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12-09

戴芙宁: 等候千年

第1章

对一个32岁的大男人来说,在博物馆迷路实在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柯雷恩博士也许十项全能、样样精通,独独历史从小就是他最头痛的科目。而上天也跟他作对似的,他从小到大最好的死党竟是个顶尖的历史学家。
伊甸博物馆虽是新天堂星球上最著名的、展示品最完备的博物馆,但是也是柯雷恩博士个人的梦魇起源。这都得怪罪于他12岁那年。当时他们全年级的学生被安排来参观伊甸博物馆,他也许干了一件蠢事,此后直到成年为止,他一直沦为别人的笑柄。
他唯一能正确记得的年代,是地球遭核子大战毁灭的那一年——西元2200年。但那已是八、九百年前的事了。现在,新天堂星球的住民都是那场浩劫后生存者和后裔。
一进到博物馆,他就有一种厌迫的窒息感。若不是他的好友达芬被委任为该馆20世纪陈列室的设计顾问,打死他,他也不会再踏进这里一步。达芬跟他不一样,博物馆就好像是他家厨房,闭着眼睛走都不会迷路。进馆不到十分钟,他就把达芬给跟丢了,而截至目前为止,他唯一可以确定的事,就是他已在原地绕了一个钟头。
“喔!该死!”他在心里咒骂了第一千遍后,总算决定向美丽的解说员求救。这名漂亮的解说小姐确实是个尤物,一头俏丽的短发,性感的红唇,和一双勾魂的大眼睛。而那双大眼充满暗示性,已瞄准了他快一个钟头了。
柯雷恩博士相当清楚自己的魁力,女人忘形地瞪着他看已是见怪不怪的事情。褐色带点微卷的头发,浓浓的一字眉,深陷的双眼被又长又密的睫毛团团包围住,当他注视别人的的时候,常常会让对方毫无防备地跌入那一片褐色的深海。挺直的鼻梁下,两片薄薄的唇习惯性的朝一边扬起,一副凡事都不在乎的模样。
他挺直了一八五公分的身子,至少别让自己看来象个软骨头的登徒子,毅然决然地朝那个虎视眈眈的解说小姐走过去,而解说小姐脸上那副得意洋洋的模样,更让他自觉是个正要走入虎口的小绵羊。
“喔……嗯……小……小姐……”该死!平时一向口若悬河的他,怎么在这个紧要关头结巴了起来呢?
“别急,慢慢来。”解说小姐脸上充满了诱惑的神情,老练的口气好象在暗示雷恩,接受游客的搭讪对她来说是家常便饭。
“请……请问现在是几点了?”该死,他怎会问这种蠢问题呢?一定是博物馆内的空气污染了他的思维,让他神智不清了!
既然他手上那支闪闪发亮的金表,就跟他脸上的的鼻子一样明显,美丽的解说员更加深了她的误会。
“现在是下午三点一刻,而我的下班时间是五点,也就是说你还得等一等。”她挑逗地拨了拨耳后的发。
她那一副自以为的模样激怒了雷恩。
“小姐,难道我得等到五点才能请教您20世纪陈列室的位置吗?”他没好气的地问。
小姐脸上的表情马上垮了下来,脸上表情变化之迅速令他不禁发噱。
“先生,您不会使用电脑查询服务吗?馆内的任何一台电脑都可以告诉您。”她职业性地说完,转身就走。
该死!他怎会忘记电脑查询了呢?难怪解说员会误会他在搭讪了!
他根据电脑列印出来的馆内位置图,终于找到了20世纪陈列室。
“达芬!达芬!你这个混蛋马上给我滚出来!”他大声怒吼,他的声音触动了分贝感应器,忽然周围响起了电脑合成的女音:“亲爱的游客,进入馆内,请禁声勿语,谢谢。”
喔!该死!该死!他今天说的脏话已超过他一辈子所说过的次数了。
他不感兴趣地逛了一逛。战略区的武器大观,在他看来就像石器一样的原始,而这种以伤害人为主要目的的武器,真是落后得令他感到恶心。
他逛进了“20世纪生活模拟区”,简介上的设计者竟是达芬。
“他不在这里,还会在哪里呢?”雷恩乐观地想着。
他看了看类似客厅、厨房、浴室的地方,里面倒是有些好玩的东西值得玩味。
“20世纪未婚女性的卧室模型。”雷恩就着标示念了出来,心想这个达芬又在搞什么鬼了?
他带点罪恶感却又按捺不住好奇心,慢慢推开卧室的门,感觉自己好象是个鬼鬼祟祟的采花贼。
纯白点缀着淡粉是这个房间的主色。白色的墙、粉红色的窗帘;一些小小的玩偶扮在粉白色的蕾丝上,原木制成的梳妆台上也铺了一堆蕾丝花边的桌巾。处在这么女性化的房间里,令雷恩感觉自己好象是只笨拙、手足无措的大熊。
忽然,那一堆花团锦簇的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慢慢的朝“花海”走近。那显然是用好几百朵粉红色玫瑰做成的花床,达芬从小就是个不可救药的浪漫主义者,这设计完全符合他的风格。 
最令人惊奇的不是玫瑰花床。而是躺在上面栩栩如生的美女。
“她一定是假的,不可能是真的。”雷恩不禁喃喃自语着,好象要说服自己。他完全被她迷住了,轻轻地跪了下来,想要仔细地端详她,凑上了脸想要尽可能地靠近她。
“砰!”室内忽然响起了一声巨响!雷恩摸着头上肿起的包,恨自己太过专心却没注意到“她”是躺在透明的玻璃棺里。
该死!雷恩又咒骂了一声,这句“该死”不是为了他头上的包,而是气玻璃阻碍了他想亲近她的念头。
她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一时之间,他好象看见她的胸部随着呼吸而起伏。他赶紧眨了眨眼睛,看是不是自己的眼睛出了什么毛病。再定睛一看,毫无动静,但她完美的胸部曲线却毫无保留地映入他的眼帘。
喔!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象个大色狼一样对着假人的胸部遐想起来?博物馆诡异的气氛简直快让他疯了!他赶紧将视线移到安全地带——她的脸上。
他错了,她的身上没有一处是安全的,她完美的脸蛋天生就是要引人犯罪的,就连静静地躺在那里,也浑身散发危险的气质。
她的脸蛋小巧而细致,心型的脸蛋上分布着同样的五官。小小的美人尖下躺着一支弯弯的柳叶眉,长而笔直的睫毛小心翼翼地护着紧闭的双眼;小巧的鼻子、圆圆的鼻尖,令人不禁想要轻触、轻吻一下。雷恩的手附在玻璃上,勾勒着她那丰厚而完美的唇型、她微微翘起的上唇。
“好一张适合亲吻的唇啊!”雷恩这样想道。
粉红色的玫瑰靠着的玻璃折射,映在她丰润的又颊上,呈现出粉红色的服色,为她增添了不少的柔媚与生气。纤细的身躯全被包裹在一件奇怪的白色丝质袍子里,只露出脚踝和脚趾头。雷恩着迷地盯着她同样纤细的足踝和可爱的脚趾头,“为什么连她的脚趾头也这么迷人呢?”雷恩真是懊恼极了!
他读了读附在玻璃棺上的简介;
“这具木乃伊出土于西元2692年劫后的地球上。
当时,由考古学家和科学家联合组成的遗迹搜索队在太平洋海底一个沉没的小岛上寻获。此具棺木本身和棺内的女性对考古学家和科学家来说都是一个谜。据考古学家说,这具棺木是中世上仅有的一具,而科学家更是用尽任何办法也无法打开这具棺木。外面类似玻璃的东西至今无法断定其成份,可确定的是它的硬度超过了金钢钻。这具棺木的出现时代亦众说纷云,一般认为是22世纪的遗迹。因为20世纪的科技无法达到这种程度。达芬博士却力排重议,认为这是20世的遗迹,一是因为棺木出土的小岛早在2l世纪即沉没。二是因为22世纪的科技也无法达到这种程度,三是据木乃伊的穿着形式和衣料都比较接近20世纪;四是纯种的东方人在22世纪已所剩无几。
这具棺木保存太多的谜,木乃伊的身份本身也是个谜,我们只能确定棺木的设计者一定恳个难得一见的天才,才能将尸体如此完美无缺的保存下来。”
“木乃伊……那么你真的是个……是个……尸体了……”雷恩遗憾地对着躺在棺内的“她”说话。
“没有关系,即使是尸体,也是全宇宙最漂亮的尸体。”雷恩象要安慰她似的,讲话没头没脑的。
这辈子他还没看过纯种的东方人,那个柔细墨黑的长发和轻巧的骨架,在他看来都是那么的新奇。自徒母星浩劫过后,活着的人本来就不多,到了新天堂星球后,为了消除种族隔阂,通婚混血便成了众人的共议,于是纯种的白人、黑人、或者是黄种人根本就不存在了。
“我可不可以亲你一下?一下就好了……”他小心翼翼地问,活象个不经人事的高中小男生要求亲一亲他第一个约会的对象。
虽然没得到“她”的同意,他还是贴着玻璃轻吻她的额头,然后又意犹未尽地吻她的双眼、她的双颊、她那圆圆的鼻尖,最后来到了她的唇。他轻轻地沿着她的唇形一路吻下去……忽然,他感觉“她”的睫毛好象动了一下……
“柯雷恩!你究竟在搞什么鬼!竟敢碰我的宝贝!”
达芬不知何时走了进来,逮个正着地狂吼起来!然后一个箭步地跨过来,挥手想要甩开雷恩放在棺木上的手,就在他们两人的手都放上棺木时,奇迹发生了。
那玻璃护罩缓缓由左而右,轻轻的自动掀开来。躺在玻璃棺木里的那个神秘女性,轻轻的掀开睫毛,张开杏眼,乌溜溜的双眼眯了一下,彷佛一下子还不能适应光源,尽管博物馆的光源已够昏暗了。
“黑色,她的眼睛是黑色的。”雷恩在心里想着,雀耀得好象发现了新星球。
神秘女子缓缓坐直了身子然后怯怯地环顾四周。
雷恩与达芬两人都惊呆在原地,目瞪口呆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动也不敢动一下。
那女子的视线终于落在他们两人身上,然后非常惊喜地笑了开来。笑得好甜、好甜。
“嗨!柯博士、达博士!”


第2章

当一个有千年历史之久的古董忽然开口向你打招呼时,你的反应除了目瞪口呆之外,应该还是目瞪口呆吧!所以柯雷恩博士和达芬博士两人瞠目结舌而丝毫不敢动弹一下,也就不足为怪了。
不知过了多久,雷恩总算想到,这样张大着嘴巴瞪着一名美女,实在是相当不礼貌的事,于是他虚弱地笑了笑,然后试探性地打了声招呼:“嗨!”而当这名千年美女忽然飞扑到雷恩怀里,双臂搂住他的脖子时,雷恩脸上那副惊恐至极的表情,终于让达芬忍不住狂笑起来。
“喔!亲爱的!我好想你喔!”当“古董”用力地搂了他一下,雷恩也毫不至疑地回抱她一下。他闻到了清凉的檀香味,抱着她的感觉真是好极了。
尔后她坐直了身子,回头转向一旁呆立的达芬,轻轻地说:“嗨!干爹,好久不见了,你看来比以前年轻多了。”
这句话说得两人都不知该如何反应,尤其是达芬心里更是感到不平衡:为什么雷恩就是“亲爱的”,而他就是“干爹”呢?没错,他长得没有雷恩帅,但也是众人眼中的帅哥啊。何况,雷恩看来还比他“臭老”呢!
“古董”又仔仔细细的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然后明显地松了一口气。“所以,”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我们还在20世纪了?”
她要这样说也没错,雷恩耸一下肩,他们确实是位在20世纪陈列室里。
“那我睡得还不算太久嘛!亲爱的,你看来只老了几岁。”她深情的望了望雷恩。
既然她用的是肯定句,而他对她颠三倒四的话又感到莫名其妙,所以也乐得保持沉默了。
“倒是干爹,看起来比以前年轻了十岁。你是不是又发明了什么药,让自己回复青春啊!”
她口中的“干爹”倒是丝毫不含糊。
“没什么,我只是疯狂地迷上艺术和美女罢了!”达芬轻描淡写地带了过去。
“爱美是女性的天性,”这句话是千古以来,颠扑不灭的真理。
“喔!我睡了这么久,一定变得又老又丑了!”“古董”象是想到什么似是,用双手紧掩住脸颊。
“不丑,不丑,你也许什么都是,就是不老、不丑。”雷恩一时情急,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倒是一旁的达芬惊奇极了,“圣人”雷恩—向惯于接受女性的青睐,想不到此时也会说这些谄媚的话。
“你乱讲!我一定丑死了,头发没梳,脸也没洗……”她一边说,一边快哭出来了。
雷恩赶紧安慰她:“乱说,你难道没照镜子吗?” 
“今天还没有。”睡了这么久,她的幽默倒还没完全失去。
她看了看角落的梳妆台,然后对着雷恩说:“你可不可以抱我过去,我想照一下镜子,好吗?”
“当然可以。”他一把抱起她来,感觉她是那么的瘦,心中的保护感油然而生,
他小心翼翼地把她抱到梳妆台前,扶她坐好,然后站在旁边陪着她,她紧紧的闭着眼睛,不敢张开来,害怕看见自己的模样。  
“不要怕!你还是很漂亮的,真的,你是全宇宙中,我看过最漂亮的女人了。”雷恩出自肺腑地说。
全宇宙?他也太夸张了吧!她不禁这样想着。不过他的话犹如让她吃了颗定心丸似的,她缓缓地把眼睛张开。
天呀!这真的是她吗?镜中那个骨瘦如柴的女人真的是她吗?她怎么会变成这副德行?她以前一直嚷着要减肥。现在她宁可回复到以前的样子。
“我的头发变得好长、好长了……”她忽然感到十分的疲倦,撑不住地倒向一旁雷恩的怀里。
“你才刚醒,不要累着了。来,我抱你回去休息。”雷恩疼惜地把她抱回去。 
他将她轻轻放回,“棺材”里,扶她躺好,然后忍不住地用食指轻碰她可爱的鼻尖。她皱了一下眉头,然后朝他笑了笑。
“我看来活象个木乃伊,对不对?”她担心地问。是啊!你确实是,你本来就是个睡了千年的木乃伊。雷恩心里这样想着。
“别太担心,即使是木乃伊,你也是最漂亮的木乃伊。”他安慰着她。
“是吗?那你看过几个木乃伊呢?”她怀疑地问。
“嗯……嗯……好吧,我是只看过你一个,但……” 
“你看!你看!你还说呢!”她嘟起了嘴巴。
“你这个木乃伊是这么漂亮,我为什么还要看别的呢?”他拍马屁的功夫真是一日千里。
“真的?”
“真的。”
“你发誓。”
“好,我发誓。”他举起了一只手。
“好啦!神经病,我相信你就是了。”她把他举起的手轻轻拉下。
她忍不住地打了一个呵欠,眼皮都快撑不住了。
“我好累喔!大概已经睡习惯了……”她根本就快睡着了。
“好,小美人,你就睡吧……”他轻拍她的肩膀。
“不!我不要睡……若我又一睡不醒,怎么办……”她勉强地说着。
“不会的,我会一直在这里陪着你的。”他温柔地说着。
“真的?打勾勾好吗?”她模糊地问。
打勾勾?打勾勾是什么?雷恩听得一头雾水,不知该如何反应。
他看见她伸出了细细小小的小指头,一时间恍然大悟,赶快有样学样地伸出指头来。她轻轻勾住了他的手指头。
“盖章,好吗?”她爱娇地问。
盖章,盖什么章呢?他真是搞不懂这个木乃伊。
“我很抱歉,可是我今天真没带印章出来。”他只好据实以告了。 
“你还真有幽默感。”她格格地笑着,然后用她的拇指盖上他的拇指。原来这就是20世纪的盖章,达芬怎么不早点告诉他呢?
“你看,这是你的相片,我一直把它带在身边……”她话还没说完就又睡着了。
她倒可以像个没事人一样一睡了之。而雷恩他们就没那么幸运了。雷恩的沉默倒还可以预料。一向聒噪、打开话匣子就停不下来的达芬此刻也静得吓人。这整件事实在发生得太突然了,他们都需要一些时间来整理一下纷乱的思绪。“喂,”雷恩清了清喉咙。“你觉得怎么样?”
“最合逻辑的解释是,我们都在作梦,”达芬也被搞得乱七八糟了。
“我,”雷恩指了指自己。“在作梦?”
达芬点了点头。
“你,”雷恩又指了指达芬。“也在作梦?”
他又点了点头。
“你说,我们都在作同一个梦?”雷恩的手不知不觉大力的挥了起来。“作梦?在大白天里?”他绝望地问。
“是啊!”达芬也绝望地答。
“你还不如说我们都疯了!”
“你怎么知道,我正想这么说的!”
“该死!亏你还是个受过专业训练的历史学家,你就不会用点脑筋吗?”
雷恩开始咆哮了。
“嘿!箭头别指向我。你自己还不是个顶尖的科学家和医生。柯博士,你有办法,你解释啊!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达芬也不甘示弱。
“我……我……喔!”雷恩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困惑地搔了搔头,最后还是投降似地摆了摆手。
“好了,我们别再吵了。冷静下来,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达芬建议他道。
“OK、OK,对不起,我今天好象有点不对劲。”雷恩求和地说,
“有点不对劲?我看你根本是着魔了。”达芬难得逮到雷恩出丑,有点得理不饶人。
“对了,这个木乃伊刚刚提到‘相片’,到底‘相片’是什么鬼东西?”
雷思不解地问。
“相片……”达芬在脑海里搜寻着。“相片……应该是一种特殊的图片,上面有人的影象。好像就是把一种叫做‘底片’的东西放入一种叫做照相机的东西里头,然后‘咔嚓’一声。”
“‘咔嚓’以后呢?”
“东西的影像就被摄进去了啊!”
“然后呢?”  
“相片就出来了啊!笨!”
“那这个叫‘相片’的东西,就是有影像的图片,让人留着作纪念的,是不是?”
“对!你真是聪明极了!”达芬讽刺地说。一遇到这千年的木乃伊,雷恩的脑袋就不管用了。
“那……我们是不是该找找看,她刚刚所提到的……嗯……‘我的照片’?”雷恩提议道。
“对,事不宜迟,马上找找看,也许能看出什么蛛丝马迹。”达芬一说完,马上就要动手找。
“等一下,你笨手笨脚的,还是我来找吧!”一想到要让别的男人碰她,雷恩就感到浑身不自在,即使是他最好的朋友也不行。
达芬则一副看穿似的摊了摊手,诡异地笑了。
雷恩温柔地将她的身子侧翻过来,在她的头部底下,发现一个夹层,他掀开夹层,看见了一个木制的相框。  
“就是这个东西,对不对?”  
雷恩轻轻地将它翻过来,照片中的景象令他屏住呼吸。照片中的一男一女亲热地拥抱在一起,女的显然就是这个木乃伊,只是照片中的她,双颊丰润了些,而头发也相当的短,直直地到耳齐,看起来非常年轻。而照片中的男子……
“是你”
“是我”
达芬与雷恩两人同时叫了出来,这名男子与雷恩简直是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只是这名男子看来年轻些,活象雷恩二十六、七岁时的样子。
即使如此,看到木乃伊和他亲密的样子,雷恩还是没来由的地吃起了飞醋。
“嘿!我渐渐有些概念了。”达芬忽然叫了起来。“让我们来作一些假设吧!根据我们已知道的事实,这个木乃伊确实是一千多年前的……”达芬在脑海里寻找适当的字眼。“产物。而那张保存了千年之久的相片中的男人是与你如此神似……那就只有一种解释了。”达芬深吸了一口气,怕说出来的话会吓倒雷恿。“那照片中的男人是……你的祖先。”
“你疯了吗?”雷恩指控地说。
“冷静点,听来是很疯狂没错,但也是最合逻辑。”达芬一副就事论事的样子。
“那,她叫你‘干爹’这件事,你又怎么解释?”雷恩难以置信地问。
“也许我的祖先就真的是她的干爹呢?看,这样一来,许多事情不就都有了合理的解释。”达芬恢复了他乐观浪漫的天性。
雷恩想了想,也找不出什么理论可以推翻他的假设,只好一致摇头,试着让自己的头脑清醒些。而达芬则继续兴奋的说着:
“……你知道吗?这在考古学界,简直堪称一项大发现,几世纪以来,人们都把‘它’当做木乃伊来研究,有谁知道‘她’复活呢?”
雷恩粗鲁地打断他。
“听着,我不准你把她当作实验室里的小白鼠来研究,知道吗?天呀!她是个活人,不是有千年历史之久的史料!”
“废话!你把我达芬当作什么人,亏你还是我从小到大的朋友!况且,从我开始主修20世纪以来,已看了她十几年,早有感情了。”达芬气得发抖。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是吃错药了。”
“你不是吃错药,只是着了千年女妖的魔。一谈到她,你的保护欲就特别强,活像她的头号保镖似的。”达芬忍不住道。“保镖先生,现在可以继续我的假设了吗?”他没好气地问。
雷恩则示好地笑了笑。
“现在我知道为什么这几百年来的研究都毫无头绪了,我们研究的方向根本就错了。我们把她当作木乃伊来研究,可是她根本不是尸体,那么这个一向被认为是棺材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既然它的功用不用来保存尸体,那么功能应该比我们想像的还要来得复杂。它的来历颇不简单。”达芬沉吟道。“还有一个疑问,我也百思不得其解。几百年来,考古学家和科学家试过了上千种方法,不论砍、割、切,或者镭射都无法打开这具……这具莫名其妙的盒子,甚至有些狂热的教徒,想要用宗教的力量来打开它,也不得其门而入。”他停顿了一下。“那么,今天究竟是什么外力让它竟然‘自动’地掀开了呢?”他直视着雷恩的眼睛。
“我……我也不知道。我看她那么漂亮,就忍不住亲了她,而后你就进来制止了我,然后就……”
达芬知道他说的全是真的,他看到的情况也是这样。
“听来还真像童话故事的情节,不是吗?”他挖苦地说,雷恩则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
“你想,她会不会又一睡不醒了?”雷恩忽然感到非常的惊恐。
达芬沉思一会儿。
“我想不会吧!她被保存到未来,一定有特殊的目的。她既然等了这么久才醒来,而且中间还经过地球的毁灭,你还不相信她那强韧的生命力吗?”
“那究竟是为了什么目的?她为什么要孤孤单单地一个人从过去来到现在?”
“关于这点,我也一有个大胆的假设,但现在还不合适说出来。”
雷恩只好沮丧地点点头。
“你知道,嗯,我知道这违反了你的职业道德,但现在我们既然知道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了,我们还能把她一个人丢在这个死气沉沉的博物馆吗?”雷恩替她求情道。
“什么死气沉沉!你知道这里保存了……”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雷恩打断了。
“算我说错话,好吗?我只是不希望她再次醒来的时,发现自己是个展览品,遭人指指点点的。而且我答应过她了,下次醒来时,要陪着她的,”
“我知道、我知道。你的心情我完全可以体会。但是你要我怎么办呢?” 
“帮我把她弄出去。”
“为什么我好像早就知道你的答案呢?”
“因为你是我的好兄弟。”
“我们要留个空棺让人参观吗?别忘了,我是这个展览馆的设计者,这样做,我不是拿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记得吗?你除了是个优秀的历史学家之外,也是个不错的业余雕刻家,既然大家相信躺在里面的是个假人,我们何不弄个真的假人来展示呢?至于这个真的,我要定了!”
“为什么我好像早就知道你的预谋呢?”
“因为你是我的好兄弟,因为我们从小就有心灵一点通!”  
“为什么你这该死的认为我会赞成你那该死的主意呢?”
雷恩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是好兄弟!”
达芬的双肩垮了下来,双手一摊,无奈地说:“好吧!兄弟,就听你的了。”
忽然,传来了清淅的电脑合女音:“各位游客您好,非常感谢您今天的参观,现在离闭馆的时间还有十分钟,请把握剩余的参观时间,临走时,别忘了您随身携带的物品,谢谢。”
“我看,你那疯狂的计划得留到明天了。”
“好吧!”雷恩妥协的点了点头。
“现在,我们有个大麻烦了”达芬一脸痛苦的表情。
“什么麻烦?”
“王子,请你告诉我,如何关上睡美人的盒子呢?”
达芬在“盒子”的周围摸来 摸去,想找到开关,却没有发现任何类似开关的东西。
雷恩也凑上去帮忙,就在他们的手一同放上“盒子”时,奇迹再度发生了——玻璃棺自动地由右而左缓缓合上。


