陈老三好象已经懵了,呆滞了目光望着三条藏獒生吞了他的血肉。第二刀马上又落在了他的左臂上……这鲜血淋漓的场面,这浓烈的血腥之气,让在场的许多人都兴奋地红了眼,叫嚣之声此起彼伏。

我承认死在我手下的人究竟有多少我已经记不得了,我也见过许多血腥的场面,其中那些中了我“追魂”的人皮穿肉烂满地打滚,那情状也称得上惨烈,可是……可是那些却都及不上眼前这如此直接,如此清晰,却又如此残忍的血淋淋景象。我只觉得胃部一阵抽搐,忍不住撇开了头。

“怎么了?不好看?”

萧曦灏一把钳住我的下颚,迫我转向那血腥的场面,我强不过他的气力,只能阖上了眼。他手下使劲一掐,下颚如同碎裂了一般,犀利的痛楚让我蹙了眉,他在我耳边冷冷道:“好好睁开眼看着,否则我让你的眼睛永远阖不上!”

我知道这男人说的出,做的到,到真怕他会拿我的眼睛来开刀,只得睁开了眼睛。现在场中已经开始上演开膛破肚,匕首插入了陈老三的心窝,陈老三在一声惨绝的呼号后,绝了声响。匕首却在他尚且起伏的胸膛上一个搅动,艳绝的红色瞬间漫溢而开,就象化开的水彩,晕染了他那白胖的身体,继而染透了他身下的地面。红衣男人将手伸入了那个血洞……一颗尚且微微跳动的心脏活生生地被掏了出来,带着一串如珍珠般的血沫,成了那三头藏獒的盘中之餐。

我真是看不下去了,胃中一阵一阵地翻搅,萧曦灏摩挲着我的面颊对我道:“怎么样?节目精彩不?”

我深吸了一口气,哑声道:“禽兽!”

“对!一群禽兽!”他笑得颇为畅快,一把抬起我的下颚,笑着对我道:“那你猜,这群禽兽会怎么对你?”

“什么……”

“什么……”他甚至不等我回神,便一把拽起我的衣领,将我拖至厅中,朗声道:“众位兄弟,这女人是青帮当家人的亲妹妹!她一个人挑了我们的北安堂,杀了我们二十个兄弟,劫了我们价值三千八百万的货,大家说这样的女人该怎么罚?”

男人们的目光如狼似虎,那一道道都好似要将我生吞活剥了一般。“干死她!干死她!”“让这婊子尝尝畜生的味道!让野狗干死她!”

赤裸裸邪祟的话语,让我心间一阵恶寒!刚刚那血淋淋的场面看来已经让这些男人红了眼,他们期待着更残忍暴虐的场面来刺激他们的神经。萧曦灏凑到我的耳边满是笑意:“他们说要那些畜生干死你哦!”

我神情漠然,抿唇不语。没有看到料想中的惊恐与慌乱,看来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他蹙紧了眉,扳过我的颊,视着我道:“没听见?还是吓傻了?”

我极平静地道:“听见了!”

他眉头沉了两分:“如果你现在求饶,把东西交出来的话,我可以考虑给你个痛快!”

我的唇角微微一扬,看着他轻笑道:“我打赌,只要我不将那些货交出来,你就不会让那些畜生碰我的!”

他一怔,继而勾了勾唇,笑道:“怎么说?”

“我的样子还象能禁得起那些畜生的折腾吗?”我看着他:“而你……惦记了那些货,不会舍得让我死,所以我打赌你不会让它们碰我!”

他还是笑着,笑容却有些诡异,指端抚过我苍白的唇瓣:“有趣!有趣!象你这样的女人真是有趣!想不想赌赌看?”

“彩头呢?”我反问。

他看着我,静默了一会,却是大笑起来道:“那就赌那三千八百万的货吧!你若向我求饶,那你就将货还给我!你若不求……那货我就再也不向你要!如何?”

我拿性命和作为女人最后的一点尊严来和他赌,是赌他因为那批货而不会真想要了我的命!可是他却觉察到了,居然拿那批货来作彩头,他是要让我绝了那个念头!他这是在告诉我,他宁可不要那批货也要我向他低头……好个心计深沉的男人!

