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再见教官
外面很热,知了一声声不停地叫着,聒噪得很。幸而叔叔家住的是底楼,还算凉爽。布离坐在书房里,重温她最爱的一套书——《基度山伯爵》。这已成了假期的保留节目,每逢放假必定要拿出这套书来读上一遍的。
电话铃响,婶婶喊布离接听。原来是布离的同班同学陈青青,也到了上海访亲。
“布离布离,我有马凯风家的地址。明天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呃?没必要吧?人家愿意见我们吗?”
“干嘛不愿意?明天周日,他肯定在家的。我一人不敢去,你就陪我嘛——”
“不敢去你还去?真是的,何必呢?”
“哎——呀——,布离你还当不当我是朋友啊?说,明天到底陪不陪我?”
“……好吧好吧,服了你了!”
布离放下电话,长叹一声。青青真是个傻姑娘,那个马凯风,有哪一点值得她挂念呢?不过是她们军训时的教官罢了,虽说当时很受女生欢迎,可人家已经退伍,又没有和青青特别要好,傻青青啊,去招惹人家干嘛呢?女孩子是不应该主动的,布离一直都这么认为。
第二天一早,布离看看窗外似火的骄阳,虽然心不甘情不愿,可还是认命地准备了零食和水,背着心爱的小熊维尼背包出了门。
在地铁站里两个女生胜利会师,自放假以来这还是第一次见面,自然都挺兴奋,叽叽喳喳聊个不停。话题慢慢扯到马凯风身上。陈青青对马凯风的暗恋,布离早就知道了,原以为很快就会过去的,因为马凯风一直淡淡的,而青青身边又从来不乏追求者。可谁知青青竟会在马凯风走了半年之后仍对他念念不忘,这期间,青青倒是给马凯风写过好几封信,可人家仅礼貌性地回过一回,家长式的口气希望陈青青同学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马凯风住在他的父母家里。他父母都是T大的教授,住在T大校园内。
陈青青一向比较怕老师。她是个不爱学习,和好成绩无缘的学生,偏偏父母又对她期望很高,所以,她一直以来都怕老师,怕父母。否则,依她的个性,哪会不敢一人闯去马凯风家呢。
路线是早已查好的。青青和布离,出了地铁再倒了次公车后,终于走进了T大。大学校园,占地自然比中学要多得多,气氛也甚是轻松。正值暑假,留校的学生不多,诺大的校园幽深祥和。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马凯风家。
青青很紧张,推着布离上前按门铃。“叮咚,叮咚”,只响了两声,门就开了。入眼是位面目慈祥的老先生,想来是马凯风的父亲。两个女生赶忙叫“伯伯好”,然后青青就没声了,躲在后头使劲戳布离的腰,布离只好勉强充当马凯风粉丝团的代表,“请问马凯风在吗?他以前是我们的教官,我们来看望他。”。
老先生没有表现出诧异,仍是慈祥地脸色平静地请女生们进屋,然后冲里面喊了声“小南,有客人”。
“噫……马凯风的小名叫小南啊,和他名字似乎无关么。”布离心里暗自琢磨着。
俩女生坐在客厅沙发上,都有些局促不安。青青是有所企望,布离是一心想早点离开。
马凯风显然、绝对、压根、没有想到,这俩小女生竟然从杭州找到他的家里,脸上的错愕半天收不回去。好容易反应过来,仍是曾经的那张淡淡的面孔,并不问什么,只说“你们先坐,我去拿饮料”。布离赶紧说不用不用,坐一会就走。马凯风似乎是颇觉好笑地道:“既然来了,怎么又急着走?要不——我请你们吃冰淇淋吧,校门口就有家冰淇淋店。”
青青欣喜若狂,忙不迭地拉着布离站起身,连声说好好好。布离扭头瞪了青青一眼,轻声说那太不好意思了,谢谢你。
出了马家大门,青青就恢复正常,开始生龙活虎欢蹦乱跳了。三人无论是走在林萌路上,还是坐在冰淇淋店里,都只听到青青话说得热闹。马凯风是个很好的听众,虽然话很少,却都说得恰到好处,礼貌而周到。布离呢,就做了一盏闪亮的灯泡,笑嘻嘻地对那俩人作壁上观。好在马凯风和陈青青都属于秀色可餐之人,有助于布离揶过这不尴不尬的半天。
和马凯风告别后,青青脸泛桃花,两眼放光,心满意足,一脸白痴的傻笑。布离瞧着青青觉得奇怪,难道恋爱中的人都是瞎子吗?明明马凯风很冷淡啊,青青高兴个啥呢?想不通。不过总算是满足了青青想见爱人的一大愿望,今后是成是散,就看两位当事人如何发展了。
第2章
这天晚饭后,叔叔婶婶在家开麻将局,布离取了书,搬张小凳,坐到大马路边的厨房门口专心看书去了。看着看着,忽然感觉周遭有些微异样。不经意间抬头,却见马路对面,笑吟吟地立着一个高大清俊的人儿,正注视着自己。布离在刹那间仿佛心有所动,茫茫然地感觉不到路上人来车往的热闹,眼中只有那个人的影像,心中似有一丝花开的声音。
但旋即就清醒了,布离高兴地招手,唤那人过来。
马凯风不急不徐地横穿马路,推着一辆颜色鲜艳的赛车,在这炎热的夏季,他却是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虽然,布离模糊地想道,无论他是从单位过来还是从家里过来,路途都可算得上是遥远。在大上海的夏日马路上骑车,并不是什么太愉快的事。
想请他进屋坐会儿,却又隐约有点尴尬。正躇踌间,马凯风开口了,“整天看书,不怕把眼睛看坏?出去散散步吧?我先去把车放好。”
布离一笑,点点头。进屋放下书,和叔叔婶婶打了声招呼,又走出来。
两人慢慢走在人行道上,马凯风问:“静安公园离这里不远,有没去过?”布离摇头,“有一回想逛过去来着,可是才走到希尔顿就懒得走了。”
“呵呵,你还真是个小懒虫兼小书虫。每天就看书吗?”
“我还看电视,画画。也帮婶婶做家务呢。”
“呵,还喜欢画画?”
“随便乱涂的啦”,布离脸上一红,“知道你书画都好,犯不着笑话我吧?”
“我哪句笑你了?书法画画这种事情,做得多了自然也就做得好了。我小时候不知花了多少时间练字学画,还挨了无数次板子呢。”
“真的?不太相信哦”,布离眼前浮现出那张慈祥亲切的老先生的面孔,“你爸爸,看上去很和善嘛。”
“谁说是我爸打我啦?打我的一直是我妈,我们家典型的严母慈父。”
“哈,怎么跟我家似的?我小时候总挨妈妈打,爸爸对我可好了。”
一路走,一路聊。过马路时,马凯风总是守护在车流来的那侧,一手轻轻放在布离腰上,揽着布离安全过了马路才放手。起初布离脸红心跳,浑身都觉别扭,可是抬头看到马凯风清澈的眸子,平淡的表情,似乎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布离惭愧地以为是自己思想不够纯洁,随后也就处之泰然了。
进了静安公园,布离发现人很多哦,看来户外纳凉还是大众喜爱的娱乐节目吧。好不容易才找着张空椅坐下,马凯风买了汽水让布离解渴。
布离舒舒服服地啜着汽水,夏夜微风习习,公园里到处都是树木花草,自然比马路上凉爽得多了。布离满意地轻叹一声。马凯风微笑着凝视布离。
“还记得去年我们在部队打乒乓球么?那回一直摆擂台当擂主,真是爽哦”,布离一高兴,就开始回忆往事,“我记得打完球萧连长请大家吃棒冰,好好吃呢。”
“呵呵,小书虫居然乒乓球打得不错,我还真没想到。那回是够过瘾的,一路赢到底,感觉当然爽了。”
“嗯,我知道,其实还不是运气好抽到和你搭档,你才是真的打得好。我根本就不怎么样,平时又不练,偶尔活动课和女同学玩玩,大家水平都不好,我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呵,你们女孩子很少有爱运动的,能打到你这样的,已经可以了。我们在部队里,每天不训练的时候,蓝球、足球、乒乓球、羽毛球,什么不玩呢,只要能打发时间。”
布离慢慢回想着在部队消磨的时光。满眼绿色军装,红砖营房,路和树都排列整齐,甚至菜地里的菜、花圃里的花草都得排成整齐的行列。很有趣。萧连长引以为荣的连队光荣史都陈列在一间大房间里,旁边就是活动室,摆着乒乓台桌。官兵们,学生们,济济一堂,人声鼎沸。不知是谁提议的混合双打,很快就有人编好号抽签了,布离和马凯风抽到一组。青青和王彦朴一组。其他的,记不清了。反正布离上场后就没再下来过。马凯风习惯横拍,球风凶悍,抽球和接球都强;布离只会用直拍,反手速度倒是快,角度很刁,实际水平其实蛮臭。基本上是被马凯风罩着,赢了球就欢呼跳跃,输了就懊恼得跺脚,不过马凯风很快就能扳回来。只是,因为不习惯正规的打法,布离总是忘记换位,马凯风一再提醒之后有点烦了,就用手直接抓住她腰身,或者用球拍,将她推到正确位置上去。她就冲马凯风吐舌头,马凯风只能回以无奈的一笑。
“嘿嘿,我记起来了,你肯定嫌弃我来着,我打球从来想不起换位,害你老是要提醒我,对吧?”
“哈哈,这有什么可嫌弃的,你平时不打整场,也难怪嘛。”
“可是你好象脸色不怎么好看呢。”
“有吗?”马凯风闲闲地瞪了布离一眼,“怎么可能,我那么好的脾气,能给一个小姑娘摆脸色?你看哪回你们去了,我们不是盛情相待啊?人多,热热闹闹地,多好玩。”
“嗯,我也好喜欢热闹。那么多人一起玩,真的好开心。”
不过,布离心里想,当时去部队可都是因为青青那个臭丫头,见色起意,想方设法要接近马凯风,还非要布离陪着当灯泡,要不才没可能老往部队跑呢,周末在家看小说也是人生一大乐事呵。
想起青青至今还执迷不悟,布离决定直接关心一下马凯风的感情世界。
“喂”,布离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定定地看着马凯风,“你知道青青喜欢你吧?你呢,喜不喜欢她?”
马凯风一愣,瞧着布离挺郑重其事的样子,颇觉好笑,抬手就在布离头上轻轻一拍,“小孩子家家的,少管点闲事好不好?才只是中学生,好好读书就行了。”
“哼,避重就轻。其实青青真的很好,又漂亮又大方又可爱,学校里喜欢她的男生可多啦,知道不?”
“是是是,知道知道,她不缺人追。所以呀,你个小丫头就别操心了好吧?”
“那不成。她现在喜欢你呀,你得有点表示才行。”
“表示?我已经表示过了。”
“啊?青青丫头咋没告诉我?回头我找她算帐!”布离误以为马凯风接受了青青,一跃而起,拍手转圈,为好朋友高兴。
马凯风无奈地摇头,这姑娘脑子缺根弦吗?思想还真是简单。表示,不代表接受呵。
“布离,我跟青青表示的是,我有喜欢的人,在外地求学,我不能一心两用对不?何况你们都还这么小,喜欢谁都不可能长久的。”
“啊?”布离愣在原地,俯视着马凯风,“搞了半天,你……你有喜欢的人,不是青青?那还能是谁呀?”
“这不是你小孩子该管的事。你就省省吧。”马凯风皱了下眉,伸手拽布离坐下,“布离你听好啦,读好你的书,其他都和你无关,记住了?小孩子的感情是不算数的。因为,你们不会懂,也没必要这么早就懂。”
布离懵懵懂懂地点点头,“嗯,话是没错,老师家长都这么说。可是,青青会伤心的呀。”
“伤心一阵也就好了。感情的事,没法勉强。你也不用为她担心。”
布离没有喜欢过异性,只能在书中了解爱情。感情不能勉强,嗯,书上也是这么说的。书上还说,时间是最好的良药。
布离低头沉默了好一会,也罢,个人有个人的坎不是吗?没准,马凯风也有感情受挫的时候,所谓一报还一报嘛。想到这儿,布离坏坏地笑了。
马凯风瞧着布离脸上表情的变化,心道,“小丫头,就你那点小鸡肚肠,还窃笑,还腹诽我不是?小样,看谁笑到最后吧。”
9点之前,马凯风送布离回去。然后潇潇洒洒骑车回自己家。
第二天晚饭后,布离仍旧坐到后门口看书,享受穿堂风的凉爽。蓦地书页一黑,有人挡住了光线。布离抬头,又见马凯风。
“咦,你怎会来?”
“我刚从朋友家吃了饭出来,正好路过。顺便找你散散步。不欢迎?”
“哪能。有人陪我散步,求之不得呢。叔叔婶婶天天忙着搓麻将,堂弟经常不见人影,我一个人总是懒得动,吃了睡睡了吃都快变成猪了。说起来,还得谢谢你,改变了我进化成猪的命运哈。”
两人还是往静安公园的方向走。过马路时,马凯风仍旧周到地护住布离。到了公园坐下,又是一瓶汽水。甚至,还有——一瓶风油精。也是,多花草的地方自然也多蚊子,布离穿的是裙子,裸露在外的小腿时不时挨上一小针,痒痒地不怎么好受啊。马凯风还真够周到,连这也准备了!
布离一边啜着汽水一边心里想着,马凯风还是很不错的人嘛,给人的感觉怎么有点如沐春风呢。
第三天,第四天……直到布离回杭为止,马凯风几乎每天都来陪布离散步。布离习以为常,连个谢字都没有了。也不想想,马凯风来回路上花了多少时间和精力。中学时代的布离,还真是有点缺心眼。
第3章
开学后,见到青青,似乎瘦了一些。午间休息时,青青拉着布离坐到学校小花园里,告诉布离说和马凯风没戏了,狠狠哭过一场,自己也想通了,该怎么过就怎么过,结束一段旧感情的最好办法就是尽快开始一段新恋情。所以,她,陈青青,准备马上找个人来喜欢喜欢。
布离目瞪口呆。这也行啊?感情说放下就放下,说拿起就要拿起,倒是有点女中豪杰的味道呢。只是,忘掉一个人,和喜欢上一个人,真的能象青青说的这么容易么?
不等布离琢磨明白,陈青青还真开始谈起了恋爱。对方是2班的林川,挺阳光的帅哥,和青青走在一起很是赏心悦目。
布离的生活还是老样子,家和学校两点一线,周末有时泡图书馆,有时去爬山,或者到花圃里找个安静的角落看书。虽然读的是重点中学,好在父母都开明,对布离从不施加压力,高二的课程也还算轻松。
偶尔布离会收到马凯风的来信,三言两语,不外乎好好学习,动静结合。并且,马凯风告诉布离,他在参加自考,利用业余时间,很累。所以,在一定的年龄段就应该做一定的事,做学生而不好好读书,等到象他这样工作以后再拿起书本来就有苦头可吃了。布离回信说知道了,学生就是读书的命,她一直都是个乖学生,虽然成绩不是太好。其实布离根本就不知道,马凯风说累那根本就是瞎掰,他绝对是个学习高手,只花了两年时间,居然就轻松考完了本科自考的所有课程。
高二暑假,布离仍到上海小住。马凯风也如以前一样和布离一起散步,聊东聊西。此时的布离,年龄长了一岁,心思仍然简单。马凯风已经显出干练的神情,他的工作和学习都安排得很好,目标明确,有毅力有执行力。
正值布离迷上诗词曲赋,《诗经》也看了不少,某天看着看着恍然明白了马凯风的小名为何叫“小南”。“凯风自南,吹彼棘心。棘心夭夭,母氏劬劳。”看来马家二老是希望养个孝子呵。问马凯风,果然,他的名字正是来源于此。
高三是要分文理班的,布离因为喜欢生物,选择了理科班。她的生物成绩相当地好,无论大考小考从来不需要作什么准备,基本都是接近满分。生物老师自然是爱她不过,一早建议她考H大生物系,也是生物老师的母校。胸无大志的布离,觉得考在H大颇好,离家特近,走路都只需几分钟,随时可以回家吃到妈妈烧的小菜。于是告诉马凯风,决定考H大了。马凯风回信说,T大生物系比H大更好,可以考虑,如果布离报T大,他可以求父母和招生的老师打招呼,只要布离上线保证录取。这倒是个诱惑,布离转而征求爸妈意见。妈妈自然舍不得宝贝女儿离开身边,爸爸却很乐意让女儿到外地过过真正的集体生活,锻炼一下独立生活的能力。何况上海有亲戚,也不是照顾不到,离杭州也不远。最终妈妈也点了头。
有了目标,布离仍是有无数的课外兴趣,总不肯将全副精力都投到课本上。新近又迷上了篆刻,准备齐全了工具和材料,刻了不少章。写给马凯风的信上,密密地盖上各种章,自我感觉甚是得意;在学校居然还公开承揽,为同学刻章,一时业务繁忙,竟在课堂上悄悄用功,不慎被英语老师逮个正着,没收了部分工具和材料不说,还联合班主任给布离开展思想政治工作,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尤其布离的英语成绩实在有伤大雅,时常徘徊在及格线以下,英语老师强烈要求布离痛定思痛,模拟考务必超过70分,才能拿回被没收的东西。
无奈的布离,不得不恶补英语。连写信都改用英文了。马凯风觉得好笑,这小孩有时真有点疯狂,错误百出的信都敢寄出来。马凯风因为父亲教大学英语,自小就被父亲训练,功力非同一般,随手也给布离指点一二。功夫不负有心人,高考前布离终于拿回了心爱的篆刻工具。
高考一结束,布离把中学课本统统打包,再也不肯看上一眼。跟爸妈宣布说,考不上大学就工作,坚决不读高复。
中学时期的最后一个暑假,布离爸妈同意布离可以自由旅行。布离先是跟着同学去了趟新疆,见识了楼兰古城,魔鬼城,喀纳斯湖,天山,葡萄长廊,尼雅遗址,巴音布鲁克草原,天鹅湖,等等。拍了一大堆照片,扛了一大包土特产胜利回杭后,休整了一周,又策划去了太姥山,鼓浪屿等地。整个人晒黑了很多,也瘦了一大圈,精神状态却是极好。
到了八月份,录取通知尚未下来,马凯风已提早告知,T大没有问题。果然不久即收到录取通知书。其实布离估分的时候就感觉十拿九稳了,通知书到手也不觉得兴奋,只是想着这下真要离开爸妈,禁不住伤感起来。陈青青的男友林川高考发挥出色,考取了北航,而陈青青大概是因为恋爱得太过投入,连大专线都没有上,陈家相对富裕,干脆交钱给女儿联系了北京的一所大专,一对有情人倒是又能聚在一起了。
离家在即,布离妈妈千叮万嘱,尤其强调不要在大学期间谈恋爱,因为本科毕业后是继续深造还是找工作,是留在上海还是回杭州或者出国都不定,不要再人为增加变数了,以免影响大好前途。布离心道,妈妈呀妈妈,也就您把女儿当个宝,难道还能真成了宝?就凭女儿顶多算得上端正的相貌、没有多少曲线的身材、除看闲书之外任何事情都只有三分钟热度的脾性,有人追才怪呢。
第4章
在布离的一再坚持下,爸妈没有送她入学。布离独自拖着行李,提早了几天报到。她是寝室中报到最早的一个,收拾完行李,铺好床,美美睡了一觉。黄昏时醒来,从寝室窗户望出去,郁乎苍苍,布离心想校园绿化工作做得还不错嘛。
本来布离预备请马凯风吃饭,谢谢他的帮忙。不巧的是马凯风刚好出差,不在上海,只得推后。开学前的轻松时光,布离在叔叔家度过。每日仍是一书在手,万事不愁。
开学伊始是军训。布离寝室里四个女生都是同年级同专业的,乐田是本地人,皮肤白皙,有着江南人的秀气和灵气,很斯文的气质;张艺舟是川妹子,四川是滋阴的好地方,一见之下颇有惊艳之感,不但皮肤吹弹可破似的娇嫩水灵,大眼睛如一汪清泉般沁人心脾,身材婀娜多姿,端得是美丽动人;崔萌是广东人,相对而言比较不起眼,但是人很活泼机灵。四个人相处不错,言谈甚欢。
军训很苦,因为天热,太阳底下烤着,一天不知要出几身汗,全体学生都累瘦累黑了,还有不少中暑的。布离总算撑了下来,对镜自照,颇有点难民的样子。
马凯风见到布离的时候,大大吓了一跳,原先就不胖的小姑娘,如今愣是瘦成了柴火妞,皮肤黑得差不多可以去非洲以假乱真了。布离倒不以为意,多吃多睡自然能将体重补回来,不用再在太阳底下挨烤皮肤自然也会慢慢美白。
很巧地,马凯风父亲正好排到教新生基础英语,不折不扣成了布离的老师。老师还记得这个小姑娘,邀请布离去吃晚餐。布离心头忐忑,英语一直是她的恶梦,高三恶补的结果虽然对成绩有益,对精神却是摧残不轻,要不是本科必须过四级,布离真想今生不再碰英语。不过,有马老师罩着,至少期末考试可以通融一下吧?想到这里,布离高高兴兴提了大袋水果勇敢上门去了。
马凯风家住顶楼,布离走到门口气喘吁吁,停下深呼吸,然后按门铃。开门的正是马老师,热情地招呼布离到客厅小坐。马凯风的母亲郑老师正在厨房里忙乎,布离想着为了今后蹭饭方便计,总得讨人家喜欢吧,主动要求进厨房帮忙。可是郑老师坚决不让。
马凯风也笑着拉布离,“在家做过饭吗你?别越帮越忙了,跟我来吧。”说着就带布离转进书房。书房很大,两面顶天立地的大书柜,几排小书柜,内容丰富,布离一时乐得两眼放光。一排排看过去,发现有不少线装书呢,郑老师是教古典文学的,肯定是她的收藏。布离随手抽出一本,倒在小沙发上看起书来。马凯风摇头,“老鼠掉米缸里了哟,小心看成呆子。”布离心情愉快地答道:“呆乎哉?不呆也。不呆不呆就不呆,哈哈。”
书房里有一台老式的留声机,马凯风找了张《春江花月夜》唱片,给布离配上民乐,再泡上一杯清茶。马老师也跟了进来,端着一大碟话梅、糖果、牛肉干之类的小零食,请布离享用。布离放下书,开始进攻零食。马老师早已从儿子口中得知了布离的基本情况,知道这姑娘理科学得很轻松,就是英语怎么也不得其门而入,烂得一塌糊涂。于是热心地向布离建议,随时可以找他练口语,学语法,天天来都欢迎。把布离吓得呀,一口气上不来,狂咳不已。马凯风一边偷笑,一边替她捶背,一边劝慰老先生,“布离英语超烂,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不着急用功,爸你先找些内容浅的原版书,让布离有空的时候多翻翻吧。阅读量大了,多少总能培养点语感。”
布离才止住咳,又差点要口吐白沫,什么什么,还要加大阅读量,惨了,落到马家父子手上,没有好日子过喽。早知道他们这么喜欢哪壶不开提哪壶,才不要考T大呢。
这边布离抬头给了马凯风一个幽怨的眼神,马凯风视而不见;那边马老师已经开始在书柜里上下求索,为布离寻找合适的阅读材料了。结果就是,饭后布离不得不捧着一堆英语书告辞。马凯风送她回宿舍,一出门布离就把书扔到马凯风手上,然后一路上唉声叹气。
“你就不能劝劝马老师,别遮住我大学生活的阳光成不?英语我只要及格就万岁,马老师期末稍稍抬下手不就得了,瞎费什么心哪。”
“你呀,想咬吕洞宾了?当老师的都这毛病,见不得学生学不好。”
“哼,骂我小狗?我还真不如当个小狗自在呢。”
“反正你爱看书,英语书也是书嘛,你瞧这些都是有故事情节的,不会太枯燥,你就慢慢看吧。”
“唉……我就是不想看嘛。”
“不会害你的。你学生物,国外很多相关的学术文章,能自己看懂难道不好?查资料也会觉得方便很多。如果你以后想要考研,英语就更不能差了。”
“唉呀~~,不说这个啦,一说我就头疼。换话题换话题——哦,对了,下周系里要开迎新晚会,我们班女生少,非要抓我演节目,不演就要我运动会的时候报800米,那可是我最怕的呀。怎么办怎么办,为什么上个大学有这么多的麻烦事啊。”
“这还不简单,你就练首歌好了。明天到我家来,给你听首好听又好唱的歌。”
“唱歌?还从没在大庭广众之下唱过,没准我五音不全哎……”
“不会,很好记的曲子,不会跑调的。”
“你说的啊,我试试喽。反正搞不好也就是把大家吓跑,以后就没人再指望我表演了,哈哈……”
第二天布离去了马家才知道,原来马凯风推荐的是首乡村民谣,《Take me home Country roads》。其实中国学生对这首歌都很熟了,只是布离因为不喜欢英语连带地不听英文歌,听了也不在意,这回仔细听来,还真是蛮好听的,旋律很容易上口。马凯风已将歌词絭好,布离一眼望去居然没有生词,勇气倍增。只是,原唱者是自弹自唱,布离就没这个本事了。马凯风说没关系,他可以给布离伴奏。
郑老师和马老师都有晚间在书房里自习的习惯,为了不打扰两位老人家,布离只能关在马凯风房间里练唱。马凯风弹吉它已有多年,布离虽然不是专家,也能感觉出他弹得很是流畅自如。
就这样狠练了几天之后,布离登台表演了。对于一向没有集体荣誉感、一向不参加任何活动的布离而言,看到台下黑压压一群人就有点傻眼,小腿直打哆嗦,转身就想逃。马凯风早有准备,长臂轻舒,不动声色地将布离拨到正确位置,在布离耳边悄悄安慰“就当在我家练习吧,有我在,你忘词都没事,我会提醒你的。好了,眼睛闭上,深呼吸,再睁开——是不是感觉好一点了?”布离照马凯风说的,定下心来,点点头,在飘扬的吉它旋律下,总算安全唱完整首。
可是俩人谁也没有料到,布离勉为其难的表演,竟然会令马凯风大出风头。虽然舞台灯光主要罩着布离而不是马凯风,眼尖的学生色女们却发现,那个弹吉它的男人超级帅,校草级的男生根本没法和他比,那是一种既沉稳洒脱又俊秀耀眼的帅,而且因为马凯风经过了几年部队生活的锻炼,姿容挺拔气质阳刚,成功夺取了无数女生的芳心,竞相打听此人乃何方神圣。
布离没等到晚会结束,就和马凯风提早出了礼堂。第一次演出,感觉还挺好玩,有惊无险,有点兴奋,布离一路蹦蹦跳跳。马凯风背着吉它,微微笑着,目光一直追随那个轻盈的快乐的身影。
当天晚上,布离在宿舍遭到集体围攻,不仅仅是本宿舍的张艺舟、乐田、崔萌,班里其他宿舍的女生也有不少挤进来,强烈追问马凯风的个人情况,要布离交待,如何认识的此大帅哥,和帅哥是啥关系。女生们七嘴八舌,人人一脸的花痴状,布离嫌烦,随口就堵,“那是马老师的儿子,名草有主啦,你们就S了这条心吧。”想想马凯风确实说过有喜欢的人,说他名草有主,不算是欺骗同学吧?哪知花痴们紧接着问结婚了没,没结婚大家就还有机会。布离差点昏倒,心想至于吗?我都认识他好多年了,从来没觉得他能帅到这个地步呀,顶多也就是比一般男生耐看一点而已,在我心目中啊,永远是爸爸最帅!真该让这帮家伙见识一下爸爸年轻的时候,那才真是宋玉在世,潘安重生,玉树临风,人见人爱呢。
乱哄哄闹了一阵,外宿舍的人都散去了。布离往床上一躺,却又被追问和马老师是否有亲戚关系。布离笑而不答,这个关系解释起来比较麻烦,又要着落到马凯风身上,还是什么也不说的好。更何况,马老师一片好心要给布离开小灶,布离吓得只想离他远远的,除了期末有可能需要求他高抬贵手之外,平时千万不要有任何关系才好。
第5章
每年新生入学之际,也是大学社团招兵秣马之际。布离是自由主义者,对任何社团都没有兴趣。可是由不得她,班长林禹琪通过一番竞选当上了学生会副主席之后,负责校刊发行,非要推荐布离加入学生会,说她音色动听,普通话纯正,当校播音员正好。追着布离谈了几次话,布离不胜其扰,都是同班同学避也避不过,只得答应了事。好在工作量并不大。
头天到广播站报到,接待布离的是高两届的一位经济系的师兄沈家杰,时任广播站站长,倒也一表人材,笑容开朗阳光,好看得很;声音富有磁性,好听得很。沈师兄交待了播音器材的使用,播音时间和排班方式。广播站成员一共四人,一人轮一天,也就是说,每四天布离有一天要到广播站播音三次,早中晚各半小时至一小时左右。遇学校组织活动,再根据情况临时排班。
当天放学后布离即开始了业余播音员生涯,因为是第一次,沈师兄一直在场为其督阵。试过了才知道,播音还是蛮好玩的一件事。除了一些例行的内容,和接受学校师生点歌的要求,剩下的时间都用来放音乐,想放什么放什么,很轻松。
寒来暑往,布离的大学生活始终波平浪静,虽然也偶有男生发来情书或电眼,布离都谨遵母训,全无回应。而寝室里的其它女生,却已竞相开始频繁约会。乐田和班长林禹琪走得很近,崔萌经常和一位老乡同进同出;张艺舟约会最多,不过还没有固定对象。
入秋了,某个傍晚,布离结束播音后,又赖在广播室里听了会儿音乐,背上包准备回寝室。路上看到几个男生拿着乒乓球拍往体育馆走,布离忽然也很想打球。她根本没把拍子带来学校,想想马凯风家肯定是有的,便打电话到马家。马凯风很快就带了球拍过来,但是他提醒布离说没有预约的话,很可能没有球台可用。
果然,体育馆里根本没有空台面。管理员说一小时以后才会有球桌空出来。布离正在犹豫是否要等,却听到里面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喊她名字。
布离瞪大眼睛张望,原来是沈家杰,在陪女朋友练球。布离早已听说沈家杰有位校花级女友,今日亲眼见了,果然名不虚传:周俏,日语系大二女生,修长苗条,面如敷粉,唇若抹朱,一双丹凤眼似有千种风情,一颦一笑之间连布离都禁不住为之倾心。
“周师姐真漂亮,比电影明星都漂亮~~”布离诚心诚意地赞叹。
“哪里,过奖了。”周俏薄唇轻启,微微一笑,眼里并无半点羞涩,显是习惯了被人恭维。
因为周俏报名参加运动会中的乒乓球项目,沈家杰才会在此陪练。练了半天,也累了,正好下场休息,换布离和马凯风上场。
和布离对打,马凯风自然不需要费什么力气,只一昧给布离喂容易接容易扣的球,让布离打得很爽,状态也越来越好。沈家杰在一旁奇怪地咦了一声,问布离“你打球挺好,怎么比赛名单里没看见你?为什么不报?”
布离气喘吁吁地答,“运动会不用报项目,是我在迎新晚会上演节目的回报呀。”
沈家杰摇头,“你就这么没有集体荣誉感?”
布离吐吐舌头,不肯答话。
两队人马交替上场了几次,沈家杰觉得马凯风似乎水平不错,提出要和他杀一局,让布离做裁判。
两男对打,战况就激烈得多了。基本上旗鼓相当,你来我往,比分咬得很紧。布离看得过瘾,早把裁判的身份给忘了,比分都没记。
打完球四人一起到校外去吃了宵夜。因女生宿舍楼十点就要锁门,几个人很快就得往回走了。周俏和布离不在同一幢宿舍,沈家杰护送着周俏去了,马凯风也送布离至宿舍楼下,注视着布离上了楼后才回家。不巧正遇上张艺舟约会回来,看到马凯风目光追随布离的一幕,进了寝室就忙着追问布离是不是在和马凯风发展感情呢。
“哪跟哪呀,只是打了场球回来。就许你们一个个忙约会,我连个异性朋友都不能有吗?”布离白了张艺舟一眼。
“啊呀呀,布离我真不知道是说你纯洁好呢还是说你笨好?你就没觉得马公子在向你放电啊?瞧他那副深情款款的样子,如果用在我身上,我早就放下淑女的架子奋不顾身了,你倒好,给人家来个全盘抹杀,知不知道我有多妒忌你?要是你真流水无情,回头把我介绍给他,我追他好了。”
“都说了人家有意中人啦,太过敏了吧你?你要追,直接杀过去好了,不过话说在前头,别指望拿我当跳板啊。我可不代人传递情书,不帮忙拆散人家哦。”
话虽如此说,布离心中还是隐隐觉得有点不太对劲。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却怎么想也想不出马凯风看自己的眼神有啥不正常。不是和以前一样的吗?哪来的深情款款?切,大概恋爱中的人看啥都跟爱情有关吧?对了,要不明天找马凯风问问他意中人的情况?虽然这个比较涉及隐私,但咱也好歹算是他的熟人了,偶尔问一下总不要紧吧?最好拿张照片回来,绝了张艺舟那小妮子第三者插足的念头。
第6章
第二天布离借故还书,去了马家。马老师和郑老师在外散步,马凯风正在书房看书准备企业管理研究生考试。
布离在书柜中翻拣了片刻,装作不经意间问道,“怎么总也见不到你说的那位喜欢的女生啊?照片总有吧?你怎么不摆出来?”