第3章

接下来的一个礼拜,雷恩与达芬各自沉浸在自己的工作里,而他们忙碌的目的就是——“营救”千年美女。当然了这是雷恩的说法,达芬可不这样认为,有机会他倒想去博物馆住住看,享受一下被古董包围的滋味,
达芬挺乐在工作中,“雕刻”这项艺术本来就是他最爱的消遣,更何况有这样美丽的模特儿呢!第一天他到博物馆去,画下她的全身的素描。这不是他第一次这样仔细地端详她了,但以前他只把她当成古董,当作研究的对象,但现在不一样了,他知道她是个活生生的人。她有生命、她有思想,她本身就是一个千年难解的谜,这比她出色的外表更能挑动他。
雕刻她的模型也是一项大挑战。那种浓厚的东方气息是最难捕捉的神韵。就连静静地躺在那儿,也散发一种祥和宁静的神态;仿佛只要看着她,就能忘掉一切忧愁,心灵好像被洗涤了一番。他现在终于可体会雷恩当时为什么会对着她说傻话了,他发现自己现在竟有同样的动机。如果说,雷恩是她的头号保镖。他很乐意应徵第二号,只要她不再喊他“干爹”!
就在达芬完成了她的模型的同一天,雷恩也解开了开关“盒子”之谜,只是谜底比谜本身还要令人匪夷所思。若不是达芬那一天异想天开的大胆假设,也许他还不能这么快地找出谜底。
雷思坐在电脑前,然后将头埋在双手里,感觉用脑过度头痛不已,活像宿醉后的感觉。他已整整三天没合眼了!
忽然,哗的一声,达芬的影像.出现在荧光屏幕上。这是31世纪的通讯方式,只要按一下一个代码,就可以出现在接受通讯者的荧幕上,而后彼此都可以看见对方的影像,也就可直接对话。
“嗨!老小子!你的气色看起来很糟糕喔!”达芬忍不住调侃他。
“去你的!你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雷恩没好气地回他一句。
确实,达芬一向视为宝贝的长发,现在随便地束在脑后,还有几根发丝掉了出来,看来十分憔悴。宽大的白袍上,早已沾满了五颜六色的颜料,简直与原来的颜色——白色,绝了缘。两个黑黑的眼圈,显示他跟雷恩一样,有几天未曾睡觉了。  
“不跟你废话了。老小子,说正经的,你想不想看一下我的旷世奇作?”雷恩知道他在吊自己的胃口,明知如此,他还是忍不住想看她那绝美的模样,即使是冰冷的化身也好。
“废话少说,限你十分钟内赶来我这里!”他一说完就按掉了通讯键。
门铃响起时,时间不多不少,正好十分钟刚过。
“达博士,你这次倒很准时,”对他的准时,雷恩感到很惊呀。
其实门铃的作用只是提醒主人有客人要来。自动门上设有感应器,只要是熟客都可自由出入。但若是陌生人,资料没有输入感应器,自动门就犹如铜墙铁壁,即使是镭射枪也无法破坏。
“雷恩老小子,赶快过来帮忙!”达芬的声音,听起来像是被什么很重的东西压住了。雷恩赶紧走到门边。达芬背上托了一个看似很重的箱子。
“达芬,你这个天才,难道你不知道什么叫做搬运器吗?你不怕这样会把‘她’碰坏吗?我真是服了你!”雷恩气极败坏地说,一边从口袋取出搬运器,一按,就有一道红色的光束包围住箱子,箱子浮了起来,随着光速移动。雷恩遥着搬运器,把箱子移到了客厅。
“你知道,我不太喜欢那些东西,那会使人变懒的。”达芬一边说,一边运动一下刚搬了重物的双臂。
“我知道,我知道。你这个原始人就喜欢那些稀奇古怪的古董。”
“是吗?某人最近不也迷上了一个特殊的‘古董’吗?这不是五十步笑百步吗?”
达芬这个有力的反击成功地封住了雷恩的嘴。
“好啦!废话少说,赶快让我看看成品吧!”
“这个嘛……那个嘛……”
“达芬!”雷恩的脸色已经铁青了。
“好、好,不要那么凶嘛!”达芬一边说,一边解开了绳索,然后将布掀开。
“你看,我连棺木都一起仿制了一个。”达芬邀功地说。然而雷恩浑然不觉,他早已目瞪口呆了。
明知躺在盒子里面的她是假的,心中还是忍不住怦然一跳。尽管他早巳能在脑海里轻易勾勒出她的模样,现在看见她的化身时,感觉还是犹如第一次般的震憾。看着她,犹如吃了禁药,容易上隐,难以戒掉。
“达芬!”雷恩忽然狂怒,大吼达芬的名字。
“少爷,又怎么了!”
“她为什么是全裸的!你要让她丢人现眼吗?!”
“拜托!我要到哪里去找20世纪的衣服?:那些都是古董耶!”
“你不是专家吗?找件衣服应该很容易的嘛!”
“容易?经过一场核子大战,剩下灰烬就该偷笑了,更何况一件‘完整’的古董衣服?没有!有的话,也全在博物馆里。”
“那去偷一件如何?”雷恩又在打歪主意了。
“偷?你已经很让我对不起博物馆了,还要我去偷古董,你是存心要提早结束我的研究生涯、让我被考古学界除名吗?”达芬忿忿地说。  
“好、好,不偷就不偷。我们仿制一件总可以了吧!”
“说得容易,布料从哪儿来呢?”
“我们可以偷偷剪下一小块展示用的衣服,然后用电脑分析成份,做成合衣料你再把设计图样输入,不就行了?”
“等等,你是要我去破坏古董吗?”
“不要这样说嘛!我们的目的是为了救人啊!你说,是救人重要,还是古董重要?”
“算了。反正都已到这个地步了。”达芬转身就走。
“喂!你去哪儿?”  
“去博物馆破坏古迹!”达芬头也不回地说。
“谢了,老兄,”雷恩诚恳地说。达芬则耸了耸肩。
雷恩一个人站在客厅里,盯着躺在玻璃里的她。以现代的眼光来看,她实在十分娇小,经由遗传控制中心的筛选,31世纪的人,都是青英份子,不论在智商或体格上都有长足的进步。男子的平均身高超过一百八十公分,而女人的身高也都在一七零以上。根据这样的标准,眼前这个小东西实在是娇小得可以,他以科学家的跟光来估计,这小东西站起来,大概还不到他的肩膀,顶多只到他的胸部这么高吧!
虽然娇小,但她的身体却非常的匀称和……嗯……他瞥一下她胸前,快速下了个结论——丰满。他忽然觉得有点不舒服,达芬怎么会这么了解她的身体呢?眼前这假人几乎可乱真,与真人分毫不差,他该信任达芬的艺术家眼光吗?还是……算了,他告诉自己,这样想下去真是太危险了,他该信任他的好友的。
他们先在半夜“作案”,偷偷潜入博物馆里。两人都身穿黑色的紧身衣,方便融入黑暗里,不让人轻易察觉,一方面也方便行动,爱好运动的结果,让他两人都能保持完美的体格,在黑色紧身衣的衬托下,更显得伟岸。
黑暗里的博物馆令雷恩不舒服,但为了木乃伊,他只好忍了,幸运的是,达芬对博物馆实在熟透了,他们很轻易地就摸了进去。  
“这么容易就进来了?”雷恩忍不住问。
“我动了一些手脚干扰馆内的中央监控系统,现在我们就像影形了一样。但是还是小心为妙,这里的监控系统有自动扫毒的免疫程式,我估计我们只有20分钟,然后就会曝光了,行动得快点!”
他们潜入了20世纪陈列室,因为怕被监控系统感应到,他们不敢使用搬运器,只好一路扛着假的玻璃棺进来。
“好,轻轻放下来。”雷恩小声地说。
“现在我们还有几分钟?”达芬快速地问,
‘十五分钟。”
“好,应该够了。”
“等一下。”就在达芬手放上玻璃棺之前,雷恩制止了他。  
“你戴了融离手套吗?”雷恩问。
“戴了。”他不解为什么雷恩一直提醒他。
“那就好,我们快点行动吧!”
20分钟后,他们抵达了达芬的家,这次的“偷天换日”行动倒是很成功。
他们将达芬的房子布置成21世纪的样子,因为木乃伊相信他们现在还在20世纪。事情未明朗前,他们只有谨慎行事了。
“你倒是布置得古色古香的。”雷恩称赞道。
“谢了。”达芬手上拿了一些奇怪的衣服。
“你拿那些‘东西’干什么?”雷恩不解地问。
“给咱们穿的,你身上穿的那些,不把她吓死才怪。我可不希望辛辛苦苦把她营救出来后,却被你吓得休克昏死过去!”
在达芬的指导下,雷恩总算七手八脚地穿上了白色的衬衫,黑色的西装长裤。达芬照着画上的指导,手忙脚乱地替雷恩打上领带,而雷恩脸上则一副休克的神情。
“20世纪的人真野蛮,为什么要这样勒自己的脖子呢?你不觉得这种花花绿绿的颜色令人恶心的?”
“你闭嘴行不行?你害我又打错结了!”达芬的耐性快被磨光了。  
雷恩穿上黑色西装外套,活像从杂志里走出来的男模特儿。达芬则穿上咖啡色的西装,长发整齐地束在后面。帅极了,他们两人都是天生的衣架子。
镜里的两个人,一个一脸僵硬,一个悠然自得。
“好了,一切准备就绪,可以去开那个箱子了。”雷恩挺了挺身子。
“这么说来,你已想到开关盒子的方法了?”
“没错。其实方法也非常的简单,但若不是你那天的假设给了我灵感,可能要花上一倍的时间才能解开这个谜底。”雷恩清了清喉咙,继续说下去。“你知道自动门吧!我知道你不太喜欢那玩意,但你知道自动门上的感应器吧!”达芬点点头,但仍不知道雷恩葫芦里到底卖些什么药。“自动门会开是因为感应器收了讯息,而主人为了安全或清静,可以过滤自己的客人,方法就是把朋友的资料输入感应器的电脑里,再用电脑来决定开门与否,如此一来主人就不怕来者是不速之客……”
“没错,但,这样不是太缺乏人性……”
“好、好,这不是我们要讨论的重点。重点是那玻璃棺好像自动门一样,只要我们两人身体任何部位同时碰到它,玻璃棺就会自动掀开了。”
“但,在这之前那么多人我碰过它,包括我自己在内,为了研究,也碰过不下万次了,为什么……”
“因为他们不是你和我,因为我们两者缺一就不行!”
“为什么?”
“因为玻璃棺能够感应你和我,不,正确地说,玻璃棺能够感应你和我的祖先。我设想,我们的祖先就是发明玻璃棺的人,为了确保棺内那个女孩的安全,才发明了这样的开关法。但不知为什么,这棺材被保留了千年之久。也许是因为年代久远,两个人的后代渐渐没有了交集,这口棺材的秘密就没有人知道了。谁料到,千年之后,经过小岛沉没、地球核战爆发,两人的后代子孙竟又会相遇、相识,而且是莫逆之交呢?虽然经过千年,遗传因子DNA还是保存了下来,因此玻璃棺才能感应到我们。”雷恩一口气说完。
达芬深吸了一口气。“所以我们两人都是睡美人的王子了?”
“对,缺—不可。”雷恩点了点头,补充道:“那也是为什么我刚刚一直坚持要你戴上隔离手套的原因。”
雷恩又说道:“其实这堆理由有一点是说不通的。”
“当时没那个先进的科学技术。”
“没错,但这使你的推理合理化了。”达芬有另外一种看法。  
“怎么说呢?”
“如果这种发明在当时被发现了,你想会怎样?野心家会利用这种技术把世界搞得天翻地覆的,你要知道;当时的人是贪婪又野蛮的。我猜想我们的祖先为了使这项技术不外传出去,才做了这样的防范措施。”达芬说得头头是道,雷恩不禁点了点头。
“还有一个疑问才重要——她为什么得待在棺里呢?”达芬不解地问。
“这得等她醒来,问她本人才能知道了。”
“好吧,王子,我们一同去问她吧!”
他们一同走进了客厅,蹲下来仔细地瞧着她。
“准备好了吗?”雷恩问。
“等我喊一、二、三后,我们就一起把手放上去。”达芬点了点头。
“一、二、三!”
他们两个人一起把手放上去,棺木立即地由左而右缓缓掀开。睡美人失去了棺木的保护,睡眠受到了干扰,长长的睫毛掀了掀,缓缓张开了眼。他们怕她一时无法适应,将室内的光线调到最微弱程度。她看了看他们,眼里有一抹惊慌。
“笑啊!笑啊!”雷恩的心里想着。他好想再看—看那睽违已久的笑容,美得令他失魂落魄、茶不思饭不香的想她的笑容。
“嗨!睡美人,准备起床了吗?”他忍不住捏了捏她粉嫩的颊逗着她说。  
“都是你们两个害人家睡这么久,好不容易可以醒了,还要取笑人家!”她不依地说着。  
‘好、好,是我们不好。为了证明你没有睡糊涂,我们问你几个问题可不可以?”达芬赶紧接腔道。
“嗯,你们问吧!:她柔顺地点了点头。
“你还记得你叫什么名字吗?”雷恩赶紧把他最想知道的问题提出来。她格格地笑了出来。
“这种蠢问题,我一定得回答吗?”
“当然,如果你忘了,我们就叫你阿猫、阿狗。”雷恩使坏地回答。
“你好坏喔!好嘛!本姑娘姓秦名婉,秦朝的秦,婉转的婉。”
“太棒了,你知道中国的秦朝,那你认不认识秦始皇?”达芬兴奋极了,他像是遇到知音似的,全新天堂星球的人,知道秦朝的人已寥寥可数了。
“很抱歉,我知道他,但不认识他。”秦婉觉得奇怪极了,干爹一向最讨厌历史的,他对历史人物一窍不通,今天怎么会主动提起秦始皇呢?还问了一个连小学生都可以回答的问题,难道他是在考验她的智商有没有退化吗?
在一旁的雷恩倒听得一头雾水的,他猜想这个“秦屎黄”大概是个歌星或者电影明星之类的大众情人吧! 
“我很遗憾你不认识他,不过,没关系,来日方长嘛!有的是机会!”雷恩试着安慰她,但心里不免还有点嫉妒这个秦屎黄。而达芬和秦婉则各自怪异地看了他一眼。
秦婉心想:确实,她还年轻,离死亡是“来日方长”,若哪天死了,到了阴间“有的是机会”认识秦始皇!
“那你还记得我们两个人的名字吗?”雷恩接着问。
“当然记得了,一个是我的未婚夫,一个是我的干爹,怎么会忘记呢?你的中文名字叫柯宇,刚来台湾时,中文还是我教的呢!”
雷恩听了,忍不住吃了一惊,没想到自己的祖先和她竟有这种关系。
“至于干爹,就叫达克,外号’‘鸭子博士’,Dr· Duck,我取的!”她一副古灵精怪的样子。
达芬气死了!为什么雷恩的名字就气“宇”“轩”昂的,而他自己就是“鸭子”呢?连名字都被比了下去。
雷恩则是满意极了,“谢谢你帮我取了这么‘实际’的名字。”
秦婉不明白“轩宇”怎么对她客气起来,羞怯地低下了头。
“你还记得我们为什么要把你放进那个盒子里吗?!雷恩总算问了一个较中肯的问题。
秦婉皱了皱眉。“我不太清楚。我得了血癌,病情时好时坏。后来真的控制不住了,干爹就把我放进医疗盒里。干爹说,在医疗盒里人会一直昏睡,呈现假死状态,细胞的新陈代谢减慢,癌细胞的扩散也会跟着慢下来。但,这只能治标不能治本,我只好一直昏睡下去。”
秦婉忽然哀哀凄凄地说:“轩宇,我真的不想抛下你一人,独自睡去,但你和干爹都坚持这是我唯一活下去的机会,所以我只好答应了。你说,你会尽快找到法子医好我,你真的做到了!”
她充满信任地看着他。“我终于可以不再睡了,等你把我治好了,我们就马上结婚,好不好?”
雷恩不知该说些什么,一下子无法接受这种峰回路转的大转变,但面对她的深情,他不假思索而温柔地告诉她,“好,等你病好了,我们就结婚。”
他话一出口,脑海里就闪过了一个似曾相识的画面,这样的场景、这样的对话,好像真的发生过,就在千年前。但是不可能的,他用力甩甩头让自己清醒些,他只是在扮演一个角色,一个叫做轩宇的角色,他可能让自己假戏真做。
达芬在一旁看着他俩含情脉脉注视对方的样子,感觉不太对劲,赶紧插话,“秦婉,你还记得你是哪一年进入医疗盒里的吗?”
“当然啦!那时候是1994年的初夏。我还记得林青霞结婚了呢!还有麦可灰克森与猫王的女儿也结了婚,北韩领袖金日成死掉了,美国的总统是克林顿,台湾的总统是李登辉,至于日本首相换得太快了,我还记不起来……对了!你不是拥核的吗?我可是反对核战的喔……”
乖乖不得了!雷恩在心里想着,这小妮子真是不开口而则已,一开口就滔滔不绝,好像要把一千年来没讲的话通通讲完似的。
“对、对,核子真是不好……”达芬在一旁附和着。对他们这些历经核战的生存者后裔来说,真是谈核色变。
“好了,你刚醒来,不要说太多话,会累着的。”雷恩心疼地说。  
她真是瘦得可怜,未来这些日子,他一定要悉心地照顾她,把她养得白白胖胖的。
“好了,我们问了这么多问题可把你累坏了,还好你什么都记得,记忆一点都没有退化。现在你有什么问题想问我们的?”雷恩轻轻声声地问她。
“终于轮到我问你们了吗?”
“嗯,”
“……太棒了!我们现在有没有可能是在21世纪?”她兴奋地说着。
21世纪那是什么?那是什么山顶洞人的时代?小姐。我们非但不在21世纪,我们还不在地球上呢!雷恩真不知该如何答起,怕一答错,一切就全毁了。
秦婉丝毫不知道他内心的挣扎,还一边说着:“如果现是21世纪,我这一睡,可是跨越世纪的长眠喔!”
岂止是跨世纪?是跨了十个世纪呢!该怎么告诉她?雷恩的心里真是烦透了。
达芬就机灵多了,在一旁解了他的围。“不,小姐,你还得再等一等,今年是1999年。”  
“1999年?那么地球毁灭了吗?”她忽然问道。
达芬与雷恩一听,猛然大吃一惊,难道他们刚刚露出什么破绽了吗?他们各自在脑海里,快速地回想了一下,然后雷恩虚弱地笑了一下,问她,“你为什么这么问呢?”
秦婉则被他们的反应吓了一跳,不明白他们为何一副慎重其事的样子。“没有啊!我只是开玩笑嘛!以前有个很有名的预言家,他预言地球会在1999年毁灭,可是你看,我们现在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
那个预言家说得没错,只要把预测的时间再往后延个六百年就更准确了,雷恩不禁想道。
“我睡了五年,那么宇轩你现在不就比我大11岁了吗?我本来是21岁,你27岁,只比我大六岁的。”
不,小姐,是你比我大了一千多岁,雷恩在心里想着。
“对啊!你看我已经是个30多岁的老头子了!”他一说完,自己不禁也吓了一跳。
该死!怎么这么巧呢?他不多不少今年刚好32岁,难道他真的是来填补宇轩的空缺?不能再想下去了,再想下去就太危险了。
“好了,小美人,不要再想那么多了,赶快睡一下吧!”他看她打了一个呵欠,却还逞强的撑着眼皮。
“可是我不要再睡在医疗盒里,我想睡在真正的床上”她撒娇地说。
雷恩无可奈何地抱起了她,照着达芬的暗示走进了卧室。卧室里最明显的家俱就是一张超大的水床,它引人注目的原因,不只是它过人的尺寸,还有铺在上面红色的床单。雷恩一看,嘴巴差点合不起来,而在他怀里的秦婉则格格地笑个不停。“宇轩,这几年来,你的品味可改变了不少呢!”
当雷恩温柔地把她放在水床上时,她问道:“宇轩,我刚刚就想问,我们搬家了吗?”
对呀!我们从地球搬到新天堂星球上!他可不敢说出来.会把她吓死的。
“对啊!你喜欢吗?”
“你说新家,还是水床?”她慧黠地说着。
“你说呢?”他忍不住逗逗她。
“你讨厌死了!”她捶了他一下。
“好了,你赶快睡吧!”他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你不陪我睡吗?”她紧抓着他的手。
天啊!柯宇轩有这种习惯吗?
“求求你嘛!我一人会怕的。”她不安地说着,拍拍旁边的枕头,然后掀开一边的棉被,邀请他。
“好,我投降,我投降!”雷恩无可奈何地举起了双手,再也禁不起这样的诱惑。他快速地脱下了外套,松了松领带,然后滑进丝质的被单里。
秦婉很自然地偎近雷恩,他伸出一只手让她的头枕着,另一手则轻拍她的肩,哄她入睡。秦婉已很久没消耗过这么多体力了。
临睡前,她口齿不清地问:“你和干爹为什么都穿得这么正式呢?你们要去参加丧礼吗?”话一说完,她就睡着了,非常不负责任地留下雷恩和他的欲望挣扎。
雷恩硬邦邦地平躺在床上,丝毫不敢动弹一下,秦婉身上、发间散发出一股自然的,淡淡的香味,不断刺激着他的嗅觉。多年的教养,让他丝毫不敢造次,直挺挺的像棵大树,而熟睡中的秦婉像只无尾熊似的,肆无忌惮地攀附在他巨大的身上。雷恩真是不舒服极了,一直保持这样的姿势实在是困难的,于是温柔地把她架在他脖子上的手移开,她马上在睡梦中不依地动了一下,然后把他抱得更紧。他只得再重新试一下,终于在试过第N次后,完成了这项花费多时的浩大工程,把秦婉从他身上“解开”。
他一走到客厅,达芬就冲着他暖笑。“先生,会不会累啊!怎么去这么久呢?”
雷恩一时怒火攻心。“还说呢!你这个白痴智障低能的什么历史学家、考古学!叫我穿这种‘垃圾’,害我被秦婉调侃了一番,说什么……我们要去参加丧礼,老天,你考古到哪里去了?你到底有没有搞错!”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你不觉得,我们这次要和她正式见面,穿正式点不是比较好吗?”达芬又在发挥他死不认错的个性了。
“老天!她以为我们是她的干爹和未婚夫耶,这么熟的人,会在半夜三更穿西装、打领带和她见面吗?你用点脑筋好不好?”雷恩乘胜追击。
“好吧,好吧!反正我也顺便仿制了其它的衣服。”他又从箱子里拿出几件衣服。“这些是比较休闲式的。可都是当时的名牌喔!有两支脚丫子的、青蛙的、鳄鱼的,还有一个小人在打高尔夫球耶!你要哪一件啊?”
“随便啦,看起来差不多嘛!对了,当局对你这种海盗行为怎说?”
“到目前为止,我的顾客只有你一人,只要你不穿出去闲逛,我就不会曝光。”达芬非常自信地说,他敢打赌雷恩绝不会这样做的,那简直是要他的命。
“好,不要抬杠了,谈一点正经的。”雷恩结束他们每天必有的吵嘴。
“OK,对了,你是医生,你觉得她的病情怎么样?”
“在没有替她作过全身检查前,我不敢下断言。不过,如果真的如她所说的只是血癌,一切就好办了。我真不懂,她怎会认为血癌是绝症呢?”雷恩充满疑惑地问。  
“嘿嘿!这你就不懂了!中古时期的欧洲人,还把黑死病当成绝症呢! 20世纪的人也把爱滋病当成世纪黑死病喔!”达芬又在发挥他的历史癖了。
“真的吗?那时的医学一定落后可以,”  
“那是一千年前的事了,当然不能同日而语。”达芬赶快替他最爱的“古人”辩论。  
“但事情并非那么简单,我一直对那口盒子放不下心来,你知道,一向被我们医学界旷称‘赛神仙’的医疗箱吗?”
“嗯,就是把病者放进那个箱子里进行医疗,治愈率几乎百分之百的‘赛神仙’吗?”
没错,因为如此神奇的缘故,它才被称为‘赛神仙。我不懂的就是,秦婉睡的那口医疗盒少说也有一千年了,可是你要说它是现在‘赛神仙’的模型也不为过。为什么一千年前就有这样的技能呢?而且,它还有一项惊人的功能,是目前最新型的‘赛神仙’也办不到的——它可以保存人的寿命达千年之久!”
雷恩一说完,忽然就有一股不祥的预感闪进达芬的脑海里。
“雷恩,我想我们不知不觉卷入一个大阴谋了。”达芬沉吟道。
“什么样的阴谋?”雷恩赶紧问道。
“我还不清楚是什么该死的阴谋,这只是一个预感。但这个阴谋很可能已经持续了好几个世纪了。”达芬不禁战栗了一下,然后继续说:“达克和柯宇轩如果有这样的才能,他们为什么不发表出来?是他们不想?还是不能?抑或不敢?既然有了你、我两人,就证明达克和宇轩各自有了后代,柯宇轩为何背弃与秦婉的婚约呢?他们在逃避什么?阴谋,一定有什么阴谋!”
“那我们该怎么做?”雷恩也渐觉事态的严重性了。
“我们当初只是抱着救人的心理,殊不知把自己也捲入游祸里。阴谋跟着秦婉已沉睡了好久,我们的轻率妄动唤醒了秦婉,也唤醒了阴谋。木乃伊既然复活,我看诅咒也跟着复活了……”达芬的目光似落在很遥远的地方,失去了平时嘻笑怒骂的样子,神情十分陌生可怖。  
“那我们的敌人是谁?”
“这就是恐怖的地方,我们对敌人毫无头绪。但情况还不是最坏,因为敌人还未发觉我们的存在。如果他发现我们‘偷天换日’地行动,我们就危险了。不只是你、我,连秦婉都很危险!”
“那我们能停止这一切吗?”
达芬缓缓地摇了摇头。“我们开启了一个齿轮,所有的齿轮也跟着启动。巨龙正从千年的睡眠中,苏醒……”