“怎么了?不想赌了?现在还来得及!”他看着僵立着的我,舒畅地笑着。

我深吸了口气,望着他,居然也笑了:“赌!”

他因我的一个字,一下沉了脸色,薄唇抿成一条冰线,沉声嘱咐旁边那个红T恤的男人:“阿信!送她进去!”

三只用陈老三的血肉喂饱的畜生,此时却已被下了药,发了情的它们在笼内不安地来回游走,发出沉沉低吼,瞪圆的兽眼闪动着丝丝绿芒……笼子的门已经打开了,那森冷铁条间的方寸之地对我来说是地狱的入口。

“不用麻烦了!我自己走!”我努力站直了是身体,一凝眉宇,冷冷道。我稳定了有些摇晃的身子,一步一步缓慢却又坚定地往笼子走去,全场所有的人都怔住了!大概没有一个人可以想到,一个女人可以面不改色地走向一群发了情的野狗,她将要面对的结果自然是不言而喻……众目睽睽之下,被一群畜生给……这是任何一个女人都无法接受的惨烈境况!可我却是一步步走了过去,已经走到了笼门口,我能感觉萧曦灏他那道冷彻心肺的目光正如跗骨之蛆般紧紧贴在我的背上,他有十足的把握等我向他求饶。

整个大厅中这时分外安静,只剩下众人和那三头畜生差不多的粗重喘息。我用积蓄已久的气力抬起了左腕,往结实的铁条上奋力一击,腕上才收口的伤口立时见了血,那鲜血近乎汹涌地漫过白色绷带,漫过整个手腕,顺着手腕、手掌、手指缓缓跌落。我回过身对着萧曦灏嫣然一笑……他原本好整以暇的神色忽地一僵,脸上失却了一贯的从容,他似乎已经察觉了我的意图,却僵硬了表情不肯承认他输!

他的确是个恶魔,看来这赌也并非如我所料地这般顺利,也许我真会赔了性命吧!死!好似也不坏!就这样死了对我未尝不是种幸运!

我抬起腕,将一手淋漓鲜血尽数抹在了咽喉颈项之上,一抬脚跨进了门去……三头畜生立时扑了上来,那凶狠地力道,立时将我掀倒在地。我长久以来也以这些畜生来试验各种药物,所以我了解它们,它们刚刚用人肉和人血来喂食,如今我身上浓重的血腥之气,可以盖过它们的情欲,刺激它们嗜血的本能!一条藏獒一口咬住了我满是鲜血的左腕,奋力一个甩头,皮肉撕裂,骨骼折断,痛楚到了麻木,我只觉得窒息!我却来不及看一下左腕的情况,因为另外两只已经瞄准了我的颈项,森森白牙,垂着丝丝唾液,血盆大口伴着浓重的腥味……我闭了眼……

“乒”!“乒”!“乒”!三声利落的枪声,狗血似乎比人血更为膻腥,那呛人的鲜血溅满了我全身,我那件素色的布袍之上,瞬间开遍了血色之花。

生死边缘的游走,性命的豪赌,巨大的刺激冲击了我的感官,我想我是有些恍惚了!只觉有人将我从地上捞起,摇晃着我对我道:“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人?”

我笑得灿烂,我笑得妖娆。“我赢了,是不是?”

我赢了,我的确是赢了!但输与赢对我来说并无多大区别!不过是从一个不幸落入另一个不幸,从一种折磨换成另一种折磨。十字型的刑架,染透了陈老三的血,浓重的血腥,窒息的气息,如今被牢牢缚在上面的却是我!

恶魔倨傲地站在我面前,带着薄笑,眉眼间却是如冰。衣衫已被撕裂,没有怜惜更不可能有些许抚慰,有的只是横蛮的侵占。我想我的神经已经习惯于他的暴虐了,可我的身体依旧会痛,痛的揪心,压制不了的痛呼断断续续地逸出唇角。单纯的强暴与被强暴,身为女人便是如此悲哀,当男人们无计可施时,通常就会用这种卑劣的方法企图让她们屈服。