马凯风一时有些恍惚,随即心跳加速,转头看向布离。
“今天怎么了?想起问这个?”
“嗯~~,好奇心嘛,谁让你老藏着掖着,不提起,也不给人看?”
“你小孩子家,又想操心大人的事了?是不是太闲了?回头我跟我爸说,再多给你布置点课外作业如何?”
“啊~~~~”布离惨叫,“不会这么狠心吧你?我好不容易才看完上次那堆书哎,我要休息,我要休息一阵啦~~”
“外语都是要天天看天天听天天讲才行的,老想着休息,期末考不过了?学位不想拿了?别说我没提醒过你啊,我们家马老师看着和善,可向来都是铁面无私的,你别指望考不及格他老人家会通融哦。”
“啊~~~~”布离又是一声惨叫,“谁来安慰安慰我受伤的心灵啊,我咋就这么命苦呢?”
“怎么啦怎么啦?是布离吗?出什么事了?”偏偏马老师郑老师散步回来,进门就听到布离的惨叫,忙不迭地问。
“没事没事,啊~~,我没事,”布离连连摆手,一边站起来想要告退,早把今天来的目的给丢过一边了。
“爸,布离很想期末考个漂亮分数,您有空就给她上上课吧。”马凯风趁早把布离的退路给堵了。
布离狠狠瞪了马凯风一眼,一边在心里疯狂问候他。可是也只能乖乖坐下来听马老师讲东讲西,被迫练习口语和听力。
九点多了马老师还意犹未尽,布离如坐针毡,一心想逃。马凯风看在眼里,笑在心里,终于还是出言解救,“时间差不多了,布离该回宿舍了吧?爸再找几本书,让她带回去看看。”
于是布离又借了一堆书,马凯风替她拿着,送她回去。
布离一肚子的怨气。
“你可真能害我。人家是来找你的,你倒好,让马老师修理了我这么久。又是听又是说,我大脑都缺氧了舌头都拐不过弯来了知道不?”
“知道知道,你要能坚持每天这样来一趟,很快就不会觉得缺氧了,舌头怎么拐也没问题了。”
“才不呢。我会郁闷而死的!”
“你呀,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爸给外面培训班上课,一小时收入上千,给你讲一小时,分文不取,你还嫌烦,好意思吗你?”
“啊哦~~那我以后还是别占用马老师宝贵的时间了,行不?”
“不行。要不这样:两条路你自己选,要么一周找我爸三次,让他给你开小灶;要么请我给你当家教,只要你在校,每天早上花半小时练习,如何?”
布离在心里默算,每周除了上课时间还要再单独面对马老师三次,马老师一讲起来就没个完,好象还不如每天面对马凯风半小时吧?不管怎么说,马凯风这里耍下赖总是可以的,何况他有时还要出差根本没时间顾到自己嘛。
“嗯~~如果你不收费的话……”
“嘿嘿,我可是要收费的,而且要预先收。我又不是你的老师,对你的成绩没义务的。再说了,不让你花点钱,你就不会好好珍惜时间。不过可以给你优惠,一天只收你5块好了。”
“我得想想……咦,难道我就不能拒绝吗?”
“拒绝?随你。不过,我可是有把握能保你考试通过的,你自己考虑。如果没过,我加倍还你钱——总够你补考费了吧?”
“啊呀呀,乌鸦嘴,我才不要补考。成交成交!明天开始!啊不……下周再开始!我付钱我就是大爷了,你得听我的对不?”
马凯风哈哈大笑,“好,听你的,大爷。”
第7章
虽然不是很情愿,但看在考试通过的份上,以及在马凯风声称如果她不守时就给她寝室来个“morning call” 的威胁下,布离还是按照约定时间,开始早早起床,补习英语。
马凯风有晨跑的习惯,每天都是先跑上一阵之后,再到布离宿舍楼下,等布离下了楼,一起去湖边石桌旁上课。有时晚上散步也讲,聊到哪算哪。跟马凯风在一起,没有紧张的感觉,布离反而表现得好一些。
有时布离也拉马凯风去打球,当然会事先定好球桌。碰到沈家杰周俏的话,也打打男单和女单,或者混双一把。
秋季运动会的日子到了。布离是主力广播员,因为几个广播员中就她没有报任何比赛项目。那两天布离一直呆在主席台上,现场组稿,现场播音,忙得不亦乐乎。沈家杰是经济系的运动健将,一人好几项比赛,而且都有不错的名次。周俏的乒乓球虽然练了不少时间,却没能进决赛,很早就刷下来了。布离同寝室的女生都不怎么有运动细胞,张艺舟报了跳高,乐田报了自由泳,崔萌报了标枪,都没能拿名次。倒是班里几位男生,好歹拿了几项名次回来,面子上不至于太难看。
运动会结束后,布离很快地收拾好了播音器材,只等沈家杰找人来抬回广播站了。看到沈家杰还在场上帮忙整理比赛用具,布离也下去准备搭把手,好早点收摊。
却不料,场上有人淘气,拿了铅球,仰面朝背后扔,正砸中弯腰在操场上拣小旗子的布离的肩膀,布离被砸得猛然往前扑倒,下巴狠磕了一下,痛得差点晕过去。旁边有人惊呼“铅球砸中人了!铅球砸中人了!”
肇事者吓得脸上血色全无,哆哆嗦嗦跑到布离身边,这时沈家杰也冲刺过去,因担心伤到骨头,不敢改变布离的姿势,立刻组织同学到医务室抬担架。此时布离神智还清醒,心里想请求沈家杰,千万不要告诉家里,却因下巴受伤,一动就巨痛无比,话也说不清楚了。
不一会校医和担架同时赶到,略微一检查,校医吩咐立刻送医院。
到了R医院,沈家杰和校医跑上跑下办手续,周俏和肇事者以及布离班上的几名学生陪着布离。肇事者是企管学院和布离同届的小男生,几欲垂泪,吓得不轻。
很快布离被推进急救手术室。校医和沈家杰商量之后,由沈家杰留在医院,等候手术结果,寻找合适的护工,随时与校医保持联系;校医回校向校长汇报情况,通知家长,处理手术费用的问题等;其他人员也都返校了。
布离寝室的三位女生听说此事后立刻打车到了R医院,准备照顾术后的布离。
沈家杰算是相当能干,很快谈妥了一位四十多岁的护工阿姨,她正在照顾的病人第二天就要出院,所以她很快就可以到位。
学校方面已通知布离家里,布离爸爸正在北京出差,参加一项重要的商务谈判,布离妈妈在家接到电话,当即打点了简单行装,心急火燎地往医院赶。布离的叔叔婶婶也在接到布离爸爸电话后迅速去了医院,当然到得比布离妈妈早,布离的手术还没完。
叔叔从沈家杰处获知了事故详细经过,知道布离不会有生命危险。见肇事男生容颜惨淡,悲悲戚戚,反倒不忍心,好言宽慰,劝他回学校。对三位热心女生,也表示了强烈感谢,一并劝回了。
手术结束,主刀医生一脸倦容地出来,告知病人肩胛骨撕裂部分已接合固定,只要好好护理不会有什么问题;下巴破损部分用最细的针密密缝了二十针,但不排除拆线后会留下疤痕。
“哟,那岂不是要破相?”婶婶很是担心。
“这要看病人体质。如果疤痕明显,还可以到整容医院做疤痕修复手术。”医生平静地说。
“没有大问题就好。这个以后再考虑吧。”叔叔说。
沈家杰陪着进了病房,和叔叔合力将布离搬上病床,看护士将吊瓶挂好。又带叔叔去看了护工,叔叔对沈家杰大为感谢。沈家杰只说应该的,告辞走了,路上将情况逐一通知了学校方面和相关学生,包括肇事者。
没多久,学校领导来了,慰问几句,并表示会积极协调,处理好善后工作。
临近半夜,布离妈妈终于到了。布离麻醉药效未过,还在昏睡中。布离妈妈瞧着女儿可怜兮兮地躺在病床上,下巴和肩膀打着白色补丁,睡梦中双眉微蹙,平日的活泼开朗已不见踪迹,心痛得眼泪一串一串。叔叔婶婶低声宽慰着。
麻醉过后,布离开始痛得越来越明显,伴有低烧。睡眠也断断续续,很不踏实。布离妈妈自然是一夜心焦。
第二日护工到位后,叔叔婶婶回去休息,兼为布离准备营养美味大补汤。
这天马凯风下班回家,听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布离受伤入院,大惊之下,饭也顾不上吃,匆忙往医院探视。
正好布离班上一批同学也去看布离,病房里挤了不少人,马凯风站在角落里远远望着。
布离因说话不便,只能以目光向大家打招呼,着落到马凯风身上时,不知为何忽然委屈得很,眼泪在眼框里打起转来。同学们忙着安慰了一通,不敢久留,以免影响布离休息。布离妈妈送同学们出去。
一行人离开后,马凯风急步跨到病床前,捉住布离的手,紧紧握着,心中纵然愁肠百结,脸上却是一副平和的微笑。
“石膏娃娃,怎么躲到医院来啦?是不是想逃避补习啊?”
布离翻了个白眼。旋即又要落泪。
马凯风急道,“傻丫头,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别想太多,好好养着,很快就能返校的。”
布离闭了下眼睛。想微笑一下,却又牵动了下巴,变成了苦笑。
此时布离妈妈返回病房,一眼看见女儿的手被一年轻男子握着,吃了一惊,略带不满地问道:“请问这位是……?”
“阿姨好,我叫马凯风。我爸爸是布离的英语老师,我们家都很喜欢布离,我代表全家来看望她。”马凯风迅速放开布离的手,站起来态度恭敬地回答布离妈妈。
布离妈妈已经在布离家信中得知女儿的英语老师很热心,一直在想办法提高她糟糕的英语水平,此时当然不能给老师的儿子脸色看了,于是感谢了几句。马凯风识相地告辞了。
两周后,布离下巴拆线,留下一道细细的粉色印迹。肩上石膏仍然绑着。布离就这么出院了。照妈妈的意思,是希望布离回家休养一段时间,石膏拆了之后再来上学。可布离不乐意,怕误了考试,坚持要上学。叔叔体谅布离,让布离住到他家,他负责每天送布离去学校,放学再接回来。布离知道叔叔上班很忙,不愿如此麻烦叔叔,没有同意。只是让妈妈给她买了台小洗衣机,这样她的衣服就无需手洗了,其他不方便的事情可以请同学帮忙。好在受伤的是左肩,不影响她做作业。
布离爸爸终于得空飞了趟上海,他是很乐观的人,见到宝贝女儿虽然受伤,却养胖了些,和同学关系显然也处得非常好,也就说服布离妈妈,允许布离留在学校,并给布离留下了足够的生活费,嘱她在食堂开小灶,周末到叔叔家补充营养。
肇事男生已经登门正式道过歉,也承担了学校保险以外的部分医疗费用。布离爸妈觉得只是个意外,表现得很大度,对小男生没有任何责备。
布离妈妈当然没有忘记打探马凯风与布离的关系,可是却问不出什么来。只能三番五次地旁敲侧击,仍是老一套的不许在学校谈恋爱等等。布离烦不胜烦。正好布离妈妈单位来电催她回去上班,布离才得耳根清净。
布离住院期间,马凯风经常去探望,但每次都只呆一会就走,以免被布离妈妈盘问。布离回校后,马凯风和父母商量,让布离晚饭到马家解决,一日三餐吃食堂太没有营养。马老师郑老师都没有意见,布离却不干。偶尔去一下也就算了,天天去,岂不惹人烦?多给人添乱呀。
马凯风不悦,“你不肯来的话,我就每天给你送菜。这样你总满意吧?”
“不要不要,那不是又添一道麻烦吗?我每天食堂里点小灶,还不行吗?”
“当然不行。食堂哪有家里干净好吃用料好量又足?”
布离还在犹豫,想起郑老师的厨艺倒是蛮馋的,可是也没有学生这样麻烦老师的吧……
马凯风不等她点头,牵了她的手就走。布离连声抗议,却没有用,就这么被马凯风拖回马家,开始了职业蹭饭生涯。
郑老师每天换着花样给布离补这补那,等石膏取下来了,布离一过秤,居然重了五六斤,赶紧向家里报喜。又因为天天对着马老师,连听带讲地,虽然是迫于无奈,好歹英语也算有点点起色了。马家的大量藏书,也是布离的快乐之源。就这样一天天有规律地过着,天气渐渐转寒,春节临近了。
马凯风的研究生入学考试已经结束,只等年后公布笔试成绩。布离天天对着马凯风,这才发现此人每天用在学习上的时间其实很少,看书效率奇高,很是钦佩,但也纳闷这么会读书的人,怎么没有念大学呢?马凯风笑言人各有志,他从小就想当个小兵,高考都没参加就去圆梦了,马家两老又是不怎么干涉孩子的开明家长,居然没有阻拦。就这样马凯风当了三年兵,终于过足了瘾,工作以后却又想要继续读书生涯。
第8章
寒假布离整天窝在家里,吃了睡睡了吃,除了不得不完成马凯风布置的作业之外,就是看闲书,或找青青等老同学闲聊。等到开学,布离的身高和体重都有所上升,也终于显出点女性的韵味来了。
返校后,寝室里的女生们聚在一起,一边分吃各自带来的特产零食,一边交流寒假生活、校园信息,好不热闹。忽然乐田神秘地拍了一下布离,“喂,你们那位广播站的沈公子,据说现在很失意哦,和女朋友有关,知道不?”
“啊哦~~”布离嘴里塞满了东西,含糊地问,“难道还能分手不成?快说,咋回事?”
“他那个女朋友啊,寒假没有回家,在一家日企找了份兼职,结果,和主管领导好上了,是个日本鬼子,而且年纪老大的,哼……”
寝室里几名女生都是反日分子,吵吵嚷嚷地竞相指责周俏。布离大吃一惊,她脑中始终还保留着周俏清纯动人、落落大方的美好形象,怎么也无法把她和傍大款的虚荣女郎等同起来。
没几天,这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言之凿凿了。不少人都说见过周俏有高级小车接送。一个周一的早晨,布离从叔叔家回校,竟然在校门口亲眼撞见了周俏从一辆气派的商务车上走下来,依然是长发飘飘的柔媚女孩,不同的是如今浑身名牌,手包也用上了LV,但眼梢却有一抹挥之不去的黯然和疲惫。
布离加快脚步追了上去,“周师姐!”
周俏扭头看了布离一眼,微微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不好意思师姐,我知道不该打探别人的隐私。可沈师兄于我有恩,师姐又是我非常喜欢的人。最近谣言很多,我不相信……”
“不是谣言,是真的。”周俏硬生生打断了布离的话,“什么都别说了。路是我自己选的,我就是一个普通的爱慕虚荣的女孩子。布离,如果你还记得沈家杰于你有恩,就去陪他玩,陪他说话,想办法帮他,阻止他消沉下去。我,不值得你费心。”
“可是师姐……”布离皱着眉,认真观察着周俏,“为什么,我觉得你也不见得快乐呢?”
周俏脚步一缓,深深望了布离一眼,心想,平时瞧着挺简单的小丫头,眼神倒是凌厉。
“因为我很贪,我想要爱情和财富都占全,可是却不能兼得,所以我不能百分百开心。我只是,想要抓住机会,过奢侈一点的生活而已。他的任期就快结束,半年后回日本,到时会为我办妥赴日留学的手续。他对我很好,我已决定嫁他。其他就没有必要深究了。”
“可是,沈师兄那么优秀,难道师姐就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也许师兄比那个日本人还要发达呢?”
“也许吧。可那一天在什么时候?十年、二十年、还是三十年以后?我自私,我等不及。”
布离愣愣地停下了,心里难受,想不出还能说点什么。
周俏拍拍布离,道了声再见,飘然离去。
几天后的傍晚,布离播完音走出广播室,准备去机房上机。走到机房才发现资料遗落在广播室了,只得再回头去取。不想广播室里竟还有灯光,布离心里责怪自己真是太马大哈,连灯都不记得关。
开了门进去,布离差点被烟雾呛倒。隐约可见有人坐在转椅上正在吞云吐雾。
“沈师兄?”布离惊呼之后,暂时顾不上沈家杰,先冲到窗边将窗户完全打开,又随手抓起桌上的报纸拼命驱赶烟雾。见沈家杰姿势不变地仍在抽烟,布离一生气,劈手夺下他手上的烟,直接踩在脚底下了。
“喂,就算你想自杀,也找个不太痛苦的办法好不好?害人害己,我都要被熏死啦……”
沈家杰没有反应。
“喂喂喂,你聋了还是哑了?怎么一声不吭啊?想吓我?”
沈家杰揉了揉额头,勉强给了布离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嗓音沙哑地开口了,“播音结束了,你又跑回来干嘛?”
“哼,我神机妙算,未卜先知,英雄救美喽。要不是我回来一趟,就你这样的制造烟雾法,还不硬生生把自己整成烟熏香肠为止?”
“放心,我没事的,你该干嘛干嘛去啊。”
布离挑了几张轻音乐的盘,让房间里充盈着轻快的旋律。
“嘿嘿,我今天就在这里听音乐了。既然你这么有空,就一起听好了。”
沈家杰苦笑。
布离翻了翻书包,搜出两块巧克力,半袋牛肉干,一小包话梅,往沈家杰跟前一推,“喏,吃零食可以帮助戒烟哦,要甜的还是要咸的?”
沈家杰摇头。
“要不……”布离低头想了一下,一脸严肃地建议,“我把肩膀借给你,你稍微哭一下?”
沈家杰幽幽地望向布离,“你就不能让我一个人呆会吗?!”
“切,男子汉就要有男子汉的样子嘛,心里难过就说出来,必要的话就哭一场,拿得起放得下才行啊。”
“唉……布离,你爱过吗?”
“呃?我?这个不在今天的讨论范围之内!”
“你不会懂的。人心太复杂了,把爱也给搞复杂了。”
“再复杂,也不过就是人的精神活动之一,总是人脑可以控制的。”
“这又不是电脑程序,非零即一,哪有那么容易控制。”
“咦,爱情也可以说是非零即一呀,得到就是得到,失去就是失去。搞那么复杂干嘛。”
“说说容易。你没有试过得到,又怎么知道失去的痛苦。”
“好吧,就当我什么也不懂。但我总可以做个听众吧?你有什么想法,尽管倒给我,都说出来了,就好过了。”
沈家杰却不说话了。布离也识相地闭了嘴。室内只有音乐声在轻缓地流动,从窗口可以看到天上一弯残月,盈盈地挂在梧桐树梢。在这样一个凄清的冬夜,楼旁路灯的黄晕看上去很是温暖。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布离渐渐有了睡意,脑袋一点一点地。
沈家杰仰靠在椅背上,瞪着天花板,一动不动。
很久之后,沈家杰蓦然发现,布离缩在转椅上,已经睡着了。抬腕看表,早已过了宿舍关门时间。沈家杰是无所谓,反正回宿舍也睡不着,在这里坐一夜也无妨。可布离怎么办呢?广播室内没有暖气,女孩子娇里娇气的,会冻到吧。
沈家杰狠狠皱了皱眉头,到底还是不忍心,脱下外套给布离披上了。然后关了音乐,熄了灯,静静地坐着,思考着。
第9章
第二天布离醒来时只觉得头晕脑胀,浑身酸痛,似乎身上没有一个地方是正常的。大大地打了个喷嚏,想要下床却发现自己根本就不在床上。茫然地看了下四周,天哪,居然还在广播室!身上还盖着沈师兄的衣服!
沈家杰倚在窗沿上,眼睛红红地,定定地看着布离。布离睡着的时候,小脸圆润平和,长长的睫毛在鼻翼两侧投下淡淡的阴影,安静纯洁得象个天使。自己心中放不下的那个人,却从没见过她睡着时的样子,是否,在梦中也象个天使?可是,那样精致美丽的天使,为什么,取舍之间如此决绝无情唯财是瞻呢?可笑的是,她至今都不知道,根本就取舍错了对象。
布离对于自己居然在立志劝慰沈家杰的伟大时刻睡着了感到又羞又愧,赶紧先把外套递还沈家杰,讪讪地说,“干嘛把外套给我呀,回头你冻坏了,我不是太亏欠你了?”
沈家杰穿好外套道“宿舍门这会应该开了,还有时间补个回笼觉,你赶快回宿舍吧。有感冒药的话先吃点,看样子,你才是那个冻坏的人。”
布离不好意思地笑笑,“师兄也回去睡会儿吧?”
沈家杰“嗯”了一声,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广播室,各自回宿舍了。布离回去冲了两包板兰根,热热地喝下,看看表,已经没有时间再睡,每天的这个时候,是她的英语补习时间。
布离干脆站在窗前,等看到马凯风的身影出现了,立刻快步下楼。马凯风敏锐地感觉到布离的呼吸很费劲,一摸额头,竟然有点发烫。
“怎么回事?感冒了?这么大的人了,难道睡觉还踢被子?”
布离摇摇头,无精打采哈欠连天,一五一十地告诉马凯风,昨晚在哪过的夜,和谁一起,今早醒来时身体有多难受,已经吃了什么药,云云。
马凯风一听之下,郁闷至极。居然有这样的傻丫头,和男孩子半夜共处一室,没有一点防狼之心不说,也不看看天时地利,大冬天就那样冻着,算哪门子事呢?还好象挺英雄似的,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无法,马凯风只得命令布离回宿舍。嘱她上床休息,让同学代请一天假。
布离听话地上楼,给还没起床的女生们留了条子,扑到床上就睡着了。这一睡就是一天,中午张艺舟给她打了饭菜,想喊她起来吃,她也只是翻个身,嘟囔几句接着又睡了。
马凯风下班后打布离宿舍电话叫她过去吃饭,布离倒是起来接了,却不肯出门,说头晕,不利出行。马凯风不放心,威逼利诱,非要哄她下楼,好带她上医院看看。实在没招了,马凯风说我要到你楼下边弹吉它边喊你名字了,你不出来,就让你在学校里大大地出名吧。
布离脸上一热,忙说好了好了,这就下楼。
吃完饭马凯风押着布离去了医院,量量体温倒不高,医生给配了些药,嘱咐布离多喝水多休息而已。随后马凯风又送布离回去。路上布离问马凯风,周俏仅仅为了荣华富贵,才一个寒假的时间,就抛弃了沈师兄,钱难道真的万能?
马凯风倒不打算批判周俏,“每人都有权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周俏喜欢钱超过喜欢沈家杰,这也是可以理解的事。”
“可是,周师姐明明还爱着沈师兄的,爱为什么就不能排在钱之上?书上说,爱情是神圣的。结果,神圣的被世俗的给击败了。”
“呵呵,这就是每个人追求的不同了。有人认为爱最重要,有人认为钱最重要,有人认为事业最重要,有人认为及时享乐最重要,只要不犯法,追求自己认为最重要的东西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但我不愿意看到周师姐跟沈师兄分手呀。一个并不快乐,另一个根本就是好惨。我这个旁观者,都觉得难过。”
“时间会冲淡一切痕迹的。何况周俏就要出国了。大家眼不见,心不烦。”
“哎~~对啦对啦,我想起来了,当年青青被你拒绝,她说要赶快开始一段新恋情,这是治疗失恋最好的办法,果真她和林川恋爱以后很快乐哦。不如,我们给沈师兄介绍一个新女友吧?这样他也许能很快忘掉周师姐,就不必再痛苦了。”
“爱上一个人和忘掉一个人,这么容易,你当是小孩子过家家啊?”马凯风不无调侃地说,“沈家杰早就是成年人了,用不着你替他操心。不管用什么办法,花多少时间,他总能疗好伤的。这种事要靠自己,旁人再怎么掺合也没什么用。你呀,别再把自己的健康都搭进去了好不好?”
马凯风说到最后,语气里隐隐含着宠溺。布离心中感动,温柔地看向马凯风,在马凯风充满关切的眸子下,仿佛又听到一丝花开的声音。
第10章
布离因为重感冒,除了非上不可的课,其余时间都躺在宿舍,几天未见沈家杰。好不容易感冒好些了,周末适逢乐田生日,布离跟着室友们去一家火锅城为乐田庆生。班长林禹琪自然充当起护花使者的角色,责无旁贷,忙着招呼众人。林禹琪与沈家杰投缘,一向关系很好,这次竟将沈家杰也拉了来。布离立刻两眼发亮,巧妙地将沈家杰安排在张艺舟一侧,自己坐在张艺舟另一侧。席间频频为沈家杰和张艺舟制造聊天话题。只可惜沈家杰冷冷的,摆出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酷样,一点也不配合布离。
散了席,大家又要去K歌。布离已经很感疲倦,想回去午睡了。乐田知道她感冒还没好,准她早退。沈家杰酒喝了不少,此时已有醉意,也不愿去K歌,林禹琪看他象是喝醉了,有点不放心,委托布离陪他回宿舍。
布离叫了车,沈家杰上车就靠在后座上,闭目似睡。下了车却更加地萎靡不振,脚步不稳,布离只得让他搭着自己肩膀,扶着他走。走至湖边,沈家杰不肯再走,一屁股坐在长椅上,让布离回去,他要在这里坐上一会儿。
布离当然不能舍他而去,不得不陪着坐下来。凉风习习,布离悠悠地望着湖面浮萍,脑中忽然蹦出古人的词来:何处合成愁?离人心上秋。纵芭蕉,不雨也飕飕。都道晚凉天气好,有明月、怕登楼。年事梦中休,花空烟水流。燕辞归,客尚淹留。垂柳不萦裙带住,漫长是、系行舟。
诗意归诗意,离愁归离愁,可是这冬末初春的寒冷实在不怎么好受。布离裹紧外衣,努力缩成一团,却还是喷嚏不断。
“还不快回去?你不是感冒还没好吗?”沈家杰说话有点大舌头了,思维倒是清楚。
“不行。我答应班长陪你到宿舍的,你不回去,我也不回去。”
“哼,我身体好,不会生病,又是男生。你先照顾自己吧。”
“男生又怎样,拿得起,放不下,有本事你也照顾好自己啊。”
沈家杰一脸阴郁,不吭声了。
“各人有各人的追求,谁也别苛责谁。你和周师姐都是聪明人,何必自苦呢。退一步,海阔天空。天涯何处无芳草。总有一个真正与你情投意合的姑娘,会在你眼前出现。没准,已经出现了而你尚未注意到而已。”布离又想起张艺舟来,艺舟不是见钱眼开的女孩,也许正合适沈家杰呢。
沈家杰没什么反应。布离狂打几个喷嚏。沈家杰忽然脱下外套扔给布离,“穿上。”
布离尴尬地接过去,却不肯穿。
“要不你回去。留在这里就穿上。”沈家杰皱着眉不容置疑地说。
布离只得穿上了。开始担心沈家杰会不会冻出毛病来。
就这样呆坐着,布离又重复上次陪伴沈家杰的经历,渐渐迷糊起来,又要睡去了。沈家杰无奈地长叹一声,为什么这个好心的女生总爱给自己添乱,给别人添乱呢?扯起布离,要送她回宿舍去睡。此时沈家杰酒劲已经过去,双手插在裤兜里慢慢走着,布离嗑睡懵懂地跟在沈家杰身后。
忽然布离一头撞上了什么,倒是不太疼,原来撞到的是沈家杰的背,沈家杰不知为何突然停住了。布离探头一看,唉哟,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居然碰到了周俏。
周俏俨然已是一副贵妇人的装扮,顾盼生春,风情万种,眼梢的黯然已经不见,似乎情绪很是平和。
沈家杰这边却是好一通翻江倒海般的哀痛。布离很快就感觉到了,忙抓住沈家杰的胳臂,希望能给他点力量,同时也防备他太过失态。
周俏主动上前来打了招呼,并说,“我下周,就要出国了。”
沈家杰一言不发。
“提前了?那……周师姐……祝你一路平安,在国外一切顺利。照顾好自己啊。”布离真诚地说。
周俏感激地看着布离,“谢谢。”尔后又深深望了沈家杰一眼,“再见。”
沈家杰一动不动,有如雕塑般站着。周俏渐行渐远,终至不见。
布离担心地瞅着沈家杰。沈家杰一直面无表情,状似漠然。可是,良久之后,却看到他眼中滴下泪来。出自本能地,布离搂住沈家杰,轻拍他背,就象自己委屈时妈妈为自己做的那样。
沈家杰也顺势紧搂住布离,象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再也不肯松手……
第11章
这之后,沈家杰总算是开始往正常方向恢复了。布离常常约了马凯风陪沈家杰打球,运动也是放松心情的好方式嘛。三人行在T大校园,倒是吸引眼球无数 。沈家杰和马凯风各自有各自的粉丝团,连累布离时常遭受粉丝们的白眼。布离觉得好玩,总是一脸淘气的笑容。
马凯风的研究生入学考试成绩公布了,居然高中榜首!布离乐得一蹦三尺高,马凯风自己倒无所谓,本就有十分把握的事。布离坚持要庆祝一下,积极行动,定了川味观的包厢,邀上沈家杰、张艺舟,准备庆祝之余顺便再做一回红娘。
张艺舟一听有机会与马凯风同桌吃饭,忙不迭地答应了。布离一时又有点犹豫,不会弄巧成拙吧?回头别把沈家杰张艺舟都给得罪了才好。
席间马凯风和沈家杰频频举杯,这两人酒量都不错,难分伯仲。张艺舟为给马凯风留下好印象,一直在扮淑女,倒没有频繁向马凯风放电。可也不正眼瞧沈家杰。布离空费了无数脑细胞,也没能让张沈二人热络起来。
饭后四人去溜冰。布离还从没学会过,穿上冰鞋就东倒西歪,手抓扶栏不肯放。马凯风说抓着扶栏就永远也学不会了,一把将布离拽到场中央,牵着她手慢慢溜。布离时不时地要摔倒,都被马凯风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张艺舟在一旁羡慕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差点没把肠子悔青:怎么她就老早学会了溜冰呢,要是这会儿不会该多好,也能有机会倒在马凯风怀里了……
于是张艺舟干脆不去注意布离和马凯风,管自己绕着场子快速溜着。沈家杰也是个中高手,边溜边玩花样。布离转而羡慕他们,瞧人家多畅快呀,自己偏偏笨得跟狗熊一样。
马凯风极其耐心,有条不紊地训练着布离,但显然布离的平衡能力不是很好,练来练去没有什么进步。倒是练出一身大汗,实在累了,就到休息区坐着喝起饮料来。
张艺舟一看机会来了,连忙溜到马凯风身边,搭讪上了。布离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好,臭丫头搞错了对象。忙匆匆消灭掉手中的饮料,重新下了场地,赶着去给张艺舟纠正施放魅力的舞台。可是甫一下场,就叭唧摔了个四脚朝天,屁股痛得好象都裂成几片了,布离毫无风度地来了声杀猪叫。
马凯风立刻滑到她身边,要拉她起来。布离赖在地上不肯起。沈家杰和张艺舟也滑过来,观赏布离出洋相。
布离恨恨地发牢骚,“不学了不学了。反正不会溜冰也不影响什么。再学下去,屁股要和我分家了啦。”
张艺舟哈哈大笑,全无同情心,“布离你的样子好可爱哦,好象那头维尼小熊哦。来吧来吧,姐姐我来教你,想当年我可是一进溜冰场就自学成才的哈。”
布离嘟着嘴把手伸给他们,由着他们把她拉起来,站稳后紧紧抓着马凯风,对张艺舟说,“有本事你好好露一手呀,我还得瞧瞧你有没资格做我教练呢。”张艺舟笑着溜了开去。布离又推沈家杰,“师兄你也去露一手嘛,别让那个臭丫头太得意哦。”
马凯风拍拍布离,“你抓太紧了,身体要放松才行。”
布离说,“我不想再摔了嘛。”
“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你摔疼的。”
果然,马凯风总是有本事在布离摔倒之前拯救她。慢慢布离也能勉强滑上一小段了。并且眼看张艺舟沈家杰并排滑着,相谈甚欢,佳偶天成的样子,布离由衷地感到高兴,热切盼望这一对能凑成双。
第12章
五一春假,布离寝室一致决定去周庄旅游。乐田男友林禹琪、崔萌男友徐昊随行。布离又另外约了马凯风和沈家杰。一行八人,上了开往周庄的直达车。
正是一年春好时,号称中国第一古镇的周庄游人如织。古朴的明清砖瓦房依水而立,屋旁随风起伏摇曳生姿的杨柳,错落而有致。古镇小桥颇多,多由青石板铺成,在阳光的照射下光亮圆润富有质感。最出名的大约是双桥了,由一座石拱桥和一座石梁桥组成,横跨于南北市河和银子浜两条小河上。偶尔河上划来一支小船,船上有人摇橹,沿途发出悠缓的吱嘎声。周庄的街道很窄,街面上做生意的店铺很多,虽然女生们明知在旅游点买纪念品并不划算,可是见到一家家别有情趣的店,还是忍不住想走进去挑拣一番。街上更有各式各样的糕团店,现做现卖,香喷喷地招惹游人肚中的馋虫。几名女生轮番吃过去,马凯风忍不住悄言提醒布离,再这么吃法,等到吃正餐时,周庄最为出名的万三蹄,保证她肚子里不会有地方可容纳了。布离这才打住。边走边看,小桥、流水、人家,仿佛一幅优美的水墨画卷。时不时能见到有人在街边、桥下专心作画,真是画中有画啊。
游周庄,沈厅、张厅是必到之处。沈厅是周庄最大的民宅,原属富甲江南的沈万三所有。里面家具简单,但每一件均为红木所制,气派非常。客堂、饭厅、厨房规格均较普通人家要大得多。沈厅中的跑马楼,是一间又一间的房间,主人家的书房、卧室、闺房、绣房,应有尽有。张厅是古镇的第二大户,离沈厅不远,整幢建筑贯彻 “轿从前门进,船从家中过”的水乡风格,在前宅与后花园间有一座小桥,桥下有水道,刚好可容一条小船通过,令人叹为观止,感佩古人建筑设计之巧妙精致。
及至正餐时间吃到周庄最具盛名的万三蹄,皮润肉酥,肥而不腻,咸甜适中,入口即化,一行人全都心满意足,倍感这一趟来得值了。晚间沿河散步,此时游人已少,古镇方显安静本色。
布离一心想给张艺舟和沈家杰留出独处的机会,几番拉着马凯风故意滞后开溜,谁知那俩人总是记挂着他们,根本无法拉开距离。走着走着,布离忽然说,“好想明天下雨哦。”
“下雨?雨中的小巷?”沈家杰问。
“嗯。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
“人家是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的,结着愁怨的姑娘,你又想逢着谁呢?一个摇橹的英俊船夫么?”张艺舟笑道。
“你就笑我吧。我逢着你行不行?一个爱吃辣的,却肤如凝脂的水灵灵的好姑娘哦……”
“好好好,明天早上你从巷子这头走过去,我从那头走过来,相遇时深情对望如何?”