第4章

西元1994年——  
放暑假的第一天,秦婉就和好友沈曼新打了几盘网球。在烈日底下运动了数小时,现在她浑身的汗臭味,粘答答地好不难过。
她一进家门,就往三楼的房间冲去。现在是下午四点多,家人都还没有回来,她快速地脱下汗湿的运动衣和网球裙,肆无忌惮地穿着内衣裤就往浴室里冲。
再不洗个澡,她就要热死了。
一打开浴室的门,一名陌生的男子全身裸露地站在莲蓬底下,一脸惊讶错愕地瞪着她。
时间在一瞬间凝住了秦婉瞪大了眼、张大着嘴,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眼前这个俊美的男子只可能出现在外国影集里。他深褐色的头发因潮湿而卷曲,深刻的五官好像希腊雕像的轮廓,浓眉底下的褐眼盛满了无法意味的神情。他已关上了水龙头,一颗水珠从他卷曲的发上滚落,顺着他完美的五官滑落,秦婉的眼光不禁跟着它往下移。顽皮的水珠穿梭在他毛茸茸的胸膛上,胸前健美的肌肉随着呼吸一上一下地起伏着,眼看着晶莹剔透的小水珠就要顺势奔流而下……
他赶紧拿了一条浴巾围住他的身体,然后非常不绅士地低咒一声:“该死!”
这时的秦婉才从惊愕中恢复,然后想到自己的反应实在不像个淑女。为了补救一下,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在肺中贮满空气,嘴巴张成“O”字型,正准备放开喉咙尖叫时,他一个箭步跨过来,用一支大手紧紧捂住她的嘴。他靠得那么近,她都可以感觉到他的呼出的热气了。
“小姐,我们这种情况很容易造成别人的误会,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不要尖叫呢?”连他的声音都充满了磁性。  
幸好他还会说中文,虽然说得十分生硬。秦婉衡量了目前的状况,觉得他看起来不像个色情狂,就乖乖地点了点头。他松了一口气,放开他的手。才一放开手,秦婉就朝着他厚实的手掌狠狠地咬了一口。
他痛得大叫起来:“该死!你是吸血鬼吗?”
“嘘!小声点,我们这种情况是很容易造成别人的误会的。”她模仿他的口气,然后看着他痛苦的表情,又落井下石地说:“谁叫你把我的嘴捂得那么紧,害我差点就窒息了。”
他恶声恶气地恐吓她:“嘿,小红帽,你难道不怕大野狼吗?”
他又朝她走近一步,秦婉踉跄地住后跌一步,这时她才发觉他的巨大。事实上,他庞大的身躯,好像已将这个窄小的浴室给塞满了。潮湿的空气中,还残留着他淋浴后的男性气味,秦婉这时才警觉自己处境的危险,刚才嚣张的气势一下子全都消失丁。
她挺挺瘦弱的双肩,故作勇敢地说:“这是我家耶,你敢怎样?你敢对我不客气,我就大叫。把每个人都引来!”  
“我刚刚进来的时候,可没见到你家里有半个人喔!”他一下子就拆穿了她的谎言。“没想到我搬东西累了想淋个浴,马上就有个小美人闯了进来。”
“你真是不要脸!偷搬别人家的东西还敢从容地洗个澡,真是没见过你这么无心的小偷!”秦婉气得双肩抖动,却奇异地不对这个大胆的贼感到畏惧。
“我不仅偷东西,偶尔也偷“人”呢!”他意有所指地浏览她玲珑有致的身躯。
他的眼光好像带电似的,引起她全身的鸡皮疙瘩。
她鼓起所有的勇气,不用双手去遮掩身上重要部位,挑战似地看着他。
他一下子就看穿了她的虚张声势,眼睛危险地眯成一条线。“小美人,我若真要有所行动,你身上那两块小小、薄薄的布是阻止不了我的。”
她终于忍不住用双手紧护着前胸,殊不知这样的举动让她的胸部看起来更加丰满。
“你为什么那么……那么……那么坏!”骂人的话到时方很少,秦婉真恨平时不学些骂人的词语,这种字眼连她自己听来都没什么杀伤力。
“是啊!我是该死的超级大坏蛋!”他主动提出几个骂人的字眼。
“而且还是不要脸的色狼!”秦婉补充道。
“不,我是‘大’色狼,什么东西都是大的比较好,就像‘大哥大’一样。”他邪邪地说。
浴室的蒸气渐渐变冷了,秦婉不禁打了一个喷嚏,开始对他感到忌惮。她低声下气地哀求着:“我可不可以回房间穿衣服?”
“不行!”他恶狠狠地说着,丝毫不懂得怜香惜玉的样子。  
“可是我再不穿衣服会感冒的!”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真是恨死他了,她这一辈子还没这么低声下气过。
“好吧!我就慷慨一点,把身上这条浴巾拿下来让你披着好了。”他作势要取下。
“不要,不要。你留着好了,我一点都不冷了,真的!而且,我很健康的,不容易感冒。”她惊慌得语无伦次。
“真的?”他挑高了一边的眉毛问道。
“真的!”她加强语气似地用力点着头,“你可不可以不要把我的手抓得那么紧,我的手好麻喔!”两颗晶莹的泪珠在她眼里打滚,好像随时都要决堤。他看了有点不忍心,放松了点。
“谢谢。”她哀哀凄凄地道谢。
她真是不明白,他明明长得一表人才,为什么要做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你是外籍劳工吗?”她看他没什么反应,于是把她的沉默当成了默认。
“我知道了,你的老板一定对你很苛刻、很不好,你受不了,就趁着老板不注意逃跑了,对不对?可是台北的物价那么高,你的护照又被那黑心的老板扣押住,于是你只好出此下策,过着亡命天涯的生活,对不对?天啊!你真可怜,我好同情你喔!”秦婉把她从社会版看来的新闻,加油添醋地编造了一个故事。
他的眼睛里异常地闪亮,嘴角有一抹强忍的笑,可是秦婉沉湎在她自己编的故事里,没注意到他的异常表情。  
忽然,楼下传来铁门打开的声音。
“糟糕,我的家人回来了。如果让他们看见你,他们一定会去报警的。到时警察就会把你捉走,你就完了!快走,躲到我房里去!”她情急之下,顾不了少女的矜持,抓着他的手冲出浴室,往她的房间走去。
她一进门,赶紧套上一件宽大的T恤,这时才感到安全、自在点。
“我比较喜欢你不穿衣服的样子。真的。”他油腔滑调地说着,一点也不紧张的样子。  
“你死到临头了,还在这里耍嘴皮子!”她生气地跺着脚。“这里是二楼,还不太高,你可以爬窗户下去,你很强壮,我相信你一定做得到的!”她建议他道。
他慵懒地耸了耸肩。“谢谢你的信任,可是我实在不想太冒险,你知道,那样看起来很像是笨笨的猴子。而且我听说,台湾的牢饭还满好吃的。”
“你难道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吗?”她快气死了。
“可是……我穿的这么不体面……”他意有所指地望了望他身上围着的那条浴巾。 
“你的衣服在哪里?”
“浴室里。”
“喔!来不及去拿了。”她跳上床,而他也跟着上了床 。
“你跟我上床干什么?”她一说完就发现自己的语病,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你说,还能干什么?”他暖昧地笑。
“你不要想歪了,我只是要拿点东西。”她一说完,就拉开床头柜,拿出一个精致的音乐盒。
“喂!这个金手链、手表你拿去,这里还有一点现金,你下去后可以买一些衣服,这些东西应该够你用一阵子了。”
“你真是个好女人。”他诚恳地说。
“好了!你快走吧!”  
“我不走。”他坚定地说。
“为什么不走?你脑筋短路了吗?”她快被他气疯了,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你吻我一下,我就走。”  
“你变态吗?你可不可以正经点?”
“吻我。”他坚持道。
她听到有人上楼的脚步声。
“好吧!”她豁出去了,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凑上唇去,轻吻他一下。他却顺势欺压而上,将她压在身下,她被困在床和他之间,动弹不得。
“你干什么?”她压低声音问。他可没空回答她,轻添她的唇,吻得她天旋地转、浑然忘我。
“咳咳……这是怎么一回事呢?”一名中年男子站在秦婉的房门边问。
床上的两个人赶快分开来,秦婉的脸上红扑扑的,唇上还留有被吻的痕迹,他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恶狠狠地骂了声,“煞风景!”
秦婉虚弱地叫了声:“喔!鸭子叔叔。”
而当她看见另一名男子从达克身后走进来时,不禁头痛起来,痛苦地呻吟了一声。这名男子严厉地轮流瞪着他们衣衫不整的样子。
“小婉、宇轩,你们待会儿有得解释了。”秦婉的父亲冷冷地说完,转身就走。达克则调侃了一句:“宇轩,你的手脚很快嘛!”他还体贴地顺手替他们关了门。
“下次要记得锁好门。”
“宇轩?你就是柯宇轩?”秦婉惊愕地问。
“如假包换,秦婉小姐。”他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秦婉看了火气直冒上来。
“那么你一直知道我是谁了?”她的声音不知不觉尖了起来。  
“没错。”他笑笑点头。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想说的,但你一直不给我机会。”
“你狡辩!你还让我以为你是个可怜的外籍劳工兼小偷!”
“我有吗?我说了我是小偷吗?我有说我是外籍劳工吗?”
“你……你是没说。可是……可是你误导我!”她结结巴巴地说着。
“我有吗?”
“有!你说你搬东西搬累了……”
“没错!”他粗鲁地打断她。“我搬‘我的’行李搬累了,想冲个澡,怎想到有个冒失鬼会闯进来呢?还恶形恶状地骂人家是小偷,啧啧啧,怎么有这种女人呢?”  
“哎呀!你怎么恶人先告状?你洗澡干么不锁门?你是暴露狂吗?”
“啧啧……我还没向你要观赏费呢!不晓得是谁喔,看得口水都流出来了……”
“谁流口水了?你那身软趴趴的肥肉,谁要看啊!”
她气得开始胡乱地做人身攻击。
“那你不会先敲门吗?”
“我以为没人啊!干什么敲门!”
“我也以为没人会回来啊!干么锁门呢?”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哎呀!我不管啦!”她气得鼓起帮子。“你为什么要让我以为你是个外籍劳工?”
“我有吗?都是你一个人在编故事啊!”他想到她编的故事,忍不住地笑了出来。
“很好笑吗?很好笑吗?”她双手抱住胸,声音越来越大。
“不好笑,不好笑!”他赶紧收起笑脸,努力装得很严肃的样子,最后还是忍不住,功亏一篑。
“我恨死你了,恨死你了、恨死你了……”她用力捶着大笑不已的他,他却笑得东倒西歪。她脑羞成怒地从身后抽出枕头打他。“你这个大色狼,你还夺走人家的初吻!”
“没错,你的吻确实是给了我,但可不是刚刚喔!你不记得了吗?我11岁时第一次来台湾,那时你才5岁,就已经是个小色情狂了,整天粘着我,跟在我后面跑,还流着口水湿湿答答地强吻我呢!何况,刚刚也是你先吻我的!”他得理不饶人地调侃秦婉。
“啊!我不要听、我不要听!我不记得了!”但她羞红的脸却承认了一切,她紧紧地捂着耳朵,学着鸵鸟精神。
他用两只有力的大手,紧捉住她捂住耳朵的两只手,把她推回床上去。
“喂!你干什么?”她努力地想挣脱。
“没什么,我只是想看看你过了十几年,你接吻的技术有没有进步!”他色迷迷地看着她因努力挣扎而上下起伏的胸部。
“我不要、我不要!”
“要!”
“我不……”她的“要”字还没说完,嘴巴就被堵住了。  
过了一会儿,他才勉强地放开她,从她身上翻下来,用一只手抱着她。“你不仅是吻技进步了,身材也发育得不错!想到你五岁时圆圆润润的样子,我本来还以为这次回来会看到个小胖妞呢!”
她忍无可忍地甩了他一巴掌。“你自己以前还不是瘦得跟排骨一样,两支脚跟鸭子的脚一样!你出去吧!你再不出去,我爸又要胡思乱想了,你还嫌待得不够久吗?我敢打赌,我爸和鸭子叔叔一定还躲在门后偷听!”她歇斯底里地叫。
宇轩把门打开,看见两个男人尴尬地躲在门后,他对着房里的秦婉说:“你猜对了!你还真了解他们!”
她一把抓起枕头,就往门口丢去。“你们这些臭男生,通通都给我滚!”
“小婉!我是你爸啊!”
“滚!”
“小婉!鸭子叔叔啊!”
“滚!”
“秦婉,我……”
另一个枕头又飞了过来。宇轩赶紧关上房门,三个大男人落荒而逃。
他们走后秦婉就一个人躲在棉被里暗自哭泣,她好恨那个死宇轩,他简直是她生命中的煞星。因为他,害她长久以来成为亲戚间的笑柄,他们不时拿当年的事来丑她。当然,这一切都得怪小时候的柯宇轩长得实在是太可爱了,害当时才5岁的她把他当“惊天伟人”,马上“一见钟情”地粘上他。
秦婉的父母、宇轩的父母和达克是在美国念书时的同学,因为兴趣一致,结为朋友。宇轩的父亲是美国人,母亲则是台湾人,严格来说,他们两人都不是什么俊男美女,却共同创造了一个人见人爱的小帅哥。
那一年,宇轩的父母带着他回来奔丧,就寄住在秦婉家,那时5岁的秦婉长得圆圆胖胖的,黑亮及肩的秀发被妈妈绑成两根小马尾辫,脸颊永远红咚咚的,像颗小苹果,在众人眼里她是小可爱。
才5岁的她已经很会说话,她的口头禅是;“啊!我跟你说……”然后就一路讲不完了。可是当她看见那个小哥哥的时候,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11岁的宇轩显然太瘦了,尤其跟圆润的秦婉比起来,身材更显得瘦长。他一头金褐色的卷发不听话地乱翘着,显然被很多什么阿姨、阿妈摸过,也许因为如此,此时脸上的表情非常不高兴。
他有一双大大的眼睛,长长卷卷的睫毛,薄薄的唇——而且现在正不高兴地抿着——和尖尖的下巴。
他的皮肤很白,鼻子周围零星缀着小小的雀斑。他穿着一件宽大的圆领T恤,下摆放出来,下面则穿着一件宽松的五分裤,短袜拉得高高的,脚下是厚厚的运动鞋。
秦婉的脸上充满爱慕的神情,崇拜地看着这个活生生的“洋娃娃”,而宇轩则一融睥睨的神态,显然已经非常地不耐烦了。
没过多久,秦婉从“惊艳”中恢复过来,就死粘着宇轩,滔滔不绝地对他说话。偏偏小宇轩是个遇到生人就不爱搭理的男生,面对秦婉的“热情”,他一概冷冷地回应。
秦婉一心崇拜着宇轩,她放弃她的粉红色洋装、蕾丝短裤和小皮鞋,吵着要穿T恤、短裤和运动鞋,显然是宇轩的小跟班。11岁的宇轩显然对这个5岁的小跟班感到很不耐烦,但见没有其他可以陪他玩的小男生,因此只好委屈点了。
大人对他们两小无猜的样子感到欣喜,还直嚷着要将他们送给谁。直到有一次,大人们发现小小的秦婉竟满嘴的“见鬼!”、“该死!”,而归根究底起来,宇轩当然逃不了关系,被狠狠地揍了一顿,人小心眼也小的宇轩为此记恨起了秦婉好一阵子,都不跟她说话。
那一次,他被揍完后,躲到床后面一个人偷哭,偏偏被秦婉撞见了,看见这个害他被打的罪魁祸首,他夸张地把头埋进两手里,大声痛苦的呻吟起来,秦婉对他夸张的美国手势已感到很熟悉了,她偶尔也会来上一招。
秦婉想到她哭的时候,爸爸、妈妈都会亲她一下,所以此时她也想效法一下,她将嘟起的唇往宇轩脸上凑去,宇轩发现了她的意图,闪躲不已。他挣扎得太厉害了,一个重心不稳,跌坐在地板上,圆圆的秦婉也跌在他身上,湿润的唇不偏不倚地对上宇轩紧抿的唇,而这一幕,凑巧地就落入正在急着寻找两个小孩的大人眼中。大人们逮着机会,开心调佩他们。恼羞成怒的宇轩恨恨吼叫:“你别想以后我会娶你这个丑八怪、大胖子!”他一说完就冲出去,留下惊愕的大人,和不明所以的小婉。
每一次想到这段往事,秦婉就觉得羞惭不已,恨不得回到小时候,回他一句,“你臭美,谁要嫁给你啊!”
但继而想想,又觉得这样实在太孩子气了。这些年来,她一直暗自希望上天会给他公平的惩罚,让他越长越丑,没想到他竟从小帅哥变成了大帅哥。上天为什么这么残酷呢?
当然,21岁的秦婉早已不是当年的丑小鸭了,她所到之处总是让人眼睛为之一亮。漂亮的女孩当然不乏追求者,可是秦婉就像她的外号“冰美人”一样,从来不为所动,所以她的另一个绰号就是“AIways—Say—No”。
没想到,她冰清玉洁了这么多年,却在同一天惨遭两次“狼吻”,她一想到这里,眼里又涌出大量的泪。
喔!叫她怎么不恨柯宇轩呢?  
整晚,她都赌气地躲在房里不肯出来,任何人来叫门,她都不应。
晚上十一点时,电话铃响起,秦婉昏沉沉地接了电话。这么晚了,她想一定是曼新打来的。
果然不出所料,曼新打电话来找她一起去PUB狂欢,庆祝考完试;反正她老是能找出一堆借口来庆祝。
若在平时,秦婉可能会拒绝曼新,但她今天实在是太生气、太心烦了,实在需要解放一下,就一口答应,爽快得让曼新觉得有点奇怪,害她准备好要说服秦婉的理由都派不上用场。
一挂上电话,秦婉立刻起床着装。由于她实再太生气,为了改变心情,特地化了一个大浓装,在平时她是碰也不碰这些化妆品的。她穿上那件被她冷冻了很久的黑色紧身洋装。事实上,她只穿过这件衣服一次,而舞会上所有男生色迷迷的神情,令她对这件衣服避之唯恐不及。
打扮完毕,看着镜中的自己。“还不错嘛!”她甩了甩一头时髦的短发,耳朵上那一对耳环跟着摇晃不已。对着镜中玲珑的身影,做了一个开枪的手势,充满自信的转身。
她开了门,小心翼翼地走出来,却不敢开走廊的灯,怕吵醒家人,她就走不了了。
她在黑暗中摸索着,忽然撞上了一道铜墙铁壁。
“哎呀!”她痛苦地低叫着。
“小姐,这么晚了,你要上哪儿去?”铜墙铁壁忽然开口说话了,原来她撞上了柯宇轩的脚膛,真是撞上鬼了!  
“你管我!本姑娘爱上哪儿,就上哪儿去?你管得着吗?”她一说完就想闪过他,但他却蛮横地挡住她的去路。  
“小姐,你若出事了,可就关我的事了。”他低声吓唬她。  
“我出事,我自己负责,!”她顽固地说着,他却朝她逼近一步,仿佛想用身高的优势来逼她屈服。她忽然警觉到他投穿上衣,于是生气地控诉:“你是暴露狂吗?为什么老是喜欢光着身子到处走来走去的?”
他低头看了一下,“我可没光着身子,我还穿着裤子!何况!我习惯穿很少睡觉,我怎么知道半夜爬起来喝水,也会遇到‘淑女’呢?”他刻意地挖苦道。
“现在你好好地跟我解释,为什么穿得像个妓女一样?你要出去见谁?”他忽然没来由地吃起醋来,口气也跟着强硬起来。
她一听到他斥责的口气,就浑身不舒服。“我爱怎穿就怎么穿,要见谁就去见谁,不要管我!”
“好!”他忽然蛮横地抓着她的手腕。他的力气比她大多了,她根本挣脱不了。
“你要干什么?”她试着甩开他的手。
“我带你去见你爸妈,看他们怎么说!”
他好像老鹰捉小鸡似的拖着她。
“不要啦!不要啦!我只是要去找我的‘女’同学,听到没有?是‘女’的同学!”她好恨他喔!为什么他总是有办法让她自觉像个做错事的小孩?
“去哪里见她?”他问。
“PUB。”她委屈地回答。  
“好!”他继续拖着她走。
“不要啦!求你不要去告状啦!”她哀求道。
他不理会她的哀求,把她拖到他的房间去。
“你要干什么?”她惊恐地问道。
他不理会她的询问,从衣柜里拿出一件白衬衫和黑色休闲长裤。他作势要脱掉裤子时,她又忍不住地问:“你要干什么?”
他冲她暖昧地笑。“脱裤子啊!”
她气急败坏地说:“我当然知道!我是问你脱裤子干什么呢?”
他气定神闲的说,“你一个女孩子单独出去太危险了,我打算和你一起去。现在,我要换衣服了,你是要转身,还是要等着观赏,我都没有异议!”他话一说完,她马上转过身,身后传来他的笑声。“真没勇气。”
经过这一番折腾,他们到达PUB时已经十二点多了。这条街因为有很多PUB林立而成名,虽然是周末的凌晨,却是这条街最热闹的时候。  
他们走进位在地下室的PUB,这里的客人大半都是外国人,宇轩低低吹了声口哨。“哇!我好像回到美国了。”
坐在角落的曼新看到了一脸不情愿的秦婉,用力地挥手和她打招呼。“秦婉!快过来,我们在这里!”
等他们坐定后,曼新和她的一群死党的注意力全放在坐在秦婉隔壁的宇轩身上。她们无需语言,眼神传达了一切:“天啊!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帅的人呢?
她看宇轩一副很乐的样子就有气,她再看看同学们出丑的样子就更气了,柯宇轩还说她看得流口水了,她的那群死党才真是“用眼睛吃豆腐”呢!他为什么一副很自得其乐的样子呢?她真是气死了。
“喂!秦婉,帮我们介绍一下吧!!”为什么曼新和她说话,眼睛却一直看着宇轩呢?真是见色忘友,秦婉忿忿地想。
她很快地帮他们介绍。
“你知道吗?我们秦婉可是系上有名的舞后喔!”曼新热心地向宇轩宣传着。  
“真的吗?”宇轩不可置信地看着秦婉。
还不都是为了你!秦婉在心里想着。为了小时候他叫她一句大胖子,深深刺伤了她幼小的心灵,她天天吵着要减肥,后来妈妈拗不过她,才带她去上舞蹈班,想让她学着跳舞自然地变瘦,没想到因此培养了日后的舞林高手。
秦婉和她的死党都是以舞会友的好友,舞会只要有了她们就增色了不少,她们的出现打破了舞会上清一色男生斗舞的局面。当然众多的掌声,不全是冲着她们出色的舞技,一方面也是因为她们动人的外表。
曼新和这里的DJ很熟,她到音乐台和他们打个招呼,回来后比了个OK.的手势。
“你坐着欣赏我们新排练的舞步吧!”秦婉对宇轩说。  
她们三个女生站在舞池的中央,各自摆好了POSE,秦婉站在中间,摆出一个诱人姿势。原本拥挤的舞池马上清出了空间,众人随着音乐的节奏开始鼓噪。  
鲁·捷特和“黑心合唱团”的重金独摇滚经典之作——IHateMyseifForLovingYou透过音乐,弥漫在整个小空间。一串精华而清脆的鼓声先后落在每个人的心房上,震憾地击打着每个人的心脏,而舞池里的舞者脚踏厚实的高跟鞋,随着韵律踩着精华的舞步。
“半夜凌晨你到哪儿去?
你说你正要来找我,
现在已是凌晨一时三刻。
我实在不喜欢妒嫉,
但要命的是,
我还想要你。
嘿,老兄,
你知道镇上有个传言吗?
他们说你追上新女友,
我真不喜欢自己吃醋,
那感觉糟得像个小丑!”

秦婉她们三个人都带着黑色的墨镜,耳朵上带着夸张的金属耳环,手臂上挂着一串的金环,随着身体的律动,身上的饰品跟着叮当直响,感觉非常的重金属。

“我每个日夜都想着你,
你偷去我的心,
也夺走我的尊严,
我恨我自己那么爱你!”

真正会跳舞的人,是身体的每个部位都会跟着节奏律动的。秦婉一甩头,发浪自成旋律,仿佛连发梢的细胞也活了起来,跟着舞动不已。

“我恨我自己那么爱你,
无法自拔于你的魁力,
每次我试着逃离,
最后还是奔回你怀里,
让我恨自己爱你!”

每一举手、每一投足都注入全部的力道,才能将强烈的节奏表露无遗,所以每一个看似简单的动作蕴藏了十足的爆发力。舞池里的表演者充满诱惑性地扭动着,舞池外的观众举起双手,卖力地唱和着:“Ihatemyselfforlovingyou!” 
在最后的高潮里,她们帅气地摘下墨镜,顺势丢到一旁,跟着节奏做了个开枪射人的动作,为这支激情的舞做了完美的结束。  
四周响起的热烈掌声和认可声让秦婉回到现实中,她甜美的笑容在接触到宇轩的的眼光时,霎时凝住了。他不知何时站到她面前,眼中深沉的欲望连一向单纯的她也能轻易读出。
他轻轻握着她依然开枪动作的双手,轻触他左胸。
“小姐,你射中我了,今天我是你的猎物。”他充满诱惑地说。
“放开我,你这个神经病!”她轻斥道。
他们四周不知何时已围了一大群块头不小的大男人,正摩拳擦掌地瞪着宇轩。
“小姐,你需要帮忙吗?”一个块头最大的男人,自告奋勇的提供帮助。
“嘿!老兄,这里没你的事,这位小姐只是怕羞罢了!”宇轩懒懒地回答。他以为是在光天化日之下逛街吗?真是不知死活,秦婉真是替他着急。
看看四周火药味浓厚的样子,随时有一触即发之势,为了不让宇轩刚来台湾就被打成肉饼,她赶紧挺身而出。“先生,谢谢你的关心。但没关系,我可以应付他的。”
宇轩嚣张地拍拍四周其他男人的肩。“听到没有?各位先生,真是对不起,小姐选的是我!”
为了保住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的小命,秦婉赶紧匆匆地和朋友告别,把他拖了出去。
深夜中山北路的红砖道上,响起了一串清脆的高跟鞋足音。
“秦婉,你那双鞋很贵吧?你这样用力踏,会把它踏坏的。”宇轩从PUB出来后,一路跟在秦婉后面,她的脸上似罩了一层浓厚的寒霜,宇轩只好噤声不敢说话,但他实在是忍不住了。话才一出口,他就知道找错话题。她脸上的表情更难看了。
“买这双鞋的钱是我自己打工赚来的,我高兴踏坏它就踏坏它,不行吗?”她赌气似的更用力地踩。
“你已经是个21岁的大人了,不要那么孩子气好不好?”他像对小孩子般说话。 
“我孩子气?刚刚在PUB里又是谁孩子气?一副大男人的样子,还故意耍帅!”她不甘示弱地反击。
“小呆子!我是在保护你,知不知道?你跳那只该死的舞,把每个男人都逗得心痒痒的,如果我不挺身而出,谁知道你会有什么下场?”
“你以为每个男人都跟你一样恶心吗?只会想那些下流的事吗?他们欣赏的是我的舞蹈!”
“他们欣赏的是你的身体!少笨了!我是男人,我知道男人,相信我,男人都很坏的。”
“哼!天下乌鸦一般黑!”她冷嘲热讽地说。
“那是什么意思?”他一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就是说这世界的男人都很坏的意思啦!讨厌死了,真是对牛弹琴。”她不耐烦地解释,
“喔!前面懂了,后面那一句又是什么意思呢?”
“我不要跟你这个洋鬼子说话了,啥咪拢听无。”她的耐性全被磨光了,而宇轩见势也不敢再问。
“那我们现在坐计程车回家好不好?”宇轩小心翼翼地提议道。
“别笨了,那是自投罗网耶。所谓自投罗网就是,本来不会死,却笨笨地自找死路的意思!现在回去就是自找死路,知道吗?你听懂没有?”她干脆自动解释,免得他又罗哩罗嗦地乱问一通。
“喔!成语好麻烦喔!”他似懂非懂地说,秦婉不理他,掉头又走得更快了,
“那我们现在要去哪儿呢?,他问,她还是不搭理他,继续往前走,说实在的,她也迷路了。
“那我们去‘HoteI’,好不好?”他实在不想再走下去了,何况她明显地根本迷路了。
秦婉一听到Hotel这个字眼,小脑袋就自动用力的摇了摇,斩定截铁的地说:“不行!”
“为什么?我那么累了,今天从下飞机到现在都还没合过眼,让我睡觉好不好?”他的眼皮子真的已沉重得快无法张开了,半闭的眼睛活像加菲猫,现在的他,没有白天那种逼人的风采,却更像他11岁时那副可爱的样子。
说实在的她也很累了,和他斗嘴折腾了一整天,也没什么力气坚持了。“好吧!但你可不能做坏事喔!”
“我说了只是睡觉而已,对不对?”他赶紧保证道。
他们叫了一辆计程车,计程车司机一开到他们的目的地,一直暖昧地轮流偷瞄他们,更可恨的是她身上这套衣服似乎更加深了他的猜测。
宇轩去付钱、登记之时,她羞答答地跟在他后面走。
“哇!还不赖嘛!”他看了看房间的陈设,吹了声口哨。—屁股坐在床上,试试它的软硬。“来,不要一直站在门口啊!过来坐坐看,这床很软喔!”他诱惑地说。
“哼!神经病!看你一副很老练的样子,你一定带过很多女孩子上旅馆!”她没来由地指控道。
“嗯!是有一些,但不太多。”他满不在乎地承认,她的心没采由地感到一阵刺痛。
“你要不要洗个澡?’他好心地问。
“洗澡?为什么要洗澡?”她警觉地问。
“不为什么啊!只是让身体干净点,等一下睡觉比较舒服啊!”  
“喔,这样啊!”秦婉放松了点。
“等一下,小姐,你刚刚想歪了,对不对?”他坏心地调侃她。
“哼,才没有呢!”但她羞红的脸已承认了一切。
“哈哈,原来你的小脑袋里也有不‘纯洁’的想法……”她不等他把话说完,就进浴室去了。
她故意在浴室里东摸摸、西摸摸的,逗留了些时间,直到浴室内的热气把她的脸蒸得红通通的,她快喘不过气来,才慢条斯理地走出来。
她看他已趴在床上睡着了,想他一定是等得不耐烦了。  
“喂!起来啊!该你洗澡了!”她粗鲁地摇晃他,但他丝毫不为所动,还是睡得一样沉。
“喂!失火了,你快起来啊!”他一个人自私地侵占了大半张床,如果他不移动一下,叫她睡哪里?
“喂!美国佬,地震了耶,快逃啊!”她站在床上夸张地摇晃,把床摇得不停震动,但他还是连脚趾甲也没动一下。
“喂!你是死猪啊!我求求你动一下,好不好?”她干脆趴在他背上,对着他的耳朵大吼大叫。她一屁股压在他身上,但不知是否能见效,她足足比他矮了三十公分,轻了三十公斤。
他总算是皱了一下眉头,她暗自喜一下,但立刻她就高兴不起来了,他象牛翻身一样,把娇小的她挤到床下。她摸了摸摔得乌青的屁股,恨恨地说:“好,算你狠,连睡着了也要欺负我!”
她下定决心,像个复仇女神般地爬上床,用尽吃奶的力气,狠狠地推推睡得像个木头人的宇轩。她像愚公移山似的,一点点地把他推向床的边缘,最后总算大功告成,睡得不醒人事的柯宇轩砰地一声跌到床底下。
她拍了拍手,开心地笑了,想到他明天一定全身筋骨疼痛的样子,她就乐不可支。她得小心一点,免得等一下太开心了,在梦中得意地笑出来。