“你言而无信……”我嘶哑着声音道。

“我有问过你那批东西的下落吗?”男人抬起我的下颚,满意于我的痛苦。我哑然了,他的确是不曾问过,他是在等我自己屈服。他有力的大手死死掐住了我的腰身,欲望狠狠贯来,每次都是狠绝!我疼到发抖,我疼到抽搐,我疼到什么都无法感受!我不明白这样刻意折磨我身体的侵占究竟有何意义,他是不会得到他想要的快感的。如果他单纯地只是想要我痛苦,那这刑室任何一件刑具都会如他所愿,可他为什么偏偏要选择这种呢?他的行为看来绝对不是仅止于想让我屈服了!他究竟想干什么?他究竟想干什么?我盯紧了他的眼眸,冷彻而清亮如天际寒星的眼眸,我探了进去,那瞬间我好似看透了他的灵魂。

“我哥不会上你的当的!”我脱口道。

他望着我,神色有些讶异,抚着我紧蹙的眉宇,摇了摇头:“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太聪明的女人是不招男人喜欢的?”

我咬着牙,撇开头:“我哥一定不会上你的当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哦?”他挑挑眉,从桌上的DV里取出了带子扬了扬道:“你的意思是,我们这段拍得不够精彩?还不够你那哥哥心疼你的?那是不是要来点更刺激的?”

他走了过来,眼眸清冷,唇有薄笑,手指轻轻抚过我的双目,凑在我耳边低语道:“你看再配上你一双眼睛,是不是够从你哥哥那里换那批货了?”他亮出了那把墨黑的匕首,极轻极缓地贴上了我的目……

冰冷的刀刃贴在我的肤上,我剧烈地一颤,我已经无法抑制那种刻骨的恐惧了!“不要!”我宁可很决然地去死,我却无法忍受他弄瞎我的眼睛。我怕黑,我们这类人明明就是生活在黑暗中的,可是我却怕黑!黑暗让我无助,黑暗让我绝望!小时候我曾在无数的黑夜从梦中惊醒过来,然后再也无法入眠,每次都要哥哥抱着我看窗外的月亮,看着那一抹银光笼了我一身,驱散了无边黑暗,听着哥哥宽广胸膛中结实有力的心跳,许久许久我才可以睡着!我不能想象永远沉沦于黑暗中该是什么样的无望!

“不要!不要!”我是真的怕了,两滴眼泪涌出眼窝滑落面际。

“你哭了?”他回握了匕首,指端摩过我面颊上的泪珠,不可置信地道:“你真的哭了?”

这么多天积压的恐惧,在这两滴眼泪的催逼下再也不能克制,通通化作汹涌泪水瓢泼而下。

他抬起我的下颚,疑惑地望着我的迷朦泪眼,眼神忽地一深,手指一下使力,掐紧了我道:“不要再装了!我早就警告过你,不要再在我面前耍把戏!我不是那些死在你手下的蠢男人,我不会给你骗到的!”

他以为我又在作假,可我真的无法抑制心底深深的惧意,泪水依旧不断地滑落下来。他一扬匕首,寒光凛冽的刀尖已经触上了我的眼帘,他蹙紧了眉头,对我道:“再装,我就真把你的眼珠挖出来了,送给你哥哥下酒!”

看来我以往骗人真是骗多了,不该流的眼泪流得太多,今日终是遭了报应,如今真是怕得想哭,却不许我流眼泪了!我拼命地想止住眼泪,可那一点一滴却又毫不争气地滚滚而下。他的匕首又向前了一分,我只觉得眼上冷冷一疼……

鲜血一下充斥了眼目,一片一片皆是血红!我再也看不见了吗?我再也看不见了吗?他的气息夹杂着冰冷的刀刃似乎还再迫近,绝望深深将我摄住,我无助地左右摇晃着头颅,我不知道我在害怕什么,我已经无路可退,最坏的已经经过,难道还能更坏不成?可我的确就是在害怕,恐惧象眼前那无边黑暗般完全将我吞没,我机械地摇晃着头,试图在躲避什么,可是什么也躲不开,什么也避不了……

我只有绝望,我将绝望化作了无望的抵抗:“不要!不要!”我呜咽着狂乱地挣扎,更本不在乎将肩头的伤口再度撕扯而开。

“够了!够了!”那健硕的身躯紧紧压制了我的挣扎,一双有力的大手捧住了我的面颊:“别挣了,你的眼睛没事,只是划到了眼皮!你的眼睛没事!没事!”