布离白了张艺舟一眼,上前呵张艺舟痒,两人闹成一团,乐不可支。马凯风在旁微笑。沈家杰望着布离若有所思。
第二天一早,还没到几人约定的时间,布离起床了,想叫醒张艺舟一同去走清晨的古镇。张艺舟睡眼惺松,死活不肯起。布离于是独自出了旅馆,信步走入小巷。
太阳还未升起,镇上的居民已三三两两开始梳洗忙活,晨雾依稀,房屋模糊倒印于水中,好一副泼墨山水。走在青石板小径上,布离心旷神怡。想着等老了就住到这样的小镇上,和爱人相偎依,共享悠闲生活,就如爸妈给自己起名的喻意一样,携手一生不离不弃,多好。
走着走着,布离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沈家杰正坐在河边小桥下,手中夹着一支烟,不知在想些什么。布离轻手轻脚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了。沈家杰看了她一眼,问道,“喜欢这里么?”
“喜欢。我刚才还在想,以后要找一个类似的地方养老呢。这里名气太大,白天太喧嚣了。将来我养老的地方,不要商业化,不要有游人,与世无争安安静静才好。”
“呵,在我家乡,有个丽江古城,也很美很悠闲,想不想去看看?”
“想啊。很有名的地方呢。”
“如果你去了,可以找我给你做免费导游,我对那里非常熟悉的。如何?”
“当然好。拉钩为证,到时候你可不许反悔哦。”布离伸出小指与沈家杰拉勾。两手轻勾,晨光中的布离笑容干净灿烂,眼神清澈平和,沈家杰心有所动。
这天大家去了全福讲寺和澄虚道院祈福。其他人都不怎么信,唯有布离,从小就跟着妈妈往灵隐寺进香还愿,很是虔诚。下午兴尽而返,随着车身缓慢的摇摆颠簸车上游人基本都睡着了。忽然张艺舟大叫一声“唉哟,干嘛咬我?”众人惊醒探视,却见布离茫茫然地咂着嘴,似在品尝什么好东西。一行人哈哈大笑,纷纷笑话布离必定是想起了万三蹄,这会儿嘴馋了。果然布离是梦到了万三蹄,羞得不知所措。从此此事被班里同学传为笑谈,布离荣获“万三杀手”美称。
第13章
暑假期间,因为布离英语首次超过80分,布爸布妈都很高兴,居然奖励给布离一款她心仪已久的漂亮手机。布离快乐地到处打电话炫耀。打给陈青青时本想约她去逛吴山夜市的,可青青因林川要参加什么航模比赛,陪着林川留在北京未归。布离心想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放大假连家都不回啦,爱情的魅力就这么大?
这天正在书房看书,沈家杰来电话了。竟是邀请布离去逛丽江。布离忙征求父母意见。“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一直是布爸的口头禅,对女儿旅游向来持支持态度。顺利批准。
布离订好机票,打点行装,几天后便到了昆明。昆明明显没有杭州炎热。进到机场大厅就见沈家杰笑吟吟地来接机了。布离为省钱,订的晚班,本来已说好不让沈家杰来接,她自己打车去宾馆。可谁知他还是来了,说是不能不尽地主之谊。
等看到接她的车,布离一阵眩晕。竟然是一辆奔驰500,带司机的。布离疑惑地看向沈家杰,“师兄你打哪借的这么好的车啊?”
“别管了,以后再说。上车吧。不会卖了你的。”
“呵,卖了我也不够买这车的四个轮子呀。”
布离第一次坐奔驰,车内空间好宽敞,开起来非常平稳。布离上下左右看看,按钮一个也不敢碰,万一碰坏了可赔不起。
一路上布离贪看窗外风景,到了酒店仍精神得很。可一进大堂看见五星的标志,布离又是一阵眩晕。小声拉着沈家杰问“有没有搞错啊?五星我住得起吗?”
“免费的,你就少操心了。”
“免费?为什么?酒店学雷锋啊?”
沈家杰噗哧一声笑了,“好了,实话告诉你,这是我家开的,所以不收你钱啦,现在不是旺季,反正住不满。喏,你的房间在这里,抓紧时间洗个澡,赶紧睡吧。明天早上我会来叫你一起吃早饭。”
第二天一早,布离刚梳洗完毕,沈家杰就来按门铃了。两人一起下到餐厅,用完早餐,出门又见昨天那辆奔驰车,司机已在等着了。
布离皱眉,“不至于吧?坐这种车,我浑身别扭哦。”
“不要紧,坐着坐着就习惯了。本来我可以自己开车带你玩的,可是偏偏有人给我算命说本月不宜开车,否则有血光之灾,我爸妈信这个,所以,只能请司机接送了。”
“那也犯不着用这么好的车啊。”
“这车不算好车啦,你就上去吧,小姑奶奶。还挺难伺候么。客随主便知不知道?”
布离不情不愿地上了车,心中越来越觉疑惑,不由得上上下下打量起沈家杰来,究竟这人是何来头呢?
沈家杰坦然笑道,“看什么看啊?不认识我了?”
“呃……你们家,很有钱么?非常、非常、有钱的那种?”
“嗯……算是吧,有钱到你想象不出来。先是制药,后来又搞保健品、旅游、房地产、教育、IT啥的,摊子铺得很大,不过这都是上一代人打拼出来的成绩。”
“为什么你从来不提?是不是……跟周师姐你都不提?”
“有什么可说的,又不是我挣来的。”沈家杰脸色沉了沉。
“我真搞不懂你哎。既然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不可以告诉周师姐?如果周师姐一早就知道你家的情况,你们之间不就一点变故也不会有了吗?难道,这算是你对女朋友的考验不成?”
“不是。我只是觉得,家里有钱也好没钱也罢,都不应该对我和我爱的人有什么影响。将来,我肯定可以自给自足,绝不会让我爱的人吃苦的。”沈家杰声音闷闷地,但是很坚定地说。
布离瞠目了一会儿,简直要对沈家杰刮目相看。守着金山银山,没有骄奢炫耀,没有坐吃山空,立志要自己打出一片天。这是怎样的一种自信自立的豪迈情怀呵。周师姐真傻,得男友如此,夫复何求!
“天哪,师兄你真不简单。如果我处在你的位置上,衣食无缺,不需要操心生计,每天有好书看有好东西吃有实力周游世界,我想我会很快乐地过着猪圈里的生活,恐怕是不会另立山头累着自己的了。”
“猪圈里的生活?好哇,我总算知道布离的理想是什么了,原来是当一头猪啊。”沈家杰夸张地笑起来。
“哼,猪有什么不好。猪的智商,在动物里面很高呢。”
“好好好,布离要当一头聪明的猪,对吧?”
布离翻了个白眼,看窗外风景去也。
今天的目的地是著名的滇池。滇池面积很大,大概有西湖的50倍左右。沿岸有秀美的西山矗立于一侧,中有四大名楼之一的大观楼。大观楼又有天下第一长联。沿着大观河缓缓前行,河水轻柔,小舟荡漾,叶子花开得正旺,岸旁低垂的杨柳枝在风中飘动,倒有几分江南水乡的灵秀。
沈家杰不厌其烦地讲解每一处景致,布离一路行来一路听,饶有兴趣。午间吃到了正宗傣家菜式,清香扑鼻的竹筒饭令布离赞不绝口,一时饭量大增,吃到小肚子滚圆,再也塞不进为止。这才往椅背上一靠,心满意足地吁了口气。
“看样子,这头小猪还挺容易养的,给点竹筒饭就成。”沈家杰忍不住调侃道。
“是哦,我一点不挑食呢,爸妈一直都夸我好养,只是养不胖,面子上不怎么好看哈。”
“女孩子不是都不喜欢胖吗?没事净瞎折腾减肥。这样不是正好?”
“胖瘦我自己无所谓。可我妈老想我胖一点呀,我愿意让妈妈满意。”
“那好,晚上去我家吃吧。我家厨师会煲很好喝又营养的靓汤,包你长胖。”
“哗,太夸张了,我才不去。宁可在酒店里泡方便面。”
“不是说想过猪圈里的生活吗?给你机会体验一把,怎么又不干了?”
“嘿嘿,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哦,原来师兄家是一个大猪圈啊。猪圈我在农村见过,就不用再见识一回了吧?”
沈家杰摇头大笑。
第14章
接下来,他们去了丽江古城。果然是一座极悠闲自在的小城,美丽安祥,处处皆风景,处处可入画。因不是旺季,游人尚未如织,布离爱极了此地,真想就此住下不走了。每日里只是在小城的小路上徜徉,逛逛两边的店铺,看看小城里的人和物,晚间轮番坐遍城中的酒吧,其乐无穷。布离最喜欢“小巴黎”酒吧,只为那里的歌手唱歌好听。一连去了几次,这晚再去时,沈家杰点了《一生何求》和《大地》,都是布离最爱的老歌,着实喜欢,也跟着轻唱。
未几,布离手机震动,是马凯风来电。布离起身到店外接听,很是兴奋地汇报说,自己在丽江古城呢,沈师兄真是个好导游,跟着他玩,好开心。马凯风似乎也并不惊讶,只叮嘱布离注意安全,晚上不要在街上到处逛了,要早点休息才好。布离满口应承。
回到座位上,不见了沈家杰,布离起初以为他去了洗手间,谁知往台上一看,才知他竟在上面摆弄麦克风,似要献唱的架式。
果然,沈家杰对着麦克风低语,“有首歌,我想了很久,想送给我可爱的小师妹。唱得不好的话,请各位包涵。”
这间酒吧是不允许客人上台自唱的,布离有点瞠目结舌,不知沈师兄用了什么方法,得到店家的特许。等音乐响起来后,布离更是目瞪口呆,竟然是《偏偏喜欢你》。这是什么意思?再怎么粗线条,布离也感觉到今晚的气氛有些怪异。
周围的客人已开始吹口哨,敲桌子,闹腾起来。沈家杰有把好嗓子,唱歌非常好听,在座的客人纷纷喝采。虽然瞧不清师兄脸上的表情,布离一时还是有点痴了。
一曲终了,酒吧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还有人高喊“再来一首!”“请小师妹上台对唱”……布离又是尴尬又是新奇,不知该如何是好。此时沈家杰已下得台来,走向布离,牵着她在客人们的起哄声中步出酒吧。
布离如在梦中般,任由沈家杰牵着在街上漫步。快到酒店时,沈家杰停下了,面对着布离,轻声道,“布离,我想我是爱上你了……没有吓着你吧?”
布离垂首,摇头,眼神迷茫。
沈家杰轻轻捉住布离下巴,将她脸抬起来,两人默默地对视着。
布离似乎在渐渐清醒。她心里一直在盘算着,这是否就是爱情了。刚才那首歌,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要说对沈师兄没有好感也是不可能的,但这就算是爱了吗?不清楚。使劲想,却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显然书上的爱情无法拿来生搬硬套,而她又毫无实际操作的经验。布离很想找旁人请教,可是爸妈不在,马凯风不在,同学朋友都不在。
沈家杰这时轻揽布离入怀,手指穿过布离的发梢,缓缓地却又坚定地说,“你不用马上表态。我会等着你。等你爱上我。”
布离身体贴着沈家杰,可以清楚听到他的心跳,也闻到他身上混杂着啤酒、烟草和薄荷的味道,觉得新奇,觉得亲切,觉得温暖,丝毫没有抵触。可是却也没有触电的感觉,心跳也从刚才因为震惊而快半拍的状态恢复正常。难道,是和师兄太熟了的缘故?到底,怎样才算是爱上了呢?
布离想着,嘴里忍不住问了出来。
沈家杰沉思了一会,温柔地说,“我也说不清楚。好象——就是一种陷入其中的感觉。每天睁眼后第一个就想到你,每天闭眼前最后一件事也是想你,无时无刻不想着你。见到你,我身上每个细胞都开心;见不到你,就觉得缺了点什么,浑身不自在。”
“可是,我同学很久以前就说过,结束一段旧感情的最好办法就是尽快开始一段新恋情。会不会……你也许,只是把我当成了周师姐的替代品?”
“小傻瓜。没有谁能替代谁。”
“嗯……我忘了,周师姐比我漂亮何止千倍,我想替也替不了她。”
“漂亮不是最重要的。再说,你已经足够漂亮了,在我眼里。”
“你怎么说得跟我妈一样呀。” 布离笑了,退后一步,小手自然地交到沈家杰掌中,“师兄,我觉得做你师妹已经很好很满足了。我不奢望别的,不如你……还是不要等我吧?否则,将来你跟我要青春损失费,我可给不起哦。”
“我等不等你,是我的事;你爱不爱我,是你的事。放心,我又没有失身于你,不会跟你要青春损失费的。”
“啊?”布离吓了一跳,脸上两朵红云飞起,转而低头笑道“那你可千万要记得守身如玉,别被我占了便宜去哦……”
沈家杰捏了捏布离的鼻子,哈哈大笑。
之后沈家杰陪布离游览了大理、梅里雪山、泸沽湖,直到布离清点钱包,发现已濒临破产,这才打住。布离将帐目算好,该还沈家杰的都结清了,取道昆明回杭。
几天后,布离在家翻看云南之行的大量照片。基本都是风景照和布离的单人照,只有很少几张合照。布离望着照片中的沈家杰,忽然觉得有点不真实,仿佛两个人玩了一场过家家的游戏似的。除了沈家杰表白的那晚,他们之间一直还和在校时一样,谈笑自如,连手都不曾牵过。“沈师兄真的说了喜欢我吗?真的会等我爱上他吗?他不会是一时糊涂,脑筋搭牢了吧?那么多漂亮女生排着队等候他的垂青,他却偏偏找上我,难道只为了演一场童话剧?不行,我得问问青青。”
布离拨通陈青青的电话,简明厄要地将她的桃花运描述了一番,请陈青青判断一下,她算不算是遇上了爱情?
青青只略一思索,便快言快语地说,“布离,你们家是普通家庭哦,他找你无利可图吧?你的长相,算不上闭月羞花哦,他找你好象也无色可图吧?你的性格嘛,平平常常,纯洁有余,温柔不足,难道他就好这个?又或者,当初他失恋的时候,你劝解过陪伴过他,让他误以为你就是他的解语花了?反正他对你有情应该是真,至于你是否对他有意,还得看你自己。你这人——不是我说你,这么好条件的男孩子看上你,没有当场投怀送抱也就算了,连点激动都没有,正常吗你?”
“我有感动啊。我一直都觉得沈师兄很好的,可是,这到底是不是爱呢?”
“如果你不是冷血动物,那么浪漫的时刻都没有心跳狂加速那你肯定还没有爱上他呗。要我说啊,这个沈师兄倒是聪明人物,他肯定知道你还没爱上他,所以才说要等你嘛,也不逼着你表态,免得把你这个傻瓜吓跑了。这就叫“放长线钓大鱼”知道吧——啊不对,放长线钓小鱼还差不多!”
“嗯……既然这样,我还是回绝他算了。爱不爱的,我没有把握,也没多少兴趣,何必耽搁人家。反正我不过是条小鱼,钓上来也没什么用。再说妈妈也不希望我交男朋友呢。”
“说你傻你还真傻啊你?!这个可是金龟婿,多少人想傍都傍不着呢。你就这么放弃了?要我说,就培养培养感情看嘛,权当积累一次恋爱经验也好啊。”
“我怎么觉得你这话有点别扭呀?”
“少矫情了,这个社会很现实的。象你这种情商不是很高的女生,如果有个爱你又有背景的男生护着你,可以省去很多麻烦哦。好了好了,我要去给林川整理材料了,你好自为知啊。不试一次,将来后悔了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哦。88!”
青青干净利落地挂了电话,布离却抓着话筒愣了好久。“家庭、长相、性格、情商,青青说得没错,自己都只是普普通通,沈师兄那样优秀的人,还是不要去试了吧。万一自己试着试着有一天真的爱上了他,而他却去爱别人了可如何是好?”
第15章
新学期开始,马凯风也入学研究生院了。升入大四的沈家杰本已由父亲安排在身边实习,但他自有办法说服父亲,改为在上海一家分公司实习。
似乎布离的生活没有什么变化。早上仍然找马凯风补英语,课余时间除了完成播音工作,就是看些闲书。马凯风因为白天无需上班了,以他的读书天赋课业是无论如何紧张不起来的,也就有更多的闲暇时间与布离一同消磨。沈家杰倒是忙得翻天覆地,经常夜深了才回校,有时一连几天无法与习惯早睡早起的布离见面。
布离因一直想着不要和沈师兄成为恋人,该如何开口才能不至于太伤师兄自尊,看书时发呆的次数多了起来。马凯风看在眼里,眼角时常飘过一丝忧虑。
周末马凯风说要看布离旅游的照片,让布离带了照片去马家。在马家书房,马凯风称赞布离拍得好的一些照片,布离发现居然都是沈师兄抓拍的。于是话题自然转到沈家杰身上。当马凯风得知是沈家杰主动邀布离去玩时,心里格登了一下。接下来,布离向他请教爱上一个人是何感觉时,马凯风更是略显紧张。
“怎么,是不是沈家杰跟你说什么了?”
“嗯……”布离脸红了,略一停顿后坦白道,“他说爱上我。”
马凯风忽觉头痛。两边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痛。
“那……你呢?”
“我?我当然是受宠若惊喽。学校里好多漂亮女生喜欢沈师兄,不知道为什么他要找上我。我有点糊里糊涂,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呵,”马凯风揉着太阳穴苦笑道,“看来我们布离是命犯桃花了。你有没答应了沈家杰什么?”
“我都搞不懂是怎么一回事,而且,沈师兄没有提任何要求,我怎么答应呀。只是,师兄说会等我。”
“又来一个放长线的?我还真是命苦!”马凯风心里嘀咕着,脸上尽量做到不动声色,“你自己总有想法吧?来说说看。”
“嗯……我……我想叫沈师兄不要等我来着,我觉得没有把握,保证、一定会爱上他。”
“那就告诉他,然后和他保持距离不就可以了。”马凯风稍稍松了口气。
“可是,师兄他是很自信自尊的人,才刚刚被周师姐抛弃,我怎么忍心再给他添一刀啊……”
“哼,如果你不尽快明确回绝,越拖下去,伤害越大。”
“可是,没准过段时间,师兄会爱上别人哦,那不就没我的事了?”
“切,你以为,想让人爱谁就能爱谁吗?”
“我一直就想把艺舟介绍给他,他们俩真的好配。”
马凯风似笑非笑地望着布离,布离一阵心虚。
“好嘛好嘛,我也知道艺舟喜欢的是你不是师兄。但……”布离心中忽然有点涩涩的,“你不是有女朋友的吗?我总不能眼看着自己的好姐妹插足当第三者啊。反正,沈师兄也不比你差。”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有女朋友了?”马凯风好笑地问。
“你说过有喜欢的人,不是女朋友难道是男朋友不成?”
“有喜欢的人没错,可人家压根不知道呀,怎么给我当女朋友?”
“啊?”布离惊叫,“你你你……你居然暗恋人家?不会吧?”
马凯风微笑不语。
“哇噻,好想见见她哦,好大的魅力,肯定超级漂亮超级温柔超级聪明超级可爱……”
“STOP!布离,我对女超人没有兴趣,你就别超级了。”
“那……我要求参观一下!带上艺舟,省得她老惦记着你!”
马凯风只是给了布离一个白眼,转而开电脑玩游戏去了。无论布离如何威胁恳求耍赖软硬兼施,再也不透露一个字。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布离独自在图书馆里看书,看得浑然忘我,竟将播音的任务给忘了。等想起来时,已经到了播音时间,赶紧胡乱收拾了书包往播音室跑。跑至半道,熟悉的旋律忽然响起,伴着熟悉的男声——沈家杰已经在代播了。
布离心里一松,不再一路狂奔,而是慢慢地逛过去。
推门进播音室,里面不止沈家杰一人。另有个披着长直发的女孩坐在沈家杰旁边,两手搂着沈家杰的胳臂,状甚亲昵。
听到布离开门的声音,沈家杰回过头来,手臂略一甩,挣脱了女孩。女孩嘟着嘴也回过头来,大大的眼睛、小巧的瓜子脸、高高的光洁的额头,唇角一动便有两粒酒窝若隐若现。 “好可爱的女孩子!”布离心道。
“布离,今天怎么了?是有事耽搁还是忘了轮到你值班?”
“呃……看书看忘了,嘿嘿。真不好意思。谢谢师兄帮忙,师兄真是神机妙算哦,正好给我救场呢。”
“碰上了而已,我下午没什么事,干脆过来等你。这儿有两张俄罗斯芭蕾舞剧的票,一会咱们出去吃饭,然后一起去看吧。”
布离还没答话,一旁的女孩子跳起来了。
“喂,阿杰哥哥!你什么态度嘛!人家老远地来看你,为什么不是请人家去看啦?”女孩一把拽住沈家杰,伸手就要抢票。
“少胡闹了!谁让你来之前不先说一声的,下回吧。”沈家杰皱着眉,语气还算温和。两张票被他倒了把手塞进外套口袋了。
“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夏家蓓,她家和我家算是世交,有点沾亲带故的关系,也可以说是我远房表妹;这是布离,我喜欢的女孩。”
布离脸唰一下红了,似嗔似怒地横了沈家杰一眼,勉强保持正常,向夏家蓓问了好。夏家蓓瞪大眼睛看看布离,又看看沈家杰,再看回布离,眼中有痛楚有惊疑有愤慨,却又于瞬间抹平了,仍旧是可爱的邻家小妹妹形象。
“阿杰哥哥,你至少应该请我吃顿饭嘛!”
“就是就是,”布离被沈家杰的介绍词搞得很尴尬,急于避免两人相处,“一起嘛。我来请客好了,师兄今天帮了我大忙哦。”
结果三人不但一起吃了饭,还一起去了大剧院。夏家蓓从黄牛手中买了高价票,位置比沈家杰他们还好,然后发动沈家杰旁边的观众和她换票,人家自然乐意。
可是沈家杰不怎么乐意。夏家蓓总是自发自觉地缠上来,让他烦不胜烦。终于借口接电话出去了一趟,回来就把布离往里推,变成布离坐在中间,隔开了夏家蓓。夏家蓓随即又粘上了布离,整场舞剧看下来,两个女生已经很是亲热。
费了好多口舌,沈家杰总算说动夏家蓓自己回S大。送她上了出租车,沈家杰长叹一声——终于摆脱了!
“多可爱的小女生呀,你叹什么气嘛!”布离笑问。
“布离,可爱这个词不要随便乱用好吧?不要被小蓓的长相迷惑了,她一点都不可爱!女孩子要象你这样才叫可爱!懂吧?”
“师兄你说什么嘛,我哪有小蓓可爱。”布离脸又红了,小嘴噘起,垂了头快步走。
沈家杰含笑望着布离,心想布离害羞的时候还真是说不出的可爱呢。
第16章
转眼到了国庆大假。期间沈家杰依然是忙,只能偶尔忙里偷闲找布离打场球或看场电影。学校里除了马凯风,根本无人察觉这俩人关系之微妙。
国庆布离想回家。沈家杰要求作陪,顺便游览杭州。布离无法说不,于是二人同行。正是桂花开得最旺的时节,布离陪沈家杰去满陇桂雨赏桂,人多得连桌子都抢不到,布离懊恼道,“究竟是赏桂呢,还是赏人?”
沈家杰心情甚好,“好啦,桂花香闻到,就算是赏过桂了。咱们随便找个地方坐下来看看风景吧。”
布离想了想,干脆带沈家杰去了九溪,那边倒不是太多人,沿溪流而上,边走边聊,眼前不再挤挤挨挨晃动着无数人影,顿觉轻松许多。
溪水潺潺,一路婉延,两边是葱郁高大的树木,以及低矮的茶田,仔细倾听,还能听到鸟儿们的婉转啁啾。空气非常清新,沈家杰看看风景,看看身旁行走的布离,觉得很是惬意,伸手去牵了布离的手,慢慢地走。
布离不无尴尬地偷眼瞧了下沈家杰,没敢把手撤回来。
两人随意聊着,不知不觉间走了不少山路,周边游人越来越少。布离也累了,找了块大石头坐下来休息。沈家杰立刻打开背包,又是递水又是递零食,伺候周全。
布离哑然失笑,这位师兄,居然还记得自己当初在广播室请他吃的几样零食,巧克力、牛肉干、话梅,今天竟为布离准备好了。
“师兄,你用不着对我这么好的啦。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嘛……”布离忍不住开口。
“怎么?不喜欢?”沈家杰眸子暗了暗,脸上却仍旧笑着。
“受之有愧嘛。我怎么看自己,怎么觉得一无是处哦。师兄还象以前一样,不要为我费心就好了。”
“可我愿意,再说一点也不费心,和你有关的一切,我想忘也忘不掉。”
布离擦擦眼睛,紧盯着沈家杰,过了会儿“扑哧”笑出声来。
“好嘛,看来我还真有帅哥缘啊。”
沈家杰看着布离灿烂的心无城府的笑容,心有所动,竟毫无征兆地对准布离的唇吻了下去。一时间布离又迷糊了,等沈家杰放开她才反应过来,立刻跳起身,羞得小脸通红,恼怒地瞪着沈家杰说不出话来。
沈家杰一时也有点愣神,仿佛不明白刚才冒犯布离的行为竟是自己所为。只见他挠了挠头,略带受伤的表情问道,“你不是叫我不要再等了吗?那我干脆行动好了。难道——和我在一起,你觉得很丢脸吗?”
“你你你……我又没有答应什么……我还不是你的女朋友……”布离恨恨地跺脚,又哀叹,“我的初吻哦,居然就这么……”
“别气别气,好了布离,我会对你负责的,你放心吧。”沈家杰没有想到竟然意外得到布离的初吻,惊喜之下好声好气地哄劝着。
布离哼了声,转身跑了。
沈家杰匆匆收拾了背包跟上。
没跑几步,就听布离一声惨叫!沈家杰冲上去一看,布离踩到一块不稳固的石板,崴了脚。脚背很快就肿起来了,布离只能单脚着地,受伤的右脚稍一用力就疼得她倒吸冷气。
沈家杰扶布离在路边坐下,一边为布离脱下鞋袜检查,一边好言安慰。
“不要紧,不是很严重。我送你去最近的医院,上点药就行了。”
“唉,我还真够倒霉的。上次被铅球砸晕,这次又崴到脚。”布离一脸郁闷,“师兄啊,你说咱俩会不会相克?怎么每次我受伤,你都在场啊?”
“少胡说,我是你的救星嘛。”沈家杰随手在布离头上轻敲了一下,弯腰背起布离。
山路崎岖,背着人走可不是件舒服的事。可沈家杰却一直走得很沉稳。
布离双手搭在沈家杰胸前,头靠在沈家杰肩上,闻着沈家杰身上干净清爽的男性气息,感觉到沈家杰后背的宽厚踏实,不由得轻叹一声,闭上眼睛,强令自己什么也不想。
走了一段路后,布离实在不好意思,坚持要沈家杰休息一会儿。沈家杰依言放下布离,再次检查了布离的脚伤,幸好,看上去没有向更坏的方向发展。
布离取了纸巾,递给沈家杰擦汗。沈家杰却不接,只闭上眼等着。布离好笑,“师、兄……,你怎么跟小孩子似的。”到底还是替他擦了汗。沈家杰幸福地睁开眼,抓住布离的手腕,在布离手背上亲了一口,深情地望着布离微笑。布离脸色微红,抽回手,藏到背后。
沈家杰只觉眼前的幸福清晰可辨,布离于他,并不是无动于衷的。
继续前行时,沈家杰哼起了那首《偏偏喜欢你》。布离想起在丽江的日子,心头小鹿乱撞,呼吸也急促起来。沈家杰一觉察到,首先担心的是布离的脚痛,忙道“再忍一下,出了山路我就叫车。”
布离心中温暖,搂住沈家杰脖子的双手紧了紧,嗔道,“才背这么一会会,就不肯背啦?我就不坐车,偏要你背!”
沈家杰闻言却是心中激荡,柔声道,“好好好,我背你一辈子可好?”
“说什么呢你!咒我啊?想我一辈子不能下地?”
“随你怎么说。只要你愿意让我一直陪着你,就好。”
布离不说话了,空气中弥漫着时强时弱的桂花清香。
出了九溪,正巧有出租车载客到此,等客人下了车,沈家杰即刻将布离弄到后座上,按布离的意思去了浙江医院。简单上了药,布离要回家。当天布离父母约了朋友喝茶,要在外面消磨一天。沈家杰送布离回到家,又到布离家附近最象样的饭馆里点了菜,让人送来。
二人相对吃午餐时,沈家杰总往布离碗中送菜,鱼肉甚至要先行剔了刺,布离受不了这番殷勤,抗议道,“我只是脚受了伤,我的手可没有任何问题啊,吃饭不需要师兄照顾吧?”
沈家杰宠溺地笑,“不管哪里受了伤,都需要补充营养嘛。吃饭的时候专心点,废话不要太多了。”
布离翻翻白眼,继续补充营养。吃完了,沈家杰扶布离躺到沙发上,给她脚下垫了俩靠垫。经过大半天的折腾,布离一挨上沙发就开始犯困,犹自强打精神,要安排沈家杰回宾馆休息,还要建议明天的游览行程。
沈家杰握了布离的手,笑得很温柔,“想睡就睡吧。我就坐在你旁边,好吗?”
布离勉强回了个微笑,打了个哈欠,转眼就睡着了。这一睡,睡足了一下午。
直到布离父母提着大堆食物回来,沈家杰乖巧地起身问好、作自我介绍,布离才悠悠醒来。母女连心,布妈都来不及质疑沈家杰和她宝贝女儿的关系,即扑向女儿检查伤势。布爸随后,看女儿并无大碍,颇有风度地请沈家杰坐下,开始张罗晚餐。
布离简单汇报了受伤经过,当然不能完全实话实说喽,只推说自己不小心,辛苦师兄背了一路。布妈谢过沈家杰,随口就开始调查沈家杰的底细了。
沈家杰不厌其烦地作答,应对有礼,只是并未透露太多的家庭背景。布妈以为他只是个私人小企业主家庭的孩子,倒是颇聪明阳光、很讨喜的样子,何况又是曾经在女儿出意外时一力救助过女儿的人,印象是好上加好。布爸更是和沈家杰聊得投缘,上天入地五花八门,无所不谈,谈到最后干脆让沈家杰留宿在布家了,反正还有间书房可用,布艺沙发拉开就是一张临时床了。
布离被布爸搬回房间,仍旧将受伤的脚高高搁起,安然睡了。沈家杰在书房却是翻来覆去睡不安稳,明知墙那边就是布离的闺房,近在咫尺又不得其门而入,心里痒痒竟迟迟不能入眠。转而想着布离脚扭后背着她走过的那段路程,那么温软羞涩的躯体,在他颈侧不断撩动他心弦的如兰呼吸,又是欢喜又是怅然。真正是“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之后几天,虽然布离一直想安排沈家杰去这景点那景点,沈家杰却概不接受,赫赫然成了布家编内人士,成天守着布离,端茶递水,提供零食笑话,一会读书一会献唱,生命不息,耍宝不止。这份情意,任谁也不会误会到纯洁的同学友谊上去了。
布离心下惶惶,没想到沈家杰不仅明显表露出“狼子野心”,还得到了布爸布妈的默许。这这这……形势似乎有点由不得自己了。罢罢罢,暂时先得过且过,回了校再说吧。
“伤筋动骨一百天。”大假放完,布离肿痛已消,但还没好完全,布离是乖学生,不是乖宝宝,断然拒绝在家休养,上次更严重的伤都没脱课,这次这么点小CASE根本不算什么嘛。布爸布妈只得将布离托付给沈家杰照顾,送他们上了火车,千叮咛万嘱咐地,布离应得有口无心,倒是沈家杰笑吟吟地全盘接受,再三保证会关照好布离,一点没有不耐烦的样子。
第17章
进布离宿舍需爬楼梯,沈家杰征得管宿舍的阿姨的同意,背着布离上楼,安顿好了布离才走。并且坚决要求布离进出都得电话CALL他来服务。布离苦笑道:“你不用实习了么?我记得你是很忙的啊。居然能随叫随到,你是超人不成?”