第5章

那一天早上,两个人从旅馆走出来后,各自带着两个明显的黑眼圈。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宇轩固然一夜没睡好,秦婉却也被他打的呼噜声吵了一整夜,无法成眠,虽然如此,她一看到宇轩头痛欲裂的样子,气就消了不少。
她父亲看她暑假期间没事干,就派给她一个任务——教柯宇轩学中文。所谓“中国人也,不可不懂中文”,虽然他只是半个中国人。
他们两人一听到这个命令都头痛地叹口气。
花了一整天的时间,他的进度却只停留在“aoe”
“笨死了!‘aoe’和‘ABC’明明就不一样嘛!怎么不会分辩呢?”她已经边骂边教了他—整天。
“听起来都一样啊!”他只敢小声地喃喃自语。
她挑高一边眉毛,表示她听到了。
“啊!不一样,不一样,非常不一样。”他赶紧讨好地说。
他在美国学的是拼音系统,哪来这么多奇怪的卷舌音。
“算了!今天到这里就好了。我带你出去逛士林夜吧!”她很高兴他也有这么笨的时候。
到了士林夜市,宇轩显得很兴奋的样子,他看到一些比较新奇的东西就停立不动,端详半天。
“台湾的东西真好吃。”他吃完了铁板烧、炒花枝羹、蚵仔煎以后,手上还拿着一盒状元糕,边走边吃。
看到路旁有人卖耶子奶和麦苗汁,就把秦婉叫住,“等一下,秦婉,我要喝那个绿绿的东西。”
“那是麦苗汁啦!你的胃会撑破的。”她怕等一下还要买胃散给他吃呢!
“我要喝。”他像个小孩般坚持,她只好乖乖地去买了。
“哇!有人在卖烤玉米耶!”秦婉好久没看到烤玉米的摊子了。
“在美国,我有‘五元六支’玉米呀!”宇轩一边满足的地喝着麦苗汁,一边说着。
“什么是‘五元六支’的玉米?”她不解地问。
“就是很多颜色的玉米啊!”他俯视秦婉,很得意他会用成语。
“‘五元六支’?不是啦!是‘五颜六色’啦!”她扑哧一声狂笑起来。  
“别笑了!除了‘五颜六色’我还会两个成语呢!”
他像想扳回劣势似的,赶紧补充道。
“哦?哪两个?”她勉强忍住了笑。
“一个是‘酸甜苦辣’。”他很吃力地说着。
“‘酸甜苦辣’?那么我只剩一个了,”他沮丧地说着。
“是什么呢?”
“恭禧发财。”他得意地说着。秦婉不忍心再浇他冷水,只好赞许地点了点头。 
几个礼拜下来,宇轩的国语已有明显的进步,甚至会念绕口令,只是没人听得懂了。他的四声糟得可以,其实全部听起来都一样,只有第一声而已。随着他日益的进步,秦婉的国语明显地退步,与他朝夕相处的结果,受了他不良的传染,她的国语也变成了只有第一声。他现在已经会造句,因为他每天都要造些句子给她父亲看,而秦婉的工作就是监督他。
“我说过了,不要写‘共匪字’!”她看到他把“艳”写成“体”。用尺敲一下他的指头。
“可是台湾的中文好难写喔!”
她不理会他的抱怨,迳自把字擦掉,叫他重写。
“凶巴巴的女人!”他低声骂道。
“你说什么?”这是火山爆发的前兆,他赶紧乖乖的一笔一画地描好。
“好了,再造下一句,‘哪来里……’快点”
稍后她看了他造的句子,忍不住笑了出来。“你怎么造这种句子? ”
“‘哪里来的这么多洋鬼子。’很顺啊!有什么不对吗?”他困惑地问。  
“你知道洋鬼子是什么吗?”
“外国人的意思啊!你每次都这样叫我的。”他无辜地看着她。
“不要写洋鬼子,那是不好的啦!”她赶紧帮他擦掉。万一被她爸爸看见,问起来就糟了。
“原来你每次都在骂我!”他生气地说。
“好啊!不要闹啊,快造下一个句,‘谁叫他……’,会不会?要不要提示?”她爸也真是的,怎么每次都出这种不太有水准的题目?
“这一句你爸一定喜欢。”他写完后,沾沾自喜地说。
秦婉好奇的凑上去看。“他要结婚了,谁叫他那天喝那么多酒呢?”她念了出来,过了一会儿,才会意过来。“你们两个真是一样低级。”
闹钟一响。秦婉马上张开眼睛,冲进浴室梳洗一番,然后跑到宇轩的房间叫他起床。这一个月来,她已爱上了叫他起床的感觉,也不知道为什么,早上一睁开眼睛,她就迫切地想见到他,和他打打闹闹、吵吵嘴都成了她最喜欢的例行公事,这感觉好像又回到了她五岁的时候。不见宇轩的人就嘟着嘴不高兴,也因为如此才会戏称是宇轩的小跟班。
她猜想他还是和往常一样,裸着身体赖在床上。她开始想今天要用什么方法把他叫起来,昨天她是拔了他三根胸毛,他才被吵醒的。
她像个小火车头似的冲进他的房间,嘴巴张成了“O”字型,他不仅己起床了,还衣衫完整地坐在床沿,手忙脚乱的折叠着他的衣服。
“你在于什么?”她双手抱胸,像个母夜叉般问道。
“猜不出来吗?整理东西搬家啊!”他慢条斯理地说着。
“搬家?为什么要搬家啊!”她心虚地问。  
难道他真的受不了她的脾气吗?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在他面前脾气就特别大。其实在别人的印像中,她一直是个很温柔的女孩子。
“受人虐待还不走,难道要像只哈巴狗一样忍受吗?就算是狗,也还有‘狗格’耶,何况我还是个人呢!”他咬紧牙根,暗自咬着嘴唇,一副委屈的小媳妇的样子,
“哎呀!我哪有虐待你?”她不打自招地说着。
“哎呀!我有说是你吗?”他故意模仿她的口气。
“你会这样说,一定是指我嘛!”她又开始恼羞成怒了。
“我哪敢!又不是吃了豹心熊胆!”他赶紧安抚她。
“是‘熊心豹胆’啦!不会用成语还爱用!”她忍不住笑了出来,“那你到底是为什么要搬家呢?”
“是达克的主意,我们在这里已经好一阵子了,不好意思再打扰你们,你父亲已帮我们找好房子了?”
“为什么要租房子?你们还要待在台湾多久?”她的脸明显的垮下来。
“不一定。”他模糊地答。  
“为什么?你不是哈佛博士班的候选人吗?你不是九月就要开学了吗?”  
“你的记忆力真好。”他一副投降的样子。“对,没错,我最晚九月初就会回去的。达克就不一定了。”
她挺了挺肩,故意装出不在乎的样子。“喔!九月啊!你这个讨厌鬼越早回去越好。”
“你要帮我整理行理吗?”他牵起她的手,温柔地问。
她用力地甩开他的手。“才不要!”泪水已开始在她眼里堆积,
“喂!小婉,我们只是搬到附近而已啊!我随时都会回来看你的,你也可以到我那里去玩,对不对?"
她真讨厌他一副看穿她心事的样子,口是心非地说着:“才不要,你请我,我才去,否则一个女生不请自来地到男生家去,多没面子,!”
“好,好,我以后天天请你去,好不好?”他轻轻地捏了捏她粉嫩的颊,“去做什么?洗衣服、烧饭吗?那我不就像是你请的欧巴桑?”她故意找碴地说。
“世界上没有这么漂亮的欧巴桑的。你不要担心,衣服我自己洗,如果你来了,我就煮饭给你吃,好不好?”
“你煮的饭能吃吗?”她的表情软化了下来。
“喔!当然啊!”他夸张地捂着胸口,仿佛她的话刺伤了他似的。“好了,现在我们一起整理东西,好不好?”  
虽然她有一种中了他的圈套的感觉,她还是心甘情愿地点了点头。
☆   ☆    ☆    ☆
秦婉从超级市场买菜回来,手上抱着大包小包的,好不容易空出一只手来按电铃,等了一会儿,却没人来应门,心里不禁嘀咕着:死宇轩不知又跑哪里去了。
只好从皮包里拿出宇轩给的钥匙。
她把买来的东西放到厨房里,看看表,嗯,才四点多,离吃饭时间还有一段时间,再看看客厅凌乱的样子,就决定先把客厅整理好,再煮饭吧!
她先把桌上那一堆凌乱的报纸、杂志折叠放好,忽然看到一本PlayBoy(花花公子),忍不住摇摇头,骂了声;“恶心!”也不知道是达克还是宇轩所“收藏”的,如果是宇轩买的,等下绝不放过他。
她看了看冶艳的封面女郎,啧啧啧:“死不要脸的东西,还买英文版的。”却耐不住好奇心,先摇头晃脑地查看一下四周有没有人,确定没人后,才小心翼翼地偷翻看。一看之下忍不住傻了眼,,这些女生穿得未免太少了吧! 
“阿弥陀佛!真是伤风败俗!”她在心里默念着,却还是一面一面翻下去,看得她脸红心跳。那些外国女生未免发育得太好了!
“铃……”室内忽然响起铃声,她吓了一跳,手上那本杂志现在正如烫手的山芋。慌乱中,她赶紧把它放在沙发垫下。惊魂未定的她,过了一会儿才发现原来是电话铃声,她赶紧十万火急地去接。
她喘了一口气。“喂,请问找哪位?”对方一听到她的声音却挂断了,秦婉不禁纳闷地想着:是打错电话?还是有人恶作剧?
她作贼心虚地不再去碰那本杂志,拿了吸尘器开始吸地毯。
整理好客厅,顺手又帮宇轩和达克收拾好了房间。
宇轩的习惯真不好,她帮他洗好的衣服也不整理一下,顺手就丢在床尾和脏衣服放在一起,这下可好了,也不知哪件是干净的,哪件是脏的。秦婉只好一件一件拿起来闻,有汗臭的就丢在一旁,干净的就帮他收进衣橱里。
她心里不禁犯嘀咕。“还说不忍心让我当欧桑巴,现在买菜、煮饭、洗衣服、打扫房子哪一样缺了?而且还是个免付工钱的全职欧巴桑呢!”她想来心里真是有气,但还是抱了一整叠的脏衣服去洗。
她走到一半,宇轩的一支臭袜子掉了下去,正好掉到房门紧闭的主卧室前。她弯下腰去把袜子捡起来,忽然一阵浓厚的药水味扑鼻而来,害她硬生生地打了一个喷嚏。这间主卧室一直让她感觉怪怪的,达克和宇轩他们两人好端端地放着主卧室不住,去挤另两间窄窄小小的卧室就够令人觉得好奇了,他们还千叮咛万交代地不准她走近这间主卧室,其中一定暗藏了什玄机。
那刺鼻的药水味闻起来象是阿摩尼亚的味道,也很象是浸泡尸体用的福马林,令她不禁心生怀疑。一些恐怖电影中的情节不禁一幕幕地闪过脑海,令她在大热天里也起了一股寒气。刚刚那一个莫名的电话又袭上她原本就不安的心头。难道这其中有什么关系吗?
达克为什么睽违了台湾十几年后,再度踏上此地?
宇轩真的是来台湾度假和学中文吗?
他们好端端地住在她家,为什么达克坚持要搬出来?
她父亲非但不反对,还积极的帮他们找房子,一反平常好客的态度,难道她父亲也知道什么内幕吗?
他们为什么视这间主卧室为禁地,严禁她出入?
房间内传出来的怪味又是什么?
那一个莫名其妙的电话又是怎么回事?
忽然,电话铃声又响了起来,把沉思中的秦婉狠狠的吓了一跳。作响的电话铃声,充斥在只有她一人的室内,显得特别的刺耳,秦婉还在犹豫要不要接时,电话声黯然岑寂了下去。她缓缓地松了一口气,却又暗骂自己太胆小!说不定是宇轩或达克打回来的。
在懊悔之际,电话铃三度响了起来,她赶紧把脏衣服放在沙发上,跑去接电话。“喂!请问找哪一位?”
同样地,一听到她的声音,对方又挂掉了电话。秦婉赶紧挂掉电话,感到头皮一阵发麻。
她忽然有一种很不好的第六感,背脊一阵凉凉的,那间主人卧室内到底藏了什么玄机呢?她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达克和宇轩这次来台,动机一定不单纯。他们一定秘密地在进行某事,而她父亲一定也详知内情,或许说不定也是主事者之一,只是他们为什么都一致地隐瞒她呢?
想到此,她更想知道那间主卧室里到底藏了什么秘密,那间卧室就象潘朵拉的盒子一样神密,而不幸的是,她也象潘朵拉一样好奇,不管怎样,她下定决心要偷偷发掘这个秘密。
下定决心后,她站在离房门十步之遥的地方,快速往房门冲过去,想借助身体的爆发力撞开门。砰地声,她跌入房里。
“哎呀!好痛喔!”她揉了揉先着地的右臂,没想到这么容易就闯进来了。她站起来检查了一下门锁,发现锁是锁上了,门却没带上。一定是达克叔叔,只有他才会这么粗心。
一进门,她就被刺鼻的药水味呛得连打数个喷嚏,赶紧用手捂住鼻子和嘴巴。这间主卧室被改得根本看不出本来曾经是卧房,这里现在显然已变成达克和他们的实验室了。
她从小就知道达克叔叔是个“科学怪人”,喜欢做些奇怪的研究,被视为科学界的异类,后来更因为某项鲜为人知的研究被科学界除了名,从此被冠上“疯子达克”之名。没想到来台湾之后,他还是放不下他的实验。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感到一阵毛骨悚然。达克叔叔究竟在做些什么实验呢?实验室里充满了大大小小的玻璃罐。罐内装些看似动物标本的尸体,只是这些动物尸体并不像寻常装饰用的标本一样,个个活灵活现的,而是全闭上了眼睛,好像只是睡觉了一样。
那刺鼻的药水味好像就是从水槽那边传过来的,她鼓起勇气,缓缓往水槽走过去,低头往槽内一看,一阵恶心的感觉在胃里翻搅着,快速地涌上喉咙,她忍不住干呕了几下。
槽内全是用福马林浸泡的动物尸体,也许因为夏天的关系,尸体容易腐败,这些尸体一时来不及处理掉,才用福马林浸泡着。
忽然,有一只大手用力地紧捂住她的嘴巴,—手搂住她的肩和身体。来人紧贴在她身后,让她动弹不得。室内的窗户全被封了起来,显得阴森森的,加上那些尸体,使得房间弥漫着诡异的气氛。她努力想挣脱陌生人的挟持,嘴巴发出咿咿唔唔的求救声。
“你在这里干什么?”低沉的嗓音靠在她的耳后,喃喃地响起。她一听,认出了是宇轩的声音,心里放下一块大石头,她恶作剧地伸出灵活的小舌头轻添一下他厚实的手掌。他象是被火烫着了似的,赶紧缩回手,在黑暗中低咒了一声。
她一挣脱了束缚,就生气地转身面向他,却被他的怒气吓了一跳。虽然在黑暗中她看不清楚现在的表情,但他脸上的线条十分僵硬。
“我问你进来这里做什么?”他用力箝紧她的双肩。
他捉得那么紧,她想她明天一定会瘀青了。
他为什么反应这么恐怖,简直像换了一个人的样子,秦婉害怕地想着,
“我只是想进来打扫一下啊!”她随便地扯了个谎。
“我不是说过,不准进这间房的吗?”他再次警告,“你又是怎么进来的?”他充满警戒地问。
“房门没锁好我就进来了。”她照实地答,害怕更触怒他。
他听出了她声音里的颤抖,不忍心再斥责她,表情也软化了下来。“小婉,这里的事,你了解得越少越好,知道吗?”她不懂为什么,但看他一副忧虑的样子,她只好点了点头。
“答应我以后不要再闯进来了,”他俯下身,用额头轻触她的前额,又问了一句;“好吗?”
她终于点了点,算是答应了,却是心不甘情不愿的。
“好了,我们出去吧!”他安抚似的冲她一笑,然后牵着她的手,把她带出那疑云重重的实验室。
“好了,今天晚上我们吃些什么呢?”他不关痛痒地问。
秦婉发现自己实在是不了解他,他现在的表情跟刚刚在实验实里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究意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呢?是眼前这个绅士,还是刚刚那个危险的男人?他究竟藏了多少秘密?他到底瞒了她多少事?
“我还没煮呢!我一打扫起来就忘了时间。我现在就去……”她话还说完,他就用食指点了一下她的唇,阻止她说下去。
“不用这么累,我可不希望你以为我在虐待你,我们叫披萨回来吃,好不好?”
20分钟后,他们一边看着电视,一边大咽着香喷喷的披萨。宇轩的吃相一向很难看,吃起披萨来就更难看了。
“你知道世界上最好吃的一道菜是什么吗?”他一边舔着手指头,一边问她。
“是什么?满汉大餐吗?”她随便乱猜。
“不是,不是,”他故作神秘地摇了摇头。
“哎哟!究竟是什么嘛?”她已失去耐性了。
“是最纯、最浓的巧克力冰淇淋。”他一副很神往的样子。“你知道我这一辈子收过最喜欢的生日礼物是什么吗?”  
“巧克力冰淇淋。”她慧黠地答。
“答对了。”他溺爱地用食指轻点一下她的鼻尖。
“我13岁时,奶奶送我一大盒巧克力冰淇淋,那盒冰淇淋真是香浓好吃。我舍不得一下子就把它吃完,又怕不立刻吃完,放在冰箱里会被别人偷吃,于是每天吃完后做一个记号,表示我吃到哪里了。但是有一天,我放学回家来,兴冲冲地打开冰箱,结果一看,我心爱的冰淇淋竟少掉一格。我气死了,马上跑去问爸妈谁吃了,他们竟然都不承认。我现在想起来都有气,不是他们,会是谁?难道是我家的狗吗?”
“哎哟!是鬼啦!”她恶作剧地乱猜。  
“对呀!是你这个顽皮鬼!隔了13年,我总算找到凶手了,看我怎么惩罚你!”
他做了一个饿虎扑羊的样子凑近她,急得她大叫:“哎呀!不可能是我啦!我在台湾怎么偷吃你的冰淇淋?”他还是不留情地一步步逼近,她往后退却摸到沙发和扶手,没退路了。她已被困在沙发和他之间,只好讨饶地说:“你要做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要搔我的痒,好吗?我最怕痒了。”
他一听,眼睛一亮。“真的吗?”她既然已自动供出了弱点。哪有不利用的道理,他欺压上身,伸出禄山之爪,想用一只手捉住她一双纤弱的手腕。平时因他俩体形的差距,这是很容易做到的。但今天她实在是挣扎得太厉害了,因为她真的太怕痒,所以使尽了全部吃奶的力气。但敌人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任由她白费力气地挣扎,直到她没力气了,就一把捉住她的手腕,另一只空着的手恣意地搔起痒来。
“救……救命……救命啊……”她喘不过气地喊着。  
“喂!小声点,不然邻居以我在劫财劫色呢!”他故意捉弄她,双手还忙个不停。
“饶命……饶……我一命……好不好……我真的……受不了……”她已被整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他忽然停了手。但可不是因为慈悲心大发。秦婉刚刚实在是挣扎得太厉害,把椅垫弄歪了,露出她刚刚藏在沙发下面的那本Playboy。
他从沙发下抽出那本杂志。“这不是达克买的Playboy吗?我记得我借来看,就顺手放在茶几上,现在怎会放在这里……”他意味深长地看着秦婉。
“我没看!”她否认得太快了,而且脸也未免太红了,尽管刚刚跟他做了那么激烈的“运动”。
“我又没说你拿去看,干什么否认呢?是不是作贼心虚啊!”他的脸凑得好近好近,鼻尖已碰上她的鼻尖。
她一时心慌意乱,不由自主地承认了。“人家只看了—点……”  
“一点?”他挑高了一边的眉毛,怀疑的问。
“一半。”她喃喃自语着,好像怕被别人听见了。
“一半?”他其实是惊讶保守的秦婉竟会看完一半,还没被吓死,但她却误会他的语意。
“好嘛!好嘛!人家承认就是了,我是快看完了没错,如果不是那一个莫名其妙的电话,我早就把它看完了!”她勇敢地承认。
“电话?什么莫名其妙的电话?”他忽然严肃的问,把秦婉又吓了一跳。她真是搞不懂他,刚刚还一副轻松的样子,马上就可以换了个人似,他再这样下去,真要叫她无所适从了。
“我不知道,对方一听到我的声音,就挂断了。”
“是吗?”他低头沉思。“下次接到这种电话,就不要理他,知道吗?还有,若是陌生人打来的电话,也不要跟他多说,马上挂掉,知道吗?”他像告戒小孩子似的,一连说了几个“知道吗”。秦婉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没跟他吵嘴乖乖地点了点头。
话才说完,电话铃声好像有预谋的适时响起。她惊恐地看了看离她较近的话筒,又转回来看一脸铁青的宇轩,下不了决心要不要接。
“我来接。”宇轩的手越过她的身体把话筒拿起来。
“喂!”他一听到对方的声音,马上站了起来,将无线电话拿到窗旁边,远离她的听力范围,而且又谨慎地压低原来的就低沉的声音,让她听不到也猜不到他跟对方在谈些什么。  
“FUCK”他忽然低吼了一声。“Iqarnyou,LethergorightnowSheknowsnothing”忽然觉察到似的,又降低了音量。  
“她”是谁呢?秦婉忽然不安地想着。宇轩又是叫谁放“她”走呢?听他的口气,“她”对他来说很重要。
他用英文和对方交谈,难道对方也是个外国人吗?
他生气地将话筒甩回去,然后又暴躁地骂了一句:“该死”!用力地搔了搔头,好像被什么事困扰着。
“小婉,你知道达克现在在哪里吗?”
“在我家。他去和爸聊天了。”
“嗯,小婉,我现在有事要出去一下,记住,有电话不要接,有人按门铃也不要开门,知道吗?”  
她点子点头。  
“我会尽量早点回来的,来,亲你一下。”他凑上唇去,但她不让他亲。
“你要去哪里?会不会有危险?”她担心地问。
“放心好了,你乖乖在家等我回来,好不好?”他轻轻地吻了她一下,然后拿起车钥匙离开。