真的吗?我从狂乱中稍稍收回了一些心智,我试图睁开眼来,可是依旧是满目艳红!“你骗我!你骗我!我看不见了!我再也看不见了!”绝望又将我紧紧围住。

“我没骗你!真的!”他的吻落在了我的眼上,极其小心地轻轻吮吸着血丝,那吻是如此的温柔,柔到让我的心都奇异地平复下来。“你只是被鲜血朦住了眼!你再睁开看看!”他轻轻地对我道。

“不……”我摇头,我在害怕,我怕我睁开眼来便是永世的黑暗。

“试试!听话!”那声音是宠腻的带着丝丝哄骗,居然在那瞬间让我想到了那时候夜夜哄我入眠的哥哥……我受了蛊惑,缓缓睁开了眼来。是光……还有他的脸……经历了黑暗后才发觉光明如此难能可贵,体味了失去才知道拥有的弥足珍贵。我的泪水居然象关不住的闸门般汹涌而出,我分不清这是恐惧?是害怕?或者只是单纯地想哭?我突然意识到也许我真的不如我想象得那么坚强,那失控的泪水让我窥见了心底最软弱的一面。一种从未有过的无力感充斥了我的身体,无边的黑暗象冲不开的阴霾紧紧将我摄住!我明明是那么畏惧黑暗,可却在这一片混沌中体味到了一种分外心安的感受,也许那没有尽头的黑暗之地,才是我真正安憩之所在。我安然地朝他淡淡一笑……

“你怎么了?你怎么了?”我沉入那片无尽的黑暗时,耳畔似乎有个失措的声音在焦急惶然地呼道。

“你说她可能会死?怎么可能?她之前甚至都不曾晕过去过!怎么可能就要死了?”

我从一片死水般的沉寂中渐渐醒来,突兀地这句话便钻入耳来,是萧曦灏的声音,却有着不曾听过的焦躁。

另一个阴冷的声音在那里漫不经心地道:“是的!会死!她只是一直拿自己的身体来试各种毒药,所以抗毒性上升的同时,附带地痛觉也渐渐麻木了!你可以理解为她的意志力强韧,可以忍耐常人很难忍受的痛楚,但那并不是说她的体质要优于常人!这么重的伤,能活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空气一时间沉寂了,象是凝固了一般……我的身体,自然我自己最为了解,我长时间地生活在与各种毒药的对抗中,痛楚已经成了生命中无法割除的一部分,我的神经早已习惯于痛苦,可是我的身体却并不会因此强健一分一毫,相反地可能尚且不如常人。我的身体的底线究竟在那里,我很清楚,不过用清醒的意识听别人宣判自己的死刑,滋味到底有些异样,我居然有种想笑的冲动。可我不能笑,昏迷或者说装做昏迷对现在的我来说,是种仁慈。

一种熟悉的压迫气息忽地凑近了我,略嫌粗砺的指端抚在我的颊上,轻轻地,柔柔地,可我却能体味到其中流露出来的不能抑制的不安。

“那她活下去的希望有多大?”萧曦灏在我耳边有些闷闷地问。

“那要看她自己的求生意志!还有就是用药以后的情况!不过最主要的一点……”那阴冷的声音却意外地大胆:“你要想她活,就别再碰她,她活下去的希望就会大几分!”

我原以为以萧曦灏的性子,这强势带有命令的语句他必然是要发怒的,但出乎意料,他沉默了许久,居然用一种沉沉地语调答道:“我知道了……”

我一怔,我真的怀疑在我身边的这个人究竟是不是萧曦灏了!那一贯霸道地象是九天之上振翅能遮天避日的雄鹰般强势的男人,何时收起了那硕大的羽翼?那语调居然是满满地心疼与怜惜?我终于忍不住撑开那沉重的眼帘去望他……是他……却又不象是他……那往日里一贯清冷如凝冰的眼眸里,此刻闪着的是压抑不了,掩饰不住的心疼与不安。真是可笑!狼心疼了羊……猎人怜惜了猎物……他居然对我有了不忍……也许……也许这对我来说是个机会……

一种带着媚惑的笑容浮上了我的唇角!床边的人一愣,有些不太确信地问:“你醒了?你真的醒了?”