“你管我超人不超人呢,反正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了,谁叫你是因为做我的导游时受的伤呢,我可不是没良心的人,当然要负责到底喽。公司实习我会安排妥当,你就别瞎操心了。”
可惜布离并不打算领情,根本事事不向沈家杰报备,有课的日子扶着楼梯单脚蹦蹦跳跳地上下,连同宿舍女生都不打算麻烦她们。
马凯风那里,布离一回来就电话通知了这回的事故,只是情节仍旧有所保留。
第二天下午没课,布离到图书馆泡了会儿,也不知怎地,很想见马凯风,于是委婉表示了对郑老师厨艺的想念。马凯风当即接了她去。
上楼时马凯风执意要背布离,布离心想这回倒好,虽然是小伤,却能享受到真人版轮椅的待遇,还带声控呢。马凯风的背,较之沈家杰更为厚实,似乎是可以倚赖一辈子的。这人长年留着极短的发,大概是部队后遗症之一,他的发质奇硬无比,布离悄悄试了试,扎在手心里刺刺的痒痒的,好玩。
饭后马老师郑老师出门散步,布离窝在书房,要求听唱片。很快,唱机里传出邓丽君软绵绵的縻縻之音。布离没有如往常一样去翻书柜,只是摆了个舒服的姿势,半躺在沙发上,发呆。
“怎么,丫头有心事了?来说说看。”
“啊……也没什么。我……丢了样东西……”
“什么东西?”
“呃……初吻。”
“……”马凯风脸色当即变了。只是布离因为不好意思,低垂了头,根本无从瞧见。
“又是沈家杰?”声调总算控制得好,听上去波澜不惊。
“嗯。可我,本来是想拒绝他的呀……真搞不懂,好象……我的运气一直很背哦。”
“背?”马凯风心中苦笑,好象还是他更背一点吧?
“来,从头说起。越详细越好,否则我没法提供参考意见的。”
布离抬头看了眼马凯风,低低地开始叙述。连布爸布妈对待沈家杰的表现也没落掉。
讲完了,良久马凯风都不说话,布离偷看他脸色,他却侧了身瞧不真切。
“喂,你说——我怎么办?”
“凉办!”马凯风似乎有点恨恨。
“哦——可我不想惹师兄难过,好不容易他才从周师姐的打击中恢复过来。最近他又很爱笑了,我——我不知道怎么跟他说才好。只是,我又好象有一点点动心,如果再这样下去,我大概——真的要做他的俘虏了。但我又好象有预感——他不是我的真命天子呢。”
“唉……你就不能,别老没事找事地跟他混在一起吗?”
“我哪里没事找事了呀,都是事儿找我好不好,”布离委委屈屈地说。
“还嘴硬。以后不要再和他单独相处了,模棱两可的态度,只会害人害己而已。干脆,你住到我家来吧。客房一直空着,我爸妈也喜欢你,就当他们白拣个女儿喽。”
“不成不成,我岂不是没隐私了?”
“切,宿舍里四个人一间,你倒有隐私了?不会是怕我爸天天对着你,忍不住又要给你开小灶补英语吧?”
“嘿嘿,我才不怕,”布离强压下心虚,“我是担心,被你的粉丝团知道了,不是缠着我当情书邮递员,就是刀枪剑戟地冲我招呼过来,害我一个头两个大哦。”
“又不是请你当我女朋友,哪来这些个借口?”马凯风白她一眼。
“呃~~~~”布离一颗心仿佛抽痛了一下下,噫,不会对马凯风有什么特别的期待吧?
甩甩头发,还是不要动自己的脑子了,动马凯风的脑子就好了,聪明人的脑子闲着也是闲着,不用白不用嘛。
“那你拿主意哦,”布离找到大靠山似的,“师兄那边,归你搞定啦。”
“去,自己的麻烦自己收拾,改天约他说清楚,不要拖泥带水地就行了。”
“不要嘛~~~~都说了我不想伤害师兄,我根本说不出口嘛,否则还用得着找你倒口水啊。”
“不行。你直接和他说,伤害最小。其他人无论谁插手都只会害他受伤更深。”
“唉……那好,哪天他不去公司,我再找他。”
第18章
从此布离开始了住在马家的日子。宿舍只需马老师打声招呼,查房就和布离无关了。布离也乖巧,哄得郑老师马老师团团转,满足于“有个女儿真好”。
马凯风因为想提前毕业,不仅仅修本年级的课,也同时修高年级的课,白天课时比布离多,但课余的时间都可以陪着布离。布离有时为功课烦恼,看到他就想发疯——这个人的课外时间还真是课外时间,从来见不到他啃课本,而自己却要花不少课外时间在课本上,尤其是最讨厌的英语,还真不是一般的悲哀。
诡异的是,布离根本没机会再见到沈家杰。自打和沈家杰一同返校那天起,沈家杰便人间蒸发了。布离本就不甘不愿主动找他的,这下乐得逃避。估计只要马凯风不提,她也就当作没事人了。
可是,时间一长,由不得布离心里不发毛。沈家杰没有任何消息,手机关机,人影全无。同班同学各自忙实习、忙论文,谁也不知道沈家杰究竟去了哪里。他实习过的那家公司,也无可奉告。甚至,布离找了校方,校方也毫不知情。
“难道,被绑架、被撕票了不成?还是出了其他意外,死不见尸的那种?”布离越想越着急、越想越担心了。
“想像力太丰富了点。还不如直接打电话给他父母问问看呢——别告诉我,你没他父母的电话?”
“没有,就是没有。”
不过布离知道沈家集团的名号,只是总机小姐虽然客气,却只能给她转到秘书那里,而秘书就毅然决然地挡了她的驾,根本不给她机会联系上沈父沈母。最后还是马凯风托了转业到公安局的战友,悄悄查出沈父电话,才算联系上了。
晴天霹雳——还真被布离说中,沈家杰遭绑架了!
照沈父的推测,绑架大约发生在沈家杰返校第二天去上班的途中。之后绑匪陆续和沈父通过话,要求沈父单独到指定地点支付赎金,如报警立即撕票。沈家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思量再三不敢冒险,只得按绑匪的要求,先是奔赴上海,再奔赴江宁,现又奔赴南京,赎金一付再付,绑匪却一直不放人。
沈父沈母濒临崩溃。
布离也快崩溃了。在马凯风的陪同下,她也赶到了南京,见到了沈父沈母。危急关头,沈家也没有精力追问布离和沈家杰的关系了,沈父只简单讲了他的怀疑对象,那是一家与沈家向来有竞争的S企业,曾多次败于沈父手下。最近更是因为被沈家打压得丢掉一桩利润极高的项目,S企业董事长已经放过狠话了,只是沈家并未在意而已。
布离忧心忡忡,询问绑匪是否给过沈家杰仍活着的证据。沈父说有,每天都有一张家杰手拿当日报纸的照片,用手机发的。
马凯风沉思片刻后,提出要和沈父单独谈谈。俩人进了套间里面,布离陪着整日处于垂泪状态的沈母端坐。还有几个沈家杰的长辈亲戚,都是一脸的疲惫担忧。
半小时过去,马凯风和沈父出来了。沈父不愧是大企业的领导者,表现尚算镇静。他当场宣布了一项决定:报警!沈母和其他人大惊之下嚷嚷起来,沈父大手一摆,“已经报警了!这样拖下去不是办法,很有可能,绑匪根本没有放人的打算,只是在撕票之前狠狠摧残折磨我们和家杰而已。不如放手一搏。这位小马先生,有很好的朋友在特警部队,报警之后可以请求特警的参与,还是有胜算的。”
沈家的人上下打量了一番马凯风,似乎都不怎么相信,全都围着沈父议论纷纷。
布离跳起来,抓着马凯风的手不放,颤声问道:“你有把握是不是?”
马凯风将布离双手握于掌中,没有回答,只给了她一个微笑。这个微笑,包含了很多内容,可惜布离没有完全看懂。她只觉得,心安了不少。心一安,忍了许久的眼泪就下来了,马凯风揽布离入怀,任布离发泄情绪,用泪水打湿他的衣襟。
没等沈家讨论出个所以然来,公安和特警竟同时抵达。公安局刑侦科长李天林带了大量设备和人手,布置了临时指挥所;特警队长施放,非常精壮沉稳的高大汉子,正是马凯风多年的好友、战友,只带了4个队员,个个生龙活虎训练有素的样子,几方人马互相介绍之后便开始排定解救计划、实施侦讯行动。其中相当多的术语布离听着云里雾里,马凯风却毫无生疏之感,和施放来了个熊抱之后,来不及联络感情、互诉别后生活,也加入了行动小组。
不得不佩服警方的行动力,两天内竟然逐渐梳理出了线索,将绑匪藏匿范围缩小到北郊一处农居点。只是,根据之前绑匪四五天换个地市的做法,如不抓紧时间,这个地点怕是又要换了。
为免打草惊蛇,特警队员化妆成外地打工者,到嫌疑地附近假装寻找出租房,伺机救人。令布离和沈家成员惊异的是,马凯风也和特警一样装备了各式精良作战用具,径自往鼻梁上架了副眼镜,平添几分儒雅书卷气,乍看也就是个普通大学生的样子,也随后去了。布离一颗心骤紧,无言地拉住他外套后摆,眼里满是疑惧、关切、担忧。马凯风眼中倏乎闪过浓浓柔情,抚了抚布离的秀发,只留下一句“相信我”,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
布离在房中惴惴不安、心乱如麻地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无论如何都安静不下来,真正体会到什么是“度日如年”。如果……不不不,不能想什么如果,不可能有什么如果……
第19章
好在,沈家杰福大命大,入夜时分,行动成功结束,人救回来了。留守的公安局李科,喜形于色地宣布“一网打尽!人质安全解救!我方有伤无亡!”沈家成员喜极而泣,互相拥抱庆贺,连自控能力极强的沈父都泪湿双眼!
只是,沈家杰身体状况很虚弱,这些天受了不少非人的折磨,特警队已将其直接送入医院。沈家立刻集体赶去陪护了,布离也想随行。李科叫住了她,示意她留步,并递过一支电话让她接听。
“我是施放。布离你听好了,凯风受伤了,不过没有生命危险,他要我转告你:你的脚伤还没好全,就不要来医院了。反正事情已经解决,你放心休息吧。”
“不要——”布离惨叫,心痛得骤然紧缩,“他怎么可以受伤!我要见他!见不到他,我不可能休息!我——我要去医院!”
“……随你,电话给李科,我请他派车。”
布离赶到外科急救手术室外,一眼就看到高大魁梧的施放正边踱步边抽烟,眉头紧皱。见是布离,施放随手捻灭手中的烟,指指座椅要布离坐下。
“不要瞒我,他——是不是有危险?”
“……他不让说。”
“可我问下医生护士还不是一样会知道?还是你说吧。”
“……也罢。他替人质挨了一枪,伤到颈动脉,失血过多,虽然我们已经急救处理过,但还是在送过来的途中休克了。不过,幸好没有刺穿颈总动脉,抢救得也及时,只要没有意外他就会醒过来。不用太担心。”
“怎会?沈师兄没事了,偏偏他又有事……”布离迷惘着,脸色苍白,靠在椅背上,一颗心兀自狂跳不止。
施放冷眼观察布离,哼,就是这个看上去很是平凡的女孩,凯风竟要为她拼上性命么?当年军区大比武的金牌士兵、特警队头号种子队员、受训时始终保持绝佳状态的凯风,服役期满就坚持走人,无论特警队给多少优待都不干、只为不乐意见到流血场面的凯风,今天,却铁了心要参加解救行动,而且,事实证明,这小子的状态仍旧TMD保持着超一流!真是难以想象,他都离开这行多少年了!要不是他先知先觉,在绑匪预备撕票时一跃而起,飞刀伤到绑匪,掩护了人质,人质没准就完蛋了。
念及此,施放又郁郁地望了布离一眼。凯风自视甚高,感情上有洁癖,这样的人不动情则已,一旦动情而得不到响应,必然害死自己。而那个人质,怕是布离心系之人吧?唉,惨了,凯风!
“施队,沈家杰现在怎么样了?”
“呃……有不少外伤,精神很差,不过看上去体质不错,养养就会恢复的。已经进特护病房了,你要去看他吗?”
“不了。他家那么多人都在呢,我凑什么热闹。”布离眉头紧蹙,低了头盯着地面发呆。
“施队——为什么,你会同意让马凯风一起去呢?他又不是特警。”
“……这个……是他自己要求的,我欠他人情,拒绝不了。你不会不知道吧?他曾经是最好的特警。”
布离睽大眼睛,茫然地摇摇头。“我不知道,他没说过呀。他做我们教官的时候,不是普通士兵吗?”
“他不喜欢这行,选拔到特警队后又自己要求回了原部队。”施放略略说了些马凯风的光荣历史,布离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个人,怎么就能做到样样都出色呢。
终于,急诊室大门咣当大开,马凯风躺在担架上被推出来,主治医疲惫地跟在后面。
“他没事了吧?”布离和施放同时扑上去。
“没有生命危险。留院观察。”
布离一颗心落回原处,已是累过了极限,脚下一软,眼看就要晕倒。施放眼明手快,一把架住,半拖半抱地跟着担架进了病房。
将马凯风转移到病床上后,施放打开房内的折叠沙发,安排布离休息。他自己则拖了把椅子,守候着马凯风。
布离知道自己是因为太累,贫血的老毛病又犯了,也不在意。她深深注视马凯风处于昏睡状态的脸,那张俊脸仍是一贯的安静平和,似乎浑然不觉已在鬼门关上走了一回。情不自禁地,布离伸手抚过他的眉、眼、鼻、唇,又握住他没有知觉地垂于身畔的手,覆到自己脸上,轻叹,再轻叹……根本忘了房里还有第三者的存在。
直至施放忍不住轻哼一声,布离才尴尴尬尬地羞红了脸,逃到沙发床上去了。
久绷的神经一旦放松下来,布离立马沉沉入睡,甚至马凯风都醒了她还睡着呢。
第20章
又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病房里亮堂堂的。施放倦了,眼瞅着马凯风的视线时不时溜往布离的方向,恨恨地,咬牙切齿道:“重色轻友的家伙!”
马凯风不急不徐地微微一笑,“你回吧。补足觉再来。万一要出任务,你现在的状态可不行。”
“又不是没熬过夜。”施放一脸无所谓,转而狡黠笑问,“喂,那个黄毛小丫头,要脸蛋没脸蛋,要身材没身材,你哪根筋搭牢了吧你?”
“布离很可爱。我把她当妹妹的。”
“是嘛是嘛,情妹妹嘛。瞧你那小样,想瞒谁?也就那丫头糊里糊涂。”
马凯风笑了。施放粗中有细,眼光倒准。
“顺其自然吧。她还是个孩子。总有一天,她会明白。”
“明白个头!楼上那个小白脸,一早就下来过了,又啃又咬的,要不是我看不过眼直接把他拎出去,这会孩子都生出来了!TNND,这年头学生咋就这么猛呢!那丫头也真行,愣是不醒,半点警惕性都没有,卖了她都不知道。”
马凯风脸色似乎更加苍白,沉默不语。
施放转而宽慰道,“好好好,不逗你了,丫头昨晚一直守着你,根本没去瞧那小白脸一眼。算你胜算大一点OK?”
说曹操,曹操到。沈家杰又一次来了,非常诚恳地感谢了马凯风。沈父沈母更是千恩万谢不嫌多。房间里太热闹了点,布离也睡够了,翻身坐起,正对上马凯风朝她望来的视线,不由得眼睛一亮,冲过去扑倒在马凯风身上,眼泪不争气地哗啦哗啦往下掉。
“骗子!骗子!还让人家相信你,差点就完蛋了!以后再也不相信你了啦!”布离一边哭一边胡乱捶着。
马凯风想安抚她,胳臂却抬不起来,只能轻声劝解:“不是没事了么,别这样,哭多了眼睛会肿……”
沈家杰先是鄂然,继而眼中掠过一丝阴影,抓过布离,将她揽入怀,轻拍她背,“好了布离,不要胡闹,跟我走吧,让马凯风好好休息。”
“呜……我想留在这里。”
“你在这里妨碍他休息。听话,走吧。”
马凯风苦笑。
布离不甘愿地被沈家杰半拖着去了他的病房。其实沈家杰自己还很虚弱,气喘得厉害,进了病房就一头栽到床上。布离这才想起要过问他的伤势。
沈家杰身上多处烫伤、割伤、以及各种大小的青紫斑块,触目惊心,看得布离倒吸冷气。绑匪真是变态,看来是故意凌虐师兄。师兄吃了不少苦头。
“还痛吗?”
“不痛,看上去恐怖而已,不要紧的。”
布离微凉的手指轻轻地在沈家杰伤处划过,沈家杰一阵颤栗,猛地拉过她的手,迫她弯下身来,吻上了她的唇。布离挣扎了一下,无奈沈家杰非但不放人,还趁布离想喊“不”时将舌头探入纠缠不休,反复吮吸品尝,直至身体有了最原始的反应,这才强行打住。
布离又气又急,羞得满脸通红,沈父沈母沈家其他成员均目瞪口呆。总算沈父反应快,暗中召集众人退出病房,临走向儿子眨了眨眼,沈家杰则回以感谢的微笑。
“师兄!你不可以……”
“我爱你,布离,我爱你。不要急着拒绝我。你不知道,这些天我有多想你。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别推开我好吗?陪在我身边,允许我爱你,永远——好不好?”
“……师兄……”布离为难地绞着身子,手还在沈家杰掌中。
沈家杰眼眸暗了暗,“我会等你。等你爱上我。只求你给我机会,守候你……”
“不值得,根本不值得!师兄你好傻,我不值得你……”
“我觉得值!就够了。”
第21章
重回校园,沈家杰不再象之前那么忙了,平时只要布离没课,基本上他都要随侍左右的。马凯风出院后在家休养了月余。布离仍然住在马家,尽量做些力所能及的照顾马凯风的工作(其实也没什么事情可做,最多也就端个茶递个水啥的)。沈家杰也常上门看望救命恩人,慢慢也成了马家的熟客。只是,三人同处一室,气氛总是有点微妙,再也回不到从前那种轻松自如了。
马凯风受伤抢救时,盘旋于布离心中的彻骨的痛,再也无法忘记。象是醒悟了些什么,布离看向马凯风的眼神添了几许温柔。这让沈家杰很是黯然。
这学期剩余的课,马凯风基本就没上,考试当然参加了,成绩照旧是超优。沈家杰没有报考研究生,预备毕业就在上海创业,以他的水平仅应付一下学校的考试自然也不在话下。只有布离辛苦备考,每每看到那俩男生悠哉悠哉的样子,就痛并嫉妒着。好在也都安全过关了。
大二寒假,布离全家在叔叔家过年。在北京上学的堂弟布非也回来了。除夕夜一大家子热热闹闹地围着圆桌吃团圆饭,觥筹交错间,布非悄悄问布离:“姐,你怎么还不交男朋友啊?”
布离白他一眼,“关你什么事嘛,小P孩。”
“我这不关心你吗?竟然好意思叫我小P孩!我明明和你同岁,而且我早就比你高得多得多了!”布非说着抬手揉乱了布离的头发。
“去去去,”布离打掉那只手,“谁让你比我晚出生的?你就是高到天上去,不也得管我叫姐?”
“那是那是,姐——换个说法:到底有没有男生追你啊?我觉得你也不算太难看嘛……”
“臭小子你——”布离差点没噎着,好容易喘口气道:“你姐姐我和难看有一丁半点缘份吗?怎么说也是长得端端正正,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你小子少操心了!”
两姐弟忙着拌嘴,布离手机响了。沈家杰的名字在屏幕上闪闪烁烁。眼尖的布非一把抄起手机按下接听键,一个好听的男声传了出来。“布离?”
“是,我是,稍等一下……”布离一边抢手机,一边忙不迭地回应。布非哈哈笑着将手机扔还给布离,“瞧你急的,是你什么人啊?”
布离使劲戳了一下布非的脑门,转身进房间去了。
“师兄,不好意思,堂弟和我闹着玩呢。”
“哦……我也没什么事,只想听听你的声音,顺便给你拜个年。新年好!”
“新年好!谢谢师兄,你在家吗?”
“不,在饭店。外面到处有人放鞭炮,真够闹的。”
“是啊。等到12点还要闹得厉害呢。我们吃完饭就搓麻将去了,边搓边看春晚。”
“呵,小心你的压岁钱,别让几个大人都赢回去了。”
“还真难说,那几个都是老狐狸了,我哪算计得过他们呀。”
“我来帮忙好不好?”
“啊?你——?”
“我想你,布离。”
“师兄……”布离抽了抽鼻子,在这属于中国全民的节日盛会里,在鞭炮焰火齐鸣争放的一派嘈杂中,有人在千里之外温和地说想她,一种淡淡的柔情包裹住了布离,令她的语气不由自主地放慢放柔。“知道了。开学就能见面了嘛。师兄,过年要好好陪父母啊,一家人团团圆圆多好呀。”
“嗯。可我也很想陪着你。一会别搓麻将了,开视频让我看看你好吗?”
“不好啦——堂弟会捣乱的,整个假期他都会乱开我开玩笑了啦……”
“哦?那我就直接飞上海,有我罩着你,谅他也不敢惹你。”
“哈哈,我就这么个弟弟哦,全家的宝贝呢。是我不敢惹他好不好。”
“布离,你就做我的宝贝吧。我会永远宠着你,爱着你……”
“师~兄~!可是我……我不知道……我……”布离脸上有股燥热感,结结巴巴不知说什么好。
“小傻瓜!做你自己就好了。我说过会等你的。”
“师兄你……不要对我太好嘛,真的,我会找不着北的啦!鼻子也会翘到天上去哦!”
“你怎样我都爱你。布离乖,去开视频……”
“哦……啊……等会儿嘛,我要赶紧去吃饭啦,都还没吃完呢!”
布离心神不宁地回餐厅,却见一个人影抢在她之前嗖地窜回到座位上。
“好哇——布非!你偷听我讲电话!”
“切,谁偷听啦?我是看你半天不出来,怕你有啥意外才过去看看而已。说得这么难听干嘛,真是!”
“哼,谁信!再敢搞偷听,小心我揍你哦!”
“谁怕谁啊,就算你那个师兄来了我也不怕!想追我老姐,拍我马屁还来不及呢。”
布离羞红了脸,飞起一脚踹过去,“还说没偷听!坏蛋!”
布妈制止了布离和布非的胡闹,问是不是小沈的电话呀?
布离说是。叔叔婶婶开始打探起来。原来就是那个在布离被铅球砸伤时出过大力的男生,叔叔婶婶还有印象,几个大人都对他评价不错。
“什么时候请他来家里玩啊,我们也好参谋参谋。”婶婶说。
“参谋什么嘛,人家只是我的学长,别听布非瞎起哄啊。”布离有点局促。
还是布爸贴心,将话题叉开了。
饭后布离借口要给同学老师拜年,躲进书房上网。布非袖子撸撸,陪大人们搓麻,躇踌满志地摆出要大赢不可的架式。
沈家杰已经在网上等着了。两人随意聊着天。沈家杰似乎深谙欲擒故纵、一张一弛之道,没有再说什么让布离脸红心跳的话,免得弦绷太紧了容易引发反弹。
布离逐渐恢复常态。
第22章
大年初一,布离起床已经近午。布非找同学玩去了。
布离先给马老师郑老师打电话,约好第二天上门拜年。老人家很高兴。聊了一会儿,马凯风接过话筒。
“刚起床吧?天冷,出门多穿点。”
“嗯。明天我过来,你说——给马老师郑老师带点什么好?”
“随便吧。他们又不挑。什么都不带最好。”
“那哪成。有人空着手拜年的吗?我就带山核桃吧,好不好?”
“呵,老人家咬得动吗?”
“有工具的嘛。哎——这些天你都在干嘛呀?”
“玩游戏,上网,看书呗。”
“昨晚我也在网上哦。”
“呵,你不是很少上网的吗?除夕夜怎么想起在网上了?”
“沈师兄要我开视频嘛。他们那真好,冬天也不冷。”
“哦……”提到沈家杰,马凯风便显出两分沉默来了。
第二天布离大包小包地来到马家。今年特别冷,马凯风开了书房的空调,招呼布离进去坐。布离出门忘记戴手套,小手冻得冰凉,不停地搓着手。
马凯风摇摇头,“你呀!总是丢三拉四!”说着就拉过布离,用自己的手掌包住布离的小手给她暖着。布离不好意思,要抽回手,却被马凯风瞪了一眼,只得吐吐舌头随他了。
因为郑老师有点感冒,今天的大厨换成了马凯风。布离屁颠屁颠跟在后面打下手。饭菜上桌,味道居然还很不错。布离有点不服气,“怎么你就样样都会呀?”
马凯风笑笑,“这些菜比较简单罢了,你认真做的话,也能做好。”
“真的?那下回我来主厨,你打下手?”
“行啊。”
饭后郑老师马老师午睡。布离在书房找书看,马凯风联网打魔兽。
门铃叮咚。
马凯风正做任务,一时不愿停下,指挥布离去开门。
门外是位很有现代白领气质的漂亮女郎,朱唇轻启:“请问是马凯风家吗?”
“是。你找他?请进来吧。”布离暂代主人职责邀她进客厅坐下,又跑书房把马凯风揪出来。
“凯风!”女郎惊喜地从沙发上站起身,“好多年不见了!”
“……赵心月?”马凯风惊呼,“真是好多年不见,听说你一直在国外留学?”
“对。现在毕业了,回来工作。”
“呵,海归啊。坐,请坐,”马凯风也挺高兴的样子,又开始指挥布离,“丫头,泡杯茶来!”
布离恍然大悟,那个——马凯风暗恋的女生,就是这位吧?真的好好看,个子也高,很配马凯风呢。难怪马凯风一直念念不忘,人家真的好出色。
布离奉上茶,马凯风拉她坐到自己身边。给两位女生作了介绍。赵心月和马凯风是高中同学,毕业后一个去澳洲留学,一个去当兵,天各一方,已经七年多没有见过面了。
“基本上原来的同学我都失去联系了,想着你父母是教授,职业稳定,应该不太会搬家,才来碰碰运气的。”赵心月如是说。她目前供职于全球500强之一的德国外企在上海的独资公司,做人力资源管理。
“真巧。小跳蚤年前才打电话给我,说要办同学会,正发动人找你呢,你就出现了。”
“是吗?哪天呀?我一定去!这么多年,也是该聚聚了!小跳蚤不知道什么样了,还和以前一样活跃吧?”
“呵呵,下周日。小跳蚤一直就那样,没怎么变,和大部分同学都有联系的。”
两个老同学开始了共同的回忆,越说越起劲。布离竖着耳朵听着,睁大眼睛看着,心中五味繁杂。细看之下,赵心月五官并无十分出色之处,但搭配在一起却出奇地优雅协调,加上恰到好处的一层薄妆,别有一种端庄中透着妩媚的知性美,很令人惊艳。布离好奇马凯风和赵心月曾经的故事,只是初次见赵心月,不方便打听;隐约地,瞧着马凯风难得的神采飞扬的样子,布离心里有点涩涩的,感觉自己被排除在外了,那是赵心月和他共有的圈子,与自己无关,而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又因为认定了赵心月便是马凯风心仪的女子,布离既有谜底揭晓的兴奋,也有着淡淡的失落和惆怅,似乎从此和马凯风的距离就要拉大了……
第23章
布爸布妈大假休完回杭上班。
布非吆朋喝友地到网吧组队打游戏,看布离无所事事也邀请了她去观战,布离不肯去。她想不通游戏有什么好玩的,总是差不多的任务啊、打怪啊,天天重复,布非怎会玩不厌呢?居然还组织什么业余战队,说是要打比赛,真是无聊。不过马凯风似乎也挺喜欢打游戏,也许这就是男女有别吧。
布离花了半天时间看完《彼岸的巴士》,合上书感叹国外的智障也能活出尊严,由衷地对生活在底层的弱势个体肃然起敬。也是在这时,布离模糊地动了做义工的心思。
下午布离到淮海路闲逛,准备花掉一点压岁钱,置件衣裙。可是左看右看都买不下手,价格实在吓人。正要打道回府,沈家杰来电说他返校了,问布离在哪里,他要见她。布离觉得在叔叔家接待他挺尴尬,干脆去了附近一家星巴克翻着杂志坐等。
沈家杰赶到时已是黄昏,直接拉了布离去找饭馆。布离本着省钱原则,带沈家杰拐了几拐,进了一家很小的店面。店主夫妻都是下岗工人,很本分,菜价合理菜量也足,引用布离的评语就是“性价比蛮高”。
等菜的间隙,沈家杰目光一直着落在布离身上。多日窝在家中,布离的皮肤又白了半分,眼光如同新疆的天空那般清澈,清得让人感觉她的眸子都是泛着蓝色的。布离被沈家杰打量得局促起来,不由嗔道,“师兄你也太夸张了吧,我一直就是这副样子,看这么仔细干嘛,我脸上粘了脏东西吗?”
“小器鬼。多看两眼又少不了肉。老实说,有没有想起我过?”
“师~兄~~”布离顾左右而言它,“师兄假期过得好吧?上海这么冷,我好想去海南呢。云南也很暖和哦,师兄一定过得很舒服的。”
“想去就去吧,还有五天才开学,春节大假刚过,机票旅馆肯定没问题。我陪你。”
“哗,不要了,明年吧。物价上涨,我的压岁钱要省省用哦。”
“住我家的旅馆,不用花钱的,就来回机票费而已。”
“那就更不成了,老欠你人情,叫我拿什么还嘛……”
拿你自己来还最好不过了,沈家杰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敢说,只弯了个可疑的狐度,无奈又狡黠地笑了。
饭后时间还早,沈家杰陪着布离慢慢荡回家。冬季夜晚来得早,路灯都已开始工作,行人竖着衣领脚步匆匆,鲜有象他们这样悠闲漫步的。因为冷,布离始终将手抄在大衣口袋里。过马路时,沈家杰总是轻轻揽着布离,挡在车流来的那侧,这份细腻的呵护,令布离恍然想起马凯风曾经为她做的,只觉心中充盈感动,眼梢柔光流转,唇角微微上扬,含笑不语。
“布离!布离!你上哪去了?”忽然布非在不远处冲着布离大叫。这小子在外面从来不肯叫布离姐姐——让人知道一个和他同岁的、看脸蛋比他还嫩的女生居然是他姐姐,未免也太掉架了!
“……布非?这么早就回来了?赢了吗?”布离快步上前。
“当然!打赢了一个很有名的战队!我们要去庆祝,你也来?”布非兴高采烈地,周边有几个同样兴高采烈的男生,都是他的队员。
“咦,这就是你那个师兄吗?”布非上下打量着沈家杰,不得不承认这小子怎么看都算得上有型。
沈家杰主动伸出手来,“我是沈家杰。很高兴见到你。”
布非与他相握,“我是布非。照顾好布离哦!88!”
一群男生呼啸而去。布离笑着摇头。
“瞧见了吧,这就是我的宝贝堂弟!真是个疯子,就知道玩游戏!上学期居然有一门挂了红灯,回来也没见他看过课本。我都替他担心补考怎么过!”