第6章

秦婉独自站在窗前,专心地凝视窗外。现在是凌晨十二点多了,宇轩已出去三个小时,怎么还没回来呢?他不是说要尽快赶回来的吗?到底有什么事情拖着他呢?那个女人又是谁呢?值得宇轩接电话后,不顾她的感受就出去找她?宇轩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她?
重重疑云围绕着她,让她不知该相信什么才好,她好似在黑暗的迷雾中迷了路,一切的景色都看不真切。
原本她所相信的,不过是海市蜃楼;原本她认为是虚幻的,此刻也无法辨清真伪。
不争气的泪水在她眼里堆积,溢出了眼眶,滚落她的面颊,热热的泪烫伤了她的脸。
“宇轩、宇轩……”不知觉喊出他的名,此刻的她,感觉那么地无助,这时,她多盼望他就在她身边,紧紧拥入怀,为她赶走所有的不安。
“为什么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却不在我身边?那个女人真的那么重要吗?比我还重要吗?”她喃喃自语着。
这么多的疑问扰着她。为什么不给她答案呢?她紧紧地用双手抱着自己,假装他还在她身边抱着她,为她赶走怀里的空虚,她将脸贴在冰冷的玻璃窗上,想要平抚体内不安的燥热。
“反反复复的你,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呢?”
隐隐约约中,她感觉到自己已陷入了万劫不复的感情深渊中。“救救我吧!宇轩!救救我吧!告诉我应该怎么做呢?我该不该逃离你?还是……”她已没有主张了。
她不知又在窗前停立了多久,终于看见宇轩的车子,一颗心立刻雀跃不已。她看见宇轩下了车,然后跑去开后边的车门,达克先走了出来,接着搀抚着一名女子下车,宇轩赶紧跑到另一边搀扶她。
那名女子头上披着宇轩的衬衫,好像受了什么惊吓似的,宇轩亲昵地环着她,还不时安抚似的拍拍她的肩。看见“她”头上的那件衬衫,秦婉原本就恶劣的心情,此刻更是雪上加霜,那件衣服是她买给他的,平常穿脏了,还是她洗的叫她怎么不生气呢?
她跑过去先为他们开了门。
宇轩一进门,劈头就问:“怎么不看看是谁就随便开门?”  
她一肚子的委屈。“我知道是你们,我从窗外看见了。”她低着头,咬着唇。
宇轩这才察觉她的委屈。“我是担心你的安全。知道吗?如果是坏人来把你带走,叫我怎么办?”
“会有什么坏人?”她机警地问,想知道个水落石出。
“你还是什么都不要知道比较好。”他一副不想再多说的样子,她也不便再问下去。  
宇轩和达克把那名神秘女子扶到沙发上坐着,那名女子还兀自颤抖着,显然受到很大的惊吓。宇轩搂着她,不时地拍着她,他每拍一下,秦婉的心刺痛一下。
“小姐,你去泡一杯热牛奶让她压压惊,好不好?”
为什么现在他要叫她小姐了,平常不是都叫小婉、小婉的吗?要一杯牛奶是不是?她就泡一杯超高温牛奶,把那个女人烫死算了。尽管内心波涛汹涌,外表上她还得装作不在乎的样子,她可不想让人说她没风度、没教养。
她把泡好的牛奶拿来给宇轩,他接了过来送给那名神秘女子。那女子低声地说了声谢谢。等一下,秦婉在心里想着,她的声音怎么这么熟?她好像在哪里听见过?
那女子的头一直低低的,她把牛奶拿高就着唇的时候,头稍微抬高了点,头上披的那件衬衫就顺势滑了下来。两个女人在对看的那一刹那,都忍不住叫了出来。
“曼新!”
“秦婉!”
秦婉会那么吃惊是因为根本没想到那名神秘女子竟会是她最好的朋友,而曼新惊讶的理由是,打死她她都不会相信保守的秦婉会三更半夜还待在单身男人的房子里。她们两人的心顿时充满疑问。
“太好了,你们两人竟认识?”达克不明所以地问,老实说他还搞不清曼新的身份,不过直觉告诉他,他的干女儿此刻可不太高兴。
“我还没告诉你吗?曼新是秦婉的同学。”宇轩抢在秦婉之前回答。
曼新从惊愕中恢复过来后。一股脑儿地倒进宇轩宽阔的胸膛里,泪眼汪汪地哭诉着:“宇轩,刚刚真的好可怕、好可怕喔!我和你分手后没多久。他们几个蒙面歹徒就把我挟持着,还把我的眼睛蒙起来,后来我只知道上了车,也不知他们要把我带到哪里,我心里有多惶恐、多无助,你知道吗……”说着说着又是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宇轩还殷勤地送上面纸。
真是奇怪了,秦婉在心里想着,认识曼新这么久,怎么从来也没发现,她有这么喜剧化的一面?
“……然后他们就问我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对了,直接问我话的人是个中国人,但感觉上他只是个小喽罗;一旁发号施命的是外国人,他好像不会说中文,一直通过那个中国人来问我问题。”她停了一下,喝口牛奶,又想到什么似的说:“对!他们一直在说什么‘布施’、‘布施药’的,那个外国人的腔调太重了,我实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你们猜得出他是什么意思吗?”其他二个人各自沉思了一儿,但还是摇了摇头,表示没什么概念。
她神秘兮兮地说着:“我猜想那是一个国际人口贩子,而‘布施’、‘布施药’就是他们组织间彼此联络的代号!”她忽然发起抖来。“你们可以想像我当时的处境是多么的危险吗?当然,一个美貌的女人是不应该没人陪伴在外面单独行走的,可是,宇轩,我怎么知道一和你分手就会被人盯上呢?现在想想真是好险,若你没有及时赶来,我搞不好已在被卖往中东的途中了!或者更惨的是他们先轮流……轮流……”她突然喜剧性地羞红了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宇轩再次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背。“不会的,不要胡思乱想,我和达克不是把你救出来了吗?”
她倒在宇轩的怀里号啕大哭起来,一旁的秦婉心里真不是滋味,感觉体内的胆汁一时大量分泌,苦涩不已。
达克好似察觉到她的痛苦,在一旁幸灾乐祸地说着:“不会的啦!人口贩子也是有眼光的。”
曼新闻言,停止了哭泣,抬头问:“什么意思?”
达克翻了翻白眼。“没什么,没什么!”
秦婉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接下来,他们三人轮流安慰曼新,不管是真心、讽刺,或者敷衍,总算是让曼新平静了下来。
“我送你回家吧!现在已经太晚了,再不回去,你爸妈会急疯的。”宇轩好心地说,而曼新也实在是怕死了她严厉的父母,不然她一定会死赖着不肯走的。
“秦婉,很晚了,你先回房里睡,不要等我了!”他一交代完,曼新忽然机警地看了看秦婉,思忖了一会儿,然后和她道了声再见。
秦婉躺在宇轩的床上翻来履去的,就是睡不着觉。
曼新离去时那临别一眼,似乎别有深意,让她想来就有气。曼新以为她是什么样的女孩?没错,最近她是“偶尔”睡在宇轩的房里,不过那是因为回去太晚了不方便嘛!也没错,她家不过只隔巷子而已,但回去会吵到她爸妈呀!何况,他们也只是一起“睡觉”而已!
秦婉可不是没规矩的女孩子,何况宇轩一向都很尊重她的。
等等!她忽然警戒地想,他是尊重她?还是对她没兴趣?她越想越难过起来。
他为什么和曼新那么亲热?他们暗中一直有联络吗?他们常出去玩吗?曼新说他们分手后她才被挟持的,难道他们昨天也在一块儿吗?难道说她在家里做牛马累得死去活来的时候,他们正在一起吗?她越想越不是滋味,没错,曼新是有她自己独特的美,她身材高挑,不像自己那么矮;她黝黑健美,相比之下,自己的苍白就显得有点病态;她原本对自己的胸围还挺满意的,但和曼薪相比之下,自己就像个发育不全的小女孩一样!真是令她越想越沮丧。
算了!我就是我,何必勉强自己像个超级大乳牛呢?秦婉这样想着,心里舒服了些。
忽然房间的门被打开了,秦婉心想—定是宇轩,赶紧闭上双眼,偷偷装睡。他一走近,她就闻到了浓浓的香水味,既然她本身没有擦香水的习惯,那香水味一定是曼新的了,她暗暗想着。
宇轩坐在床沿,两手分别撑在她的两侧,亲昵地俯视她。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脸越凑越近,她都可以感觉到他的呼吸了。他轻轻地用他坚挺的鼻子来回地摩挲她的脸,他脸上刚长出的胡碴,刺得她白嫩的脸又痛又养的,她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笑出来了。他轻轻地在她额头吻了一下,就在她等待他下一个动作之际,他却不解风情地站了起来,轻轻关上门走了出去,
“喔!讨厌!”她懊恼地叫了一声。忽然,一个念头闪过她的脑海里:昨天傍晚那些无声电话是不是曼新打来的?所以才会一听她的声音就挂掉了呢?她越想越有可能,也越生气。从床上爬起来想当面和他对质,问个清楚,她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他,他一定和达克在那间见鬼的实验里!
她怒气冲冲地走向实验室,本想一口气破门而入,但平时对这间实验室的畏惧令她心生胆怯,气势当场消了一半。抬起手来正要敲门之际,却听到门内两个人的讲话声音,她把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地聆听。
“你想……秦婉会有危险吗?”是达克的声音。
“嗯,他们今天捉走了曼新,很可能下次就会挟持秦婉当人质来要胁我们了。”宇轩的语气听起来忧心忡忡地。
“他们为什么要挟持曼新?你和她很亲密吗?”这也是秦婉想知道的,她拼命地把耳朵贴近。
“喔!老天,那女孩有严重的幻想症,她以为我从第一眼见到她时,就情不自禁爱上她了……”
“你有吗?”达克问。  
门外的秦婉心里也吟念着:“对,你有没有?”
“当然没有。她不知道打哪儿弄来我的电话,纠缠了我几个星期。昨天我答应和她出去,就是想和她说个清楚,我不可能喜欢上她的。但她一见了我就一直向我哭诉她和男友分手了,她看起来似乎快崩溃的样子,叫我怎么跟她说呢?”他辩解道
“你这个人就是心太软了,感情之事是要当机立断的,太忧柔寡断会伤到自己,也伤到别人。但现在不要管这些了,最重要的还是秦婉的安全。”  
她会有什么危险?秦婉不禁纳闷着,难道那些歹徒不像曼新所猜的是人口贩子吗?那么他们是谁?为什么会威胁到她的安全?听达克的口气,好像知道来者是谁,那为什么不说出来呢?
“我会亦步亦趋地盯着秦婉,让她片刻不离我的视线。”宇轩忽然激动地说着。
“千万别让他们看出秦婉对我们的重要性;这次他们知道捉错人了,才会那么轻易放走曼新,要是……总之千万不能让秦婉落入他们的手中。现在他们还不敢动我们,一来因为他们不能确定我们的实验是否成功了,二来因为这里不是美国,他们还不敢轻举妄动,但如果他们捉去秦婉来要胁我们,一切就完了。”达克警告地说着。  
“你猜‘布施’是什么意思?”达克的语气分明是已知道答案了。
“我想是‘不死’的意思。”宇轩答。
“没错,他们竟以为我在做‘不死药’。19年前,我还天真得很,专找些奇怪的东西来实验,后来也是因为这个实验让他们有机会把我踢出科学界。他们说我疯了,其实他们是想光明正大地剽窃我的研究,他们要我交出中止的研究报告,我哪肯?所以干脆在他们面前一把火就把报告给烧了,而这个实验我也不敢再做了,这十九年来,他们还不死心,不断地盯着我,想看我有什么动静。”
“他们为什么以为你在做‘不死药’呢?”
“当初这个研究是为了抑制癌细胞。但在做动物实验时,我发现不仅是癌细胞,所有的细胞都成了中止的状态。一开始,我以为实验失败了,后来才发现它们其实是处在一种假死状态中。这虽然不是所要的结局,但也足够使年少气盛的我,在同行中炫耀了好久。当然,以话传话,消息不胫而走,树大招风的结果就是走路了。”他停顿了一会又继续说;“你知道后羿向西母求不死药的故事吗?最后他的妻子嫦娥偷吃了药,虽然可以长生不死却一个人孤独地永远留在月亮上。秦始皇也是怕死,四下派人求不死药,最后还是在壮年时而卒,辛苦建立的帝国一夕毁灭,从古至今,就是有这些恋栈权力、贪婪残暴的人,他们变态地想要寻找永生、不死的方法。于是我就被那些狂人盯上了,他们大多是政客、军事狂人、社会名流和垂垂老矣的富翁,这些名单公布出来会吓死人的。他们的身份不同。寻求永生的念头却是一致的。为了自保,这些年来我一直装疯,卖傻、战战兢兢地过着。”他叹了一口气。“世界上哪有什么不死药呢?生与死都是最自然不过的事,他们想要永生,说穿了只是怕死,生前做了太多亏心事,所以不敢面对死后的世界。”
“本来我是碰也不想碰这个实验了,只是秦博士是我的至友,秦婉又是我的干女儿,这个忙我不能不帮。倒是你,放下哈佛的学业不管,肯来当我的助理,把你也卷入了危险之中……”
宇轩打断了达克的话:“你说这是什么话?从小到大,除了父母之外,你就是我最亲的人了,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你比我父亲还像父亲。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不让你独自面对危险的,何况这一切都是为了秦婉……” 
站在门外的秦婉没把话听完就转身走了。这一番话对她来说,冲击实在是太大了,令她一时无法接受。
她躺在床上,不断地思索着。“不死药”,“不死药”究竟是什么东西?世界上真的有人想要长生不死吗?拖着腐朽的躯壳活着,那不过是行尸走肉罢了!
“真死”与“假死”又有什么差别?为什么达克的研究和她有关?她父亲究竟拜托达克什么?
难道她的身体找出了什么毛病吗?她回想一下,从小到大,她的身体一向很健康,只是在今年初,她因为贫血昏倒了几次。父亲坚持她在医院住了几天观察时,她还嫌他大惊小怪呢,可是,听达克的语气,好像她的身体真有什么问题似的。
没错,最近她很容易感到累,常常有头晕的感觉,可是她以为是贫血的老毛病又犯了,也不太注意,难道她的病情不是那么简单吗?
还有一个问题也深深困扰着她,她对宇轩和曼新之间的关系还是无法释怀。曼新是那么亮眼的女孩子,而且还是个兼职的模特,宇轩真的对她一点也不动心吗?既然不喜欢她,为什么还会答应和她出去?他对自己又是什么感情呢?他还把她当成小妹妹看待吗?不错,他是常常亲她,但他也亲过很多女生啊!而且还不只是亲嘴而已!这些都是他亲口告诉她的,他觉得没必要对她隐瞒。他却不知道,自己听得心好痛,为什么他不能有一个单纯的过去呢?就和她一样,单单纯纯地等待生命中的白马王子。
她也曾经把她的梦想告诉他,他却冷酷地告诉她,该从童话故事中醒来了,白马王子不存在现实世界中的。男人与女人的关系就像爬楼梯一样,都是一步一步经过试练的。不适合,就从楼梯上下来吧!彼此好言好语地说再见。  
她真讨厌他那冷酷的语气,把爱情中浪漫的成份全部抽取掉了,为此她和他冷战了一天。
她听到他开门的声音,故意把身子转过去,背对着他。她听到他开柜子找衣服的声音,白天她把他的衣服都整理好了,反而害他找不到衣服,只好一格一格慢慢找。然后,她又听到了他在浴室冲澡的声音。本来他是不习惯在晚上洗澡的,他们美国人习惯在早上淋澡,但他不洗澡,她就不让他上床,因此只好乖乖洗了。
等到他上床时,天空已经微微亮了。他转过身来抱她,她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僵硬,这是典型的保守的秦婉的反应,也让宇轩知道她在装睡。他一支手搂着她,一支手摩挲着她裸露的手臂,一连串的吻落在她敏感的耳垂和颈项间。他好笑地看着她紧闭的眼和绷紧的脸,知道她紧张死了,但他还舍不得停手,动手要解开她胸前的蝴蝶结。
忽然—只小手阻止了他,“你在做什么?我可还没睡,你不要乱来!”
“你还没睡啊!那太好了,我本来还怕你睡着了,会缺乏反应呢!那么多没意思啊!”他故意用恶心的口气说。  
“缺乏什么反应?”她疑惑地问。
“唉!算了,当我没说过吧!”他夸张地拍了一下额头,然后躺回自己的位置。经过了一天的折腾,他也实在累了,打了一个结结实实的呵欠后,想要舒舒服服地睡个好觉。
就在他快要睡着之际,他感觉秦婉拍了拍他的肩头,由于他实在是太想睡了,故意不理她。但她可不是个轻易放弃的姑娘,轻轻地用那纤纤小手梳理他浓密的头发。
嗯,感觉真不错,他陶醉地想着,希望她永远不要停。忽然他大叫了一声:“哎哟!”
她竟然在他胸前狠狠地咬了一口!他知道如果不让这个小巫女满意,他是永远别想睡了,只好叹口气,一手拦腰地把秦婉抱到他身上。
“放我下来,这样子实在是太不端庄了!”她抗议道,不安地动来动去。
“怎么会?我觉得你躺在我身上的样子端庄极了,像个坠落的淑女。”他故意强调地说着。“好了,小姐,你把我吵醒了,现在你所看到的全是你的了,随意处置吧!”他慷慨地说。
“神经病!我只是要问你一个‘问题’,其他的你自己留着吧!”她生气地说,他那种口气好像在暗示她是个女色情狂似的。
“什么问题”他用那双褐眼直直地看着她,看得她心慌意乱,整颗心怦怦地跳个不停。
“你喜欢曼新吗?”她专心地注视他的双眼,希望看透他的灵魂。
“不。”他简单地答。虽然如此,她却相信他,他的眼神坚定,没有闪躲她的目光。
“谢谢,我问完了,可以放我下去了吗?”她有礼貌地问。
“不可以,为了预防你又打扰我的睡眠,你就乖乖地待在原地睡吧!”他霸道地说着。
“不要啦!我很重,会把你压死啦!”她惊恐地扭来扭去。
“好了,不准扭来扭去,不然我们都没得睡了。”他拍拍她的肩,摩挲她的背,想让她放松下来。秦婉一想,既无法逃脱了的箝制,只好乖乖忍受了,她渐渐放松了下来,快要睡入之际的最后一个念头是:“他”
还真是张不错的床。
接下来的几天,宇轩果然如他所言的,不让秦婉远离他的视线。他简直是如影随形地跟着她,甚至有时严重到她受不了,但其实她心里还是感到十分的甜蜜。  
他们一起坐在沙发上观赏克里斯多福和珍西摩儿合演地老片“似曾相识”,片中的男主角跨越时空回到过去,并和当时的红伶发生了一段缠绵悱恻恋情。就在女主角由抗拒到接受,并且爱上男主角之后,却因为男主角身上一个不属于旧时代的硬币把他带回了现实,活生生地拆散了这对爱侣。伤心致极的男主角,不吃不喝了一个礼拜,终于忧伤至死。片尾时美丽的女主角化身为天使来迎接垂死的男主角共效于飞,飞往天堂,继续他们永远不止息的恋情。
这不是秦婉第一次看这部片子了,却还是流下了感动的泪,宇轩搂着她,轻试她眼角的泪水。
“我高中的时候,台湾有个很有名的女歌星曾经将这首主题歌填上中文歌词,当时还哄动了一阵子呢!”
她擦擦泪不好意思地说。
“真的吗?你会唱吗?来唱给我听吧!”他温柔地说。
秦婉凝视着他的眼,缓缓启口唱出一段婉转的歌曲:
“曾经你跨越时空
来到我的世界
带给我超手想像地爱
但,现在一切只是一个梦幻
我是否必须等到时间的尽头?
多么希望
有一天
我们能重逢往日情怀……”

宇轩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里,眼里尽是柔情。

“这样的一天终会来临
我俩曾经分歧的路
终会再结合
我们将跨越时空之桥
到达爱与自由的境界
不再分离
无须再孤独地等待
我们将有无尽的时间
分享爱  
实现所有的梦想……”

宇轩凝视她专注的小脸,一刻也不愿移开视线,

“我们要永远相信
坚持希望
真爱终会通过
时空的考验
到那时
我们将拥有
全新的明天
就在遥远的
另一个时空里……”

就在余音轻落的那—刻,宇轩低下头占据她的唇,却在吻里尝到她咸咸的泪。他抬起头困惑地看着她。
“对不起,我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泪腺特别发达,我只是忽然有种不安的感觉。太美太好的事物总是不长久,对不对?”她伤感地说。
“不,当然不。”他紧紧抱着她,对失去她的念头撼到无比的惶恐。
“你知道七夕吗?”
他摇摇头。
“七夕是中国的情人节。”她告诉了他牛郎与织女的故事。他听完后,一个字一个字用中文生硬地说着:“好——浪——漫——喔!”
“明天就农历七月七日了。”她抿着嘴甜甜地笑。
“真的!那明天晚上我带你去吃饭。”
“不用了,待在家里欣赏我的手艺吧!”为心爱的男人做饭,是每个女人的心愿,他也高兴的点了点头。
“你相信轮回吗?其实在中国的传说中,牛郎织女只是七世夫妻中的—世,他们的爱历经坎坷,在最后一世中才写下完美的结局。”
“轮回?我不知道,你相信吗?”他反问她,她肯定地点了点头。
“如果有来生,你会一眼认出我吗?”她认真的问。
望着她搜寻的眼神,他也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坚定地点了点头。“会的,我一定会的。”
“即使是一百年以后、一千年以后?”她满怀希望地看着他。
“不”他摇了摇头,她气得用双拳捶他,他捉住她的手腕。“不,”他再说一次,她用力地瞪着他。“一千年还不够,Mylovefouwillneverdie(对你的真爱永不消逝)”
也不能不动容,那是“爱的故事”中,女主角在垂死前对男主角的承诺。但,他的下一句话却打破了美好的气氛。“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喜欢!”她简直气死,了。

☆   ☆    ☆    ☆
“已经十一点了,怎么还不回来?”秦婉喃喃自语着,他明明答应好情人节晚上要一起吃饭的,早上的一通电话却把他征召出去,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她望着一桌早已冷却的精致菜肴,无奈地叹了口气,忽然听到大门被打开的声音,精神为之一振。
一脸疲惫的宇轩走了进来,在看见秦婉和那一桌菜时,惭愧地摇了摇头。“对不起,我没想到会拖到这么晚!”
她本想对他发脾气,但看到他一身疲累的样子,又狠不下心来,只好强颜欢笑地问:“肚子饿了吗?我去帮你把菜热一热”
“谢谢,你真好。”他感激地说着。她把菜拿到厨房里,
她在厨房忙着的时候,忽然客厅里的电话响了,她的背一僵,有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一会儿后,宇轩走进厨房,搂住她的腰。
“对不起,小婉,我还有事没忙完,你先去休息,不要等我好不好?”语毕轻轻在她雪白的颈项印下一吻,她闻到他身上有一股熟悉的香水味,曼新的影像不由自主地浮上她的心头。
她用力地推开他。“不要碰我。”转过身来面对他。
“哼!”她冷笑了一声。“你今天和曼新见过面了吧?”
他知道瞒不过她,只好点头。
“你一整天都和她在一起,对不对?你现在也是要去见她,对不对?”女人的第六感觉真是该死的准。
“对!没错!她说她忘了带家里的钥匙,又不敢这么晚了吵醒她的父母。我总不能放她一个人在外面游荡吧!那样太危险了!”
秦婉的心片刻间碎了,对他的信任也在瞬间冰消瓦解,她真不敢相信这样的事会发生在她身上。一个是她爱的男人,一个是她最好的朋友,原来被背判的感觉是如此地痛彻心扉。
看着秦婉脸上心碎的神情,他又岂会不心痛?其实他也有他的苦衷。他和达克早就怀疑曼新的身份了。
首先,她怎会知道他的电话号码?当然不可能是秦婉告诉她的,又为什么那么巧合,他才和她见过一面,她就被挟持了呢?而挟持她的人,为什么那么容易地放走她呢?她又为什么要误导他们,歹徒是国际人口贩子呢?和她接触后,才发现她并非如她所表现出来的那么没有大脑。美丽的外表之下,其实是只狡猾的狐狸,今晚他就快逮着狐狸的尾巴了,他当然不能白白放过这个机会,
“今晚回来,我会好好向你解释的。”他诚恳地说着。
她哀伤地摇了摇头。解释?解释什么?情人节,他选择和曼新一起过就是最好的解释了。她忽然闪过宇轩庞大的身躯,打开大门,冲进黑夜里。
“秦婉!”他愣了一下,紧跟着冲出去。
她走得想当急、相当快,过了一会儿,他才追上她,他在她身后,捉住她的手,喊了一声:“小婉!”
她不知哪来那么大的力气,用力甩开他的手,继续往前走。
“小婉,你理智点好不好?这么晚了,在街上游荡实在是太危险了!”他试着和她说理,她恍若未闻地继续走。
“Woman!StOP!”他超越她,像一道铜墙铁壁似的挡住她的去路。既然无法前进,她转身换个方向走,严重近视的她其实根本无法辨识道路,尤其是在黑漆漆的夜里。  
他一路追着她,她早就失去了方向感,杂乱无章的乱走,只要他挡了路,她就换个方向走。他终于失去耐心,大声咆哮道:“你是和我玩游戏吗?我告诉你,这一点也不好玩!”他用力捉住她的双肩,“你是在逼我作选择吗?曼新一个人在外面也是危险的,我不能丢下她不管!”
“哼!”她冷笑。“是吗?那你走啊!走啊!去找她啊!”她用力挣脱他,继续往黑夜的尽头走去。
“我能丢下你去吗?你没戴眼镜又没带钱,能去哪里?”不行,他得打个电话给达克,叫他盯住曼新,他可不能让机会白白溜掉。“我戴了眼镜,也带了钱,你不要管我!”她又往前颠仆了一下,显示她在撒谎。
他看见路旁边有个公用电话,像是见救星似的。
“小婉,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打个电话给达克,好不好?”他赶紧去拨电话,吵醒了睡梦中的达克,他匆匆忙忙地交代好事情,挂掉电话后,却发现秦婉不见了!
体内涌上了一股凶狠的暴力欲,他狠狠地捶打公用电话,嘴里不干净地骂着:“去他的!该死!”
秦婉麻木的走着,脸上一片苍白,哀莫大于心死。
天上微微飘着细雨,是七夕雨,是织女的泪,是秦婉忘了流的泪。
“秦婉!”远处传来呼唤她名字的声音,让她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
他为什么要那么残忍呢?为什么要这样紧迫不舍,不让她独自面对自己的伤痛?她忽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忍不住蹲了下来,抚着胸口,剧烈地干咳起来,这一刻还不忘端庄的抚捂着嘴。
他隐隐约约听到了她的干咳声,心里一阵惊慌,加快了脚步。
她盯着发抖的双手,不明白为何贫血的老毛病会引发如此剧烈的反应,近日来一次比一厉害。
他盯着她苍白的脸,发抖的身躯。下一刻,她已被拥在怀里。
若她曾怀疑他对她的爱,此刻所有的猜疑已都烟消云散。
他眼里的爱是藏不住的,虽然惶恐密布。
她想开口安尉他,告诉他别担心。
她才一开口,强烈的晕眩感倏然吞没她的神智……
“秦婉——”
凄厉的叫声划破了夜的寂静——
1994年的夏天就这么结束了……