我默然点头。

他的神色有些喜出望外,那一脸欣喜的神情,不知怎地让我居然想到了从我手里接过巧克力豆的小可慧。我又止不住地笑了。

“不许你这么笑!”他俯下身来,凑近我有些气急败坏地道。

我笑得愈加欢畅,挑眉对他道:“萧曦灏!你在心疼我!你真的在心疼我!”我微微仰起身来,唇瓣状似无意地轻触他的唇角,舌尖在他抿紧的唇线上摩挲而过,这把戏这些年来我极端地擅长。他的唇舌不自觉地向我迎来,我却适时退开,微微侧开脸去,避过他那有些凌乱的气息。他不满,搬过我的下颚,舌尖灵巧地撬开了我紧合的牙关直探而入,我尽我可能地回应于他,唇齿的纠缠让他的气息越发地沉重。他的眼神中已经有了粼粼火光,一种能将我焚烧殆尽的火光。我微微抬起下颚,让他灼热的唇略过唇角面颐,沿着娇好颈项一路逶迤而下……我将目光直直投向天顶的方向,屋顶的正中是一只水晶吊灯,十六根向外反转成优美弧度的银色金属条上,垂下了络络透明的泪滴型水晶串。白色的灯光在这水晶的折射下,泛起迷离的光晕。很美……那眩目的光芒迷乱了我眼,我轻轻阖了眸。人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老天爷,我的遗愿你是否能听到?我只希望,来世我和哥哥不再是兄妹!

“你在求死是不是?”身上的男人不知何时停下了狂暴的掠夺,支起身来厉声问我。他微眯了双眼,盯紧了我,哑着嗓子追问道:“你到这时候,居然还一步步算计着想要速死,是不是?”

我终究还是没有骗过他……我有些无望地将目光投向他,凄然笑道:“为什么?为什么我从来骗不过你?”

他的眼中暴戾的光芒熠熠闪烁,提起右手一拳重重击落,我本能地微微侧开头去。他的拳头重重击在我的耳际,凛冽的拳风震得我的双耳隆隆作响,脑中一阵发闷。我从昏乱中缓缓抬起头来,只见滔天的愤怒自他的眼中迅速退去,换上的是惯有的清冷薄笑……

“完了……”我暗叹一声,这次我怕是真的激怒了一头狮子!

“你以为你死了之后,我就没有东西可以要挟闵安轩了?”他冷冷地勾着唇角。

我默然不答,算是默认了吧!

“你的命至少还值三千八百万,你说我怎么舍得你就这么死了?”他异常温柔地轻啄着我的颊,低低问道。

我莞尔一笑,讥嘲道:“萧曦灏,你是不是太高估你自己了?你是人,你不是神!你的确可以令许多汲汲求生的人死,但是你不可以让一心求死的人生!你别忘了,刚刚那医生说的话!活与不活要看我自己的求生意志!你既然不愿成全我,让我速死。我到也不介意细细体味下死亡的感受,据说那可是种极致的美丽!”

他明明还是笑着,可面上的筋肉却微微抽搐起来,咬着牙对我道:“那……走着瞧!”


我的四肢被皮质的镣铐紧缚在四角的床柱之上,手脚几乎已经被拉得笔直,没有给我留下任何活动的余地,这是他在我拿了水杯的碎玻璃企图自戕后,采取的措施!我脚踝的静脉上正打着点滴,我猜这其中不单止有药物,更多的还有营养的成分,因为我已经绝食有两天了!我当然知道我现在正处在他二十四小时的监控下,类似割脉、绝食等小动作自然是不可能起到自杀的作用,我也无非就是想将自己的情况弄得更糟一点罢了!不过看来我也算是白费了心思,我的身体本来就有很强的抗药性,卓越的抗毒能力自然是这种抗药性表现出来的好的一面,但其另一面便是我的身体对其他所有药物的排斥!抗生素及神经麻痹性的镇痛药物对我已经完全失效了,其他药物的效果也十分有限。得不到药物的控制,我左腕的伤口迅速恶化,引起了高烧等并发症状,加之失去了精神力的支撑,我的身体在数日内迅速地垮了下去。持续的发烧,已经让我的意识昏聩,我似乎一直在光明与黑暗间游走,我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虚幻。朦胧间,眼前徘徊不去的,满满都是哥哥的影子,哥哥的笑,哥哥的愁,哥哥宽阔的胸膛,哥哥温暖的拥抱,哥哥的点点滴滴都异常的明晰……