“他自己会安排的,男孩子嘛,多少总有点贪玩。”
走着,聊着,叔叔家到了。布离和沈家杰道再见,嘱他回校早点休息,便转身进了单元楼。孰料沈家杰突然从后面拽住了布离,布离一个回身,伴随一声低呼,已被他拥入怀中。沈家杰下巴抵在布离头顶上,紧搂着布离,鼻端飘来布离的发香。布离挣扎,沈家杰幽幽叹气道:“布离乖,就一会,就抱一会。”
布离挣脱不开,只得僵在那儿,尽量以手撑住沈家杰胸膛,仿佛这样就能离他远一点似的。好在沈家杰很快就放开了布离,手指划过她的脸颊,将披散在两旁的秀发清理到耳后,露出布离干净微圆的小脸。
沈家杰捧着布离的脸,象是捧着珍宝般小心翼翼。布离一时紧张,本能地把眼睛给闭上了,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小嘴微张,脸红得象个香喷喷的苹果。沈家杰心动已极,却努力控制了,只在布离光滑的额上发际处轻轻印了一吻……
第24章
大二下学期,马凯风的伤完全好了。布离执意回宿舍住。
沈家杰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完成了论文,据说还颇得指导教授夸奖。他在毕业前所要做的,只是寻个合适的地方、招募一些有创业热情的人才,准备开业。反正也不是一天两天能搞定的,他不急,每日里悠哉悠哉地,只要布离没课,他八成是陪在身边的那个。如此明显的事实,如此明显的心意,因了当事人之一是有很多女生暗恋的风云人物而迅速传扬开去。虽然布离并不乐意,可还是不可避免地成了那些女生眼中的情敌,走在校园内随时可能接收到愤怒的嫉妒的不服气的眼神。布离深感无奈。同宿舍的艺舟、乐田、崔萌都坚定地站在她这边,支持鼓励她,但这只能更加令她哭笑不得而已。
就这样,布离似乎已经贴上了“沈家杰所有”的标签。每一次,她鼓起勇气、酝酿情绪,想开口向沈家杰挑明,请他离自己远一点时,只要沈家杰用温柔得能滴出水来的目光深情望着她,她的心就不由自主地轻颤,愧疚和感动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打死也开不了这个口了。
夏家蓓来找过布离,当然其实是来找沈家杰的。但因为沈家杰总是陪着布离,她就聪明地改成了找布离。也曾邀布离一起出去玩,却都被沈家杰横加干涉,以冠冕堂皇的理由驳回了。不仅如此,沈家杰还郑重叮嘱布离绝不可以单独和小蓓出去,担心她伤害布离——她曾经将周俏颇为自恋的一头长发给绞得乱七八糟,凡沈家杰承认的女朋友都是她伤害的对象。布离虽不赞成小蓓的行为,却也没有太大反感。那么娇小可爱的女孩子,最多只能说是为爱淘气,这种程度的伤害充其量不过是个恶作剧罢了!
马凯风的课时比布离多,他的好作风是不逃课,没课的时候一般就呆在家里。也许是不愿经常和沈家杰打照面,本学期除了早上的英语补习,陪伴布离的次数屈指可数。马老师郑老师一如既往地挂念布离,仍经常叫她过去蹭饭。
布离渐渐习惯了这种状态。
偶尔,在马家还能碰上赵心月。赵心月周身自然散发出来的成熟、优雅、自信的女性魅力,很让布离为之心折。她心里明白,自己和赵心月的距离,就是丑小鸭和白天鹅的距离,而她并没有抱着成为白天鹅的希翼。生活,毕竟不是由童话构成的。
可是布离的心会隐隐作痛。
马凯风待人向来是周到有礼体贴入微的,但用在赵心月身上,布离竟觉得这样的周到有礼体贴入微真是可恶。她迷惘:马凯风暗恋的人出现了,她难道不应该替他高兴吗?她心痛个什么劲呢!难道她爱上了马凯风不成?不不不,这不可能,也不应该。还是赶紧甩掉这种不义的念头吧。
五一布离回杭,沈家杰理所当然地跟着。布离虽然有点兴致缺缺,也还是乖乖地陪沈家杰四处闲逛。第三天,马凯风电话来的时候,布离和沈家杰正坐在郭庄的小亭子里喝茶呢。
“施放在陆疗休假,我今天下午到。你要不要一起去看他?”
“要的要的。”布离眼前浮现出那个魁梧爽朗的特警队长的形象,曾经共患难的革命友谊被唤醒,“陆疗就在郭庄对面,我喝完茶过去。你几点能到?”
“三点左右吧。你三点以后过去就行,快到的时候给我打电话。”
“哦。啊对了,沈师兄也在呢。”
“……呵,他要愿意去也一起吧。”
挂了电话,布离问沈家杰要不要去见施放。沈家杰说你去我当然更应该去。
从郭庄出来,布离打电话给马凯风。很快马凯风和施放就跑出来接他们了。一行人沿着杨公堤漫步。
施放仍是直来直去的脾气,甫一见到沈家杰亲昵地挨着布离,就给马凯风翻了个白眼。马凯风只是淡淡地笑。
“凯风,你也太咄定了吧?”施放忍不住小声数落马凯风,“有你这样追女孩子的吗?瞧瞧,都追到别人手里去了!”
“别瞎说,他们没有什么的。”
“你怎么知道?难道你还想等着人家有了什么?”
“少说两句没人当你哑巴。”
“嘿,真搞不懂你怎么想的。”施放往马凯风肩上重重捶了一拳,“直接告诉那个丫头不成吗?要不我替你说?”
“你什么时候变这么罗嗦了?我说过她会明白的。”
施放郁闷地狂翻白眼。
走在前面的布离停下来等他们。马凯风递了个警告的眼神给施放,施放无奈地摇头苦笑。
因为沈家杰的坚持,晚餐地点选在了著名的宰人胜地楼外楼。窗外就是美丽宁静的西湖,湖面上方有大片晚霞绚烂着,招摇变幻着,那是日落前最后的旖旎。
第25章
施放即使在休假期间,仍旧坚持体能训炼。每天清晨,他和马凯风都要负重沿着杨公堤、北山路、苏堤、南山路跑上一圈,单杠拉臂、双杠拉臂、伏地挺身等等也都是必不可少的。往往布离还没起床呢,他们已经早锻炼结束、沐浴完毕。等布离吃过早饭来找他们,离午饭时间也就不远了。
虽然施放因为自己兄弟的用情没有得到布离回应而对布离颇有微词,布离对施放却是很有好感和信任感的,基本上每天都去陪施放玩。就沈家杰而言,鉴于马凯风和施放都可算是他的救命恩人,对跟着布离拜访他们自然无法有任何异议。就这样,四人一起游遍了西湖景区。布离作为四人中唯一的女生,被沈家杰呵护备至,马凯风则一如既往地平淡随和,施放只能暗自为兄弟感到不值。
这天布离临时起意,想要到湖中划自划船。但排队等船的人非常之多,照这个架式,轮到他们天也差不多该黑了。施放无奈之下只能亮出证件,总算搞到一条船。几个人拎着船桨、套上救生衣上了船。天气很配合,没有开太阳,不会觉得晒。湖面微风习习,波光鳞鳞,远望可以观保俶塔、雷锋塔,近看有修长秀气的苏堤、一株杨柳一株桃的白堤以及散落于湖中的三岛。
掌舵的是马凯风,施放稳坐船尾,布离沈家杰居中。划了一阵,布离招呼大家停下来吃零食,小船儿就任由它随意漂着。
温暖的和风,清爽的空气,优美的湖景,令船中人都深感惬意。施放大咧咧半躺下来,逍遥自在地吹起了口哨。马凯风也跟着应和,偶尔摆弄一下桨,避开靠得过近的自划船。布离以手托腮,望着摇曳起伏的湖水,微微笑着,心中一片平和;身旁,沈家杰一心二用,边看风景,边看布离。
时光若能就此定格该多好啊,布离暗自想着,一时又有点惆怅,因为美好的时光总是易逝的,这世上让人最想挽留却又最无法挽留的,便是美好的时光吧。
又有自划船靠过来。船上一个小男孩大约是尿急了,年轻的母亲坐得尽量挨着船舷,想要给孩子把尿。布离清楚地看到了孩子的小鸡鸡,喷出一道漂亮的抛物线,尽数洒在西湖里,不由得皱了皱眉,略感尴尬——往西湖里尿尿,也太夸张了吧?
这时另一条船迅速靠近,船上几个半大男生高声说笑,划桨的力道太猛,一不留神便撞在了先前那条船上。年轻的母亲还没来得及收回尿尿的孩子,就已经连同孩子一起跌入了湖中。剩下一位男士应该是孩子的父亲吧,大概不会游泳,急得哇哇乱叫,想拿桨去够,又够不到,汗水混着泪水流了下来。
没等闯祸的大男生反应过来,施放、马凯风、沈家杰已相继跃入水中,布离紧张地抓住船舷,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幸好,不大的功夫,母子二人便被捞起,送回船上。一家三口经历了劫后余生,抱头痛哭,都没来得及表示感谢。那位父亲不停地安慰着妻子和孩子,也顾不上指责闯祸的男生们。总算那几个男生还知道将功补过,以桨钩住被撞的船,奋力往岸边划去,想要尽快送那一家三口上岸。
施放、马凯风、沈家杰湿漉漉地爬回自己船上,布离赶紧搜包里的餐巾纸,可是对付三个全身都湿透了的人,几张小小的餐巾纸又有何用呢。
“咱们快点往回划吧,你们得回宾馆洗个澡换身衣服才好,别感冒了。”布离说。
“嗯,回去吧,湿衣服穿着不舒服。可惜了,搅了布离泛舟的雅兴。”施放一边脱下外套绞水一边说。
“说什么话嘛。划船什么时候不行啊,你们可是救了一大一小两条人命哎!我好骄傲——我的朋友全是英雄哦!”
“哈哈哈,这么点小事就英雄啦?凯风说得没错,布离你还真是小孩子,也不想想我是干哪一行的。”
布离不好意思地拍拍脑袋,笑了。眼光飘到马凯风身上,马凯风已经拿起桨,稳稳地开划了,短短的发梢还在滴水,健壮的胸肌、臂肌透过紧裹的湿衣服绷显出来。察觉到了布离的目光,马凯风朝她看过来,给了她一个抚慰的笑。“下回再来划船吧,总有机会的。”
“是啊,我陪你,布离。”沈家杰接话道。
“好呀。师兄你也好棒,毫不犹豫就跳下去了,我真的很为你骄傲哎!”
沈家杰笑得有点腼腆。
第26章
步入夏天,布离终于下定决心要学游泳了。她向来怕水,曾经小时爸妈带她到千岛湖玩,布爸不给她穿救生衣就直接将她扔入水中,而千岛湖即使靠近岸边水也很深,吓得她胡乱扑腾,呛了好多水,才被拽回来,从此坚决不肯再下水。这回在西湖目睹了落水救人事件,居安思危,想要把游泳学会,以求意外发生时能多一项自保的本领。
T大就有游泳池,布离办了卡,央艺舟救她游泳。可是早场艺舟要睡懒觉赶不上,晚场人又太多布离觉得别扭。没办法,只好转求马凯风,反正每天早上他也要给布离补习英语的,顺便连游泳也补了吧。只是不习惯面对马凯风的裸体(虽然不是全裸),他的身材实在太漂亮太性感了,不经意的碰触,轻易就在布离心中激起层层涟漪。她渴望接近,又抗拒接近。尤其马凯风从容平静的神态着实让她脸红,然后又不由自主地感到懊恼。
马凯风看布离表情变化颇觉有趣。这丫头把所有想法都写在脸上了,让人不知说她什么好。布离进步很慢,因为胆小,也因为分心的时候太多。马凯风始终耐心,没有责骂,没有嘲笑,只一昧地鼓励,小心不碰到布离身体的敏感部位,免得布离尴尬。
但是没过几天,沈家杰也出现在游泳池里,脸色不善。布离没来由地一阵心虚,本能地,就往马凯风身后躲。却被马凯风一把拽出来,不得不硬着头皮和沈家杰打招呼。
“早啊,师兄……”
“早,布离。你这是在学游泳吗?”还好,听上去不是很生气的样子。
“嗯。我都这么大人了还不会游泳,多没面子呀。赶紧学会才好嘛。”
“为什么不找我教你?”
布离吐舌,避无可避,“早场人少,我要游早场嘛……师兄又不习惯早起……”
“布离!”沈家杰紧紧抓住布离的胳臂,“你明知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起个早又算得了什么?!”
布离惊呼:“师兄你弄痛我了!”
沈家杰连忙放手,略带自责地揉了揉布离的胳臂,顺势抱住了布离,在她头顶呢喃,“我该拿你怎么办呢?布离,布离……”
布离毫无防备地落入沈家杰赤裸的怀中,唇已贴住沈家杰锁骨下的肌肤,真是无比尴尬,羞得脸色绯红,使劲推又推不开,小脑袋费力地转了转,想要寻马凯风来解围。马凯风却早在沈家杰刚出现时点头权当打过招呼了,之后便一直在深水区自在地游来游去,根本不理会这茬。
“师兄……别人会笑啦……”
“管他……布离,我要你做我的宝贝你忘了吗?不要跟其他人太接近了好不好?你瞧你才穿了多一点……”
“什么跟什么嘛!游泳不穿泳衣难道还要穿棉袄啊?你穿得比我还少呢!”布离不服气地剁脚,“再说了,马凯风又不是其他人,他……”
忽然说不下去了。他怎样?他是自己的什么人?凭什么自己老是赖着他,他又为什么总是任由自己赖着他?布离脑中轰地一声炸开了锅,各种各样的想法纷至踏来,一波又一波地冲击她心房,搅得她一团浆糊。
沈家杰觉察到布离的异样,紧张地放开布离,很快又霸道地吻了上来,边吻边含混不清地说着,“不许想……我以外的人,不许……”
布离的小脑袋瓜更乱了。下意识地推拒。
马凯风终于不再对布离的处境置身事外,披荆斩浪地游过来。可是等他游到时,沈家杰已经停止入侵,正望着羞愤地跑向更衣室的布离的背影,兀自回味唇边布离的余香。
两个男人面对面站着,一通电光火石的交战。沈家杰抱臂扬眉,挑衅地望向马凯风,低声却坚定地砸下一句话:“我可以把命还给你。但布离——我不会放手!”
马凯风没有回话,眸中闪过一点亮光。半晌,伸手拍了拍沈家杰的肩,微微一笑,敌意顿减。“走吧,冲澡去!那个傻丫头动作慢,我们到出口等她。”
第27章
布离的游泳池生涯,从此发生了变化。沈家杰自荐为游泳教练,马凯风虽然也还是每天去,却总是一个人游。渐渐地,游早场的女生猛增。恨得布离牙痒。终于有一天,连艺舟也去了。布离狂怒之下彻底爆发,“好你个张艺舟!叫你教我游泳你不能起早,不要你教了你倒能起早了,我我我……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好姐妹!”
张艺舟涎着脸,亲亲密密地搂住布离,附在她耳边悄声道:“臭丫头,我来看帅哥不行吗?你有沈公子这么好的教练,还记挂我干撒?”
布离气得乱翻白眼。张艺舟爽朗地大笑着,去追寻马凯风了。
“没事翻什么白眼呢,也不嫌难看!”沈家杰轻轻地捏了捏布离的脸蛋,“去,练蹲壁滑行,别老浪费时间了。”
“休息一下嘛。游泳好难学哦。”布离嘟着嘴,有点想打退堂鼓了。
“真没志气!”沈家杰随手刮她鼻子,“游泳多好玩的事啊,你看你已经学会在水里呼吸了,离真正会游就只差一步而已,加把劲嘛。”
布离打掉沈家杰的手,“师兄!拜托你管好你的手啦!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我都S了几百回了你知不知道啊?!老是动手动脚的,也不看看周围多少你老人家的粉丝怒目而视呢,再这样我可换教练啦——让你下课!”
“你——”沈家杰有点哭笑不得,“什么烂理由啊,有你这么大牌的学生吗?大不了换个游泳池嘛!”
深水区里,马凯风隔着泳镜的眼神,时不时地飘往布离的方向。趁他停下休息的间隙,张艺舟找话和他搭讪,他仅仅是礼貌地答几个字,尽量不显得心不在焉而已。可心境上的疏离,却是令人无法忽视的。艺舟唯有暗自叹气。
布离还真的换了个游泳池,就在T大附近的一家小区里,是室外的。早场几乎就没有人,布离很满意。只是马凯风没有跟过去。
沈家杰仍旧时不时戏弄一下布离,布离真显出生气来的时候又温言软语地哄着、插科打诨地逗笑着,让布离无法真的恼他。有时布离无奈地想,这个沈师兄莫非真是她的克星啊,怎么就能轻轻松松把自己拾掇得服服帖帖,不得不被他牵着鼻子走呢。
好在,沈家杰也不是一点不干正经事的主,赶在暑假之前,终于算是教会了布离游泳,布离勉强能在水里狗刨几下了。
暑期布离在林川和青青的影响下,加入了杭州的一个民间户外运动组织,经常跟着老驴们登山,顺便做点美化环境的公益环保事业。由此知道了不少西湖周边一直叫不上来的山名,什么马儿山、头龙头、仰岭峰、棋盘山等等,更赶上探访淳安山区的贫困学生,亲眼目睹了交通不便的山区贫困人群生活的窘困,读不起书的儿童天真的带怯的单纯善意的目光让布离想哭。布离扣下返程车费,剩余的钱全部捐了,又逼着青青捐钱。青青气得一路埋怨布离,哪有这么败家的,量力而行懂不懂啊!这才看见几个困难家庭,要到云贵川藏去的话,除非先把四大国有银行全部打劫了,否则怎么够你捐的!
布离回家以后开始攒钱。沈家杰动员她去东北避暑,她反过来动员沈家杰别去了,省下钱来助学吧。沈家杰瞠目结舌,这个傻丫头也不掂掂自己几斤几两,干的都是些什么因噎废食的傻事啊。转而走上层路线,也不知他哪来的本事,搬出布爸给布离洗脑,连哄带劝地送她上了飞往大连的航班。
第28章
大连的天空好蓝,好高,温度比杭州那种火炉宜人得多了。布离办好入住手续,就迫不及待地要去看海。沈家杰先带她去了星海广场。星海广场号称是亚洲最大的城市广场,面积确实很大,广场中心大理石板雕有十二生肖,沈家杰和布离各自站在自己的属相上拍了照,据说能带来好运。看看自己脚下那头猪,沈家杰笑言:“布离,咱俩应该换换属相啊,你不是想做猪圈里的猪吗?我倒是更愿意当老虎。”
“纸老虎吗?好啊,换就换!”
于是俩人又换着站上去拍照。
“小猪!你的猪鼻子哪去了?”
“切!你的老虎屁股呢?”
相视大笑。沈家杰心里甜蜜蜜的,牵着布离往海边走去。海风吹起布离的长发,凉爽沁人,带着一丝海水的咸腥味,淡淡的并不觉得难闻。
赤足踩在沙滩上,布离冲向大海。海水打在她小腿上的那一刻,她乐得张开双臂,迎着大海喊出声来,“哇——好舒服哦!”
沈家杰唇角含笑望着布离,这丫头还真是给点阳光就灿烂。“这里沙子不好,有点硌脚。咱们去南部海岸吧,那里有个人工浴场,沙子都是从北戴河运来的,比这儿好多了。你还可以顺便狗刨两下——泳衣没忘了带吧?”
“带了啦。师兄又笑话人,你自己难道不是从狗刨过来的?”
“嘿嘿,我直接学的蛙泳好吧?自己笨,就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笨啊?”
“师~兄~~”布离噘起嘴巴,横了沈家杰一眼,小声嘟囔着:“有什么了不起嘛……神气个什么劲哦……”
星海人工浴场,传说中国内最大的人工浴场,海岸两头是狐形的防波堤。风平浪静。
换上泳衣,沈家杰就要下海。布离说等等,坐到沙滩椅上,拿了支防晒霜把裸露的部分都抹了一遍,转而递给沈家杰。沈家杰笑嘻嘻紧挨着布离坐下,伸胳臂伸腿地等着布离伺候。
布离脸上飞起红晕,推了沈家杰一把,“师兄你肉不肉麻啊,拿着——自己涂啦!”
沈家杰翻个白眼,“那就算了,女孩子家家的。男人防什么晒嘛!”
布离气结,“哼,现在可是夏天,晒伤了别指望我会同情你哦!”
布离毕竟才刚学会游泳,只敢在最靠岸的海水里扑腾扑腾。沈家杰则来来回回游得很远了又游回来,布离羡慕地以目光追随沈家杰的矫健身姿。
沈家杰游完第三个回合时,把布离拉上了岸,要她休息,说海水里泡时间长了对她的皮肤不好。于是布离躺到沙滩椅上。沈家杰给她开矿泉水补充水份,还非得坚持要将自己的T恤盖她身上。
“不要啦,泳衣还是湿的,等下你的T恤没法穿了。”
“别管我,穿件湿衣服怕什么的。盖上盖上,别给人看去了!”
“神经病!”布离抓起身上的T恤扔回给沈家杰,“多看两眼又少不了肉——不是你说的吗?再说了,除了你,谁看我啊?”
这话一说出口,布离就后悔了,小脸立马变得红彤彤的,尴尬之下一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侧过身去留了个后背给沈家杰。
沈家杰心动神怡,跪到布离身旁,扳过布离,将那双娇小柔软的手从主人脸上拿开,握在自己手中,低头吻在布离眼睛上、鼻尖上,布离本能地想要退缩,却被沈家杰欺上身来,强硬地将布离禁锢在了一个极小的空间。
沈家杰的唇落到布离唇上,先是轻轻的碰触柔柔的吮吸,继而以舌去撬布离紧抿的唇,布离到底忍不住“唉呀”了一声,沈家杰立刻长驱直入,灵活地与布离的舌纠缠在一起,许久……才重重喘息着放开布离,下身的饱涨令他难受得恨不能就地解决掉布离,却强忍着,扔下布离直冲向大海,泡在凉凉的海水中让不停叫嚣的欲望冷却下来。
布离被沈家杰冲向大海的举动吓了一跳,唰地坐起身来,使劲张望。过了一会儿才猛然醒悟,羞得将脸埋在大腿上,半天不敢抬头……
连续去了几次海滩,沈家杰果然有点晒伤。他的皮肤怎么晒也晒不黑,而是越晒越红,碰触时会有点疼。只要布离一不小心碰到他的皮肤,他就夸张地抽气,“咝……好痛,好痛……”布离叫他抹防晒霜,他还是死皮赖脸伸胳臂伸腿地等着布离动手,就是不肯自己抹。哭笑不得之余,心软的布离只好含羞带怯地帮沈家杰抹了脸、手臂和背,然后将防晒霜扔到沈家杰身上,“剩下自己涂了啦!师兄真不害臊!”沈家杰呵呵笑着,心中的幸福感满得都要溢出来了……
大连保存着非常完整的有轨电车轨道,布离从没坐过有轨电车,专程去感受了一下,坐203直达海之韵公园玩了一圈。接下来游老虎滩海洋公园、贝壳馆、棒锤岛、旅顺,行程宽松有趣,沈家杰简直就是个万事通,食宿行全部安排得妥妥当当。最重要的是,没有再搞什么让布离脸红心跳的事情出来。
第29章
布离升入大三的同时,沈家杰的公司开始投入运营,选址在浦东。沈家杰在公司附近租了套公寓,上下班方便一些。布离对生意场没有兴趣,只一起吃了顿开伙饭,真心预祝沈师兄事业成功。
沈家杰的员工和他同样年轻,都是些有激情有能力有野心的男人,缺的只是资本。所以沈家杰是老板,而他们是伙计。好在,沈家杰身上似乎天生就带有很强的亲和力凝聚力,他的团队,非常有团队精神、非常有战斗力。只是毕竟才刚起步,万事开头难,沈家杰亲力亲为忙得人仰马翻,无暇照顾布离。
布离反倒觉得自由了。出入马家的次数明显增多。
这天晚上布离从叔叔家吃了饭回来,月色明亮,星光闪烁,竟是大城市中极少有的好夜色。禁不住心中雀跃,看看时间还不到九点,布离拐了个弯,往马家的方向走去。
快到时,远远地看到单元楼里出来两个人影。其中一个高高的是马凯风,另一个是好久没有见到过的赵心月。布离停住脚步,下意识地躲到旁边大树的阴影下。
两人低低地说着什么话。仿佛是道过再见了,忽然赵心月踮起脚尖,吻上了马凯风。布离的心猛地一痛,象是被针扎到一般,身子也不由自主地跟着颤抖,脑袋更象要爆炸似的嗡嗡作响,泪水不可抑制地顺着脸庞汩汩而下,面前景物模糊成一片,根本没看到接下来马凯风不客气地推开赵心月的动作。
布离心里乱成一团,整个人浑浑噩噩、难受得无可形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的宿舍。倒在床上,仍然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宿舍里只有乐田在,吓得连连追问这是怎么了怎么了,谁欺负我们布离了?布离咬紧牙关,死活不开口。
乐田于是打电话给林禹琪,让他问问沈家杰是不是和布离吵架了,这会儿布离正哭得一塌糊涂呢。没多久布离手机就响了,布离不看也不接,任由它响着。
半个多小时后,沈家杰匆忙赶到。艺舟也回宿舍了。两个女生搞了点小动作,把管宿舍的阿姨支开,让沈家杰趁机溜上楼去。
可是,当沈家杰抹着汗,紧张地坐到布离床边,预备问话时才发现:布离居然睡着了!就这么哭着哭着——睡过去了!天哪,真不知道布离哪来的这种本事,这也能睡着?!沈家杰又惊又恨又担心,却也无计可施,舍不得叫醒布离。就此离开又觉得无法放下心来,于是动作极其轻柔地抱起布离,要带她到自己住处去。
艺舟跳出来拦在门口,“喂,你想带布离去哪里?”
“当然是去我那了,这个样子我怎么能把她留在寝室。”
“放下放下,你给我把布离放下。有没有搞错,到你那不成了羊入虎口,有去无还撒?!”
“你……”沈家杰额头上青筋暴起,“布离本来就是我的人,我会照顾好她!”
“吹吧,你就吹吧,布离什么时候是你的人了?就布离这种傻瓜,她会是你的人了才真是怪了呢!”
乐田也觉得让沈家杰带走布离有点不妥,几个人争执来争执去,倒把布离给弄醒了。
布离揉揉眼睛,眼睛好酸痛。勉强打量四周,被沈家杰近在咫尺的一张脸吓了一跳。“师兄……你怎么来了?抱着我干嘛?放我下来呀!”声音因为哭过而略带了沙哑。
沈家杰只得将她放回床上。
“布离你在搞什么?怎么哭成这副鬼样了?”沈家杰心疼之下,口气隐含了责备。
不提则已,一提布离的心就抽痛,又开始黯然垂泪。沈家杰紧赶着擦都来不及。
“到底怎么了?好好地又哭?”
……
“说话呀,哭有什么用?”沈家杰急得团团转,布离就只是哭。
“再哭,再哭我就当众吻你啦!”沈家杰凑在布离耳边低声威胁了一句。布离吓得打了个嗝,还真止住了哭。只是小鼻子还一抽一抽地,十足一副可怜相。
沈家杰叹口气将布离揽入怀中,轻轻拍打抚慰着。“小傻瓜,到底什么事值得你这样啊,别忘了你还有我,来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吧,让我帮你好不好?”
“……没有,没有什么事。我……”布离擤了擤鼻子,努力装出无事人的样子,“我走路不小心,摔了而已。”
“摔哪了?我看看。”沈家杰说着就要掀起布离的裙子查看。
布离羞得捂住裙子,从沈家杰怀中滚回床上,却又被沈家杰抓回怀里,脸儿贴在沈家杰胸口,听着沈家杰沉稳的心跳,嗅着沈家杰身上的味道,心思却不知飘向了哪里。
“布离宝贝乖,跟我走吧,住到我那去,让我来照顾我的宝贝好吗?”沈家杰的低语在布离耳畔温柔地响起,如魔咒般,要摄走她的心。
“哦……”布离无意识地应着,手指在沈家杰胸口划过来、划过去。
沈家杰捉住她的手,皱起眉头,“布离你根本没听我说啊?我让你跟我走你听明白没有,怎么答应得这么爽快?”
旁边张艺舟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沈家杰瞪了她一眼,她回给沈家杰一个揶揄的眼神——你也清楚布离压根不会跟你走啊?
布离终于神魂归位,抬头望向沈家杰,眼中还浮着一层水气,看不真切沈家杰的面容。“师兄,我头好痛。想睡觉。很迟了吧,你该回去休息了,明天还要上班呢。”
“我再陪你一会。你睡吧。”
沈家杰安顿布离躺下,布离又催他,“师兄走了啦,我没事情的。你不走,别人都没法睡。”
无可奈何地摸了摸布离的脸,沈家杰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第30章
第二天起床,布离仍旧头疼,挣扎着爬起来。还是误了补习时间。
马凯风已经站在宿舍楼下,打电话来催。布离匆匆洗漱了就往外冲。可是越急越容易出错,刚跑出宿舍楼,就绊了一跤,膝盖重重地撞在水泥地上,擦破好大一片,手肘本能地撑了一下也跟着破了。
“丫头!”马凯风皱眉扶起她,心疼地检查伤势。“毛手毛脚地,着什么急呢你?着急也得看路呀!”
眼泪在眼框中打转。布离咬紧了唇,倔强地坚持着不让眼泪流下来。
“咦,怎么眼睛这么肿?”马凯风一颗心往下沉了沉,声音也有点发沉,“是因为沈家杰?说,他对你做了什么?”
明明是你,明明是你……布离心里碎碎念着,泪水到底还是滑落下来。
马凯风不再问什么,打横抱起布离,往医务室走去。布离温顺地搂着马凯风的脖子,小脸藏在马凯风颈窝处,任性地将眼泪尽数蹭在他干干净净还留有阳光味道的T恤上。
上完药,马凯风仍抱着布离往回走。
布离贪恋马凯风的怀抱——那样厚实温和的怀抱,仿佛找到了依靠,心中的委屈也冲淡不少,但还是繁杂一片,剪不断、理还乱。
快到寝室了,斜刺里冲出一个沈家杰。一眼看见布离窝在马凯风怀里,沈家杰的脸登时就青了,“都说了叫你不要让人随便接近,怎么不长记性啊……”
“师兄?”布离惊呼,“怎会这么早就来……哦——你昨晚没回去?住人家寝室了?”
“是啊,要不今天还得从浦东赶过来,来回路上太浪费时间。”沈家杰长臂一伸,就要抢人。
马凯风抱紧了布离不放手,脸上平静得没有表情,仔细看才能发现,在他眼底最深处有簇小火苗在燃烧。
“放下布离!”沈家杰怒视马凯风。
“让开!”马凯风不买沈家杰的帐。
沈家杰也不买马凯风的帐。布离心下惴惴,赶紧从马凯风怀里溜了下来,自己一瘸一拐地走。
“师兄去上班吧,我没事了。”
“一天不去,公司又跑不了,有人在就行了。”沈家杰挽起布离的胳臂,“走路悠着点,小傻瓜!怎么摔跤的总是你啊?”
“不小心嘛,又不是故意的。”布离感觉不到马凯风的身影,回头去寻,却见他已停住脚步,定定地站着不动了。只几步路的距离,布离的心却瞬间失了方向,似乎那个高大清俊的人儿已是遥不可及。眼泪开始泛滥。
“哎——怎么了又?动不动就下雨,还没到黄梅季节呢!”沈家杰有备而来,竟从口袋里掏出块小毛巾给布离擦泪。
马凯风身形震了震,犹豫片刻,到底还是疾步上前,拽过布离,低声道,“你跟我来!”
“不行!”沈家杰拽住布离另一侧手臂。
布离哀哀地看着马凯风,泪水未尽,眼前只得一个模糊的轮廓。昨晚那一幕自动在心中重放,布离闭上眼痛苦地摇了摇头。马凯风的手僵了下,慢慢放开,转过身默默地反方向走远了,背影说不出的萧索。
第31章
沈家杰连哄带骗地将布离弄到他的住处。该上的课托乐田帮忙请假。
布离倒在沙发上,咬着唇努力控制情绪,心里又乱又苦。耳中嗡鸣,似乎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叫嚣:是他!是他!你喜欢的是他!布离抱着头,无法相信,也不愿相信。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以?他是如同自己家人的人啊,他于自己亦师亦友亦兄啊,他有喜欢的女生啊,他……他是不属于自己的呀……
沈家杰给浴缸放满了水,又从衣柜里拎了自己的T恤出来,抓布离去洗澡。布离不想动,沈家杰抱起她往浴室走,边走边在她耳边低语,“布离乖,泡个澡很舒服的。你可以自己洗,也可以求我帮忙——说吧,想选哪种?”
布离打了个寒颤,“我……我膝盖还有伤呢……”
“没事,我这里有药,一会再给你涂上。”沈家杰拿脸蹭了蹭布离的额头,“乖,把烦恼都洗掉吧,我的宝贝不需要烦恼。”
布离泡在浴缸里,果然身心都慢慢放松下来,心痛过了劲反倒平静了。深呼吸,布离告诫自己不要再想一些没有可能的事了,马凯风那样好的人,是理应获得幸福的,她不要、也不能做他幸福路上的绊脚石。眼眶渐渐又湿了,布离狠狠抹了把脸,甩甩头,强迫自己别再庸人自扰。
沈家杰宽大的T恤套在布离身上,差不多可以当裙子了。布离自己看了都觉得搞笑。沈家杰又重新给布离上了药,手势很温柔。然后布离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很快就有一大盘冰镇西瓜、橙子的切片拼盘摆到她面前。布离心中感动、内疚,禁不住觉得受之有愧,“别再对我这么好了,师兄,我没法对你……”
“别说——”沈家杰伸手捂住布离的嘴,把布离后面的话堵了回去,“什么也别说。给我一个机会,也是给你自己一个机会——懂吗?”