第7章

西元3097年
“秦婉——”
那男性绝望的叫声唤醒了沉睡中的秦婉,她慌张地看着四处,除了黑暗,什么也看不见。蓦然间,她发现那声音来处她 记忆深处。多年前,在她昏迷那一刻,宇轩凄厉地唤着她的名,至今那声音里蕴藏的沉恸,仍像她第一次听到时那般击碎她 的心。
她摸了摸冰冷地双颊。才发现泪水在不知不觉中滚落。不知为什么,她忽然有一种漂流已久的感觉,好像失去方向的扁 舟,也像迷路的云,风一吹,只能茫然地飞起。倦了、累了,她只想找个地方,好好安顿疲惫的心,她摸索床的另一边,冰 冷的枕头告诉她,宇轩已离开好久好久。黑暗加上陌生的环境,让她更加觉得不安、更无所适从。她慌慌张张地下了床,心 中只有一个念头——找到宇轩。
她打开一间一间的房间,专注地搜寻着。最后打开了一间是书房的房间。宇轩坐在书桌前,显然很专心地看着书。她开 心地笑了,无声无息地向着他走去。
好像心有灵犀似地,在她走近他时,刚好旋转过椅子,正面向着她。他显然被她吓了一大跳,脸上挂着藏不住的惊愕神 情。但她根本无心留意他的神情,自动地跳上他的大腿,扑了他满怀。她的手臂紧紧缠住他的脖子,好像快溺死的人,害他 差点喘不过气来。
“我是一只鸟。”她总算放松手,饶了他的脖子一命,笔直地注视着他。
又来了!他心里想着,勒不成他的脖子,这次她打算用她眼里那又深又黑的海来淹死他。她的眼睛像黑灰,不,不,像 子夜里最明亮的星,他满意地更正着。天呀!她制造了一个又一个奇迹,让作文一向不及格的他成了最浪漫的情人。
她看着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禁有气。他的反应跟她想的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他为什么只会呆呆地看着她?难道 他体会不出她话中的哲理吗?
“喂!我刚刚说‘我是一只鸟’耶!”她再次提醒他。
他还是一副陶醉的看着她。“对呀!你是说了。”
“你不问我为什么这么说吗?”天呀!她干脆自问自答算了。
“为什么?”他的反应算有点上道了。
“我是一只鸟,你则是一只鹅。”她忍不住讽刺他。
他挑高了一边的眉毛,摇摇头表示不解。
“我是一只鸟。你是呆头笨鹅,笨鸟才会试着和呆头鹅说话!”她翻了翻白眼。
而这次他也知道苗头不对劲了,赶紧补充地问:“好,好。你说你是鸟,为什么呢?”她的小脑袋里大概装了不少浪漫的 想法,而笃信科学的他,“浪漫”一向不是他在行的。
“我是一只鸟,一只失足的鸟。”她认真地说着。
那抑扬顿挫的语调让他直觉想到,她可以去念莎士比亚的剧本子,但她那双认真的眼睛把他临到口的话又给硬生生地逼 了回去。他还是保留这个想法比较好,他可惹不起她。
“失去双足的鸟,只能不断飞翔,因为栖无足可着落。”她停顿一会儿。这时雷恩不禁心想:她的诗篇朗诵完了吗?那他 是该起立致敬,还是拍手叫好?就在举棋不定之际,秦婉瘫软了身子倚偎在他怀里,他的身体自动地抱住她。肢体语言简单 多了,他也拿手多了,他轻柔地按住她的头,让她倚顺他的肩头。
“可是我现在不用飞了,因为我已找到了停泊的港湾,”觉察出她话中的柔情,他的双臂不知不觉地收紧,想让温馨的一 刻就这么永远地停留住。
她在他的港湾里停留一辈子,让他用以一生守候,保护着她。一道温暖的液体沿着他的颈项滚落在他的衣服上。他呵护 地拍着她,把她当成个婴儿似地哄着,哭累了的秦婉就安心地倒在他的怀里睡着了。
他放缓、放轻了动作,小心翼翼地抱起她,注视她脸上未干的泪痕,心里一阵不忍,不禁咒骂起他的祖先,竟然独自放 她一人漂流了几个世纪。但继而一想,若不是如此他也不能遇着她了,他赶紧推翻前面的诅咒,谢起了柯宇轩来。  
他看了看书桌上摆着几本20世纪史。那是达芬临时留给他的“家庭作业”,为了不让秦婉看出破绽,他这个“历史白痴”只 好乖乖研究起来。没想到他才看几个字,就头昏脑胀起来,想转个身伸伸懒腰时,秦婉竟闯了进来,可把她吓了一大跳。
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秦婉,她熟睡的脸上毫无戒备,他偷偷地在她额上印下一个晚安吻,将秦婉抱回了床上,却怎么也 解不开她缠在他脖子上的双臂,只好“委屈”自己和她一起躺下来。他仔细端详她脸上柔和的线条,觉得怎么看也看不腻,奈 何,一整夜的奔波让他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好残酷地让睡仙将他的神智捉走了。
早上他醒来时,看见秦婉已和他自动分开,滚到床的边缘去了。他真担心她会不小心滚下去,但又不忍心吵醒她。今天 ,他想为她做个全身检查,看看她的身体状况如何,再为她治疗。
他走进浴室一看,傻了眼,天呀!这些奇怪的设备是打哪儿来的?他看的历史书上面怎么没介绍呢?不过,他也不确定 书里有没有记载,毕竟他才看了几页而已,也许他该回去查查看,这些东西是怎么使用的。
达芬曾经向他拍胸脯保证这本“20世纪生活百科”一定管用的。
“喂!你这个呆鹅愣在这里做什么?”秦婉不知什么时候从他身后冒了出来.
问得好!他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他清了清喉咙,支支吾吾地问道:“嗯……,你……你要……‘那个’吗?”
“‘那个’是‘那个’啊?”看着他一脸尴尬的神情,她忍不住暖昧地调侃他。
该死,倘若他知道还要问她吗?他可还摸不清20世纪人的生活习惯呢!
“就是你每天早上都要做的‘那个’啊!”说完后,他一手支额,一手插腰,一副快要休克的样子。
“你讲的‘那个’就是我想的‘那个’吗?她小心翼翼的问。
“对!就是‘那个’!”宾果!他终于把话套出来了!
这样一来,他就不用去查那该死的生活百科,直接叫秦婉示范给他看就可以了。
“好吧!那请你先出去吧!”她客气地说着。
出去?这还得了,这样不就什么也看不到了吗?
“没关系,我站在这里就可以了,不用担心我。”
秦婉的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双手叉着抱着。“本姑娘洗澡时,不习惯有观众。”
喔!原来“那个就是洗澡。我说过了,我不介意,你尽管洗,没关系的。”他诚恳地说着。
没想到她脸气得红彤彤的。“柯宇轩,你这个暴露狂,你洗澡也许喜欢脱光衣服让人看,但本姑娘不像你!”
她用力把他推了出去,当着他的面将门甩上。
他莫名其妙地站在门边,心想:我怎么知道你们20世纪的人洗澡是要脱光衣服的?像他们31世纪的人就高级多了,只要 按一个光源健,就能从头至脚,从里到外,包括衣服一并清洁洗干净。他听到浴室内传来了水声,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们真 的用水“洗”,难怪要脱衣服!
哇!他真是爱死了20世纪的“洗澡’方式!秦婉湿漉漉地从浴室出来,真是性感极了,而且全身闻起来香喷喷的,真是秀 色可餐。她一屁股坐在他身边。盯着他的眼睛。“喂,你的眼睛很奇怪喔!”她略带指责地说着。
“怎奇怪?会吗?”他不自觉地更往她身边凑过去。
“怎么是没有?一副眉飞‘色’舞的样子!”她故意用肩膀将他凑近的身体挤开些。“喂你去帮我拿吹风机,我要吹干头发。 ”她指指梳妆台的方向。
他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吹风机”?“吹风机”又是什么鬼东西?但佳人的命令他可不敢违抗,乖乖地站起来,一个头 两个大地死盯着台上林林总总的小玩意瞧着,心里暗咒达芬这个变态,怎么女人的玩意他都这么清楚呢?还准备得这么齐全 。看来,他真得找个时间恶补一下。
“找个东西也找这么久,真是笨死了!”她嘟着嘴出现在他身边。雷恩看着她从台上挑了一个类似镭射枪似的东西,举了 起来。他吓了一跳,自动地举起双手来作投降状,她也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他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手上的东西原来就是“吹风机”,尴尬地放下手来,僵硬地笑了笑。
“头发变得这么长,我都不会整理了。”她坐在梳妆台前,仔仔细细梳开柔细长发,雷恩在一旁着迷地看着,他以前怎么 从没发现女人梳头发也这么好看呢?
“啊!我后面吹不到,你帮我吹一下,好吗?”
他从她手中接过吹风机,有模有样地吹起来。乌黑柔细的发丝好像有生命似的,在他指间穿梭着,光滑的发质温柔地按 摩着他的指腹。他用食指卷起一束发丝,贴近鼻翼,贪心地吸取她的发香,每当他吹到她的耳后和腰间的发时,她就会缩一 下脖子,抖一下小肩膀,叫着:“哎哟!好痒喔!”他则开心地格格笑。
“宇轩,我的病真的会好吗?”镜子里的她,看起来那么的担忧。
他把她的身子转了过来,然后跪在她面前,让她的眼睛和他平视。“会的,一定会的,不要担心,让我照顾你,好不好? ”他摸了摸她的头发,然后捏捏她的脸。  
她不依地皱了一下眉。“为什么?你找到适合的人愿意作骨髓移植了吗?你不是说这种机率是少之又少吗?如果手术失败 怎么办?我会死吗?”
他一听到她说“死”这个字,就激动起来。“不会的,你不会死,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相信我!”
秦婉听了他的话,忍不住笑了出来,烦恼一扫而空,他自己难道没发现他用的是命令句吗?有了他的命令,她还敢死吗 ?
下午时,他将掺有安眠药的牛奶骗秦婉喝下去,待她沉沉入睡后,把她放进“赛神仙”里检查。他看着电脑屏幕上的检验 结果,白血球的数目果然高得吓死人。
忽然,达芬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站在他旁边,吹了一声口哨。“吓死人,数目这么多,她还能活着真是奇迹。”
雷恩故意作出不悦的神情。“老小子,你哪里冒出来的?我告你私闯民宅喔!”  
达芬敲了一下他的头。“少喧宾夺主了,进自己的屋子还叫私闯民宅吗?来看看我们秦小姐的病历吧!除了白血球过多外 ,她还有深度近视外加散光,我真怀疑一到晚上,她还能看见东西吗?另外,还有一颗小小的蛀牙,这些都还好,很容易处 理。”
雷恩飞快的按了几个键,输入指令,让“赛神仙”执行。
“这样就好了吗?她等了一千年,结果病一天就可以治疗好了?”达芬不可置信地问着。
雷恩无奈地耸了耸肩。“其实,每个时代都有难治的病,癌症在20世纪就是绝症,有什么办法呢?而且‘赛神仙’也不是什 么病都能治的,只是一千年前的绝症还难不倒它。”
“怎么样?我仿制的这些古董有没有露出破绽?这个古人有没有适应不良啊?”达芬满怀希望地问。
“适应不良的人是我!她倒挺乐的,一副轻松自如的样子,我可是如临大敌呢!”雷恩痛苦地抱怨着。
“我不是留丁几本书让你参考吗?达芬提醒他。
“先生,你说的‘几本’书,叠起来恰好有人一半高度!”他咬呀切齿地说着。
“好吧!你看了几本呢?”
“几页。”  
“几页?”
“几页。”雷恩点了点头,重复道。
霎时,室内充塞满达芬的爆笑声,持续了好久好久。他好不容易忍住了笑,用手指拭去眼角挤出的泪。
“她有没有用吹风机啊?那可是我费尽心思才仿制出来的,你猜我是用什么做成外壳的?你绝对猜不出来!”
雷思想都没想地就回答他:“镭射枪。”
达芬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的?”他想了一会儿,然后又忍不住低笑起来。“难不成……你……举手投降了……”室内又充满了 刺耳的笑声。  
雷恩苍卒地想着,有个跟你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就是这么倒楣,连你想隐藏的秘密,他都可以轻易地猜出来。
达芬终于止住了笑,看着一脸苦闷不乐的雷恩,在键盘上又输入了指令,他不解的问:“喂!你又在干什么?”
雷恩头也不抬地回答:“帮她装上翻译机啊!”
雷恩所谓的“翻译机”其实就像一个小耳环。打一个耳洞,将“翻译机”挂在耳垂上,可直接影响脑部的语言中枢。这是一 个星际时代,各星球交际贸易往来频繁,翻译机的发明确实是一种创时代的创举,雷恩和达芬两人右耳上都挂着这种机器, 最近的女性为了爱美,还不时美化翻译机的外形,把它当作装饰品。
雷恩和达芬的翻译机都是银色的,小小地那一种,至于秦婉,雷恩则帮她挑选了一个银星星形状的机种,她应该会喜欢 的,雷恩心想。
“说的也是,过了一千年了语言也会随着环境变迁,若不是我们装上了翻译机,还真搞不懂她在说些什么呢。”达芬一边 说着,一边佩服雷恩的细心,这些细节他竟然都注意到了。
秦婉的病对他们来说算不了什么麻烦。令他们棘手的是,他们对正在蕴藏的阴谋无半点头绪,只能被动地随者救人的攻 势出招。敌人在暗,他们在明,即使想防备也无从防起。
雷恩搔了搔头。“你想,我们现在要怎么办?要继续瞒着秦婉吗?我们不能瞒她一辈子吧?她很精的,我怕她随时都会猜 出来。”
达芬耸了耸肩。“那就看我们的演技如何了,现在,我们连敌人是谁都弄不清楚,不能将秦婉也一起拖下水,能瞒多久就 瞒多久吧!记住,在秦婉面前,你的身分就是柯宇轩,你可要把他的角色扮演好,可别露出什么破绽来!”
连日来的紧张气氛,让雷恩的怒气一触即发,“该死!我为什么要让自己那么累,去扮演一个已经作古的人呢?我就是我 ,让柯宇轩下地狱去吧!”
“雷恩冷静点,诅咒自己的祖先可一点好处也没有。何况,是我们让秦婉复活的,也是我们让她再次暴露于危险之中,我 们不能置她于不顾,对不对?我们不顾她感受就擅自让她复活,从那时候起,她就是我们的责任了!一千年的时空变迁,这 并不是一下子就能让人轻易适应的,给她时间吧!时候到了,她自然就会知道的。”达芬按着雷恩的双肩,让他冷静点。 
雷恩突然笑了出来。“最近几天,我们的角色好像调换了,一向是你比较容易冲动的,我真是太不对劲了!”
达芬笑了笑。“老兄放松点,给自己一点时间,你只是适应不良罢了。”
雷恩点了点头。“我知道、我知道。但毕竟扮演别人实在不太好受,尤其是我一想到在秦婉眼中,我只是柯宇轩的替身, 我就……唉!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反正心里不太好受就是了。这种感觉你懂吗?”
达芬点了点头,诡异地笑了,雷恩这老小子也总算被爱神的箭射中了,这下他这个“爱情无用主义者”再也“铁齿”不起来 了。
“尽量拖延些日子吧!还有,千万别让秦婉跑到屋外去,外头的世界会把这个古人吓破胆的。屋外的荧幕帐只有五百平方 公尺,我已经设定好四季的变化了,只要不让她跑出屋外,应该能瞒她一阵子的。”达芬殷殷告诫道。
3l世纪的荧幕就像大型的幻灯片一样,搭在户外,可以随人喜好,自己设定风景。
“我会想办法守着她,不让她跑出去的。”雷恩承诺道。
“还有,别只忙着谈情说爱,偶尔也探探她的口风,看她是否知道些端倪,好让我们对事情的发展有点线索可寻。”他故 意调侃雷恩。
雷恩不甘示弱地在他肚子上揍了一拳。“死小子!”
秦婉的睫毛动了动,然后缓缓地张开眼,她瞪着陌生的天花板,良久才想到,他们已经搬家了。
“小睡猪,你醒了吗?你可睡了整整一天一夜呢!”
雷恩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尖,她的眉头反射性地皱了皱。
他在床边守了一整个日夜了,但他一点也不觉得累,看她是一种享受,就连她轻微地翻个身,也能让他开心不已。这和 她在玻璃棺时的睡姿完全不一样,在他的床上,她是活生生的,偶尔发出轻微的鼾声,说几句支离破碎的梦话。而当她在梦 中发出满足的叹息声时,他好想将她摇醒,问她是否梦见他了。令他欣喜的发现是,爱笑的她连在睡梦中也是笑着的。但令 他感到奇怪的是,他对她的睡姿并不感到陌生,反而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好像很久以前,他也曾经这般贪婪地看着她的 容颜。他摇了摇头想甩去那种感觉,告诉自己那是不可能的。
“我睡了那么久吗?好丢脸喔!”她羞愧地将棉被往上拉,遮住她的脸,突然想起了那杯奶,觉得不太对劲。“喔——一定是 你不好!你是不是在牛奶里动了什么手脚呢?不然,我怎么会睡得这么久呢?”她拉下棉被指责道。
她机灵的反应让他吃了一惊,忍不住戏弄她。“我不只在你的牛奶里动了手脚,也在你的身上动了些手脚呢!”
他指的是在她身上动的手术,但他那邪邪的神情可让她完全想歪了,她赶紧摸了摸领口,看衣服是否还在。
雷恩看她在棉被底下磨磨蹭蹭的,就知道她完全领会错了,却还意犹未尽地继续说:“不用担心啦!我已经看得不想看了 ,不然,你以为你昏睡时,都是谁帮你换衣服呢?”
“噢!”她懊恼地轻呼一声,将棉被拉到下巴,紧紧地护着自己,这为时已晚的补救行动,完全是出于心理作用。“过了这 么多年,还是一样好色。”她嘟囔着。
“喂!我肚子饿了,去弄饭给我吃吧!”她把他当佣人般地支使。
雷恩听到这个命令倒傻在一边了,倒不是不高兴她的支使,事实上,他挺乐意的,只是他实在不知道20世纪的人吃些什 么。他可以给她吃营养丸吗?在31世纪,营养丸是最普遍的食物,只要吃一、两颗就有饱腹的感觉了。而且还有各种口味, 任君选择,营养、美味兼顾。
“算了,你弄的东西最难吃了,而且只会做汉堡和煎牛排,吃久了都会吐的,还是我自己去弄吧!”
雷恩暗吁了一口气,庆幸柯宇轩的厨艺救了他一命。
在31世纪,餐饮业当然还是存在的,孔老夫子说:“食色性也。”这句话是颠扑不破的至理名言。但自从方便的营养丸发 明以后,改变了人类的饮食习惯,烹饪成一种艺术,餐饮成了高级消费行业,上馆子则是人们最昂贵的消谴,这都是物以稀 为贵的消费心理。
雷恩狼吞虎咽地大快特快朵颐,两颊被食物塞得鼓了起来,一旁的秦婉被他的吃相吓了一跳。她今天不过只做了几道家 常菜,他怎么这么捧场呢?以前他可不是这么好食的。
雷恩则替秦婉想着,凭她的手艺,在3l世纪要成为大富婆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事。他迅速将桌上的食物一扫而空,满足地 拍了拍填得饱饱的肚子。
秦婉一边收拾着杯盘狼籍的餐具,一边忍不住地说:“你再这样吃下去,变成大肚子是指日可待的事了。”
听她这么一说,雷恩才羞愧地想着,自己答应要好好照顾、养胖她,现在却食言了,甚至还抢她的食物吃,真是不好意 思。
接下来的日子,是雷恩一生中最快活的时光了,因为他可以守着秦婉,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和她的一笑。他看着她生龙活 虎的样子,难以相信她就是博物馆里那个冰冰的木乃伊。
每天晚上吃过饭后。他们就待在书房里。雷恩坐在躺椅上,秦婉则舒适地坐在他身上,倚偎在他怀里。
雷恩手上拿着书,秦婉则负责翻书。当然那些书都是达芬所珍藏的古董书,连达芬都看得不是很懂,更何况他呢!但秦 婉显然都看得懂,且津津有味地读着,不像雷恩只做做样子而已,他看她的时间比看书的时间多多了。
秦婉看到好笑的地方,轻轻笑了起来,小巧的身躯微微震动着,轻轻撞击他的胸膛,他真是爱死了这时候,但还是不忘 装模作样地配合着干笑几声。  
她忽然回过头来,看着他。“我的病真的好了吗?不然,你为什么不让我出去?”
他轻轻地揉着她的手臂。“不,傻瓜,要出去也得你完全康复了才可以咽!我好不容易把你治好,可不希望你出去又染病 回来喔!”他好言好语地哄着她。
她不甘心地嘟着嘴,只要他拿出“这都是为了你好”的法宝时,她就完全没辙了。

★    ☆     ★
他帮女孩从头上脱下衣服,然后帮她穿上一件纯白色的袍子。他的动作很温柔,好像稍微用点力就会伤到女孩似的。他 拿起发梳轻轻梳着她的发,忧愁地看着她原本乌黑浓密的青丝。每梳一次,就掉一些,他的眉心皱了一下,而女孩对这些仿 若浑然未觉,像个瓷娃娃般任他摆布,只是一直用那双空洞的眼睛忧伤地望着他。他蹲在她面前仔细地端详她,捏了捏她变 得更加细长的下巴,朝她温暖地笑,而她,只是一迳地瞪着他。
良久,女孩的眼光依然不离他的脸上。她仿佛觉得不够,伸出右手,让纤细的手指在他脸上游移。她用眼光读他,用手 指去记忆他,想将他的身影永永远远、清清楚楚地烙在她的心版上。他没有阻止她,可以感觉出她动作里的绝望,在肌肤相 触的那一刻里,他感受到从她指尖里溢出的哀伤。若人死后毫无知觉,那么死别便远不如生离的痛苦,活着的人要承受那份 无止尽的心伤与离别时的寂寞。
他在她唇上印下一吻,也印下一个不知何时才能兑现的承诺。他将她拦腰抱起,一步一步走向玻璃棺。
今后一别,不知是生离还是死别?这是一场赌博,生命与时间的赌博,而他们的筹码少得可怜,只有“希望”。
躺在玻璃棺里的她,看来那么地无助,只要能厮守在一起,死亡也是一种幸福。但他不能那么自私,他的责任未了,不 能丢下一切,有更多的人需要他的照顾。他相信她一定会醒来的,纵使机会渺茫。他将所’有的希望全赌上了,而他一定不能 输! 
她用力眨动睫毛,努力不让睡神挥去,她还有好多话、好多话要对他说,即使说上一年也不够,奈何无论她怎么挣扎, 嘴巴看起来也好像只能张合罢了。但他看出了她的意图,凑近她唇边,她的手还紧紧地与他的手交握着,她集中了所有的意 志力,念着:“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缘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天地合……乃敢……乃敢……与君绝…… ”
他低吼一声,从梦中醒来,兀自冒着冷汗,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作这样的梦。忽然,他感觉有个毛茸茸的东西搔着他的 下巴,胸口好像被沉重的东西压着,往下一看,秦婉不知何时又翻到他身上睡着了,他在黑暗中低笑了一声,这就是他作恶 梦的原因吗?他将她从身上慢慢抱下来,不明白她的睡癖为什么这么奇怪,老爱趴在他身上睡觉。
他下床来,走到窗边,望着荧光帐上的月亮。这就是传说中的月亮了,他望着曳了一地白色月光。这一阵子,他作过好 几个类似的恶梦,但却不像这次这般清晰,连梦里男主角的悲哀他都能清楚的感受到。那是一种似曾相识的心痛。直到现在 梦醒了。他仍无法忘怀那种绝望的沉恸。前几次,他都看不清梦里男女主角的脸,这次他却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女孩无疑 是秦婉,而那男的……在梦中看见自己的脸实在是恐怖极了,但没错,那人就是他自己。不,或者是有着和他一样脸孔的人!   
他忍不住抖了起来,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作这种梦。而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他竟然不觉得这只是一个梦,好像……好 像……这一切都真的发生过?与其说这只是一个偶然的梦,还不如说是贮藏在他脑海的记忆,一一将往事重现了,但这是不可 能、不可能的!他不断的在心里狂吼着:秦婉的柯宇轩,你这个鬼魂下地狱去吧!
上邪!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江水为竭,
冬雷震震夏雨雪,
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窗外,他仿佛看见了千年前的秦婉,穿着一身雪白,哀哀怨怨地回过头来,眼里有无比的哀伤,霎时就消失不见了。而 黑夜里,回荡着一声男性的低叹,久久不绝……
银白的月光曳了一地的凄冷……


第8章

雷恩用力地眨了眨眼,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景象,果然,那影子在瞬间就消失不见了。但那声低叹如涟漪,不断地在心湖扩大,与他起了共鸣。
他感到莫名的惶恐。不能!不能!谁也不能带走秦婉!死神不能,柯宇轩也不能!他匆匆地奔到床边,却不见秦婉的身影,恐惧不断的上升。涌到了他的喉咙,心脏在胸腔里强烈地撞击着,镇定下来,快镇定下来,柯雷恩,他告诉自己,镇定下来,用头脑仔细想想。他才离开床几分钟,甚至没有离开这个房间,秦婉不可能不见了,除非敌人用了瞬间转移。
忽然,棉被堆里传来一阵呓语,雷恩赶紧抓开超大型的棉被,发现秦婉就陷在棉被海里,她把自己的身体缩了起来,像个炸熟的蚱球。
雷恩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紧绷的神经开始松懈下来,令他差点就虚脱了,他不禁对熟睡的秦婉喃喃自语着:“秦大小姐,为什么连在睡梦中,也要和我捉迷藏呢?下次行行好,可怜我这颗衰弱的心脏吧!”
他爬上床,将秦婉紧紧的抱在怀里,也许力道大了,她在睡梦中不依地嘟囔了一声,但他却假装没听到,一秒也不愿将她放开。
“说!你究竟把我们的相片拿哪里了?”
就在雷恩愉快地亨受美味的早餐之际,秦婉终于问了一个他压根儿不想答的问题,但该来的总还是得来,他迟早得面对她的。他慢条斯理地吃完最后一口炒蛋,拿起纸巾,擦擦嘴,拍了拍满足的肚子,即使拖延了这么久,表面上看来那么从容,其实他内心里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突然机灵一动,心想,将变化球丢给达芬吧!
他面不改色地散谎道:“喔!我们那张照片照得还不错,达克借去看了,下次叫他拿来还吧!”
她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那是他们唯一的合照,他明明知道她爱惜死了,怎么轻易地借给别人呢?达克无缘无故的,又干什么借那张照片呢?她自从知道自己病了之后,觉得自己变丑了,就死也不肯照相,所以那张照片对她来说是那么地弥足珍贵,无可替代。
他感受到她的灼热的眼光,心虚地低下头来,心里暗着骂自己“笨蛋,怎么撒这种拙劣的谎?现在连他自己听来都是那么地薄弱,难以取信于人。事实上,那张照片连同相框,他们都将它当做重要的线索,因为那是秦婉唯一从20世纪带来的信物,他们将它交给了杰克——雷恩在大学时代的教授,当今新天堂星球上最具权威的科学家——来研究,看能不能找出一点蛛丝马迹,他们已被逼得走投无路,只好死马当活马医了。
良久,秦婉总算打破了沉默。“你干么不拿底片给他们呢?”她的嘴唇翘得高高的,可以吊好几斤猪肉了。
“可是……我们搬家的时候,不小心把底片弄丢了啊!”他好言好语地回答,心里却想着“那该死的底片”
如果还真的存在,那才真是见鬼了!
“你们这些大男人就是这样]粗手粗脚的,笨死了!”她不满地抱怨了几句。
门铃忽然响起来,救了雷恩一命。秦婉兴奋地叫起来:“我去开门。”
乖乖这还得了,雷恩心想着,来人不被秦婉吓一跳才怪,又或者更糟的是敌人找上门了。他趁她才走了几步。马上就把她拉回来。“你乖乖坐着,不要动!我去开门。”  
她对他的独裁的做法满心不高兴,但一看到他阴厉的脸色,又不敢造次了,只好双手抑胸,气嘟嘟地瞪着他的背影。
雷恩、达芬,杰克三个大男人站玄关处。杰克看着室内的陈设,忍不住惊叹道:“天啊!我们来到了新石器时代吗?”
“不,教授,这是‘粗电器时代’,您要不要住住看?保证您一定能像个摩登原始人一样,快活似神仙!”
“喔!喔!不了,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我这把老骨头可承受不起这种原始的娱乐。”教授脸上一副敬谢不敏的神色,惹得他们发笑不已。
他们的笑声却把好奇的秦婉给引了出来,她走近玄关,脸上的笑意犹如向日葵见到了太阳光,霎时粲烂地绽放。她惊呼一声拔足狂奔,雷恩见状,高兴得不得了,马上伸出双手想迎接她的拥抱。
当秦婉跳到杰克身上紧紧抱着他的时候,雷恩足足呆了一分钟。
“爸爸!你终于来看我了,怎么过了这么久才来呢?害人家以为你都不要我这个女儿了!”她紧紧地倚偎在杰克的怀里尽情的撒娇,像个小女孩。
而被抱个满怀的杰克,却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一头雾水地望着雷恩和达芬。雷恩伸出的双手还没收回来,而达芬的下巴则一副合不拢的样子,杰克看着这两个孩子的呆样,知道别想告他们了。
他伸出手,摸了摸靠在他肩头抽泣的秦婉,低声安慰:“嘘、嘘、乖,没事了,爸爸在这里,乖女儿,不要哭了。”
—开始,他只想做个样子,安慰—下这个陌生的女孩子,可是当他这么说的时候,一阵柔情忽然涌上心头。他死去已久的太太不曾为留下一儿半女,他从不曾感受过亲情,而今却在这陌生女娃娃的身上,感受到一股似乎潜伏已久的情感。
他喃喃低语着,轻拍着她、哄着她,好像多年前就想这么做了,这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无须乔饰,眼泪不知何时润湿了他的眼角,但他胸肺里溢满了无名的喜悦。
雷恩烦燥地走来走去,一旁坐着的达芬快看得头昏眼花了,他终于不耐烦地发起牢骚。“你已经快走了好几个小时,可不可以停下来,地板都快被你磨出一个洞了!”
雷恩恍若未闻,还是不停地走来走去,一边对者达芬咆哮道:“该死!他们已经在房间里待了一整个下午,难道你不好奇他们在谈些什么吗?”
“我当然好奇!但不等他们出来,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嗯……慢着!老兄你该不会是吃醋吧!我的老天啊!教授的年纪足可当秦婉的父亲了,难道你怀疑教授没有人格吗?”
“你干嘛那么大惊小怪,我才没那么酸酸呢!”但他心虚的口气,可不是那么一回事。
雷恩话才刚说完,杰克便推开房门走了出来,雷恩不好意思地叫了声:“教授。”
“教授,秦婉怎么了?”达芬关心地问。
“她和我聊了一整个下午,也难怪会累,现在睡着了。”
“教授,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雷恩真心的说。 
“不用了,”杰克清了清喉咙,继续说道:“你们丢给我一个变化球,幸好我接到了,现在你们好好的向我解释了。”
雷恩和达芬交换了一个眼神,杰克确实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也会是个强而有力的盟友。他们决定向他坦白一切。
等他们交代完一切的来龙去脉后。杰克沉默了好一会儿,他终于喟然道:“原来,这小娃娃的身世这么可怜。”忽然,他的目光凌厉地落在他们身上。“这些日子你们有没有善待她啊,尤其是你这个臭小子,雷恩,有没有?”  
“有!当然有!”雷恩不禁立正,恭敬地答道。
“教授,你们都聊了些什么呢?没有露出破绽吧?”
达芬又好奇又关心地问。
“呵、呵……”杰克露出了温馨的笑容。“你们那么多疑干什么呢?小娃儿只是聊聊小时候她和我……啊,不是,是她和她父亲相处的一些往事。奇怪的是,当她讲起这些事的时候,我一点也不觉得陌生,好像我真的记得那些事一样。她的父亲一定很幸福,有这么可爱的女几……”讲到这里,他不禁哽咽起来,感觉一阵鼻酸,好像一件失落已久的宝贝,经过好久好久又终于找回来一样。他不好意思地清了清喉咙说:“对不起,我失态了。”
雷恩了解地拍拍他的手臂,杰克的感觉他可以了解,因为他也有相同的感受。他发现杰克眉宇之间的神色与秦婉还真有几分相似。杰克的外表原本就是偏向东方人的那一种,这在新天堂星球上是很少见的。
“对了,你们上次交给我的照片,我拿回去研究了。”
杰克不愧是优秀的教授,马上就展现出学者的风范,一副就事论事的样子。
“你们猜,我在那张照片的后面发现了什么?”杰克—副神秘兮兮的样子,惹得他们心痒痒的,但任凭他们想破了脑袋也猜不出什么事来,只好投降地摇摇头。
杰克满意地点了点头,一副解谜大师的样子。“是一方小小的微晶片。”
“微晶片?”达芬和雷恩两人异口同声道。
“没错。这种微晶片是贮存记忆的软体,而更神奇的事情是,经过十天的挑战,我总算将档案叫出来了。”
杰克一副踌躇志满的样子。
“真的?那档案上面写了些什么呢?”雷恩满怀希望地问。
只见杰克的脸上充满了尴尬的神色。“档案是叫出来了,可惜不能读档。”
“为什么不能?”雷恩急得大叫,杰克是他们最后的希望了,这个希望如果也破灭,那么一切就全毁了。
杰克咳了一声,想缓和一下紧张的气氛。“因为档案是用代码写成的,现有的资料,根本查不出这些奇怪的符号代表什么意思。”杰克莫可奈何地摊了摊手,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现有的符号都不符合吗?”雷恩问。
“没错,我输入了现代的几套程式都无法解渎,”杰克苦恼的说着,他的个性一向不服输,遇到这样的挫折一定令他痛苦不已。
“那我们有救了。”雷恩忽然高兴地大叫起来。
“你疯了吗?还是我说得不够清楚?我很想助你们一臂之力,但是现在的资料却无法读懂啊!雷恩,你要清醒点!”杰克哀伤地看着异常兴奋的雷恩,深怕他绝望得情绪失控了。
“放心,教授,我脑子正常得很。你说现有的资料都不能读档,对不对?”杰克点了点头,雷思继续说道:“那是因为档案上的代码是属于古代的啊!”
“哦——所以现有的资料才读不出来啊!”杰克恍然大悟道,但继而一想,“糟了!那不是更棘手吗?我们到哪里去搜寻这些古代的东西呢?”
“教授,你忘了我的存在吗?”达芬—副很酷的样子。“31世纪东西,也许我不太精通,但别忘了,我是20世纪的专家啊!”他转过身来,面对雷恩说道:“雷恩,你就是这个意思,对不对?”雷恩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了。
“教授,快带我去看看吧!有人会等得不耐烦的。”
他又跟雷恩说道:“雷恩老小子,不要忘了,你又欠我一次人情喔!”
“谢了!下次有正点的妞,绝对让给你的。”
“你可真慷慨啊!但我只是去看看,这并不保证我能解得出来。”  
“你会的,我相信你。”
他们离开的时候,杰克还不忘叮咛雷恩。“等秦婉醒来时,代我们说一声吧。”然后,他又依依不舍地补充一句:“告诉她,我会常来看她的。”他充满感情地说着:“你知道,我很乐意扮演她的父亲。”
雷恩了解地点了点头,秦婉虽然只身来到三十一世纪,但是她并不孤单,她身旁有那么多人爱着她、关心她。  
雷恩走进了黑暗的卧房,站在床边俯视秦婉。她睡得很不安稳,在床上翻来履去的。他坐上床沿,伸出一只手紧紧握住她,而她即使在睡梦中,她似乎也能感受他的存在,呼吸渐渐平稳。
她作了一个梦,梦回到了熟悉的家园……