三年前……

我步出机场的大厅,深吸了一口气,故乡的空气沁入心脾,虽然心肺间还是有点隐隐作痛,但是我的心情却格外愉悦!我总算是回来了,父亲总算是同意让我回来了,实在是太好了!要是再不能回来的话,我怕我就真该死在云南了。三年前父亲将我送去那里,跟随当地一位用毒行家白行云学习毒术,我承认白老师是个不错的老师,对我是悉心教授从不藏私,但是……但是他每天都会逼着我拿自己的身体来试毒,从最开始的那些毒性较弱的毒药,发展到现在居然让我小剂量地服食砒霜。我怕再过两天他是不是会拿砒霜水当茶给我喝……我总觉得他可能早就不把我当作人看了?想到日夜和那些毒物的对抗,想着那些催肝裂胆的痛苦,我依然会止不住地发抖。

“算了算了!不去想他了!”我甩甩头:“我总算是逃脱那里的噩梦了!”

“二小姐……”倪叔的声音将我从冥想中拉了回来,我抬起头来,只见倪叔一脸和煦的笑容出现在我面前。我微感失望,我一直以为回来后第一眼我会看到的是哥哥那能撕裂黑夜般的笑容,等我的将是那温暖象冬日暖阳的拥抱……没想到,来接机的居然只有倪叔……

“二小姐,你怎么了?”倪叔盯着我,不无担心地问。

我深吸了一口气,换过笑脸道:“没什么,坐久了飞机有点累!倪叔,哥哥呢?他很忙吗?”

“是啊!少爷这两天忙得不可开交呢!”倪叔苍老的面上布满了浓重的笑意。

我微松了口气,原来哥哥是太忙了,所以才没来接我,还好还好,哥哥没事就好!

黑色的奥迪平稳地奔驰在高速公路上,我支着下颚望着窗外熟悉又陌生的景色,有些狐疑地问:“倪叔,这不是回家的路,这是去哪?”

“教堂!”

“教堂?”我更加迷糊了。

“是啊!今天是少爷的婚礼,二小姐你能及时赶回来真是太好了,要是你没赶上,少爷一定会失望的!”

“倪叔,你说什么?”我只觉头顶有惊雷劈过,一阵气闷……

倪叔不解地望着我道:“少爷今天举行婚礼,难道老爷在电话里没有告诉二小姐吗?”

天地似乎在旋转,四周的景物都恍惚起来,我拽着倪叔的手臂,努力稳定了晃乱的视线,追问道:“哥哥和谁结婚?和谁?”

“万小姐啊!”倪叔的神色有点怔。

“哪个万小姐?”

“万海兰!万小姐!”

胸口一阵钻心绞痛,以往剧毒在身体里叫嚣时似乎都没有如此痛过!就好象钢刀将心脏层层剖开了一般,那种痛苦让我的每一寸肌肤都体会的淋漓尽致……哥哥!哥哥!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是答应过我,无论千难万险,我们都永远不会放弃?无论世人如何唾弃我们也要携手前行的吗?为什么?三年不见,你却娶了别人?为什么你要娶得还是海兰?呵呵……我凄然地笑了,哥哥你肯定是知道,无论你娶了谁,我都会毫不忧郁地把她除掉,然后将你从她身边抢回来!可你为什么偏偏娶得是海兰……哥!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究竟是为什么?

“二小姐!”倪叔看着我阴晴不定的神情,眼中流露出了分外的担心:“你要不要回去休息?你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

“不!”我决绝地拒绝道。我收起一脸的烦乱,绽开如花的笑颜来,对着倪叔道:“哥哥的婚礼怎么能没有我呢?你说是不是?倪叔!”

哥哥!我来了!我一定要当面问问你,这究竟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