布离定定地望着沈家杰,眼眶又湿了。这一次,是为了眼前这个,一心对她、永远为她留有余地的人。
下午沈家杰开了电脑处理公务,安排布离在客房午睡。哭过之后容易疲倦,布离只辗转了几下,很快就入睡了。
门铃响起,沈家杰去开门。夏家蓓赫然出现在门口。
“你来干什么?你怎么知道这里的?”沈家杰堵着门不让她进。
“这么不欢迎我啊?要找到这儿还不简单,去下你公司自然有人会告诉我。”
沈家杰真后悔没提前和公司里的人打招呼。
“这是我私人领地,不欢迎外人。你回吧。”
“就不!为什么不让我进?我又不是外人。”夏家蓓眼珠滴溜溜地转,嘴巴翘起,“阿杰哥哥,你不会藏了什么女人在家里吧?”
“无聊!”
夏家蓓执意要进,沈家杰执意不让她进。僵持中,夏家蓓瞅准机会,哧溜一下从沈家杰腋下钻了过去,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进客厅,直奔布离午睡关起的那扇门。
沈家杰随即扑上来,却没能拦住,夏家蓓已经打开了门。
布离脸朝里侧躺着,一头秀发披散在枕头上,纤细的胳臂露在空调被外面,轻微地打着小呼噜,睡得正熟。
“好哇,果然藏了女人!是谁?!”
没容夏家蓓靠近布离,沈家杰便抓住了她,要拖她出去。
“放开我!阿杰哥哥你太过分了!明知道人家喜欢你,你偏偏要找其他女人!”夏家蓓气得大叫大嚷。
“嘘!你给我闭嘴!”沈家杰小声地恶狠狠地说。
布离被闹醒,坐起身来,看着眼前的情景不由得呆了一下,“小蓓?!”
“布离!”夏家蓓叫起来,“原来是你!你——你是不是和阿杰哥哥做过了?”
“关你P事啊!滚!”沈家杰真的怒了。
布离傻愣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所谓“做”是何意,又急又羞,瞬间脸就红得快要发紫了,慌忙为自己辩护,“小蓓你别乱讲啊,我只是睡个午觉而已。师兄你也别这么凶啊,小蓓是女孩子……”
可是沈家杰不管,毫不心疼地硬拽着夏家蓓往外走,砰地一声将夏家蓓关在了门外。
布离无法再睡,也无法再呆下去,眼神都无法和沈家杰对视,非要回校不可。沈家杰叹口气,将布离按坐在沙发上。
“小傻瓜,管别人怎么说呢,身正不怕影子歪不是吗?放心我不会欺负你的,你是我要爱一辈子宠一辈子的人,只要你不点头我绝对不会真的碰你,就算你点头了我也得考虑考虑——瞧你瘦得!我还嫌硌得慌呢!怎么也得先把我的宝贝养胖了再……”
沈家杰说着说着又不正经了,东捏一下西掐一把的。布离更加手足无措,小脸红红地,左躲右闪地甩开沈家杰的手,懊恼道:“还说不会欺负我!你明明总是欺负我!我……我还是回去了。”
第32章
因为赵心月,布离忽然有点明白过来,自己对马凯风似乎是有着特别的情愫的,一时百感交集,进退维谷。再见马凯风时,布离内心挣扎,只觉处境尴尬;马凯风却一如既往地云淡风轻,表面看不出有什么不同。只是更加关心布离的日程安排,总在没课的时候伴着布离,对那天布离的反常也未深究,更不过问沈家杰和布离之间的情况。而布离,对于有马凯风在身边,也并非没有欣喜。
这天布离播音,播报完例行内容,放上音乐,关掉话筒,坐在转椅上转啊转啊地听音乐。马凯风破开荒地推门进来。
布离傻傻地盯着马凯风,马凯风抬手揉了下她头顶,“丫头,发什么呆呢?”
“啊……我在听音乐呀……”
“呵,傻丫头,好久没到我家吃饭了,等会儿跟我回家?”
“哦……好啊。”布离微笑着,却低垂了头,不敢多看马凯风。
到点结束了播音,布离跟着马凯风往马家走。正是学校里最热闹的时候,成群结队的学生从食堂出来,奔赴校外、奔赴水房、浴室、自修室、宿舍的比比皆是。马凯风习惯性地护住布离,布离一颗心不由自主地悸动……
一辆自行车左弯右拐地骑过来,骑手和布离都想避一下,却偏偏选择了同一个方向,还是要撞上。马凯风一把抱过布离,打了个旋,避开了。
布离身体紧贴着马凯风的身体,体内不可抑制地涌起好多股小热流,燥动又喜悦地横冲直撞,撞进她心房,撞得布离脑中一片空白,只余本能,支配着她伏在马凯风胸前一动也不肯动。
马凯风已然察觉布离的失态,将她圈于怀中,静候她自行恢复。布离好半天才清醒过来,“呀”了一声,挣脱马凯风的手臂,红着脸匆匆跑到了前头。
马凯风哑然失笑,心中滑过一阵暖流,这丫头,真是傻得可以。手插到裤袋里,马凯风在布离身畔吹起了轻快的口哨。布离偷眼去瞧,眼神正好和马凯风含笑的视线对上,禁不住一阵心跳加速。
在马家,郑老师埋怨布离老是不见人影,布离不好意思地笑。马老师说来了就好嘛,小孩子总要有点自己的空间的。
饭后布离照例在书房挑书看。马凯风端着水果和牛奶进来,静静地坐到布离旁边,默默注视布离。布离奇怪地看了他几眼,心跳又开始加速,忍不住问:“干嘛看着我?今天不玩游戏了?”
“没什么。感觉你最近不太高兴,到底有什么心事?”
“……没有啊,我不是和以前一样?”布离小声说,心不在焉地翻着书。
“不要口是心非,你可不是会撒谎的人啊,丫头。”
“哦……我真的还好啦。”
“……那好,万一有什么烦恼的话,倒出来就好了,不要憋坏自己。记住了?”
“嗯。我知道。”布离心里又苦又甜。抬头给了马凯风一个感谢的微笑。
马凯风也笑了一下,身体侧倾,手在布离头上轻抚了几下,顺势将布离揽入怀,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布离乍惊还喜,虽则心里犹疑不定,却还是柔顺地依偎在马凯风身上,只愿时光冻结,只愿没有任何人和事的干扰……
第33章
十一黄金周里,马凯风陪父母到济南看望亲戚。布离记挂淳安山区的孩子,收拾了好多书想要带去。沈家杰不放心非要当跟班,结果为书所累,差点没搭上半条命。公交只能通到有公路的地方,剩下几十里山路必须靠两条腿。可怜沈家杰扛着那些书翻山越岭走得腿都软了。布离心下抱歉,主动给沈家杰拭汗、递水、时不时地请他停下休息。沈家杰笑嘻嘻不以为苦,只是停下来就要偷香一个,抵作他的劳动报酬,搞得布离不得不和他保持三丈远的安全距离。
村里正在疯玩的孩子见到布离都很高兴,拥着布离和沈家杰往学校走。有爱讲话的在路上就告诉布离,他们的老师走夜路摔坏了腿,已经好多天不能动了,学生们早就提前放了大假。
果然,小学唯一的一位叶老师,正躺在床上,小腿骨折处打了石膏,她的丈夫既要管地里的活又要带小孩还要照顾她,忙得脚不点地。布离看着难受,却帮不上多少忙。当叶老师感叹说代课老师找不着,怕是要耽误孩子们一两个月了时,布离眼睛一亮,冲口就说她来代课!沈家杰心里格登一下,却又说不出个不字。
布离沈家杰自己动手,将叶老师住处空着的两间小屋打扫干净了,搭起自带的帐蓬,权作住宿之用。
学校没有图书室,瘳瘳几本课外书已被翻得支离破碎。沈家杰在几个小毛孩的帮助下,找了些木板,装订成简易书架,用来放置布离带来的书。书全部上了架,布离又仔细地编了书目、贴上标签、做了个借阅记录本,鼓励孩子们都来借书看。
村里手机信号不好,要走很远才能打手机。也不通自来水,吃的喝的洗的全部是用半剖开的毛竹杆从山上泉眼处引下来的泉水。泉水清冽,带着些微甜味,布离洗漱时大呼奢侈——没准这水比农夫山泉更好,拿来洗脸洗脚洗衣服真是太可惜了!
晚上两人并肩坐在院内小竹椅上,仰望夜空,黑色天幕缀满点点星光,神秘又美丽,一不留神就望痴了过去。布离的心越来越柔软,越来越纯净……
“喂,小傻瓜,你不会真的要在这里呆一两个月做代课老师吧?”
“啊?哦——当然是真的。你没看叶老师不能动吗,我刚好可以顶上呀,要不孩子们都没有老师,成天瞎逛浪费时间。”
“疯了你了,自己还是个学生呢。你要上的课怎么办?老师点名怎么办?总不能天天让人代你答到,你们才几个女生呀,太容易穿帮了!”
“我找马老师帮忙请假好了,怎么说我也是做好事啊,学校应该体谅嘛……”
“不成!我不同意!别忘了,还有你爸你妈那关呢。”
“呃……那倒是,”布离皱了皱眉,“爸爸妈妈那怎么办啊,他们会骂我吧。师兄帮我想想办法?你跟我老爸好象很谈得来哦……”
“做你的大头梦去!别指望我会支持你,最多我也多留几天,让你过过当老师的瘾,回头我走的时候再把你带走。”
“不要啦,我都和叶老师说了的,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
“谁让你说话之前不经过大脑的?也不考虑下实际情况,你以为你的时间自己想怎么安排就能怎么安排吗?说你傻还真傻了!”
“师兄——”布离小声抗议,“我又不是没脑子。虽然会脱课,但是我还可以自学的呀,回去以后再用下功,对学业不会有什么影响的,反正也没人指望我拿奖学金。”
“唉,你呀!”沈家杰无奈地摇头,“好心归好心,但是滥发好心之前拜托你先想想自己好不好?”
“嗯,好。下次我会记得。”布离低眉顺眼地说,“这次你帮我摆平我爸我妈那边行吗?”
“嘿,学会顺竿爬啦?”沈家杰唇角微微上扬,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和布离讲条件,“你给我什么好处?早上亲十下晚上亲八下?还是早上亲八下晚上亲十下?”
布离既羞且骇,“师兄又乱开玩笑!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谁跟你开玩笑了,没好处的事我不干啊——别忘了我可是生意人!”沈家杰闲闲地拽拽地说。
“真是的!不愿意帮忙就算了!我要去睡了,明天早点起来去看日出吧。”
“哇噻,这才几点?要睡你睡,我可睡不着。不过,如果你邀请我陪睡、讲讲睡前故事什么的,我倒是可以奉陪。”
“又来了!师兄你都成老油条啦!”布离跺跺脚顾自进屋去了。
第34章
沈家杰提着户外电筒,和布离一起爬到村里的最高峰上,等待日出的那一刻。薄雾氤氲,晨风寒凉,空气清新得仿佛能涤净人的心灵。布离深呼吸,满心欢喜,却冷不防打了个大喷嚏。沈家杰立刻要脱他的冲锋衣。布离不让,“一会儿太阳出来就不冷了,你脱了就只有一件短袖,会感冒。”
沈家杰嘿嘿一笑,敞开冲锋衣,将布离纳入进来,用体温为布离保暖。
布离不乐意了,挣扎着要出来,却被沈家杰紧紧搂住,耳鬓摩擦,沈家杰的声音充满盎惑,“乖乖地不要乱动,我不会伤害你的。你永远都是我的宝贝……看吧,太阳就要出来了——”
天边开始出现一抹粉色,又渐变为赤红,一个大红圆球缓缓升起,在即将完全显露出来时似乎突然往上跃了一跃,一下子半边天都绚烂起来,硕大的太阳冲破一切阻碍光芒万丈地完美登场。布离嘴巴张成O形,“哇,真是壮观!好好看!明天还来!”
沈家杰差点跌倒,还来?天天起这么早,真是要命了……
布离向叶老师了解课程进度,着手备课。学校是混合编班的,只有两个班级,一二三年级一个班,四五六年级一个班。老师要穿插着教语、数、科学、音乐、美术、体育。
第一次讲课,布离很紧张,尤其底下亮晶晶的几十双单纯清澈的眼睛充满信任地望着她时,她心里更是捏一把汗!但讲着讲着就放松了,状态越来越好,孩子们也听得非常投入。布离内心十分满足。
但是沈家杰催着布离要走。尤其他与公司联系时,得知有个有意向的客户希望亲见他面谈,更是要马上出发,逼着布离去和叶老师辞行。布离不干。
“师兄你走你的好了,我等叶老师好点了再走。”
“留你一个人,你让我怎么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这里民风淳朴,我又是住在叶老师家里,师兄尽管放心就是了嘛。”布离不以为然地反驳。
“不成不成,你得跟我走。”沈家杰不容置疑地说,“不把你安全带回去,我就算白来这一趟了!”
布离不悦,“我自己的事,自己决定啦。师兄你凭什么干涉我啊?”
“……就凭我是你师兄,比你年长行不?”沈家杰顿了顿,语气放缓,“我知道布离一直很乖的,不要太任性了,听话啊……”
“我没有任性,我只是想帮点忙而已。T大少我一个不少,这里多我一个却能维持一个小学的正常运转。师兄!难道你不希望我做一个有用的人吗?”
“布离宝贝在哪都是有用的人,”沈家杰陪笑撸了下布离的头顶,似乎想要撸平布离的不合作,“你总要有自己的生活吧?不可能在这里安家吧?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别犯傻了,乖乖跟我走吧。”
布离皱紧了眉,执拗地坚持着,不肯让步。
沈家杰费尽口舌,都要口吐白沫了还是没能做通布离的思想政治工作,气得张牙舞爪,要不是实在没有把握能扛着这么个大活人安全走出山区,真恨不能打晕了布离强行带走!
僵持了两天,沈家杰放弃了。退一万步(他是这么认为的),说好他回去处理一下公司的事,过两周再来接布离。临走前左叮咛右嘱咐,其烦琐程度简直比布妈还有过之而无不及。连睡觉要关门关窗关灯都不拉下,布离哭笑不得,至于吗,她又不是三岁小孩!
沈家杰走后,布离给马老师打了电话,拜托马老师代为请假。马老师得知布离竟一个人呆在小山村里,义务为小学生们服务,深感震惊,虽然肯定了她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总觉放心不下,竟顺带着给儿子也请了假,命令儿子立刻出发去把布离安全带回来。
当布离正在课堂上给最小的几个孩子讲2+2=4时,玻璃缺了几小块的窗户外面,马凯风高大的身影越走越近,终于笑吟吟汗涔涔地出现在教室门口。布离目瞪口呆,握着粉笔的手僵在半空,强烈的喜悦瞬间冲击得她整个人都微微发颤。
孩子们见到陌生人都很好奇,叽叽喳喳没了心思听课,布离干脆放他们下课了。马凯风有备而来,从包里掏出好多小饼干、糖果、本子、笔什么的,一一分发给孩子们。教室里热闹得象是过节。
布离比孩子们更快乐。跟在马凯风后头,如同恋主的小猫小狗般,马凯风一个不留神没准就会踩着她。此情此景,马凯风心里又岂会没有感觉。
马凯风还给叶老师带了好多药品和补品,甚至还有一台可折叠的便携式简易轮椅。叶老师非常过意不去。马凯风以他一贯的从容平和,言语间慢慢让叶老师心安,也让布离心情平复下来。
第35章
接下来的日子,对布离而言可算得上是有生以来最快乐的日子。抛却城市中的一切,在宁静朴实的小山村里,在马凯风身边,布离深深陶醉。不奢望他属于自己,但至少,可以近距离地接近他、看着他、依靠他,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也许是山居纯净的生活影响了布离的心态,如今的布离,已经勉强可以放下一些、接受一些,念而不执,决心怀着感恩的心享受生活的过程而不去追问前因后果。
布离学的是生物,但山里不少植物她都叫不上名来,只能大致推断什么科什么属,反倒孩子们教给她好些植物名,还能告诉她哪些可以入药、哪些有什么毒性。马凯风主动承担了音乐、美术、体育、科学的教学,与孩子们打成一片,他的教学方式是活泼的,毫不拘泥于大纲,注重引导。天气好的时候经常在室外上课,大自然就是最好的教材和操场。甚至,他还和孩子们交流野外生存技能。山里的孩子都很野,出点什么意外也是很正常的,马凯风的意思是,他们的野外生存能力越强,意外情况下保护自己的能力也就越强,所谓技不压身,有备无患嘛。
正是“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的金秋时节,布离非常想组织学生秋游。向叶老师作了请示,真的领着孩子们秋游去了。一个大孩子牵一个小孩子,队伍快快乐乐地走在山路上,边走边唱:“走,走,走走走,我们小手拉小手,走,走,走走走,一同去郊游。白云悠悠,阳光柔柔,青山绿水一片锦绣。走,走,走走走,我们小手拉小手,走,走,走走走,一同去郊游。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马凯风背着大量的水和食物,汗不住地流。布离心疼,马凯风只是淡淡地笑言,比起负重30公斤的25公里限时越野行军来,已经轻松太多了。
大约花了一两个小时,一行人才到达目的地。那是一个山谷,开满各式野花,有几段小瀑布沿山阶哗哗落下,纯天然美景,无一丝人工雕琢的痕迹。布离高兴得手舞足蹈,找地方坐下来细细欣赏。
马凯风忙着给孩子们拍照,给布离拍照。又将水和食物发给孩子们,才坐到布离身边,递了吃的喝的给布离。布离双手托着腮,脸上挂着傻笑,“美景可以当餐,我不需要吃东西了啦。”
“呵,真是个傻丫头。”马凯风随手剥了个水煮蛋,直接喂到布离口中。布离心不在焉地囫囵吞蛋,却被蛋黄噎着,马凯风又忙着给她灌水。
“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敢跑来照顾这么多的小毛孩!”马凯风无奈地摇头,却并无责怪的意思,声音里满满的只有宠爱。布离吐舌,不好意思地笑。
孩子们采集了好多野花,做成花冠,有自己戴的,有送给布离的。布离头上戴不下,就往胳臂上套,身上满满的都是花瓣花香。
“我们布离要做花仙子喽,”马凯风调侃着,却也结了个花冠挂到布离脖子上。
“谢谢!”布离手抚花冠,体内有热流涌动,不敢看马凯风,侧过头去望向那片花海,脸上蒙了一层粉色。
马凯风低声哼起歌谣。
“不问你为何流眼泪,不在乎你心里还有谁。请让我给你安慰,不论结局是喜是悲。走过千山万水,在我心里你永远是那么美。既然爱了就不后悔,再多的苦我也愿意背。我的爱如潮水,爱如潮水将我向你推,紧紧跟随,爱如潮水她将你我包围……”
深沉的歌声轻轻拨动布离心弦,令她忽喜忽忧,如痴如醉……
偶然地,布离在学校附近小路旁发现了星星点点的雏菊,迎着阳光盛开,白色花瓣包裹黄色花蕊,小小的嫩嫩的,带着一派天真烂漫,摇曳着,招展着,散发淡淡的香味。不由得奇道:“雏菊在秋天开花了?有意思。”非要拉了马凯风去看。
“漂亮吧?春天大片大片地开起来,才真是美极了呢。”布离蹲下来以手抚弄着花瓣。
“丫头喜欢雏菊?”马凯风也在布离身旁蹲下,“知道它的花语吗?”
“是纯洁吧?还有天真?”布离想了想说。
“嗯,说得没错,还有可爱、快乐的意思。和我们布离风格很接近呵。”马凯风微笑着,看向布离的眼神温柔而含蓄。“不过,雏菊还有另外一种喻意,想知道吗?”
“想啊,你快说嘛。”
“总是这么心急,”马凯风一脸宠溺,视线稳稳裹住布离,“另外一种喻意,据说是——藏在心里的爱……”
“……藏在心里的爱?”布离呢喃着,心有所动。需要藏在心里的爱,很无奈很隐忍吧,幸福中带着忧伤,真是……适合自己的花语呢……
第36章
有了轮椅,叶老师可以坐在轮椅上,由大点的学生推着走动了。授课也就不成其为问题。马凯风虽然支持布离的公益工作,却并不表示赞成她置自己的学业于不顾,布离心里清楚得很。又鉴于布爸布妈对布离的擅作主张挺生气,布离到底还是决定返校。于是通知沈家杰不要再跑一趟了,她马上就要回去,马凯风会陪着她的。
沈家杰一听马凯风居然在他之前去接布离差点抓狂,这人也太神出鬼没了吧,有他什么事啊?!早知还不如放弃那笔生意!可事已至此,也只能等布离回来再算帐了。
布离走的那天,好多学生坚持要送她,搞得她眼眶红红的,恋恋不舍。
然而终须一别。
马凯风自然承揽了大半负重,尽量让布离轻松上路。布离头戴鸭舌帽,身穿快干衣,走得热了,将快干衣脱下绑在腰间,只着一件短袖T恤,小小的身子背着个大大的登山包,看上去有点滑稽。
走上山路时,马凯风让布离在前;走下山路,又换布离在后。布离本是习惯了马凯风的周到呵护的,但仍觉感动,小脸一直带着笑意。
停下休息了,布离坐在大石头上揉着酸痛的小腿。马凯风灌了一通水,走过来不由分说地单膝侧跪在布离面前,抬起布离的腿平放在他自己腿上,手法熟练地为布离做按摩。
“……谢谢……”布离嗫嗫嚅嚅。
马凯风额上的汗珠细细密密,顾不上擦。布离想也没想,直接用手给他擦掉了。马凯风忽然抬头,眸子亮闪闪的,灿若星辰。布离刹那间沉溺进去,心中清晰地传来花开的声音……
“丫头,”马凯风笑了,脸上线条变得柔软,“回去还是住我家吧,省得你没人管着老爱做傻事。”
布离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心绪翻腾着、思量着:不可能了,现在的我和以前的我已经不一样了,还能再无心无肺地和你同住一个屋檐下吗?那才真是做傻事呢。心下黯然,垂首不语。
马凯风以为布离的黯然是因为顾虑沈家杰的缘故,脸上闪过一丝阴霾。执了布离的手,柔声道,“不是说好给我们家做女儿的吗?怎么,反悔了?马老师郑老师会伤心哦……”
“没有,我只是……”布离退缩了一下,脸上显出挣扎的神情。该怎么说呢?直接告诉你,不想看到你和赵心月在一起吗?我说得出口吗?我有资格说吗?
“已经麻烦你们太多了,不想再给你们添麻烦了。”布离只能如是说。
“哪来的什么麻烦?家里有你,多了好多生气,老人家很高兴的。”
“我经常去看他们就是了嘛。”
“……”马凯风眸中的亮光隐去,却还是温和地一笑,“好吧,随你。”
布离要先回家卸下户外装备。布爸布妈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两人联手一唱一和地对着布离好一通指责,直说得布离掉泪。好容易摆脱了,坐上开往上海的火车。
马凯风看布离脸色就知道在家被骂惨了,颇有点心疼,安慰道,“大人也是为你好,你一个女孩子家跑到偏远山区去,怎么可能不让人担心呢。你也要体谅他们,他们就你一个宝贝女儿,要真出了什么意外,你让他们下半辈子怎么过呀?”
“知道了啦。以后我还是跟登山队一起去吧,他们每年都要去做探访的。跟着大部队,总没有问题了吧?”布离闷闷地说。
马凯风轻笑,“傻丫头,做好事也要看看方式方法、天时地利,不是有热情有好心就够了的。什么样的阶段做什么样的事,你现在是学生,读好你的书才是首要任务。好了,不要多想,抓紧时间打个盹吧。”说着便将布离的脑袋揽了过来。
布离靠在马凯风身上,熟悉的体味,沉稳的心跳,引人暇思,如果……这个人属于自己该多好……啊呀呀,又贪心不足了不是?做人还真容易得寸进尺。就这样,就这样吧,这样就挺好……
第37章 为君歌一曲
一俟布离返校,沈家杰便追踪而至。布离正在自修教室狂补课堂笔记。
“臭丫头,这会儿知道用功了?”沈家杰心里不爽,强压住了,低声问道:“为什么又提早回来了?我动员你那么久,空费多少口舌你都倔得跟头驴似的,某人一去你就回心转意,你这是故意糗我吗?!”
布离吐舌,“师兄误会了。马凯风带了轮椅给叶老师,这样叶老师就可以上课了,所以我才回来的呀。”
“真的吗?”沈家杰盯着布离的眼睛一眨不眨,布离神情无辜地望着他。
“好了,被你打败了,”沈家杰苦笑一下,随即振作起精神,“为了迎接我们的公益天使布离的光荣凯旋,今晚请你上香格里拉吃自助餐如何?”
“不好。我才不是什么公益天使。”布离不以为然地撇嘴,“晚上我要去马老师家吃饭。”
“又去?!整天往那跑,烦不烦啊你!”沈家杰很不高兴。
“我哪有。都好长时间没去了,马老师郑老师叫我过去的嘛。”
“家常菜有什么好吃的,还是跟我出去吃吧,乖。”沈家杰说着就要拉布离起身。
布离不干,“我还有好多笔记要抄呢。师兄你别捣乱好不好……”
“笔记我可以帮你抄,晚上让我请你吃饭好不好?”
“不用了。都说了我有约了。再说在外面吃太贵,师兄现在还不是大老板呢。”布离低头,继续抄她的笔记。
沈家杰还想劝布离,余光瞥见有人正往这个方向过来。警觉地看了一眼,却是马凯风。沈家杰立刻霸住布离身旁的位子,一手搂住布离的肩,摆出一副亲密爱人的架式。
布离不舒服地甩掉沈家杰的手,“师兄……”
马凯风在布离对面坐下来。布离冲他一笑,仍旧专心对付笔记。
“我帮你抄一些吧。”马凯风说着便拿过一份,工工整整地下笔写起来。布离开心地道谢。
沈家杰阴沉地瞪了马凯风片刻,也不好意思闲着,分了下工,也开始抄写。
团结就是力量,布离的笔记终于很快完工。
“走吧,回家了。”马凯风等布离收拾好书包,站起身来。
“布离!”沈家杰出声。
“要不,”布离为难地挠头,“师兄先回去,周末我请师兄?师兄陪我去淳安帮了好多忙呢。”
沈家杰挫败地往椅背上一靠,略一沉吟,忽然眼睛一亮,痛快答应了下来。“那好,说定了,不许反悔啊。”
在马家,马老师和郑老师都说布离胆子忒大,一个小姑娘不声不响跑去山区支教,虽说是做好事,可也太鲁莽了,人生地不熟地出个什么意外可如何是好。
布离涨红了脸解释:“我这哪算得上支教呀,压根也没想过要在那教书,就是去看看小朋友,送点书过去。谁知道那边的叶老师摔坏了腿,学生没法上课了,才临时决定留下的。”
“下次送书通过邮局寄就是了。回头布离帮我一起整一下书柜,有些书不止一两个版本的,留下一个版本,其他重复的都捐了吧。”郑老师说。
“好啊好啊,我来整我来整!”布离高兴得跳起来,可转眼又想起了什么,眉头一皱,“只是——邮寄好象不太现实唉,那边没有邮局,大概只能寄到镇上,还得麻烦叶老师自己去取,这不是给叶老师增加工作量吗,何况她腿还没好。”
“嗯,布离考虑得很全面。”马老师称赞了一句,顺便和稀泥,“那就让小南背过去吧,现在不是流行登山运动吗?”
“爸,你倒是挺能替我找事做啊,我们家我的地位好象还不如布离呢。” 马凯风笑言。
郑老师亲昵地嗔了他一眼,“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一直是想要个女儿的嘛,可惜赶上计划生育,没办法再生。布离就是我们家的女儿了,地位当然要比你高才合理哪。”
布离不好意思地笑,心中弥漫着温暖的感觉。这样真好,好象又多了一个家,一个幸福的家。即使马凯风有喜欢的人,不是仍旧可以做他妹妹吗?布离心中隐隐地刺痛了一下,却还是努力笑得明朗。
心急的布离,饭后居然马上就要动手整理书柜。马凯风好笑地拦下了她,“什么毛病啊,见风就是雨的。过段时间再整了,今天听我弹吉它吧,好久不弹手都生了。”转身回房取了吉它,坐到布离对面调试。布离欣喜地将腿蜷到沙发上,摆了个舒服的姿势。
“红日微风催幼苗,云外归鸟知春晓。哪个爱做梦,一觉醒来,床畔蝴蝶飞走了。船在桥底轻快摇,桥上风雨知多少。半唱半和一首歌谣,湖上荷花初开了。四季似歌有冷暖,来又复去争分秒。又似风车转到停不了,令你的心在跳。桥下流水赶退潮,黄叶风里轻轻跳,快快抱月睡,星星闪耀。凝望谁家偷偷笑,何地神仙把扇摇,留下霜雪知多少。蚂蚁有洞穴,家有一扇门,门外狂风呼呼叫……”
优美的旋律,清灵的吉它,悠扬的吟唱,温柔的眼神……布离听痴了也看痴了,唇边挂着傻傻的微笑,脸上笼罩着淡淡的迷醉的容光,在马凯风的弹唱声中,不知不觉地进一步沦陷……
一曲终了,马凯风伸手去够布离的手,握于掌中轻轻摇动,“傻丫头,喜欢吗?”
布离身体软软的,心也跟着柔软下来,“……喜欢。真好听。再来一遍行吗?”
马凯风微笑,“好。丫头想听,我可以一直弹一直唱。”
吉它声重又从马凯风指尖流淌出来。
一室温情,将布离环绕……
第38章
周五沈家杰来电提醒布离还欠他一餐,布离无奈地笑,“记得啦,师兄!你选地方吧,不要太贵的。”
结果沈家杰给安排在一家很有情调的餐厅,装修得挺艺术,非常安静,侍者全是帅哥。布离心中打鼓,这顿得吃掉多少生活费啊?赶紧拿菜单来看看吧,可没等她翻开,沈家杰便一把抢过,直接报了个套餐名,菜单塞还了侍者。
布离更加担心,师兄都不让看菜单,莫非是天价怕吓S我啊?等下付帐的时候钱不够可怎么办?心下难免有点埋怨沈家杰,都说了不要太贵的,还要挑这种地方,想让我变“负婆”吗?
沈家杰瞧着布离幽怨的眼神就想笑,“摆的什么表情呀,有意见就说出来好了。怎么,嫌我选的地方不好?”
布离叹了口气,“师兄是诚心想害我破产啊!”
“不会不会,等下我买单。”沈家杰颇有趣地看着布离,“你仍旧欠我一餐就是了。下周你生日,今天算我提前给你过了好吧?”
“我干嘛老欠着你啊?再说我又不过阳历生日的,农历生日还早着呢。”布离嘟着嘴,“而且,爸爸说过,生日要忘掉才好,来年身体健康……”
“乱讲,一年才过一次生日,哪能忘掉。何况今年是你整数生日,十年才一次。你爸那么说是骗小孩子呢,免得你跟他讨生日礼物。”
布离瞪了沈家杰一眼,还没来得及反驳什么,套餐上来了。红酒也斟上了。
沈家杰举起酒杯,轻轻摇晃,“随意喝一点吧,开胃的。”
布离平时不喝酒,只沾了下唇,便专心对付正餐。
餐后甜点甜酒上桌的同时,侍者推过来的小车上还斜插着一束怒放的红郁金香。
沈家杰离座,亲自将郁金香交到布离手中。火红的宛若丝绒质地的花瓣,饱满而娇艳,煞是华丽。
布离眼中不是没有惊喜,女生恐怕没有不喜欢各式漂亮花朵的吧。可是粗粗一数,11朵,代表一心一意的爱——这可如何是好?能不能不收呢?
才犹豫间,沈家杰便明察秋毫般地,带着七分温柔两分恳切更兼一分威胁,低声道:“希望布离喜欢哦。如果不喜欢,我就当你是嫌少,明天我再订999朵,送到你寝室好不好?”
布离吓一跳,赶紧笑纳,“别,太奢侈了,放都放不下。这样就很好了。谢谢师兄!”
可是令人吃惊的还在后头。沈家杰送上的生日礼物,竟是一台DELL超薄笔记本。布离目瞪口呆,坚决不收。
“收下吧。公司才刚实现盈利,这是用第一笔利润买的,是我自己挣到的,意义不一样——布离乖,收下!”
“师兄太夸张了吧?”布离头摇得象拨浪鼓,“礼物只是用来表心意的,一张卡一件小玩意什么的都行。你偏要送这么贵的东西,如果我收了,下回你过生日我送你什么?!”
“送个KISS就可以了。”沈家杰唇畔漾起一个淘气的微笑。
布离差点没晕倒,“师兄你疯啦,做的什么亏本买卖!还是留着你自己用吧。”
说来说去,布离就是不收。沈家杰非常郁闷。
“真是服了你了,算我借给你的行了吧?”
“借也不能白借啊,我还得付你租金,师兄又不是不知道我很穷的啊。”布离笑嘻嘻地说。
“你个臭丫头……”沈家杰掏出一支烟叼在嘴上,没有点火,“我送的东西是毒品吗?推三阻四的?!”