她不吃不喝地躺在床上。自从知道自己的病情后,她就开始自暴自弃,失去了求生的意志,尽管达克和宇轩向她保证,只要使用生命维持器装置,她的病情就可以控制住,但她自己知道,尚在实验阶段的维持器还不一定管用,而且这一睡去醒不醒得过来还是个未知数,她可以冒这个险吗?若一觉不醒,那和死去又有什么分别?
对才21岁的她来说,死亡似乎是很遥远的事情,尽管人人谈癌色变,癌症高居十大死因的首位,但她怎么也想不到这种病会发生在她身上,她才21岁啊!
叫她怎么甘心!
她回顾自己的一生,虽然短暂却过得十分顺逐,父母亲视她这个独生女为掌上明珠,百般呵护她,在能力范围之内尽量给她最好的东西,而从小就乖巧聪慧的她也以最好的表现来回报他们。认识她的人,很容易就喜欢上她,不管是男是女,年老或年少,她就是有一种说不出的魅力和亲和力。她念书从不让人操心,一路上来都是明星学校的学生。也许真的过得太顺了吧!让老天也嫉妒起她来。也许她真的应该满足了。世界上有那么多不幸的人。她又怎能赖活着,占着别人的幸运呢?  
面对死亡是需要勇气的事,而周围人有爱给了她无限的勇气。不!她并不怕死亡,因为这短短的一生,她得到的爱已经够多了,她够满足了。但还有一件事她深深放在心上,久久不能释怀,任何事她都可以说服自己放得下,独独柯宇轩她放不下,她才初尝感情的滋味,就要面对死亡,就算她甘心,却怎么也放不下宇轩一个啊!
她死后,他会想她吗?以后谁来照顾他?他自己煮的东西那么难以下咽,以后谁来煮给他吃?他开快车的时候,谁会在车旁叮咛他?谁给他洗衣服、收拾房间?谁在他痛苦沮丧的时候,听他说话?谁会在他说不好笑的笑话时,陪他一起大笑?
想到以后会有另一个女人来代替她的位置,她的心就一阵紧缩,难以喘气。可是,她还是希望他能过得好好的,幸福快乐要他身边围绕。他会结婚,生一个小宇轩,也会变老。只是这一切,她都再也看不到了。她等不到他变老,只好想像他变老的样子,齿松发秃,坐在摇椅里对着孩子诉说陈年往事;到那时,他还记得她吗?一个疯狂爱着他的女子,在相遇的短短数月里,完全奉献她一生唯一的爱。
不!她不能再想下去了,她想得心都痛了,闭上了眼,因为无法承受眼皮上剧增的热度,她轻轻地哼起了一首歌,那是徐志摩写的一首诗,诗名就叫“歌”:
“当我死去的时候,  
亲爱的,
别为我唱悲伤的歌。
我坟上不必安插蔷薇,  
也无须浓荫的柏树。
让盖着我的青青的草,
淋着雨也沾着露珠,
假如你愿意,
请记得我,
要是你甘心,忘了我……”

枕头不知何时已湿了,宇轩愿意记得她吗?唉,如果回忆是痛苦,她情愿他把她忘了,忘得—干二净,无须牵挂。
“我再见不到地面的青荫,
觉不到雨露的甜蜜,
我再听不见夜莺的歌喉,
在黑夜里轻吐悲啼。
在悠久的昏幕中迷惘,
阳光不升起,
也不消失,
我也许,
还记得你,
我也许,
把你忘记……”
人死后,还有知觉吗?算了,没有也好,不用让回忆来折磨自己,也许无知也是一种幸福吧。只是说得容易,要忘记一个深爱的人,她是多么不甘心啊!
“叩、叩!”
她听到了敲门声,赶紧用棉被把自己从头到脚遮起来,她的眼睛红肿得像两颗胡桃,可不想被人瞧见这副脆弱的模样。 
来人在她床沿坐了下来,她可以感觉到床垫凹了一角。  
“秦婉!”他开口说话了,是爸爸,秦婉心想,罪恶感不由得升起,这一阵子她让他担太多心了。
“小婉,”他又叫了一声。“我知道你不想说话,没关系,你就听爸爸讲好了。”
“你还记得你出生时的样子吗?喔,这是什么傻话,你当然不记得了。你出生时候红咚咚的,好可爱,医院里的护士都抢着抱你。你妈和我生你的时候,年纪都已经很大了。你妈是高龄产妇,生你的时候是难产,看她那么痛苦,那个时候我就下定决心,有你这个女儿我就满足了。以后,许多亲朋好友都劝我们再生一个男孩,但我都说有女万事足。真的,有了你,我和你妈的生活都丰富起来。
“你也许会觉得我们自私吧!没经过你的同意就把你带到这个世上来,去面对那一个未知的世界与未来。当然,决定生你时,我和你妈也商量过这个问题,那时,我们的事业渐渐稳定了,心想可以担负起生儿育女的责任了,如果不能给我们的后代最好的成长环境,我们宁可不生。所以,你绝对是我们满心期待的宝贝,是我们决定你的出生。也许我们真的很自私吧,但我们愿意去帮你面对这个世界与未来,你是我们唯一的小孩,所以我们也算是和你一起摸索长大的。那是一段非常美好的时光,为此,我衷心地感激你。”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感情。
“爸,你不要这么说!”秦婉赶紧坐直了身子,用力地抱住父亲。“爸,你们尽心尽力地把我抚养长大,该谢的人是我啊!被你们生下来,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事,是你们给我机会去认识这个世界。这一生我过得很充足,我绝对不会后悔的。”她激动地陈述。
“傻孩子,爱一个人是不求回报的,又何需言谢?”
他轻哄着她。“学科学的人,本来是不该相信迷信的,但自从得知你的病情后,我和你妈却不由得祈求上天,希望奇迹能出现。我们只有这样安慰自己了,生命的过程是一个圆,如果这辈子没有缘份,就等来世再续父女缘吧!尽管如此,然而心中却很清楚,这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然后,你妈忽然想到了达克和他那疯狂的研究。我们已经走投无路了,达克成了我们最后的希望……”他忍不住哽咽了起来。“小婉,为了爸、为了你妈,为我们奋斗,好不好?就算不为我们,你也要替宇轩想想,他一开始就知道你有病,却还是疯狂的爱上你,你不吃不喝的时候,你以为他好过吗?你沉浸在自怜自怨中时,你是否注意到他不眠不休地照顾着你?” 
“爸!不要再说了,求求你!”她捂住耳朵,拚命地摇着头。
“我们扪心问自己,已经尽了为人父母的责任,可以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不错,当初是我们将你带到这世间的,但现在我们将选择权交还给你。生或死,你自己决定吧!只是不要让悲伤蒙敝了你的眼睛,你不是自己一个人,你四周的人都在等你对抗死神啊!给你自己一个机会吧!好不好?再多陪陪爸爸,不要轻易投降啊!”说到最后,他已泣不成声了。  
秦婉不禁呆住了,这是她第一次看见父亲流眼泪,他完全忘了身为人父的尊严,在她面前哭得像个孩子。
电视上那些男儿有泪不轻弹的形像都是假的,眼前这个大男人的眼泪才是真的。
她太沉溺于自己的哀伤了,她实在太自以为是了,以为面对死亡就是一种勇气,其实这不过是逃避的借口。她太懦弱了,不敢抗死神,一味地自暴自弃,在自怜自怨中,伤害了每—颗爱她的心。
忽然,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露出久违的笑容,坚定地说着:“爸,告诉达克和宇轩吧,我愿意接受挑战!”

“铃……铃……”电话铃声响起,秦婉拿起枕头捂住耳朵,“喔,吵死了!”她在昏睡中转了一个身,却撞上一堵肉墙,雷恩越过她,接起了电话,脑子还昏沉沉地,心里暗自咒着这些莫名其妙的古董。
他忽然坐直身子,这个举动太突然了,吵醒了秦婉。他挂掉电话,表情十分严肃。
“怎么了?你的表情好奇怪喔!是谁打来的?”她关心地揉了揉他僵硬的肌肉。  
“没什么,是达克打来的。我去找他一下,你在家里等我,好不好?”
他赶紧下了床,开始换衣服,心里却按捺不住兴奋的感觉,达芬说有进展了,他恨不得马上就飞过去,事情发展到现在,总算有点眉目了。
他临走前,还不忘叮咛她:“你待在家里做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要出去,好吗?”
他看她点了点头,才安心地走出去。
秦婉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懒赖地拿了本书,终于无聊地打个呵欠。她一整个上午都忙着整理家务,现在地拖好了,房间收拾好了,衣服也洗干净了,好像没什么事可以做了。只好拿叶慈的诗集来读,但叶慈的诗集实在是晦涩难懂,她读不到几行就想睡觉。
她望向窗外,伸了个懒腰。外面的天气好极了,蔚蓝的天空里,几朵蓬蓬的云互相追逐嬉戏,绿色的灌木丛洋溢着无限的生机。微风吹动树叶,沙沙地向她招摇,“出来走走,出来走走吧!”它们好像正在勾引着她。
“为什么不呢?”她在心里想着,反正不告诉宇轩就好了。
她搬了一张白色的小圆桌出去,在上面铺了一条红白相间的格子桌巾,摆了茶具和几盘小点心,悠闲地举行—个人的下午茶派对。  
如果这时候宇轩也在家有多好啊!她不禁这样想着。她啜了—口自己亲手泡的苹果红茶,深吸一口芬芳的茶香,感觉每一个细胞好像都活了起来。
前几天,她向宇轩吵着要毛线。他天天将她关在屋子里,她实在是无聊透顶,于是想织些东西来消磨时间。没想到这个最简单的要求对他来说却好像是天下最难办到的事,深蹙着眉头,最后才说他会找达克想办法。真是的,这种事情也需要麻烦达克吗?真伤脑筋!
不过无论如何,他总算弄了几团毛线球给她,只是颜色都不太高明。算了,有胜于无吧! 
太阳暖洋洋地照在她身上,她悠闲地整理手上的毛线,然后开始织起,好久没织了,先从简单的东西织起吧!她一直想为宇轩织条围巾,现在总算一偿宿愿了,想到此,她更不后悔当初的决定,活着真好。
她忽然感到喉咙一阵搔痒,忍不住咳起来,一开始只是轻咳,后来却越咳越严重,她忍不住惶恐起来。
当她看见手心的血丝时,整个人都呆住了,宇轩不是说她的病全好了吗?这些血丝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颗毛线从她腿上滚落,一直滚,直到消失在灌木丛里。  
她怔忡了一会儿才恢复过来,用手巾潦草地擦试手心的血迹,开始找那颗不见了的毛线。白色一向是宇轩的偏爱,她一定得找到。
她喘着气,终于小步地跑到灌木丛边,伸手去摸索,却摸了个空,她住前一步,整个身子穿越了荧幕。
她惊骇地往后看,灌木丛明明还在,却没有实体!
她惊讶地看着眼前的景象“看起来像是汽车的东西,在半空中飞来飞去!街上的女人,和男人一样,高大健美。
男人穿着金黄色发光的衣眼,女人则穿银色的。相同的是,那些衣服都像第二层肌肤似地紧贴着他们完美无缺的嗣体。
更恐怖的是,有—些看起采只可能出现在科幻片里的怪兽,竟然大摇大摆地在街上行走。
天啊!她究竟来到了什么世界?


第9章

“宾果!”看见多日来的研究成果,连一向沉稳的杰克也忍不住大声欢呼起来。  
“是这个密码系统没错吗?”雷恩的口气中有掩不住的兴奋。
“不会错的。”杰克胸有成竹地按下最后一个键。
一行一行的文字快速呈现在荧光幕前,但对杰克和雷恩来说,这些文字无疑地跟天书没两样。他们一致转向达芬。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也别对我有那么高的期望,你们可知道20世纪有多少国家、多少语言文字吗?如果是当时的国际语言——英文,我多少还看得懂,但它上面写的是中文耶,我知道是中文就很不错了!”达芬也一副莫可奈何的样子,
“—点都看不懂吗?”雷恩抱着一丝希望。
“看得懂一两个字吧!如果简体字就好了,我读到的中文都是后来的人编写的,繁体字早就随着那个小岛的沉没而逐渐消失了,变成了死语言,而且连尸体也找不到了。”他的坦白让他们陷入绝境。
三个大男人各自瘫坐椅子上,本来以为会有转变,没想到希望又落空了,只好保持沉默,沉浸在各自的思维里。  
良久,雷恩终于打破了沉默。“那个岛上,并非没有幸存者。”:
达芬接腔道:“当然了,有些幸运者刚好出国在外,躲过了一劫,但无论如何,他们最后还是死了啊!天呀!那早已是几百年前的惨剧了。”
“不,你不懂我的意思!”雷恩认真地说着。“有一个人在惨剧发生后,活下来了,而且还活到现在。”
“天呀!你不会把脑筋动在秦婉身上吧!”杰克一古脑地站起来,反应比达芬还激烈。
达芬听后知觉地瞪着他们,兴奋地说:“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古文只有古人看得懂啊!如果秦婉也看不懂,这世上还有谁看得懂呢?”
“没错,这就是我的意思。”雷恩点了点头。
杰克忽然从座位上跳起,一口气冲向雷恩,他也不知道打哪儿来的蛮力,—把揪起雷恩,恶狠狠地说:“你这个混蛋,亏你还是秦婉看上的家伙,少动她的脑筋,不然我,会把你的骨头全拆了!现不沦你怎么恳求,我也不会把女儿嫁给你!”
他气喘吁吁地瞪着雷恩,后者不说话也不反抗,过了一会儿,杰克终于回过神来,放下抓住雷恩的手。
“对不起,我失态了。我根本没资格那么说,秦婉本来就不是我的女儿。”
雷恩安慰地拍着他的肩膀。“不要这么说,我了解你的心情,”
“我们如果要让秦婉来帮忙,首先就要向她坦白实情,不是吗?你想,她承受得了吗?更糟的是,她会不会也被卷入危险中?”杰克担心地问。
“杰克,我们瞒不了她一辈子的,那个房子根本不能关她多久。”雷恩停顿了一下,沉痛地说:“她也不会卷入危险中的,危险本来就是随她而来,是她唤醒了危险。”
“与其我们这样盲目地摸索,两手空空地让敌人追着打,还不如让秦婉来告诉我们敌人的真面目。何况,我有预感这微晶片里藏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可能连秦婉也不知道的。如果以为把她蒙在鼓里她就会安全,那根本是鸵鸟式的作法!”达芬冷静地分析道。
杰克沉思了一会儿,深深地叹了口气。“雷恩,你保证会好好地向她解释吗?”
雷恩微笑道;“我保证。”
达芬破釜沉舟地说着:“时候到了,该是她知道一切的时候了。”
雷恩一走进屋子,就感觉不太对劲。为什么屋子里一片乌漆摸黑的?秦婉为什么不像平常一样,只要他一进门就扑到他身上?难道敌人趁他不在的时候,潜入房子里把她劫走了?难道……所有的假设在瞬间涌入他的脑海里,敲击他最近十分脆弱的心脏,肾上腺不断释出。他打开灯,看见屋内一片凌乱,恐慌再度淹没了他。
他跑进厨房、浴室、书房,寻遍屋内所有角落,还是不见她的人影。“不会的,不会的!”他的心在狂喊着,他不会让她消失的!他一遍又一遍地咒骂自己,为什么要单独留下她一人呢?天呀!他该如何面对杰克呢?他才答应要好好照顾她的!
对了!还有一个地方忘找了,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走近他们的房间,却发现房门被锁上了。
他用力踹开门,身体失去平衡,整个人差点跌倒。
房里也是黑漆漆地,他的视力经过短暂的时间才适应过来,看见秦婉站在窗边,沐浴在圣洁的月光下,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仿佛没受到刚刚制造出来的巨大声音的影响。他一颗紧缩的心在看见她后,才又恢复了正常的运作。
也许是月光太美,也许是她凝住的侧脸太过圣洁,令他不忍打破宁寂,怕一开口会破坏了这一切,她一动也不动,像尊忘了上发条的娃娃,也像个天使,却是个折翼的天使。失去了翅膀,永远回不去曾经向往的天堂。
她在想些什么?他忍不住猜想,又在想柯宇轩吗?
他的心忍不住一阵刺痛,当她看着他的进候,她永远只看到柯宇轩,而看不到他。当别人替身有感觉真的、真的不好受,但他又能如何呢?如果千年前宇轩和秦婉真的结婚生子,现在她很可能成为他的祖先了。只是历史总有它的诡吊之处,命运有它自己的安排。千年前,柯宇轩错过了她,而千年后的柯雷恩一向以顽固著称,他从来不放过任何机会的,这次当然也不会例外。
室内响起了一声长长的轻叹,伴着凄凄的月,寒透了雷恩的心,而她依然不转过身来。
“今晚的月色好美喔!”她笑了,笑容却失去了平时的热度与活力,那样的笑令他不寒而傈。
“好吧,我们不再一起漫游,
消磨这夜晚的深幽。
尽管我心深爱依旧,
尽管月光粲烂依旧……”
她轻吟着这首诗,却不失抑扬顿挫,—个字、一个字地像串符音似地,落在他的心版上。
“你还记得这首诗吗?”她不待他的反应,自顾地说下去:“你当然忘了,或者你根本就不记得了。这首诗是拜伦写的,也是我最爱的诗。那一夜的月光很美,我们踏着月色漫步在福隆的海滩上,我唱歌、念诗给你听,一向少根筋的你,从来也不觉得拜伦的诗有什么物色,只会一迳地说着我一向不觉得好笑的黄色笑话来逗我。那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沉浸在回忆中的她视线落在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一个他怎么努力也触及不到的地方。
她的声音里好像带着魔咒,他掉入了回忆的世界里,眼前世界越来越模糊,在迷离之中,他看见了他俩一起漫游的身影,是的,月色就如她所形容的那么美。
“不,我记得。”他坚定地说着,不只是说给秦婉听,好像也在说给自己听。当他说他记得时,不是在哄秦婉,而是他真的想起了一切,包括海浪拍打的声音,包括他牵起她的手时,那种忐忑不安的心情,那是他第一次牵她的手。他感到越来越糊涂了,为什么柯雷恩的身体里,却藏着柯宇轩的记忆呢?
“今晚的月色也很美,”她的笑容霎时冻住了,“只可惜是假的。”
她冷酷的神情,看在他眼里,有说不出的心疼。
“镜中花、水中月,虽然美丽,但从来不真实。”一丝凄苦破坏了她伪装的平静,“告诉我,月亮到哪儿去了?云飞到哪去了?”  
“这一切都是假的,月非月,花非花,连庭前的草坪都是假的,你呢?你是不是你?柯——宇——轩?”
她全然崩溃了,身体也仿佛受不了精神上的冲击,摇摇晃晃地站不稳,雷恩见状,一个箭步地冲上前想扶住她。
“不要碰我!”她用力地甩开他的手。“你说啊!你是不是柯宇轩?”想到连日来,她和一个全然陌生的男人此亲密,她就觉得自己肮脏不已。
他一接触到她视他如蛇蝎的眼神,心里一阵激荡。
输了,他彻底地输了!他终于赢不了一个鬼魂。甚至连交手的机会都没有,他就败下阵来。这辈子,他从来没败得这么惨过。
他体内的胆汁不断地释出,胃里一阵翻搅,作呕的感觉沿着食道不断上升。他冲出房内,往浴室奔去,掏心挖肺地呕着,想让体内的感情也随之一点一滴地挖去。他将胃里有东西全吐了出来,最后连胆汁也吐了出来,喉咙里一阵苦涩,原来胆汁的滋味比传说中还来得若。当他筋疲力尽时,感情也逐渐死去.
秦婉几乎是在他一转身冲出去的那一刻,就开始后悔了。她怎能如此冷血地对待他?不管他是谁,她都没有资格这样对待他。连日来与他相处的情景一一浮现在脑海里,他的温柔、他的呵护都不可能是伪装的,一个人的眼睛说不了谎。他眼里的真情,她怎忍心怀疑?听见他在浴室干呕的声音,一声一声地击痛了她的心,天呀!她觉得自己好坏,不论这个陌生人是谁,他对她的感情只可能比柯宇轩多,不会比他少的。 
浴室里忽然传来了一声声的撞击声和玻璃碎裂声,一股不祥的寒意猛地爬上了她的背脊。立即地,她应声夺门而出。  
眼前凌乱的景象,差点令她昏厥过去。木门上破了一个大洞,木屑还散在一旁;镜子上的玻璃早就不见了,化做一地的碎片;固定在墙上的衣架也被拆成两半,而他的拳头还兀自地流着血。他始终背对着她,她看不见他的神情,只见他背部的肌肉紧绷着,展露出显而易见的怒气。她靠近他,一心只想平抚他的怒气。
就在她的小手才搭上他的背时,他却有如触电般似地,跳离了好几步,他转过身来,狂吼着:“别碰我!”
他脸上疯狂暴烈的神情,着实吓着了她,令她往后跌了好几步。
她脸上惊慌的神情带给他野蛮的快感。他知道他伤害她了,但在伤害她的同时,他也伤害了自己,他不在乎,他愚蠢的心还未死透,他要借着伤害她来摧毁他自己。
“滚出去,听到没!”
秦婉咬着下唇,告诉自己她不会这么轻易就认输,她鼓起勇气,往前跨出一步,但他马上如老鹰抓小鸡般抓住了她的肩膀,用力摇晃。“我叫你滚出去,听到没!我不是那个该死的柯宇轩,从来就不是!”
他滴血的拳头,还用力地挥舞着。“没错!我是假的,这个房子里的东西也都是假的,我替你捣毁它们,你高兴了吗?”
她的脸色因为不断的摇晃而越来越惨白,嘴唇也失去血色,他终于停了手。“出去吧!我会给你解释的,去书房等我。”他垂下头,像只斗败的公鸡,对自己粗鲁的举动感到羞愧不已。

◇    □    ◇
秦婉含着泪,一一为他挑出手上的木头屑和玻璃碎片,看着他被害得乱七八糟的手,心里一阵不忍,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汩汩而下。  
雷恩坐在躺椅上,任她在手上挑挑捡捡的。他的头侧转一边,望着书房间的角落,就是不正眼瞧她。
“你还要和我赌气多久?”她委委屈屈地问。
他还是一迳地保持沉默。
她气极了,她都已经先低头了,他还要她怎么样呢?跪下来求他吗?想都别想,她把她的怒气都发泄在他那只受伤的拳头上,上药和绑绷带时,都加了不少的力道。  
“天!你干什么?谋财害命啊!”他痛得大叫起来,又为自己的居心不良感到有些抱憾。他不想告诉秦婉,其实这些小伤口只要交给“赛神仙”就能快速处理好的,他只是私心地想享受一下她短暂的服务,这下可遭到报应了。
她则终于为赢得他的注意力而感到满意。
“你不是说,有些话要告诉我的吗?”她战战兢兢地问。
“没错,但在这之前,我想问你,你怎么发现的?你不听我的命令跑出去了吗?”他跋扈地问。
“命令?我长这么大,从来没人敢命令我!两条腿长在本姑娘身上,我爱到哪儿就到哪儿!何况,哪有人像你这样霸道,整天把我关在房子里,我不闷死才怪!”她本来想好好与他讲理的,但没想到他的口气这么强硬,害她忍不住蛮横起来。
“该死!算我用错字眼,好吗?但我不让你出去有很重要的理由。告诉我,你在外头待了多久?有没有被别人看见?”他跪在她面前,关心地问。
“我不能确定,大概有五分钟之久吧!你知道,我太吃惊了嘛!至于别人有没有注意到我,我就不知道了。但是,我倒是注意到有好几只像怪兽的东西大模大样地在散步!”她开心地笑了出来。
亏她还笑得出来,雷恩不禁在心里骂着,真是不知死活的小东西。
“五分钟吗?完了,你这种长相,别想躲过别人的注意了。”他绝望地说着。  
她的表情忽然严肃了起来。“我们已不在台湾了,对吧?不然,外头走动的,为什么都是洋人呢?”
他点了点头:“没错!”
他有点担心待会儿要讲的话会刺激到她。“我们非但不在台湾,也不在20世纪了。”
她做了个恍然大悟的表情:“难怪!只有美国人那么疯狂,大白天的还装成怪兽走来走去!”柯宇轩是半个美国人,难怪她以为她被带到美国了。
“你说,我们不在20世纪,难道现在已经是21世纪了吗?宇轩人呢?他已经变成老公公了吗?还有你为什么那么酷似宇轩呢?你是他儿子,或者是孙子?天呀!谁来告诉我现在是西元几年了?”她感到彷徨极了。
“别急,慢慢来。首先,我要纠正你一个错误,我们现在确实不在台湾了,但也不在美国,”他深吸了一口气。
“我们甚至不在地球上。”  
她忽然爆笑了出来。“你少开玩笑了!我们不在地球上,还会在哪里?难道是在外星球上?我猜下一句你要告诉我你不是地球人了!”她期待他也会和她一样,大笑几声。
但他却严肃地点了点头。“没错,严格说起来,我不是地球人,怎么说?应该只能算地球裔的新天堂星球人吧!”
“你是要我相信你是外星人吗?”她一副不置信的样子。“你要我相信,这几天来我一直和个ET同床共枕吗?”
“我不要你相信,而是事实就是这样!”他被她的话激得恼羞成怒了。“不管你相不相信,现在是31世纪,而且我们就在新天堂星球上!”
“那地球呢?”她惊恐地问。
“被核战摧毁了,那是八百年前的事了。我们的祖先大部分是核战前移民,也有些是核战后的移民。
“地球没了,那我怎么回去?永远要在外太空漂流吗?”她的身体忍不住摇晃了起来。这样的事实太惊人了,她竟睡了整整一千年!
“你就好好地留在这里,我们会照顾你的。”他诚心诚意地说着。
“你?为什么?我甚至不知道你叫什么?姓什么?”她讽刺地说着。
“那好解决。我姓柯,名字叫雷恩。至于你以为的达克,其实叫达芬,我们是宇轩和达克的后代。”他把自博物馆盗出她之后的经过,详细摩遗地向她陈述一遍。
终于说完后,他仔细地观察她表情的变化,她的沉默实在是令他担心。 
她凄然一笑。“所以宇轩毕竟还是没等我了?”泪水开始在她眼里凝聚。
“他还是娶了别人……”她闭上眼,忍住泪水。
“这样也好。何必为了这样无望的等待,而耽误他的一生呢?”
他可以感觉她心里强忍住的伤痛,但却觉得她冤枉了柯宇轩。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他虽然讨厌柯宇轩,却认为他的人格没那么卑鄙。
忽然,他随身携带的通讯器响了,他按了通话键,传来了达芬的声音:“雷恩,你看了今天的新闻吗?秦婉曝光了!”
十分钟后,他们已经抵达杰克家。秦婉的长相太特殊了,他只好把她改装一下。因为她的个子娇小,所以他把她打扮成小孩的模样。
“你都向她解释过了?”他们才一进门,杰克劈头就问。
“解释过了。”在他敬爱的教授面前,雷恩一向不敢造次。  
杰克略微尴尬地面向秦婉。“那你应该知道,我不是你父亲了。”他紧张地说着:“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都是这两个臭小子的主意……”
秦婉笑着打断他。“没关系的”然后,她充满希冀地看着他。“重要的是,你还愿不愿意当我的父亲?”
“呵,”老教授的眼里,立即蓄满了泪水。“孩子,你说什么傻话。”他张开双臂,彷佛在欢迎着久久才归来的女儿回家。

★     ☆     ★
“怎么样?看得懂吗?”达芬满怀希望地问。他已经先行研究过了,应该是柯宇轩留下来的。
秦婉只是一动也不动地瞪着眼前的荧光幕,身体一软,似乎快虚脱了。“确实是宇轩留下来的。”