“师、兄!你也太强人所难了吧,哪有送这种东西当生日礼物的?”
“买都买来了,没人用岂不是浪费?我自己有笔记本,犯不着随身扛两台吧?”沈家杰苦笑道,“要不,你寒假到我公司打工,你的工资就拿来换笔记本的使用权?”
布离眼睛一亮,显出了兴趣,可随即又泯灭了。“……你公司是做贸易的,我学的是生物,能打什么工啊?”
“秘书总可以吧?”沈家杰没漏掉一丝一毫布离的神情,心里亮堂起来,脑子转得飞快,“整理文档,做会议纪要,接听电话,传真复印,会务准备,订餐订机票订宾馆……不需要什么专业吧?我们就一小公司,也没多少琐事的,不用怕,有问题不还有我吗。多接触社会,多点历练,不是坏事吧?”
布离想了一下,心无城府地应了,“那好哇,以后假期我到你那打工,工资换使用权,笔记本的所有权仍在你哦。劳动是光荣的,工作是美丽的——是谁说的来着?”
“管它谁说的,咱就拿来主义了。”沈家杰唇角浮现出邪魅的笑容,小傻瓜,我就不信搞不定你一个小丫头片子……
第39章
布离二十周岁生日,布爸不再说“生日要忘掉才好”的话了,虽然人在外地出差,却还是挑了礼物寄来,是一双登山鞋。布妈则直接在布离生日当天冲到上海,给布离带了条黄玉小老虎挂坠。
学校附近新开了家粤菜馆,布离订了包厢,布妈、叔叔婶婶、马家、同寝室的女生全都在座了。张艺舟、乐田、崔萌合在一起送了款三星的MP3,马凯风送的是SWATCH手表。郑老师马老师送了套任译本的林格伦作品,这可是布离眼馋了好久的,乐得她当场就蹦了起来。
可是好景不长,布妈扫了眼众人,忽然问道:“小沈呢?有没请过小沈?”
布离一愣,扯了个理由,“沈师兄开公司很忙的嘛。不要打扰他了吧。”
可是乐田却偷偷给林禹琪发了短信,命令他转发给沈家杰,说未来丈母娘大人记挂他,还不赶快现身更待何时!
马上布离的手机就响了,沈家杰说要来。布离连忙阻止,浦东路远,何必麻烦。不想沈家杰偏偏走狗屎运,此时正在徐家汇,驱车很快就能到了。布离怏怏地挂了电话,心里七上八下,生怕沈家杰再搞点什么花样出来。
还好,沈家杰只是送了个可爱的Hello Kitty小钱包给布离,规规矩矩的,一点离谱的事也没干,一句离谱的话也没说,只把布妈哄得开开心心。布妈当晚住在叔叔婶婶家,第二天一早就要回杭。饭后沈家杰服务周到地将布妈和叔叔婶婶一并送回。沈父刚拨给他的一辆旧的奥迪车,正好派上用场。
DELL笔记本被布离放在寝室成了公用设备,谁要用谁用,查个资料写个作业倒是方便很多。SWATCH表俨然已成布离的新宠,戴上就舍不得摘,时常对着表盘傻笑。张艺舟几次发现布离的反常之后,心中暗想,得,我也不用再费什么心了,名草真的要有主了。布离这个傻丫头总算开了点窍,还真是傻人有傻福呵。艺舟黯然了一阵,但她本是率性洒脱之人,该放也就放下了,对布离竟是毫无妒意。
沈家杰的公司象是有了起色,生意一桩接一桩,忙得他都没空来看布离,只能电话联络,布离还老催着他挂,为省话费。气得沈家杰给布离办了个小灵通,规定她24小时开机,上课时间以外胆敢不接电话就要她好看。布离反抗,先是偷着将小灵通放回沈家杰包里,却被沈家杰当场捕获,一通软硬兼施,布离心里那个郁闷啊……后来又故意不接电话,孰料沈家杰竟直接杀到学校,将当时正在课堂听课的布离当众拉出教室,也不管老师追在后面问“你谁呀,哪个系的,有种就留下姓名!”径自拖着布离到宾馆开房,把布离吓得腿软,可是却并没有发生什么,沈家杰只是将布离扔在床上,打了几下她的屁股。布离被沈家杰的霸道欺压得欲哭无泪,深刻领教了沈家杰说到做到的本事。忍无可忍之下就要翻脸。可惜沈家杰对布离实在太过了解,竟凭空消失了一段时间,吓得布离深恐他又遭绑架了,主动联系他,他居然在忙装修,刚买了套一百多方的现房,距公司走路只需十几分钟,装修好以后就可以退掉租的房了。
“你的生意没问题吧?怎么挣钱这么快的?浦东房价都涨到多少了呀……”布离有点疑惑。
“说什么呢,”沈家杰恨恨道,“公司每一笔生意都是绝对上得了台面的,不信你来查好了。再说我是向老爸贷款的,零首付,免了手续上的麻烦,只是老爸够狠,利息照银行翻番!”
“哦,这样啊。知道师兄很能干,不过就一个人住,租房不成吗,非要买房?不要太辛苦了吧,钱够用就好。”
“布离宝贝这是在关心我吗?”沈家杰立刻乐孜孜地,“好,我听宝贝的话,有没有奖励?”
布离立马语塞,脸上一红,差点又要被他绕进去,“……师兄还是忙你的去吧,我可管不着你!只是,以后别再好长时间没消息了,上次那件事,我有后遗症的,你别吓我。”
沈家杰一颗心重重颤了一下,一时间心疼至极。他是故意为之,明知布离心地实诚,想借以转移她的注意力,免得兔子急了跳墙,脱出掌控而已。此时心中感动、内疚、怜惜、窃喜……混合在一起化成强烈的爱意,在体内奔涌,冲击得他呼吸也急促起来。
“对不起宝贝,以后不会了,再也不会了,我发誓好不好?这次都怪我,吓着了你,要杀要剐都随你……”
“哪那么严重啊,”布离轻笑。“师兄就爱夸张!”
第40章 小马哥的第1次福利
期末考试结束,布离感觉一身轻松。向布爸布妈请示,寒假要到沈师兄公司打工的事。布爸布妈对沈家杰印象太好,一致同意,就当提前实习,接触一下社会,对今后找工作也是有益的。
布离上班前一晚,约了马凯风打乒乓球。直打到体育馆关门,两人都大汗淋漓,布离更是胳臂都要挥不动了,才告结束。马凯风送布离回宿舍,仍是看着她上楼才走。不幸宿舍今晚暂停热水供应,布离赶紧趴窗台上喊马凯风等等,她想到马家洗澡。可马凯风腿长走得快,已经不见人影。布离收拾了换洗衣物,急急忙忙冲出去。
到了马家楼下才见马凯风,却不是他一个人,赵心月正八爪章鱼似地整个人扑在马凯风身上,小声啜泣着。
听到脚步声,马凯风转过头来,诧异地看到布离一脸震惊地站在他身后。心中禁不住暗叫不好,却无法在这特殊时刻硬起心肠推开怀中梨花带雨的美人。只能一边轻拍抚慰着赵心月,一边腾出一只手自袋中掏出家门钥匙,示意布离先上楼去。
布离心痛难言,机械地接过钥匙,一步一挪地上了楼,把洗澡的事都给忘了。马老师郑老师在房中看电视,房门关着,没有留意到布离的出现。布离独自坐在客厅沙发上,傻傻地等,傻傻地痛。
好久马凯风才回家,一眼看到布离神不守舍的样子,心疼得说不出话来,在布离面前俯下身,手按在布离肩上轻轻摇了几下。布离抬头,眼中满是哀恸。
“丫头,不是回寝室了吗?怎么又跑来了?”马凯风低声问道。
“热水停了。我想……洗澡。”布离一开口就抽噎起来。
“别……傻丫头,乖乖等着,我去给你放水。”
心情不好,布离动作比平时更加慢了,洗完澡出来,宿舍已过锁门时间,她回不去了。只能睡客房。
马凯风利落地铺好干净床单,拿了自己的睡衣给布离凑合穿一下。布离换上睡衣,缩在马凯风的味道里,忍啊忍啊,眼泪就是忍不住。又起身去取纸巾,抱到被子里一张张抽啊抽地抹泪。边抹边鄙视自己,不是早就想好了,不要奢求太多,怎么就做不到呢?!
“啪”,有人开了客房的壁灯,静静坐到床畔。布离本能地扯开被子探头张望,不是马凯风又是谁。赶紧胡乱抹了把脸,找借口道,“我……我没事啊……有小虫子,眼睛……”
“傻丫头。有时候,眼睛看到的,不是真的……”马凯风轻语着,长叹着,忽然伸手捧住布离泪痕未干的脸,缓缓地,缓缓地,低头吻上了布离的眼。
轰然地,布离忘了刚刚还缠绕着她的痛苦哀愁,忘了所有乱七八糟的想法,忘了一切的一切……只余喜悦盈心,激动盈心,爱意盈心……双臂自觉搂住马凯风的脖颈,似要索取更多。
马凯风的唇终于落在布离唇上。同样的柔软,同样的期待,同样的渴望,辗转缠绵间两人仿佛都飞了起来,浮于空中,幸福得都不踏实了。
少女的芬芳,诱使马凯风想要犯罪,体内欲望油然而生,愈演愈烈。强用所余无多的那点清明命令自己放开布离,马凯风深呼吸,声音也带了性感,“丫头,你明白自己的心了不是?”
布离脑中混沌初开,似乎有件极重要的事就要拨得云开见月明,却因不满失去马凯风的怀抱而暂搁一旁,微微起身,不管不顾地将马凯风重又拉了回来。
“抱我……不要走……嗯……”布离呢喃。一股股热流从小腹处涌出,涌向四肢,奇妙而颤栗,通体舒泰中带了紧张和兴奋,刺激得布离禁不住呻吟出声。
甜蜜又无奈地,马凯风被迫躺到布离身旁,温柔地搂住布离,小心躬起身子,不让布离被他逐渐膨胀的欲望吓到。
布离心满意足,窝在马凯风怀中,心灵的快乐和身体的疲惫,交织着,矛盾着,到底还是疲惫占了上风,不多时便沉沉睡去。小脸犹带笑颜。
马凯风松了口气,轻轻抽回手臂,却又不舍就此离去,心到眼到手到,仍流连于布离的眉眼唇颊,许久……才在布离额上印了个晚安吻,给她塞好被子,回自己房间了。
第41章
第二天布离醒来时,睁眼便见马凯风含笑的俊脸。瞬间忆起昨晚的情形,小脸腾地红了,使劲一拉被子,整个脑袋都藏了进去。贝齿啃咬着指甲,不知该如何是好。
马凯风不由得心动,轻揭被角,温暖的手捏了捏布离的小鼻子,“起来了,小懒虫。太阳晒到屁股了。”
布离闭着眼耍赖,眼睫毛却忍不住忽闪忽闪地,忽闪得马凯风忍不住俯身下来,用唇去覆盖、去安抚。布离紧张得一动也不敢动,可体内四处涌动的热流弄得她酥痒酥痒的,小脸更红了。
马凯风在布离唇上轻啄了一下,站起身,“还不肯起?马老师郑老师都要从超市回来了。你就赖着吧……我去给你热牛奶。”
布离听着马凯风的脚步声往餐厅去了,才睁开眼,一颗心雀跃着,幸福着,三下两下套好衣服,拾掇好被褥。猛然想起,今天是到沈家杰公司上班的头一天,Oh My God!布离一惊,糟了,要迟到了吧?
昨晚从寝室出来也没带着手机小灵通,还得回去一趟,不知道师兄打过几遍电话了,没人接他又生气了吧,可怕可怕……
布离从马凯风手上一把抢过盒装牛奶,又抓了两片面包,边跑边说,“我上班迟到,路上吃了。88……”
“不要边跑边吃啊丫头,会得胃病!喂!慢一点别摔着了——听见没有?!”马凯风在后头喊,无奈布离不听,一路飞奔。先回寝室,手机正在狂响,幸好其他女生全都回家了,没有吵到谁。布离刚拿起手机,对方却已挂断,紧接着小灵通开始催命。布离连忙按下接听键。
“布离你个死丫头!”沈家杰果然暴怒,“为什么不接电话?!你到底在搞什么!……”哇哇呀呀,一通咆哮。
布离结结巴巴道歉,“我,我睡过头了,对不起……”
“睡过头?!哪天你都没有睡过头,偏偏今天要睡过头?!”沈家杰暴怒未减,“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员工!居然还要劳我大驾亲自来接你!”
“啊?”布离更加愧疚不安,“我自己搭地铁过去,师兄……”
“晚了!到都要到了!”沈家杰终于收起戾气,长叹一声,“还在寝室吗?到北门等我,动作快点!”
布离上了沈家杰的车,小心翼翼地偷眼看沈家杰脸色——铁板一块。不免心下惴惴。
“师兄……”
“闭嘴,”沈家杰打断布离,“不许再有下次了。记住了没?”
“嗯。记住了。”布离松了口气,师兄的脾气算是过去了。
沈家杰的公司位于一座气派的写字楼内,只有两个单元,隔成三块区域:沈家杰的老板室带小会客厅,员工的大办公室,以及一间会议室。公司没有请专门的秘书,都是各人整理各人的事务。沈家杰已经将自己办公室简单隔了隔,给布离放了张桌子。
清一色的男人队伍,忽然来了一名女性,大家都很好奇。细看却是一同吃过开伙饭的女孩子,老板的小师妹。沈家杰宣布说布离寒假期间是公司的实习秘书,大家可以把后勤工作都交给她了。然后给了布离一张打印好的工作职责,无非是文档打印复印、票据整理、考勤、会务接待等办公室常规工作。
打字布离不怕,平时就在用的。传真复印只需沈家杰说一遍也就记住了。沈家杰又将公司的一些营业资料拿给布离,让她熟悉一下业务范围,接电话也能有的放矢了。布离觉得新鲜而有趣,兴致勃勃有模有样地做起了OL。
其间马凯风来电询问过布离的情况,熟悉的人熟悉的声音,却因了今时不同往日,给布离的感觉如此地不同……布离快乐得如同晴空中飞翔的小鸟,自由而舒展,竟控制不住地小声哼唱起来——今天天气真好,花儿都开了,杨柳树枝对着我们弯弯腰,蝴蝶姑娘飞来了,蜜蜂嗡嗡叫,小白兔呀一跳一跳又一跳……
下班后布离只想尽快回到马凯风身边。可沈家杰却要请全公司的人一起吃饭欢迎布离的加入。布离不忍拂了沈家杰的意,只得跟着去了,路上短信通知了马凯风。
都是年轻人,气氛很是热烈。工作时间以外,沈家杰看向布离的眼神是不加掩饰的,任谁也无法不明白他的心思。鉴于从未见沈家杰喝醉过,几个小伙子暗中一合计,借布离的东风,此时不灌醉老板更待何时。于是一边狂赞布离,一边拿沈家杰打趣,一边找各种借口轮番向沈家杰和布离敬酒。
沈家杰心甘情愿地为布离代酒,所有端到布离面前的酒全部由他接收了,再加上属于他自己的任务,到底显出醉意来了。布离担心,连连制止。
“师兄你不能再喝了!”
“没关系。”沈家杰搂过布离的肩,在她头顶亲了一下,腻在她耳边低语,“布离——你好香哦。”
“香你个头!”布离使劲推开沈家杰,红着脸唾他,“真不像话,都喝醉了!待会看你怎么回去!”
布离招呼服务员上新鲜西瓜汁给沈家杰解酒。其他人也就不好意思再灌老板了。饭后沈家杰弃了车,准备自己走回去,反正也离得不远。可一出门便被人笑话:“反了反了,方向走反了——你家在那边呢!”
布离苦笑,师兄也真是的,明知他们故意灌他居然来者不拒,就算是强人也用不着强到变态吧?
一群人送沈家杰回家,然后撇下布离,其他人迅速撤退了。布离又气又急,跺了跺脚,也只能先照顾好沈家杰再说。沈家杰此时已自行歪在客厅沙发上了。
布离泡了杯浓茶,端到茶几上。
“起来喝茶啦!”布离伸手去拽沈家杰,没拽动,反倒被他随手一带,站立不稳,竟直接摔在他身上。布离惊呼,想要站起来,沈家杰却抱着她不放。
“布离,布离……”沈家杰轻声呼唤,“和我一起住——好不好?我想——每时每刻,都能看到你……”
“师兄你喝醉了,快点放开我!”
“不,我没醉……我要你陪着我。”
“可我要回去了呀,你知道我很嗜睡的,睡太迟了明天起不了床,上班迟到你又该生气了。”布离着急,可也只能好言相劝。
“留下来,有空房间的。”沈家杰眼神迷离,浓眉微蹙,“放心我不欺负你。不放心的话你可以从里面把门反锁住……”
布离摇头,“我要回去,师兄别这样。要不我去放水,你泡个澡?”
沈家杰沉默了一会儿,叹口气,闭上眼,放开了布离。
布离赶紧起身,冲进浴室放水。一直等到沈家杰洗去一身酒气,干干净净上床睡下,才放心离开。
返校已近半夜,又进不了寝室了。布离又累又乏,干脆打电话叫马凯风下楼来接她。马凯风宠溺地抱了她回家,布离哈欠一个接一个,还没进家门眼睛就睁不开了。马凯风好笑地咬了下布离的鼻尖,布离“唉哟”一声,迷迷糊糊醒来,直愣愣地看进马凯风灿烂温润的眸子里,顿时失了自我,眼里心里满满的只有这个质地纯良,美玉般的男子……
第42章
连续两次进不了寝室,布离都不好意思替自己辩解,只能狠狠鄙视自己。马老师郑老师却说,寝室就她一人,不安全,还是住回马家吧。于是布离怀着睁眼闭眼都能见到马凯风的雀跃重又入住马家。
可是布离心中总摆脱不了隐约的负罪感。一个名字终归还是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周末休息,布离要去叔叔家。马凯风送她到地铁站。路上布离一手插在自己外套口袋,一手插在马凯风外套口袋里与马凯风的手相握。马凯风如同天生的人体空调,冬暖夏凉,无论何时与他肌肤接触都令人感觉很是舒服。
走着走着,布离忽然问,“那个——赵心月……”
马凯风脚下一滞,侧过头来瞧着布离笑了。布离被他瞧得不由自主地心慌慌,小脸忽拉一下转为绯红,说不下去了。
“傻丫头,不是跟你说了,眼睛看到的未必是真的。”马凯风揽过布离,大拇指摩梭着她的下巴,“赵心月的爸爸是J区的区长,被双规了,涉及的问题错综复杂。说起来她也挺可怜的,父母很早就离了婚,妈妈再嫁,爸爸却没有再娶,父女感情很好。她爸爸官运不错,可惜偏偏出了事,她的压力可想而知。”
布离很是吃惊,原来赵心月的爸爸竟是政府官员。直辖市的区长,相当于省会城市的市长了吧?没准还在电视上见过呢。
“那可怎么办,”布离皱眉道,“双规就是入狱的前奏吧?怎会搞这么惨,他真的犯罪了吗?”
“难说。这个你别管,也别去想,政治不是我们这些普通人能搞明白的。”
“难怪她会哭了。”布离叹气,一下子陷入对赵心月的深切同情中,忧心忡忡地挽起马凯风缓缓前行,“那——我们能帮到她什么吗?”
“天哪,你个傻丫头!”马凯风不住地摇头,“这种事情多半跟党内斗争有关,你想帮什么忙啊?!你连人家站的是哪个队伍都搞不灵清!省省吧!赵心月自然会去活动,总会有一些利益相关的人愿意保她爸爸的。”
“哦——”布离挠挠后脑勺,迟疑地,心中又泛起刺痛,“可她——不是你提过的那个人吗?怎么也得想办法帮帮她吧?”
马凯风愣在当场,略一思索已是了然于胸。
“原来你——竟然……天!真不知道我做了什么孽了,碰上你这种傻丫头!”
布离心中翻起波澜,又有了那晚似要拨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
“总算了解你这傻丫头究竟在想什么了,”马凯风拥着布离,眉眼都含着笑意,温暖而沁人心脾。“那个人,明明是丫头你啊……”
谜底终告破译。
瞬间的错愕之后,随即而来的狂喜冲击得布离站立不稳,小脸因兴奋而通红,偎在马凯风胸前,一时竟一个字也说不出,两眼亮晶晶湿润润地闪着幸福的光芒,照得整张脸都生动起来。
马凯风手指穿过布离披散的秀发,轻轻落在布离腰间。布离一颗心悸动着,欢喜着,无限依恋着……
叔叔家。布非破天荒地在书房用功。幸好布离不戴眼镜,否则措不及防间准得跌碎了不可。
“布非什么时候转性啦?游戏呢?战队呢?”布离笑问,一面忙着脱衣服、关油汀——布非居然同时开着空调和油汀,书房里热得跟春天似的。
布非抬起头来嘿嘿地笑,“我做好学生你还有意见啊?哎——干嘛关油汀?小器鬼!”
“你也太浪费了,这么大男孩子还怕冷啊?”
“姐你没在北方过过冬天,你不知道——跟北方比起来,南方的冬天真是没法活呢!”
“少来了,好象你不是在这里长大的?到北京读了两年书,就变金贵啦?”布离白他一眼,“还没告诉我,你受了哪门子刺激啊,开始看书了?”
布非脸红了一下。“说就说!我才不象你喜欢藏着掖着!不过——先不要告诉我爸我妈!”
顿了一下,见布离笑着点了头,布非接着说,“我……我喜欢我们学校大七的一个师姐,听说她不喜欢成绩差的男生!”
“啊?”布离惊叫一声,“都大七了?岂不是比你大上四岁?你怎么会喜欢比你大这么多的女孩子呀?”
“狭隘!”轮到布非翻白眼了,“喜欢一个人,年龄又不是问题!问题是怎么向她表白!”
“哦,还没表白哪?那就再等等,没准你只是一时犯傻呢。再说了,你这儿是觉得年龄没问题,也不知道人家能不能接受女大男小啊!”
布非挫败地垂下头,但马上又抬头挺胸豪情万丈,“等我认为我配得上她的时候,我自然会去表白的!如果她不接受女大男小,我也会想办法让她接受!”
布离不由得对布非心生敬意,刮目相看。“好小子,行啊!姐姐给你加油哦!”
两人举掌相击,布非忽然问:“姐你和那位沈师兄怎样了?”
布离愣了下,心生苦恼,“没怎样呀。本来就没什么。”
“吵架了么?怎么愁眉苦脸的?”
“没有,没有。”布离摆手,“才没那么无聊。我……算了,别说我了。”
“姐你没被他欺负去了吧?”布非察言观色道,“他要敢欺负你,我去揍他!”
布离轻笑,“拉倒吧你,都未必揍得过人家。师兄很好的人,只是——我喜欢的,不是他……”
“怎么回事?还有另外一个?谁呀?!”
布离心里想着马凯风,脸上表情渐柔渐软渐变成痴,红晕升起,嘴角含笑,一言不发。
“天哪,瞧你那脸傻样!”布非惊叹,“姐你在思春哦——喂,口水流下来了!”
布离抬手就擦,才发现布非只是调笑而已。羞恼之下,抄起布非的大部头医书就往他身上招呼,布非嘻嘻哈哈东窜西跳,一时间书房里热闹非凡。
第43章
不几日,沈家杰宣布说新房已装修完毕,邀布离前去参观。
房子位于一个很成熟的小区,周边生活设施齐全,交通方便,是电梯房。电梯出来一个小拐弯,正对的那扇门便是了。
走到近前,布离才惊愕地发现,那扇门有点奇怪。表面象是有什么浮雕凸起。细看之下,原来门上有与门同色调的一幅小猪阅读图:一只打着蝴蝶结的可爱小肥猪,趴在树荫下的草地上,两条小短腿翘起,正津津有味地读一本书呢。门上方,也是同色调,写着两个大字:猪圈!
沈家杰颇得意地冲着布离笑。布离心跳加快,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半晌才低声叹道,“疯了!师兄你真是——疯了!”
沈家杰掏钥匙开门,让布离先进。“暂时我只贷得起这样小的房,以后再给布离换大的好不好?”
“不——好!”布离紧皱了双眉,“师兄你这是要干嘛?笔记本,公寓——然后你还要我接受什么?车子?别墅?游艇?为什么你总爱强人所难?你愿意给,人家就得收吗?!你当我是什么啊?!”
沈家杰身躯一僵,明眸瞬间蒙上一层阴影,脸色转为苍白。“我当你是什么——你不知道吗?我要你做我的宝贝,我一个人的宝贝,为什么你始终不点头?我哪点比不上别人?明明最爱你的人是我,你为什么就不能明白?!”
沈家杰声音里的切切悲哀,让布离心软又心疼,难过得想要落泪。
“师兄,可我——我知道自己的心了,真的没有办法再——”
“不许讲!”沈家杰打断布离的话,紧紧抱住了布离,“我等你,我等着你,我不强迫你任何事情,求你了布离,仍旧在我身边……”
泪水顺着脸庞滑落,布离哽咽着,感动内疚着,无法推开沈家杰。“总说我傻,其实,师兄才真的傻……好傻……”
“我愿意。不要难过布离,不要哭。我喜欢看你笑,你笑起来好漂亮,乖,宝贝要一直笑着才好。”
“……师兄……”
布离回到马家时眼眶仍是红红的。马凯风心里格登着,脸上的笑容仍然温和可亲,“丫头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么?”
布离摇摇头,扑进马凯风怀里,眼泪一串一串往下掉,止也止不住。
“怎么回事?”马凯风急了,不再保持一贯的镇定,“说话呀丫头,究竟怎么了?”
布离呜呜咽咽了一会,终于抬头睁着一双泪眼努力说明。“是……师兄……我,我害他伤心……”
马凯风心下长叹,用手轻柔地抹去布离眼中噙着的泪。“傻丫头,爱是这世上最不能讲道理的事,没有对错,没有平等,有付出不代表有回报,如果不能两情相悦,就注定要有人伤心。这不能怪任何一方。不要犯傻了呵。”
“呜……可我不忍心,师兄难过,我也——好难过。”
“这样解决不了问题。你越是心软,他就越觉得还有希望,只会害人害己。乖,要断就要断得彻底,否则,受伤害的可就不止是他一个了。”
布离呆呆地窝在马凯风怀里,马凯风话中的意思,自然是明白的。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眼下就已经太乱了。只是,难道一定要牺牲师兄,才能解决问题吗?
情人节当天,布离借口叔叔家有事,请了假,没去上班,拉着马凯风跑到锦江乐园疯玩了一天。锦江乐园曾经是布离和布非极其向往的天堂,如今虽已风光不再,却仍在布离心中保有不可磨灭的地位。单轨滑车是布离的最爱,虽然每次玩的时候都会怕得无可抑制地尖叫,可就是喜欢,就是要一遍一遍地玩。还有激流勇进,坐在马凯风怀里,迎着飞溅的水珠,骤然冲下——好爽,好开心!
玩至傍晚,布离才恋恋不舍地出来,找地方吃饭。手机铃响,是沈家杰的来电。
布离只能接起来,沈家杰的声音听起来很遥远。
“你去哪了?”
“我……”布离既不想扯谎也不想告诉沈家杰实情,一时语塞。
“你没回叔叔家是吧?”沈家杰语气平静,布离却没来由地一阵心慌。
“师兄……找我?”
“嗯。”沈家杰顿了一下,接着说,“我只是想见你。可我找不到你——布离,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躲我?今天是什么日子你不知道?”
布离为难地沉默了。马凯风轻轻握住布离的手,掌心传来的温暖让布离略感好受。
“师兄,”布离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说,“就是因为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我才不去上班的。我不能再拖着你了,你对我那么好,可我根本就……”
“布离——”沈家杰的一声呼唤,似是倦极了痛极了,满含失意,令人不忍卒听。布离难过得说不下去。
“我要见你。”沈家杰低语,“告诉我你在哪里。”
布离只犹豫了一下,“好。那我去找你,我不放心你现在开车。你在哪?我打车过去。”
沈家杰居然在布离叔叔家附近。
马凯风陪着布离上了出租车,却没有陪着布离下来,只抚了抚布离的秀发,唇边绽开一个鼓励的信任的微笑。不仅仅是要给对手留有自尊的余地,也因为他明白有些事情,是必须、也只能,依靠布离自己的。
布离独自走向沈家杰。
沈家杰背靠着车,抽烟。脚边已经一圈烟蒂。
“乱扔垃圾,小心警察罚你哦。”布离走近了,责他,心却是疼的。
沈家杰丢掉烟,伸出手。布离没有去握住。
略一倾身,沈家杰一把拽过布离,抱住了。胸膛激烈起伏,呼吸声加重,臂下力度却没有加大,只是轻轻地、轻轻地抱着。似乎稍一用力,布离就会消失。
这份压抑的情怀,反倒让布离不忍挣脱。就这样任他抱着,布离轻拍他背,“好了,师兄,不要在路边站着了,咱们去找个地方坐坐吧。”
沈家杰牵着布离,走向马路对面的茶馆,给两人各要了一杯绿茶。袅袅茶香随热气飘散,弥漫在小小的包间,本应是闲适清幽的意境,眼下却带着淡淡的苦味。
沈家杰双眸一瞬不瞬地望着布离。布离只觉得自己的勇气正一分一厘地失去。
“布离……”沈家杰开口了,低沉的嗓音难掩伤痛,带了一丝沙哑,“布离,让我们重新开始好吗?我知道自己有时候很霸道,不够体谅你,惹你不高兴了。咱们重新来过吧,我保证不束缚你,不要求你什么,你愿意怎样都可以,我给你绝对的自由——这样行不行?”
布离担忧又感动,眼眶泛红。“师兄,别再委屈自己了……你这么聪明能干的人,明明值得比我好得多的女孩子。何必自苦如此!”
“自苦吗?我不觉得……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 沈家杰呢喃道,隔着桌子握住布离的手,“布离!我知道周围多得是比你条件更好更爱我的女孩,可我——只爱你,只爱你一个啊……”
布离眼中水雾泛滥,小手微微发抖。
“可是我不能同等地对你,师兄!”布离心痛,着急,语速也加快了,“你对我越好,我越觉得对不住你,再这样下去,我们之间只会更加糟糕!”
沈家杰摇摇头,脸上神情既固执又温柔,说不出的惹人怜爱。“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我也很清楚你心里爱的是谁,恐怕比你自己了解得更早。布离,即使你不能接受我,我也还是想要在你身边,继续爱你。如果你希望我毁灭,那么——就离开吧。见不到你,听不到你,摸不到你,我活着没有意义。不过我不会怨你,你是我眼中最纯粹最干净最可爱的女孩子,我所缺的,也许只是时间和运气——假如能早一点遇上你,情况就完全不一样……”
说不下去了,沈家杰收回手,撑住自己的额头,垂首停顿了很久。再次抬起头来,却见布离已是泪流满面,无声地哭泣着。
沈家杰起身,坐到布离那侧,揽过布离,让她靠着他的肩,轻柔地为她抹去脸上的泪水。“不要哭,布离……你一哭,我的心就要碎掉。我要你幸福,小傻瓜。就算不是我给你的——也好……但我仍旧会用我的方式守护你,因为我无法背叛自己的心。乖,别再哭了,要变熊猫眼了哦……”
布离反而哭得更凶,小手握成拳,一下一下,打在沈家杰胸前,就象打在自己心上。
这次第,怎一个痛字了得!
布离情绪极端不稳,反而沈家杰比她镇定得多。
沈家杰送布离回校。下了车,布离嘱沈家杰到家后给她发短信报平安。
“好。那你要乖,不许再哭,记住了吗?”
“嗯。师兄放心。我会很乖。”
“那就拉下钩,不可以说话不算话。”沈家杰伸出小指,布离迟疑了一下,也伸出小指,两手轻勾,眼前又浮现出那个周庄的清晨,他们也曾拉钩……那时的他们,无论如何也料不到今日的局面呵。
如果,能回到从前,她但愿从未在他的世界里留下痕迹;而他,却但愿能够在她的世界里写满他的痕迹,用情丝将她包裹,让她此生只依恋他、再也无法离开他……
还没到马凯风家楼下,远远地马凯风已经迎上来了。布离脚步虚浮,眼神空洞,视若无物。马凯风心疼地搂住她。熟悉的稳固的足以倚赖的怀抱,让布离情绪稍定,“哇”地哭出声来。
马凯风耐心抚慰布离,哭声渐渐止住。布离又是由马凯风抱回家的,短短的一段路,布离在悲伤怅惘中昏昏沉沉睡去。到家马凯风绞了毛巾给她擦脸,又毫不避嫌地给她脱了外套送她上床,她只管睡着不醒。这个傻丫头,马凯风又爱又怜又无奈地想,怎么就有本事迷糊成这样?!