“小婉,是我,宇轩,当你看到这个留言时,不知是在何时何地,但可以确定的是,我已不在人世了。小婉,别哭,也别为我悲伤,这样的结果我早已预料到了。我可以走得毫无遗憾,唯一牵挂的是你,放不下的也是你。未来有很多的变化,都是我无法猜测和控制的,叫我怎能安心留你一人去面对呢?想到这里,我心乱已极。
想不到吧!你最爱的人竟然是个如此懦弱的人,懦弱到无法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更可悲的是连自己的生命也保护不了。
五年了!自从你沉睡去的那一天起,到现在已经是五年了。你能想像这五年来,我是怎么度过的吗?每天抱着希望清醒,每夜我带着绝望入睡,这样的日子已重复了五个年头。每天,我等,等合适的骨髓捐赠者出现;我等,等你张开眼睛看着我;每天,我想你的病好了;每天想像你披着婚纱,向我微笑的情景;每天,我回忆着,回忆与你牵手散步在月光下的日子;每天,我回忆,回忆你娇嗔、杏眼圆睁的模样。那些浮光掠影的片段,竟然就是我所拥有的全部。
如果你真能活着看到这个留言,那么,我也应该向你承认了。从小,看着妈妈在厨房煮饭长大的我,其实是个一流的厨师。别怪我为什么瞒着你,只因知道你心肠软,总故意要惹你心疼我,天天来为我做饭;也因为我想找个借口,把你多留在我身边。我知道你的时间不多了,每逝一秒钟,你就离死亡越近,我恨不得分分秒秒都把你留在身边。你会原谅我吗?原谅我的自私,原谅一个爱你爱到失去理智的男人?
他们要我忘了你,说你会谅解我的,再等下去,也是无望。呵!他们只告诉我要我忘了你,却没有教我如何忘了你。怎么忘?每天我醒来时,第一个浮现脑海的是你的身影,入睡时最后的念头也是你。怎么忘?
夜里,你在梦里与我温存,白天,你就无时无刻地偷袭我的思绪。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恨你,恨你让我如此失魂落魄,如此意乱情迷。我也曾经想逃,四处旅行,但怎么逃?你已经驻在我的心里,跟着我东奔西跑;你好像空气一样,每一次呼吸就塞在我的胸肺里,于是我无处可逃了。
对着躺在生命维持器里的你说话,成了我唯一的乐趣。有些儿自卑,那是你沉睡后我生活的写照。我一天天的老去。而你依然美丽如昔。会不会,你醒来以后,我以经是个鸡皮鹤发的老翁了?不,我等不到那一天。
我亲爱的中文启蒙老师,我现在的中文已经说、写都很流利了,成语也学会一大堆。你若知道,会不会高兴?只可惜我没有机会当面说给你听,只好故意用中文留下这篇留言,证明我所言不假。
你醒了后,人会在哪儿呢?有没有人照顾你?无论如何,你都要坚强地活下去,因为你的命是用秦博士和达克的性命换来的;而我,恐怕再也无力守候你,执意要斩草除根的敌人已环视在旁。
接下来的这段留言,你要看清楚,牢牢记住。虽然我已经不能再为你做些什么,然而你的安危始终放在我的心上。
我们的敌人是新窜起的‘KK党’,那是一个跨国性的帮派组织,为了总裁私欲,他们不择手段地想得到生命维持器。又是一个秦始皇的信徒,迷信长生不死的神话。
能说什么呢?只能怪这些愚蠢的人实在太多了。消息走漏后,世界各地的野心份子而与‘KK党’竞争,想拔得头筹,得到生命维持器,从此以后我们成了坛中待捕的龟,四处求救无门,因为政府官员早与黑社会勾结,想分一杯羹。
当生命维持器还在实验室阶段时,我们虽然每天都被监视着,但还不至于有生命危险。等他们知道实验完成后,我们的死期也近?,因为我们失去了利用价值。
但我们从来不曾后悔。这样的结果,我们一开始就知道了。秦博士为了女儿可以牺牲一切,达克能发明这样伟大的机器,他死也瞑目了,而我,只要你活着,什么都好,真的!只要你活着。  
秦博士和达克的祭日是同一天,至少这对好朋友能死在一起,死后也不会太孤单。我不想太详细描述他们死去的情景,免得你无端伤心。
孤零零地守着你,也将近一年了,我所剩的日子已不太多。为了死后能继续守着你,达克在维持器上的开关上动了些手脚,坏人即使得到这具维持器,也不能伤害你。最重要的是,我和达克世世代代的子孙将能继续地守护着你,直到医疗技术够进步的那一天,直到你清醒过来的那一天。
醋桶,别担心,我自始至终爱的只有你一个人,我的小新娘也只有你,我不会另娶她人的。为了留下后代,我将精子冷藏起来,托付给达克的秘密爱人——爱玛女士。她在一个月前顺利地为达克产下一子。她是个值得信赖的女士,我和达克的遗愿只好靠她来完成了。
还有一件事,你千万要记住——最亲密的朋友,往往是最可怕的敌人;潜伏的欲望,能摧毁最牢固的友谊。
纸短情长,虽然说了这么多,还是不表达心中的千万分之一。相处的时间太少,想说的话太多,只能让无穷无尽的后悔淹没了我,还记得吗?你曾问我是否相信轮回,当初说相信是为了哄你,现在却情愿相信了。这样,我还有见到你的希望,在下一个世界里,在遥远的时空里。你临睡时,留下那一首诗,我已经能倒背如流了:‘上邪!我欲与君相知……’”

秦婉像个快要窒息的人,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泪汩汩地流出,她绝望地摸索着荧幕卜的字:“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哀。山无陵,江水为竭……”她眼前忽然一黑,整个人昏死了过去。
“秦婉!”杰克和达芬赶紧扶住了她。
而雷恩却整个人呆住了,好像失去一魂魄,嘴里念念有词:“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以天为盟,指天为誓,我俩情相悦,至死不渝,直到山夷为平地,直到江水枯竭。除非冬天打雷,除非夏日下起雪,除非天崩下来,与地合而为一,我才敢与你绝——
“唉——”
又是那一声低叹,
久久回荡在他的脑海里,
挥之不去……

10
“雷恩!别发呆了!你快看看秦婉,她到底怎么了?”
达芬用力摇着他,脸上充满了惊恐。
雷恩这才想到,快速冲到秦婉身边,杰克抱着她的身体号啕不已。他一把推开杰克,看见秦婉惨无人色的脸上,处处有着血迹!她的双眼、鼻孔嘴角。甚至两耳里都流出大量的血液,雷恩的心纠成一团。
“天呀!怎么会这样!”
他用他的大手履盖住流血处,徒劳地想为她止血,但鲜血还是汩汩地流出,渗出他的指缝,沾满了他胸前。她的气息越来越微弱,生命力随着鲜血的流出不断减弱。
“雷恩!你想想办法,救救她啊!快啊!”杰克的脸上老泪纵横,脖子上的青筋因大声哭而露了出来。
雷恩一把抱起秦婉。“小婉,走,我们回家吧!你要活下去,听见没有?你要活下去!”

☆    ☆    ☆

秦婉静静地躺在“赛神仙”里,一动也不动。
“雷恩,结果到底怎么样?她不再出血了,情况是否比较好了?”杰克担心地问。
“怎么会这样呢?你不说她的病全好了吗?”达芬不解的问。
面对这些问题,他只是一迳地把头埋在双手里。
良久,他忽然抬起头来,双手紧握成拳,用力地敲打桌面,好像要渲泄心中爆发的怒气。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我早就注定不能和她厮守在一起吗?天!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惩罚我?”
“雷恩!冷静点,事情到底怎么了?你说啊!”达芬一把抱住他的好友,不让他在冲动之下伤害自己。
“冷静点!我怎么冷静?”他一迳地摇着头。
“现在唯—能救秦婉的只有你了,你若什么差错,秦婉怎么办?”达芬提醒他。
“救她?你把我想得太厉害了,我们怎么也斗不过命运的。我和柯宇轩都犯了一个大错,我们都太自以为是了。无论如何处心积虑,死神要带走的,我们无论如何也抢不回来!千年前是如此,千年后还是如此!”
他沮丧地说着:“你们也许听不见,但我确实听到了。柯宇轩的叹息声声都在嘲弄我的多此一举!”
一个巴掌重重地甩在雷恩的脸上,杰克气喘吁吁地说道:“这一巴掌打醒你没有?秦婉的一条命是牺牲了多少人才换来的,不准你白白浪费掉!为了让秦婉活着,柯宇轩连一丝希望都赌上了,你怎能这么没志气,不先试试就投降呢?”
“她唯—能在新天堂星球上存活的方式,就是继续在生命维持器里睡下去。你说,我要试还是不试?”他像只已斗败的公鸡,无力再去争辩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杰克惊呼出声。
“很简单,水上不服,她是20世纪的地球人,怎能适应31世纪新天堂星球上的环境?即使这里的大气结构与地球相似,但毕竟不是完全一模一样,她能拖到现在才出现症状,已经算是奇迹了!”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吗?”达芬不甘心的问。
雷思无力地摇了摇头。“再拖下去,她的免疫系统功能会完全停止,只要再待在新天堂上,她血液里的氧气浓度会急速下降,‘赛神仙’只能暂缓她的出血状况。如果要继续维持地的生命,只有一直睡在生命维持器里。”
“那不是跟个植物人一样?”达芬难过地叫。
“造化弄人,千午前的历史又要重复了。不只生命能轮回,原来命运也能轮回……”杰克低声自语着。
“或许,也可以打破这个命运模式的。当初有两条路,他们选择了其中一条,现在我们又回到了当时的岔路,我们可以另走—条路。这两条路其实都是通向死亡的路,只是—条是直的,一条是绕远路。现在,我们要选择哪一条?”雷恩故意用冷酷的语调说着,却没有人能提出异议,他们只恨自己的无能。
忽然门铃大作,三人面面相觑,不知来者是谁,为了安全着想,他们已到了杯弓蛇影的地步。
“我去开门。”达芬说着,因为这本来就是他的房子,所以由他去开门比较适当。
“雷恩,你去躲起来,看看来者是准,或者预防有什么意外发生,这里由我来照顾就可以了。”杰克提醒雷恩。
达芬有生以来第一次诅骂自己房间的设备的落后,害他不能预知来者是谁,只好战战兢兢地开了门。
一名美艳的女子走了进来。这名黑发黑眼的女郎有着独特的五官、健美高挑的身材,和亮丽的古铜色肌肤。脸上精致的化妆,巧妙地掩饰了岁月的痕迹,但明眼人—看就知道她已过了青春正好的年纪。
“嗨!不请我进去吗?”她故意用诱惑的语调说着。
当她说话时,脸侧向一边,如云的秀发泼在一旁,露出了一边光裸的颈子,惹人无限遐想。
只可惜达芬早已知道她的伎俩,表面上他客气地说着:“当然,请进。”私底下却不断骂者:“婊子!”
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好是他的顶头上司——伊甸博物馆的馆长——沈菲娜。
几年前,他和沈菲娜一起竞选博物馆馆长的职位,一向任性率真的他,最讨厌与人争权夺名的,抱着顺其自然的态度来面对竞选。而沈菲娜则不同了,用钱能买通的,她就用钱买;买不通的,她用身体买。只见竞选期间,她像只花蝴蝶似的,从一张床上飞到另—张床上。
对于这些,他可以置之不理,但对于伊甸博物馆的声望急速下降和馆务经营不善这两项,他就绝对不能原谅她。
“你这房子真不错,占色古香的,很适合你的风格。”
沈菲娜用涂满指甲油的手指优雅地拿起咖啡杯轻啜了一口,然后伸出小舌头舔了一下红唇,眼神有意无意地在他身上游走。
省省吧!沈菲娜,我可没时间看你表演,达芬在心里低咒着。
“你特地来这里,目的不是来寒喧几句吧?”他已经失去耐性了。  
她放下了咖啡杯,一抬头,诱惑地神情全不见,眼神变得相当锐利。“你确实是个特殊的男人。你喜欢单刀直入吗?那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她的身体往前倾,一个字一个字清楚地说;“她——在——哪——里?”
他挑高一边眉毛。“你指谁?谁在哪里?”
她躺回沙发上。“现在换谁在装傻了?”
“如果你要寻找失踪人口,应该去报警,显然你找错地方了。”他打算采取死不认帐的态度。
“明眼人不说假话,谁不见了,你我心知肚明。”
“露出爪子了吗?哎呀呀,我真怕啊!只可惜我是鸭子听雷,听不懂你的意思。”
“你要我把话说得更明白,是吗?那具木乃伊在哪里?你瞒不了我的,我已经掌握了几名目击证人,我可以告你。”
“木乃伊?你的证人为什么会看见木乃伊?就我所知,那具木乃伊不是还好好躺在博物馆里吗?”
“达芬,你不要以为只有你一个人是专家,是真是假我会看不出来吗?我可是堂堂的博物馆馆长。”
“谁都知道你是用什么方法得来的。”他讽刺她。
她最痛恨别人提出这—点。“你不用再否认了!根据目击者的说法,她确实足在你家附近出现的。”
“等等,我们说的是木乃伊吧?既然是木乃伊又怎会走路呢?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她恶狠狠瞪着他。
“难道你竟然相信木乃伊会复活的传说?不会吧?在这科学昌盛的31世纪?”他乘胜追击。
她猛地站了起来。“这一回算你赢,达芬,但我不会善罢干休的。”
她走到门边,忽然又回过身来。“你从来没想过,为什么你们可以这么轻易地就从戒备森严的博物馆中盗走木乃伊吧?”她满意地看着他来不及藏起来的吃惊表情。“看起来,你真的没想过。”
她打开门,丢下一句:“现在有空就多想想吧,趁你还有机会的时候。”
雷恩从藏身处走了出来。“她最后那句活是什么意思?”
“该死!”达芬咒骂道。“我实在是太低估她了,没想到她也不是省油的灯。”
“刚刚那个女人是沈菲娜吧?”杰克不知何时已走了出来。
“没错。”达芬点了点头。
“那就糟了,我在参加一次高级会议时曾经听人说过,她是‘KK赏’老大的秘密情妇,如果传闻是真的,那我们就通通危险了!”杰克忽然感到背脊一凉。
这对他们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当他们从柯宇轩的留言上得知敌人是“KK党”时,着时吓了一跳,因为“KK赏”目前是令各星球最头痛的黑社会组织,在各地不断制造暴动,没想到“KK党”发源那么早,真是可称得上渊远流长。
“难怪!我早就怀疑为什么那次盗木乃伊的行动会如此顺利,看来是有人早就安排了一切。”雷恩听后知觉地说着。
“如果是这样那还好。”达芬停顿了一下。“我怀疑我们的行动在更早之前就被洞悉了。你还觉得这一切都太巧合了吗?你、我二人握有开关生命维持器的秘密,千年以后竟然相遇了!”
“你要说什么?”雷恩已猜出他要说什么了,
“你从来不怀疑,我们为什么会在同年同月同日生吗?那是因为我们是在同年同月同日被制造的!我们被安排出生,那是早就计划好的,目的只有一个——唤醒秦婉!”
“不要说了!”这样的事实太惊人了。“他们为什么要唤醒秦婉?”
“只有这样才能证明生命维持器的功效。我猜,我们的行动都落入了他们的掌握之中,现在他们知道秦婉复活了,该是收回生命维持器的时候了。”
“所以这几百年来,他们仗着学术之名大肆研究这口古棺,把它放在博物馆里,然后再安插他们的人来当馆长,这样就万无一失了,哼!这招确实狠毒!”达克气得跳脚。“那我呢?我也是他们计划中的一部分吗?”
“不,教授,你的出现是他们始料未及的。要开关这个机器,只要和雷恩两个人就好了。”达芬叹道:“哎!我一向自视甚高,没想到只不过是被别人利用的傀儡罢了!”
“不,我们可以摆脱傀儡的枷锁!”雷恩自信地说道。“他们什么都计划好了,但有一点他们事先无法猜.测到的,那就是他们所制造的两个人都太优秀了。达芬,何必太早投降呢?”
他慢条斯理地说着:“我们先反咬饲主一口,”然后脸上换副凶狠的表情。“再看看他们毒发身亡的惨状!”

◇    ◇    ◇
“我的病不会好了吧?”秦婉已经恢复了意识。
“说什么傻话,你只是水土不服而已。”雷恩强忍住泪水。
“算了,不要再瞒着我了,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
秦婉给了他一个温柔的笑。
“你知道美人鱼的故事吗?”她不知道为什么老是对这个没有快乐结局的童话故事情有独钟。“得不到王子的爱,美人鱼最后化为泡沫。我想化为泡沫的美鱼人未必不幸福,她并不孤单,她只是变成了大海的一部份。经过形体的转变,她反而能永远和她心爱的族人相处在—起。”
“那,你是美人鱼吗?”他已经习惯她独特的思维方式。
“不,”她甜甜地笑了。“我是海里的泡沫,那瞬间的透明光亮就是我的一生。虽然短暂,但至少曾经发光发亮。我本来就是该死去的人,在这里的这段时间,不过是从死神手亡偷来的,我已经很满足了。以前来不及对宇轩说,现在趁来得及,我要告诉你:谢谢你!谢谢你给了我这么多美好的叫忆,”
为何到了这—刻,他还要猜测,猜测她迷离的眼中,看见的是柯宇轩还是他自己?
“不要这么说,你会长命百岁的。”
她轻笑了一声。“瞧,现在是谁在说傻话了?我死了也好。我是个只会带给别人不幸的人,这么多条人命、这么多的纷争都是我惹起的,‘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样看来,我是死有余辜的。”
他用一只手指堵住她的唇。“小笨蛋,怎么可以说这种话!他们会被杀不是因为你,是为了那个生命维持器,你怎么可以将因果关系弄颠倒了?”
“不论怎样,我都是那个导火索,脱不了干系的。”
她抚摸他刚毅的脸。“如果我死了,不要为我悲伤,好吗?要为我高兴,因为我有这样传奇的第二个生命,也因为我在这里,能认识你们这么好的人。我不会就这样消失了,想我的时候,只要闭上眼睛,我就在那儿。我会永远活在你的回忆里、你的心中。”
他点了点头,感觉鼻酸酸的。最后,她终于选择那条直达的路。
他清了清喉咙问她,这次一定要弄清楚。“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是真的柯宇轩,你会爱我吗?”他再次强凋。“如果我是真的?”
她摇了摇头。“不。”
他难过地闭上眼睛,强忍着哽咽的声音。“我了解了。”他站起来,想转身离开。  
她捉住他的手,阻止他。“不,你才不了解。”
他摇了摇头。“没关系,我承受得了的,你不用安慰我。”
“我才不是安慰你!”她抱怨着。“你这个只会妄下断论的臭男人,我说不,是因为你本来就是真的。”她流下了两行清泪。“柯宇轩或柯雷恩都不重要,那些只是名字而已,重要的是,你是你。”
雷恩—把抱住她,深深地将她拥入怀里。有了她这句话,多日来的辛苦全都值得了。
雷恩和达芬这几日来,只要一入夜就绷紧了神经,在客厅里埋伏,准备一举擒敌。他们估计这几天是敌人下手的时机。
这夜,当他们察觉有敌潜入时,心里振奋了一下。
终于让他们等到了!
雷恩不给敌人适应的机会,出其不意地冲出,踢掉敌人手上的枪,而达芬则乘机绕到敌人背后,迅雷不及掩耳地勒住他的脖子,一手将他的两手反剪在背后,一接触到敌人的身体,达芬马上知道他们犯了一个大错,敌人是“她”而不是“他”,是她高挑的身影让他们造成了错觉。
忽然,客厅的灯一亮,秦婉的身影竟然出现了,她的脸上有着不知所措的表情。
他们三人都被突如其来的亮光吓了一跳,赶紧眨着眼睛。达芬怀里的敌人反应过来,趁其不备地挣脱束缚,快速冲到秦婉身边,用手勒住她的脖子,把她当人质。
雷恩、达芬看到了敌人的庐山真面目,异口同声的喊着:“沈菲娜!”
“不是!她是沈曼新!”沈菲娜怀里的秦婉挣扎着说。她现在终于了解了宇轩留下那番话的函意了。
——最亲密的朋友,往往是最可怕的敌人,潜伏的欲望,能摧毁最牢固的友谊——
沈菲娜手上不知何时已多出了一把小型的镭射枪,紧抵在秦婉的头上。“沈曼新?原来你真的认识我们沈氏一族的祖先?那么你一定是就是秦婉了?也就是那个复活的木乃伊?”
“她才不是!”雷恩脱口而出后,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这样说,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雷恩和达芬两人脸上充满惊恐的表情,令沈菲娜的芳心大悦,“怎样?木乃伊,这小子还合你意吗?他可是根据你的白马王子量身订做的喔!连那个一向自以为是的达芬也一样!你们生下来就是要让别人利用摆布的!”
雷恩的心一痛,原来达芬的推测完全正确。
沈菲娜看见达芬的脸色一暗,更加得意了。“你们三人可以同一天死,那不是很浪漫的吗?既然要死了,我就让你们死得明白些、清楚些,好让你们瞑目吧!”
“你们都以为我是‘KK党’领袖的情妇吧?而一向都没有人知道‘KK党’领袖的庐山真面目。事实上,在你们眼前的,就是‘KK党’的老大!我们沈氏一族历代都是领导人,并且都是以女传家,从我们的开山祖——沈曼新开始。她从党内的小角色开始崛起,利用各种手段一路攀到领袖的位置。”
“哼!”达芬冷笑了一声。“原来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闭嘴!死到临头还嘴硬!”她的表情变得更加阴狠。“根据沈曼新留下的资料,我们历代祖先得知了生命维持器的存在,花了一、两百年,好不容易在沉没的小岛上打捞到它。就在欣喜若狂之际。却发现打不开这具生命维持器。既然是以学术之名挖到它了,最后再经由学术界的研究米找出打开它的方法。没想到这些学者都是饭桶,五、六百年过去了,还找不出方法来!直到我母亲这一代,救星终于出现了,芬顿博士解开了开关之谜,当然也注定了他的死期。”
“没想到,失踪的芬顿博士早就死了,而且竟然是被你们这些走狗杀的!”雷恩恨恨道,芬顿博士是杰克年轻时的指导教授,也算他的祖师吧!
“哈……”她竟然还很得意,“既然找到方法,一切好办。我们透过遗传控制中心制造了两位,希望在各方面都能和你们祖先—样。不幸的是你们好像也遗传到他们的高智商,当然这也是你们的任务完成后非死不可的原因!”她狂笑起来。
秦婉在她陈述时,一直想着自救的方法。忽然她想到以前宇轩老爱看第四台的摔交节目,她不得已只好陪着他看。对了!那些摔交选手被勒住时,都是怎么挣脱的?
“用手肘……”
她耳边隐隐约约传来一个男性的低音。“对了!就是这样。”
她将全部的力道集中在手肘处,狠狠地往沈菲娜毫无防备的腹部上全力一击。沈菲娜痛得弯下腰。秦婉再绕到她身后,用身体的所有力量将她反扑在地上。
她是个出色的舞者,知道如何使力,沈菲娜立刻被扑倒在地上,跌了个狗吃屎。
积压已久的仇恨在她体内化为一股蛮力,近日来,力不从心的虚弱感忽然消失。秦婉坐到她身上, —手勒住她的脖子, —抓起她的头发,不断地往地板上敲。“去死吧!你这个双手沾满血腥的恶魔!替我爸爸赎罪吧!还有达克、宇轩!去死吧!”
沈菲娜的头部流出大量的血,早巳昏迷过去了。
“好了秦婉,够了!她是重要的凶手,我们还要靠她将‘KK党’一网打尽啊!”雷恩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捉住她的手。“好了,我的女英雄,够了。”
秦婉的理智恢复了过来,她看着不醒人事的沈菲娜,用力喘息。“结束了吗?—切都结束了吗?”
雷恩紧紧地抱住她。“是的,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她惨然一笑。“宇轩,我终于替你报仇了……”话未说完,她已虚脱地瘫软在雷恩的怀里。
他和达芬对望一眼,再同时看向虚弱的秦婉脸上。
生擒沈菲娜只是揭发冰山的一角。然而她既然是“KK党”的真正主使人,她霸占有的“一角”相当于冰山的根基部位。就目前而言,他和秦婉算暂时逃过了一劫了。至于未来……
未来实所难测。他连秦婉还有没有未来都不知道。
只能祈祷杰克、达芬或他能找出其它方法,让她安全无忧地存活下去,而机会是如此渺茫……
说曹操,曹操到!杰克忽然冲了进来,一路叫着:“雷恩!雷恩!”当他看到厅内一片混乱时,皱了皱眉头。“怎么弄得这么乱呢?那个昏倒的女飞贼是谁?”随即摆摆手,忽略这些丝毫不重要的事情,兴冲冲地望着他们。“不管它了!我三更半夜跑这里,可不是来聊天的!雷恩臭小子,我找到第三条路了,而且是一条生路!”杰克兴奋地叫着。
雷恩和达芬听的一头雾水。
“秦婉不能待在新天堂上,是吧?那么就去地球吧!”  
“去地球?”
“没错,你带着秦婉回地球去!”


终  曲

“杰克,不太好吧?这是你最心爱的太空快艇,让我们把它开走,不太好吧?我看还是搭我自己的好了!”
“说什么傻话!让我的宝贝女儿搭你那艘破太空船,我才不放心呢!何况捉到‘KK党’的首领,我和达芬都有大笔赏金,三辈子都花不完的。”
延续了近千年的阴谋竟然在他们指间灰飞烟灭,四人都有着恍如隔世的感觉。
由于“KK党”恶势力庞大,早成为国际政界极力缉拿整肃的目标。沈菲娜落入官方手中,仍不忘报复他们,索性抖出整个生命维持器的秘密,预备让他们永无宁日。
幸好杰克有先见之明,主动召开学术研讨会说明维持器的功能——让人保持假死状态,长久不腐,如果有兴趣躺在箱子里“长命百岁”的人,欢迎试用。结果自然扼阻了不少人成为活神仙的美梦。会后,他便把生命维持器捐给政府,抛开这个烫手山芋。
反正这部机器对他们而言已经没有用处了。
于是,这—天,雷恩和秦婉将要展开返回地球的旅途,杰克和达芬特地来送他们。
雷恩两天前从杰克手中娶回秦婉。这时,秦婉和杰克的眼眶都红了,他们的感情比真正的父女还要来得亲。
“去吧!秦婉,别忘了帮我生个胖孙子!”杰克抱了抱依依不舍的秦婉。就在他们踏上机舱时,秦婉忽然回过头来问达芬:“对了,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雷恩那么讨厌博物馆呢?”她听到身旁的雷恩发出痛苦的叹息。
达芬忍不住笑了。“20年前当他还是个12岁的小毛头,在全校师生参观博物馆的日子里,当着大家的面对着一具千年木乃伊发誓说:‘等我长大后,我会回来娶你!’从此,这句话让他成为了大家的笑柄,即使他成了雷恩博士以后,还是有人念念不忘。只是没想到他真的说到做到!”
秦婉脸上感到燥热不已,抬头看着雷恩。
雷恩被她看得不好意思。“我跟你说过了,我第一眼看到你时,就会认出你嘛!”他自然地脱口而出。
从此,再也不用怀疑为什么他的身体里会有宇轩的记忆了。
就在他们即将航行满一年后,秦婉也快分娩了。对此,雷恩一直感到很不好意思,他真的不是故意让秦婉怀孕的。  
“快到了吗?我可不想让孩子在太空舱里出生。”她担心地问。
“嗯,雷达显示再三天就可以到了。”
“在地球上降落,真的没问题吗?核污染不是还没有清除吗?”
“我也是这样担心的,但杰克说,我们要降落的地方一定没问题的。我们就相信杰克吧!他的话准没错的。他转移到他最喜欢的话题。“对了,孩子今天乖不乖?”
“不乖,在我肚子里踢来踢去。你替孩子想好名字没有?”
“这个嘛……如果是男的就叫亚当,如果是女的就叫夏娃好了!”
她轻拍他一下,“不要乱取,正经点!”
“你觉得不好吗?”
她摇摇头。“不好!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我们都叫他‘希望’吧!只要有希望,无论未来如何辛苦,我们都能坦然面对!”
三天后,他们终天抵达地球的上空。他们即将降落的地方,在雷达上显示越来越清晰。
秦婉看着那熟悉的地形,惊呼出声:“是台湾!是台湾!原来我们要去的地方是台湾!台湾又浮上来了!”
雷恩感染到她兴奋的心情。“该死!杰克真是保密到家了!台湾在核战爆发的前一个世纪就下沉了,难怪没受到什么污染!”
他们穿越大气层,看到波澜壮阔的海洋。受到重创后的地球,并没有完全失去生命力。失去了人类的搔扰,她以惊人的愈合力复活着。
云在飘,风在吹着;树影浪着,流水潺涓。大群新生的动物在绿色草原上奔跑着。
树上的新芽偷偷冒了出来。
那是生命,
那是希望!
万物永生不息!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