第44章
开学后,马凯风很忙。他的学分已经修够,准备期末毕业。本学期必须完成论文和实习,以及找工作的事。马老师的一个学生,现在已是某家大型日用品企业的副总,力邀马凯风到他那儿实习。盛情难却之下,马凯风也就去了。只是那家企业在昆山,不方便每日回家。布离虽不怎么乐意,却也无法说不。
好在还有电话,还有电脑。每晚不拖到马凯风反复说过十余遍“晚安”之后,布离不肯睡下。仅仅是听他的声音,便觉心安,便觉幸福。
沈家杰也每日里给布离打电话,只聊些轻松的与爱无关的话题。布离也总是讲一些学校里好玩的事,她的日常活动等等。三人又形成了胶着的状态,布离已经没有勇气再度拒沈家杰于千里之外。
春暖花开的时节,蜂儿蝴蝶舞翩跹。阳光灿烂,气温适宜,令人心情也随之舒畅。布离才刚完成午间播音,轻轻松松自播音室出来,竟骤然遇见了赵心月。赵心月邀布离去喝杯咖啡。虽然有点不自在,布离还是应了。
咖啡馆里,两人面对面坐着。布离平日不喜咖啡的苦味,往杯中狂加糖;赵心月却是习惯清咖,杯中什么也不加。
“我想,”赵心月先开口,声音轻而柔美。“你应该已经听说了我爸爸的事?”
“嗯。伯伯现在还好吗?姐姐你自己也要保重啊……”
赵心月点点头,微笑了一下,“我爸爸身体情况还好。只是,牵涉的人和事比较多,不容易脱身。我虽然已经尽力,但毕竟这么多年都在国外,对国内政治不很熟悉,尤其这种敏感时刻,托人也难啊……”
布离同情地注视着赵心月,果然已是憔悴了许多。“姐姐,如果有什么事我可以帮忙的话,尽管说就是了。我家没有背景,但是跑跑腿什么的我还是做得来的。”
“谢谢你,布离。”赵心月语气诚恳,似有些哽咽。“确实是有事想请你帮忙。我……我知道凯风一直把你当成是亲妹妹,马老师郑老师把你当成是女儿一样。而我,我爱凯风很多年了,他的妹妹自然也是我的妹妹。如果不是为了他,我不会回国。当时我爸爸强烈反对,现在想来,他是早有预感的。可我不听,一心只想着凯风。原以为,出国能忘记他,可是没有,相反越来越思念、越来越想见他……”
布离目瞪口呆地听着,不算意外的内容,可心里还是无法接受,感觉和赵心月的距离一下子相隔很远。
“回来了,见到了他,我真的好满足。”赵心月脸上浮现出羞涩而幸福的笑容,“他还是那么美好,那么温柔体贴……我承认,是我诱惑的他,我太想太想拥有他,太想太想为他生个孩子,太想太想留他在我身边……可是,这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啊……”
布离脑子轰地一声就要爆炸,太过突然的情况,太过刺激的消息,令她不由自主地想逃,却没有力气挪动脚步。
赵心月小心观察着布离的表情,继续说下去。“我不能在这个时候把凯风拖进来,更不能在这个时候为了自己的爱情不顾爸爸的政治生命,我……我只能选择放弃孩子……而且,不能让凯风知道,否则,以他的品性,必然会主动承担起一切,即使牺牲自己也在所不惜。可我,我不要他为我牺牲哪怕一星半点,我要等爸爸的事尘埃落定以后再为他怀孕,所以我——想请你陪我去做手术,拿掉这个孩子——布离,你可以陪我吗?”
……也不知道是怎样点的头,布离心中痛到极限,反倒有种自虐的快感。眼泪是无论如何不能在赵心月面前流的,布离强忍着,强行摒弃一切让她想不通的念头,控制着自己的声音,尽量想要显得没有波动。“好的,姐姐打算什么时候去医院?”
“就今天下午行吗?我已经约了医生。”
“行,我正好没有要紧的课。”
在医院,医生说已经孕十周了,还是头胎,很可惜的,确定不要了吗?可要想好啊,虽说人流不算什么大手术,却对今后的生育能力有可能产生影响。赵心月坚决地点了头。
进手术室之前,赵心月握紧布离的手,带着紧张和不安,带着一丝颤音,不忘关照布离,千万不能告诉马凯风,否则只会害了马凯风。布离机械地点头,胡乱安慰着赵心月。
等待的间隙,布离试着理清整件事情的脉络,却悲哀地发现脑中只有一团浆糊,什么也想不清楚。泪水倒是再也控制不住。干脆跑去洗手间关起门来大哭了一通,又赶在赵心月手术结束之前擦干抹净,极力迫使自己平静、平静、再平静。总算还记得今天的播音还有一次,联络了其他同学,委托别人代播。
赵心月脸色苍白地出来,布离赶紧扶住了。医生面无表情、公式化地嘱咐着一些流产后的注意事项,并交待布离帮忙记着。布离拼命想听清想记住,却没能记下什么。
送赵心月回家,见有保姆照顾,布离告辞。
“真不知该怎么谢你,”赵心月拥抱了布离,感激地说,“如果不是实在不能让旁人知道,也不至于麻烦你一个小姑娘。布离,你真是个好妹妹,我谢谢你!也替凯风谢谢你!将来我结婚时一定请你做我的伴娘,好吗?”
布离一个趔趄,脸色比赵心月还要苍白,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好啊,姐姐休息吧。我走了。”
第45章
布离从赵心月家出来,漫无目的地走着,心痛到麻木。不想回校,不知能去向何方。似乎世界之大,独缺她可以自处的一小块地方。忽然想起了什么,掏出手机拨号,静等对方接通。
“布非,问你个事儿。”
“哦,什么事?”
“孕期是怎么算的?如果现在是孕十周,受孕日……就是十周之前吗?”
“天——”布非受惊不小,“姐你玩大啦?怎么不知道保护好自己的?!”
“不是我,你回答问题就是了。”
“差点被你吓死!”布非拍拍扑通扑通跳乱了节奏的心脏,吁了口气,“孕期不是这么算的啦,要从末次月经来潮日起算,受孕一般在排卵日前后五天的周期比较有可能。孕十周的话,受孕日差不多在两个月前吧,但是排卵日有个体差异,所以这么说也不一定准的。你到底为什么问这个啊?”
“你别管了,我帮别人问的。好了,忙你的去吧。拜拜。”
布离绝望地胡乱想着,两个月前,排卵周期,再加上测算误差,还是搞不明白究竟发生在那晚之前还是之后。罢了罢了,之前还是之后有区别吗?之前就能接受了么?就能原谅了么?
走着走着,泪流满面的布离,模糊地感觉到街上仿佛空了下来。人群都已四散到街边屋檐下躲雨去了。春雨带来了清新的泥土气息,兜头浇在布离身上。
真好,布离努力睁着双眼,抬头仰望已成一片雨幕的天空,让雨水洗净我的万千烦恼吧,最好让我也化成春雨,就此离开,就此滑落,再也不要在这复杂得难以理解的世界里消磨了……
“吱——”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响起,一辆红色跑车突然急刹,又向后倒退了几步,停在了布离身旁。
“布离!你在这里淋雨做什么?上车上车!”来者不由分说,打开车门,将布离推进副驾座。
“是小蓓么?”布离看不清楚,声音倒是听得真切。
“当然是我。你脸色难看得一塌糊涂,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和阿杰哥哥有关吗?”夏家蓓问道。
“啊……没什么,不关师兄的事。”布离揉了揉眼睛。
“有纸巾,你自己拿。”夏家蓓指指挡风玻璃处的餐巾纸盒,“我开空调,给你吹吹干,瞧你全身都湿了,小心生病。”
布离抽了几张纸,随便擦了几下,“谢谢你,小蓓。”
“谢什么嘛,你要没什么安排的话,不如咱们去K歌,放松一下?”
“……好啊。”布离正好没地方可去,没事情可做,也没人可以交流。去哪还不是一样?
夏家蓓挺高兴,又打电话另外约人,布离朦胧听她说到“淮海路”,“好乐迪”什么的。
进了歌厅,夏家蓓要了个中号包厢。点了酒水,招呼布离开唱之前先喝点什么。布离开了罐雪碧,喝了两口,起身去洗手间。衣服还是湿的,布离不在乎。镜前自照,双目红肿、失魂落魄、毫无生气,布离两眼又告模糊。手机忽然狂响,看不清是号码还是名字,布离想挂断却误按了接听键。居然是马凯风。
“丫头,这会儿没课吧?在干嘛呢?”马凯风的声音温柔而轻快。
布离忍了又忍,才没有哭出声来,“哦……没课了,小蓓请我K歌。”
“小蓓是谁?”马凯风立刻听出布离声音不太对,“丫头你没感冒吧?”
“没,没感冒……小蓓是沈师兄的表妹,路上碰到,就一起来歌厅了。”
“沈家杰也在?哪家歌厅啊?离学校远吗?”
“不,师兄不在,他总躲着小蓓。是好乐迪,在淮海路上,小蓓开车来的,远点也没关系。”
“那你玩吧,别太累了。嗓子不好少唱点,以后我陪你唱好吗?”马凯风关切地说。
“嗯。知道了。”
回到包厢,里面多了两个男人,造型颇前卫。夏家蓓介绍说是她的朋友,布离点头问好。没有唱歌的兴致,布离只是安静地坐着,慢慢啜着饮料,听小蓓和那两个男的唱了一首又一首。
不知过了多久,渐渐地,布离觉得身体开始发热,有点恶心,头也晕乎乎的。难道淋了场雨就发烧了?还真是没用呢。布离这么想着,正要去招呼服务生上点西瓜汁帮助降温,身子一动,竟有些抑制不住地兴奋起来,脑袋不由自主地微微摇晃着。
夏家蓓一直在密切注意布离,此时唇角扯出一个残忍的快意的笑容。几步走向布离,试探着问道:“热吗?热的话把外套脱了吧。”
“哦……”布离听话地应着,却因手指不稳,脱得费力。夏家蓓出手相助。然后,夏家蓓退到角落,那两个男人围住了布离。
“长得还算凑合,”一个说。
“皮肤倒是不错,摸起来很舒服嘛。”另一个说,手指已经不老实地在布离脸上摸了一圈。
“谁先上?”
“一起上呗,咱哥们谁跟谁啊。你用下面那张,我用上面那张……”
“好嘞,来吧,剥了她!”
布离身体仿佛已不受控制,飘飘然地颇有快感,但此时头脑还是清楚的,骇得尖叫:“小蓓!小蓓!”
夏家蓓嘻笑着踱过来,扬手就给了布离一个耳光,“闭嘴!享受男人吧,贱货!你不是喜欢做吗?今天让你做个够!”
布离震惊之下,好歹明白了这本就是夏家蓓布好的局。可恨身体还不知羞耻地燥热着,居然并不反感那两个男人的触摸。上身已近赤裸,牛仔裤也离开了她,布离流着泪,却毫无反抗之力。那两个男人开始脱自己的衣物。
“砰——”包厢门被踢开,冲进来一人,拳头又快又准地连续打在两个男人太阳穴上,那俩人立刻倒地。来人又脱下风衣将布离罩住。
夏家蓓吓了好大一跳,待看清来人,就要趁乱开溜。却被揪住头发,拖了回来。
“阿杰哥哥,不关我事啊,我……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布离啊……”
沈家杰一个耳光扇过去,夏家蓓嘴角血丝隐现。眼见得沈家杰暴怒得犹如野兽,夏家蓓开始瑟瑟发抖。
沈家杰暂时顾不上她,检查了一下布离,抬手又给了夏家蓓一个耳光,“贱女人!竟敢给布离嗑药?!”夏家蓓惊恐地连连摇头,眼神不住地往饮料上溜。
沈家杰拨了个电话,不几分钟,便有人进来了。沈家杰和那人耳语了几句,那人便着手小心地收集了饮料瓶,装入专门的袋子,一一标记。并取了夏家蓓和那两个正在醒转过来的男人的指纹。然后,又来了两人,带走了他们三个。
沈家杰则只管照顾布离,仔细地用风衣完全裹住了她,抱着她离开。
第46章
布离被沈家杰送到医院洗胃、静脉注射纳洛酮解毒。期间开始咳嗽,呼吸费力,面色潮红,身体一直在微微发抖。医生听了听她的呼吸音,怀疑急性肺炎,又加开了X光检查单,以便确认。
沈家杰送布离进射线室,一名男操作员吩咐沈家杰到外面等,然后出手纠正布离的站位,布离立刻紧张得不行,连连后退,紧抓沈家杰不放。沈家杰心疼地搂住布离,温柔抚慰了片刻,站在布离身边和布离手拉着手就让操作员拍片。操作员奇怪地看了看他们,也没再说什么。
半小时不到,拍片结果出来,果然清晰可见肺部炎症阴影,医生平平淡淡地说了句“急性肺炎,马上住院。”
沈家杰去办手续,本想将布离安置在急诊室外的长椅上坐等,布离却死活不肯离开沈家杰半步,紧攥着沈家杰的手,亦步亦趋寸步不离地跟着沈家杰。沈家杰心酸异常,眼泪差点下来,干脆抱着布离跑上跑下。终于将布离送入单间病房,方能喘上一口气。
布离安静地躺在白色病床上,眼窝深陷,却没有睡意。眼里总是有一抹惊恐挥之不去,稍有风吹草动便紧张得要跳起来。沈家杰实在不忍,和值班医生沟通了一番,在吊针中加入了催眠剂,布离总算沉睡过去。
第二日,马老师郑老师得知布离急性肺炎住院,赶来看她,给她带了清淡可口的饭菜。两位老人刚走,马凯风便到了。
初见马凯风的那一瞬,布离心跳暂停了一拍。然后是加速狂跳。泪水汹涌,泣不成声,间杂激烈的咳嗽。马凯风自昆山一路赶来,已是满头大汗,见到布离的情形,更是心如刀绞,俊脸也罕见地写上了焦急二字,只是努力控制了,抱住布离轻语安慰着,炙热的吻纷纷杂杂落在布离眉眼脸颊上,试图抹去那些成串的泪珠。
一旁,沈家杰痛苦地闭上双眼,转身,步履沉重地走了出去。
布离本是极力抑制的,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可是马凯风的俊脸一出现,她却是无论如何也抑制不住,心中强烈的委屈、愤懑、伤心、质疑……同时爆发,哭了个昏天黑地。可怜马凯风再怎么冰雪聪明,又怎能想得到布离失控的重点。只一昧以为她是吓坏了,温言软语香吻伺候着,耐心等待布离发泄完了平静下来。
昨日和布离通过电话后,马凯风直觉布离有问题,隐约有不详之感,越想越不放心。到底摒不牢,打了电话给沈家杰。而沈家杰,一听说布离被夏家蓓带去了歌厅,当时就急红了眼,简直恨不能以光速冲过去,一路上车开得极为疯狂,碰上绿灯转红都是猛踩油门加速通过,好容易到了目的地,一个急刹就停在人家大门口,也不管警察叔叔是否会过来贴罚单,冲进歌厅找人。总算到得及时,于虎口之下抢出了尚未被吃掉的布离。
原本马凯风当晚就要回上海,偏巧正在跟进的项目出了点问题,好容易彻夜不眠不休整出了点眉目,今早暂时安排了基本的移交,才得空赶到布离身边。此时布离哭累了,躺床上喘息不定,犹带泪痕;护士进来换过药瓶,瞪了马凯风一眼,“病人需要保持情绪稳定!”马凯风连连称是,温柔地望向布离,“丫头,睡一会儿好不好?我守着你。”布离咳了一阵,喝了点水,翻来覆去找不着个舒服的姿势,只是到底抵不过身体的疲乏,睡了。
病房外的走廊上,马凯风和沈家杰面对面而坐。一个安静沉稳,一个阴郁沉闷。
“这次,算我欠你的!”马凯风声音诚恳而微颤,大家都是明白人,连后怕都是一样的。
“免了,”沈家杰喷出一口烟圈,“我又不是为了你。”
沉默片刻,沈家杰站起身,“小蓓父母到了,我要去处理一下。你照顾布离吧,她不让告诉家人,也不让请护工,极度缺乏安全感,如果你有事要离开,提前通知我过来。布离身边不能没有人。”
马凯风点头。两人视线相交,又各自移开。
沈家杰代表布离,同意与夏家蓓的父母私下协商。在一系列证据面前,夏父夏母狂冒冷汗。夏家蓓的行为,触犯了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二百三十七条,作为主犯已构成犯罪事实。一旦上了法庭,她这辈子就有了永远洗不掉的污点。
夏父夏母急得要下跪。沈家杰话锋一转,有了回还的余地:“布离所受的伤害,介于重伤和轻伤之间,检察院可以提起公诉,也可以不提起公诉而让受害人自己向法院提起刑事自诉。”
“我建议——叔叔阿姨送小蓓出国,并担保小蓓永远不出现在布离面前,”沈家杰斟词酌句,“我可以居中斡旋,说服布离不提起诉讼,双方签一份协议如何?”
夏父夏母眼中陡然看到了希望,独生女儿去离得再远的地方,也好过离得再近的监狱吧,更何况,他们本就有意送女儿出国留学的。于是忙不迭地开始讨论协议的细节。就这样,夏家很快便办妥了夏家蓓的留学手续,送她出了国。
布离是狠不下心来起诉夏家蓓的,却也畏惧再见到她,如此一来倒也落得清净。
至于那两个差点就成功蹂躏布离的男人,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暗中被沈家杰请人收拾得满地找牙,搁医院躺了N久,布离出院的时候他们还在医院扎针呢。
马凯风陪护着布离,周到体贴,可布离心里那个结压根无解,每日里对着马凯风徒增苦痛。偏又说不得问不得,还要强作无事人般,维持得那叫一个辛苦!
赶在马凯风明确觉察出另有隐情之前,实习单位一个又一个电话催着他回去,托了那位副总的福,虽说是实习,他所占的那个萝卜坑倒是个比较重要的位置。无可奈何之下也只能通知沈家杰过来接班,一百万个不放心地走了。
布离的肺炎已经基本压下去。沈家杰抛开公司的一切事务,专心守着布离,享受着布离对他的完全信赖与依靠,反倒期望布离多住几天院。
出院当天,沈家杰没有送布离回校,而是直接带往“猪圈”。
布离在车上打了个盹,醒来就急了,“我不要在这里!我要回去!”
“布离乖,你需要有人照顾。我每天接送你上学放学还不行吗?”
“当然不行!”布离不假思索道,“师兄又要强人所难了吗?我不愿意在这里,我想回校!”
沈家杰明眸又黯下来,难掩失意,“好了布离,我不会强迫你的。咱们休息一会儿,天黑前肯定送你回去。不要太别扭啊,布离很乖的……”
布离无奈点头,窝到沙发上看电视。沈家杰拿了条薄毯盖住布离。布离低声道谢。
“谢什么,明明是我没保护好你。”沈家杰幽幽叹气,“你一直也不说,可我总觉得,之前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否则平时一点点毛毛雨都要打伞的人,那天阵雨倒要淋着是为了什么?还不让告诉他,你呀——真不让人省心。”
人精,你们个顶个的人精啊,布离心下叹道,还是做个诚实的人比较好,要瞒着你们一点什么真是太累了。只是,这回不可能跟你们说啊……
“师兄好几天没去公司了,总要去看看吧?我已经好了,师兄不用再整天陪着我了……”
“又瞎操心,公司是我的我都不急,你急什么?”沈家杰温柔又认真地看向布离,“还是来聊聊,你究竟怎么了吧?心里有事,就说出来,哪怕仍旧解决不了,也好过闷在心里对不对?相信我,说出来,我帮你想想,没准就此解决了也说不定……”
布离脸色转为惨白,无力地垂着头,“谢谢师兄,可我……没什么可说的。”
“布离你根本不适合说假话,”沈家杰苦笑,执起布离的手,“难道说,你不相信我?我可是一心一意为你着想——需要把心剖开来你看看吗?”
布离一个愣神,想要抽回手,沈家杰手上加劲,没抽动。“又来了,师兄不是说给我自由吗?我不想说,何必逼我。”
沈家杰抬手刮了下布离的鼻子,“小心眼儿!谁逼你了,我这不好好跟你商量呢吗?不说拉倒。肚子饿了没?饿了咱们先去吃饭……”
布离摇头说不饿,起身去了洗手间。片刻后出来,急步就要往门口跑。沈家杰一把拉住,“跑什么跑,这是要上哪去?”
布离红了脸,喃喃道,“就去买点东西。马上回。”
“要什么我去买。你好好休息吧。”
布离尴尬地挠头。沈家杰轻笑,已是了然于胸。
“知道了,小傻瓜,这有什么的。你等着啊,我去去就回。”说话间便出了门,转回时并未直接将东西交到布离手上,而是体贴地放进洗手间,然后自己到阳台上抽烟去了。
布离心中暗叹,师兄啊师兄,布离何德何能,值得你如此待她?
第47章 意乱情迷
到底还是瞒不过马凯风。
马凯风再次回到上海,已是两周后,手头项目告一段落,才得了几天假。
布离仍住在马家。马老师郑老师慈祥如昔。马凯风深情如昔。只布离,心里装满猜疑,快乐不如昔。
“傻丫头,又出什么状况了?说来听听。”马凯风抱起布离放在腿上,仔细打量。多日不见,这孩子更瘦了,眼神也不再透着清澈平和,凭添了几许哀怨抑郁。唉,但愿不是因为那个人……
布离勉强笑了一下,悲哀地认识到马凯风的怀抱对她仍具有莫大的吸引力。闭上眼,缩在他怀里,脸儿贴着脸儿,那熟悉的淡淡的干净的男性气息,沉稳坚定的身躯,温柔而轮廓优美的唇,恍惚间布离只觉得必定是自己搞错了,也许只是一个恶梦吧?梦醒了,就忘了吧……如果马凯风也会犯错,这世上还有正确的人吗?可是……是男人都会犯错——成龙大哥如是说……男人,男人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胡乱想着,布离手指无意识地一遍遍描绘着马凯风的唇形,摩梭得马凯风忍不住张口含住了她的手指,舌头轻轻软软地舔着,布离一阵颤栗,从指尖到尾骨,滑过一线酥痒,身体半麻醉似地放松下来,仰面望进马凯风温润关切的眸子里,不由自主地沉溺了,竟开口说了句令她这辈子都懊恼不已的话。
“我给了你好不好?”
马凯风长年稳定的低频率的心跳终于乱了几拍,眸中骤然闪耀着生猛流动的光采,刺得布离不得不合上眼暂避。
“你可不要后悔,”马凯风灼热的气息吹拂在布离耳畔,低语未毕已抱布离进了房间,一脚踹上房门,将布离平放在床上,着手解布离的衣裳。
布离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惹祸上身了。挣扎着半坐起来,涨红了脸,抬脚就踢。却被马凯风轻而易举地接住,在脚心处轻按几下,痒得布离嘻笑开了。
“就知道你个傻丫头会反悔!说话不算话,看我怎么罚你……”马凯风俯身压上,却是极有分寸地,并未让布离承受他的重量,只用唇去攫取布离的美好,从眉眼到下巴那个尚未消散的极浅极浅的疤痕,再到小巧的锁骨。马凯风呼吸加重,一时兴起,唇瓣滑入那道不甚明显的乳沟……布离于意乱情迷中意识到了危险,略一反抗,马凯风立刻放开了她。
“呵……丫头,总算没有完全放松警惕。”
布离脸色渐僵,恼道:“男人不是好东西!”
马凯风愣住,旋即灿烂一笑,“好,丫头说得对,男人不是好东西,我不是好东西……只有丫头最好……丫头丫头傻丫头,永远都是你最好……”
布离在马凯风的笑容里重又柔软,叹息一声,闭上眼,双臂自动缠上。算了吧,不去想了,横竖想不通……赖得一时是一时,我爱他呀,就爱他了……
马凯风却不是得过且过之人。搞不明白的状况,他不会放任不理。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嘛。但却没有头绪,只是视线跟随布离,观察着,等待着。
他等得,工作等不得。假还没完,召集令一个接一个地抛来,不得不离开。
布离越来越懒,没课就窝在家里不动弹。最是好脾气的马老师都看不过去了,每晚拎她出门散步,顺便检查一下英语口语。布离苦不堪言,又明说不得。干脆吃过晚饭就带了拍子上体育馆找人打球去,怎么都好过享用马老师的小灶。只是没有马凯风这个最佳球伴,打不爽。和水平好的打吧,人家不爽;和水平差的打吧,她又不爽。就找不着个水平相当的或是如马凯风那样能够自觉自如地配合她的。
这天沈家杰忽然杀过来,力邀布离到一家健身俱乐部打球。布离不愿去。
“就在学校吧,跑那么远干嘛,师兄还得送我回来。多个麻烦。”
“那边环境好,很舒服的。去啦。”
“不要。由俭入奢易,由奢返俭难。回头我挑环境了,谁给我买单啊?”布离一噘嘴,“不要说是你哦,只有我欠师兄的,师兄可不欠我的。”
沈家杰笑了笑,心中温暖又苦涩,“好,既然说你欠我的,那就当是陪我去行不?有专业的教练呢,让人指点一下,练好了再找厉害的单挑。”
布离头摇得如拨浪鼓,“师兄——我只会觉得又多欠了你呢……”
“那就先欠着,有空给我打白工,不就结了?”
再推,就太驳师兄的面子了,布离硬不起心肠来,反正总是欠他的,把心一横就去了。
果然环境好得很,人少,球桌高级,教练的态度和水平都没得可挑。布离打得高兴,沈家杰也跟着开心,休息时间又是递水又是擦汗,无需布离提出要求,总是能妥当地先一步提供服务。看得女教练直眼热:“沈先生对女朋友真是体贴!”
布离警醒,忍了忍,没有当场否认,只以累了为由要走人。沈家杰叹气,“洗了桑拿再走,乖。”
可是,从桑拿房出来,和沈家杰会合了准备走时,布离真真正正后悔来这一趟了。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款款移步,恰好正面碰上。那是赵心月。
布离脸色骤变,脚步不稳,本能地想逃。沈家杰感觉布离有异,随即伸手揽住布离的腰,不动声色地支撑住了布离。
“布离!”赵心月主动招呼道:“也在这里健身?”
布离点点头,“姐姐……身体好了?”
赵心月微笑,“我很好。谢谢。这位是你男朋友?不给介绍一下?”
布离咬着下唇,求助地望了沈家杰一眼。沈家杰轻拍布离示意她放松,礼貌地向赵心月点头问好,“我是沈家杰,布离的师兄。”
“我是赵心月,很高兴认识你。”
“抱歉布离有点不舒服,先走一步,有机会再聊。”沈家杰和赵心月道了再见,依旧揽着布离,布离几乎是飘出去的。
沈家杰送布离回T大,一路上时不时瞥一眼布离,布离始终是一副愁眉不展、心事重重的样子,一言不发。
到学校门口,布离开车门要下车,被沈家杰一把拽了回来,“等等,再坐一下。那个赵心月,和你有什么过节?”
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布离摇头甩去,“没有……她是……马凯风的同学。”
“哦?”沈家杰有了一丝了然,“不过如此,那你怕她什么?”
“我没……我……”布离说不下去。
“有事就要说出来,布离,不是我小看你,就你那个小脑袋瓜,本来很简单的事,到你那偏就卡壳了——来,告诉我,我帮你分析分析……”沈家杰一手撑在副驾座的靠背上,俯视布离。
布离心痛着,茫然地抬头看了沈家杰一眼,又垂下头去。“别人的隐私,我……答应了不说……真的不能说!”
沈家杰怜惜地瞅着布离,半晌才回了句“好,那就不说。”
第48章
樱花纷落。要放春假了,马凯风就要回家。布离却不想滞留于马凯风身边,想着回杭,回爸爸妈妈那儿,可是布妈居然不声不响地报了个旅行团,和布爸到四川川西一带享受两人世界去了。这下布离放单,思忖着是否上北京找布非去,孰料布非却已杀回上海,他那位师姐此时正在上海的H医院交换实习,心系佳人的布非自然有了回来的动力。布离于是去了叔叔家,每日里一杯清茶一本书,沉溺在别人的故事里,不去想自己的麻烦。
马凯风电话打来,布离基本上只听不说,这让马凯风很是挠头。
“丫头,回来住吧,我想你。”声音格外温柔,惹得布离小心脏扑通扑通。
“哦……春假放完,我就回校了。”
“呃……开什么玩笑啊?春假放完我又走了。”马凯风倒也不恼,不急不徐地说:“丫头,要不咱们出去玩?找一个想去还没去过的地方?”
“我不想动。在家呆着就挺好。”
“呵,要做书虫也回来做呀,我这儿书不比你叔叔家多?你看书,我给你弹吉它好不好?”马凯风开始诱惑布离。
由不得布离不心动,这个人,已经深扎于她心的人,叫她拿什么拒绝他呢。
“电话里弹给我听好了。”布离折衷了一下。
马凯风真的按下免提键,取了吉它,在那头缓缓弹起来。乐声经过电信的数字交换,传到布离这头,已有部分失真。布离却还是听痴了,捧了话筒微笑,只是那笑容有着三分苦涩……
布离不肯回马家,马凯风自觉寻上门来。到了布离叔叔家门口打电话给布离,布离在睡懒觉。马凯风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满含宠溺,“小懒虫,还不起?都快中午了,就不觉得饿?”
布离赶紧起床,抓了两块饼干,走出门。
马凯风倚在人行道旁的扶栏上,带笑的俊颜,在阳光中闪耀着动人的光泽。一眼看见布离匆忙往嘴里塞饼干,微蹙了下眉,伸手拂去布离唇边的饼干屑,顺势捏了下过于削瘦的脸蛋,“瘦成这样了,还不好好吃饭。你这丫头,没人管着就是不成……走,咱们去吃早饭,顺便把午饭也解决了吧。”
布离没有提出异议,顺从地任马凯风揽着她,行走在熙来攘往的繁华街头。马凯风对布离的呵护一如往昔,周到而自然。布离心中却不再是单纯的感动,情绪复杂,百般滋味萦绕于心,一时有些恍惚。到了十字路口也不看红灯仍往前行,被马凯风轻柔地拖回来,搂住了,清爽的气息掠过布离耳畔,“傻丫头,走路不看路,成你的风格啦?”
布离只觉耳梢发烫,小脸渐红,垂了头不敢接话。马凯风轻叹一声,手下加了点劲,将布离略略抱起又放下,“轻了哦,丫头,我们家郑老师厨艺退步了?”
“……哪有,你乱讲。”布离挣开马凯风,只牵了手,带他到那对下岗夫妻开的小店。还不是正经用餐时间,店里没有别的客人。随意坐下,布离对着菜单点菜。马凯风问有粥没有,有的话先上一碗。老板娘便将自家早晨煮的白粥端了出来,配上一小碟咸菜、霉豆腐,布离腹中咕噜了一下,赶紧埋头就吃。味道真好。
马凯风笑看布离吃得猴急,抬手将她飘落下来的几缕秀发撸到耳后,“着什么急,慢慢吃。不要噎着了。”
布离晕倒,吃粥还要防噎着么?一个好笑竟岔了气,咳嗽起来。马凯风长臂舒展,为布离捶背。“傻丫头,还真不能以常理度之。”
布离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是你不讲常理好吧?害我粥都喝不顺……”
“呵……原来是我不好,丫头想个法子罚罚我?”
布离愣了下神。如果可以,我就罚你眼中永远只有我一人,其他女人不许你看不许你碰不许你喜欢,一辈子陪着我,宠我爱我惯着我,我不死你就不得离开,我死了你不仅要不思量、自难忘,还得不辞冰雪为卿热……
布离痴想着,差点滴下泪来。马凯风诧异,揉了揉布离头顶,“想到哪去了丫头?”
“哦……想到怎么罚你了,”布离回神黯然一笑,“放完假你给我跑步到昆山,不准坐火车汽车拖拉机、四轮三轮两轮独轮有翅膀没翅膀的都不准搭,不准走有路的地方,不准带指南针,遇山不准绕,遇水不准过桥,自己开条路出来……如何?”
“疯了你了,”马凯风双眉一挑,笑得无奈又专宠,“还以为傻丫头是宠不坏的……我错了,好,认罚!限时不限?负重多少?”
布离拍拍脑袋,“我连昆山离上海多少公里都搞不清,哪知道该限几小时啊,负重我也不懂,你就参照急行军的标准,自己看着办呗。”
“呵,丫头够狠啊,还急行军呢,你要我去昆山打仗哪?”
布离吐舌,“到底行不行啊?不行就拉倒,当我没说。”
“行,有什么不行的,”马凯风话说得不紧不慢,“限时5个钟,负重就是丫头你了——怎样?亲眼看看我的狼狈相,是不是,丫头就不再生闷气,就能告诉我到底我哪儿惹到你了……”
你个人精,布离眼圈一红,模糊觉得有点不对劲,难道是自己得了妄想症?
“你想整死我啊,我又没有行过军,平时也不锻炼身体,这么一趟下来,我还有命在?”
“有我,自然就有你。又没让你自己跑路,你愿意让我背着你也行,愿意让我抱着你也行,只要你愿意——骑着我都行……”马凯风神情半是真挚半是调侃,透着温存,眸子里只有布离的影像,清晰而专注。
布离石化。
热菜开始上桌,隔着氤氲热气,马凯风手指轻弹布离额头,“又犯傻呢?开吃了。”
布离举箸,却不落下,“好哇,倒要看看你全能到什么程度。”
马凯风淡淡一笑道:“那就多吃点,再给我添两斤负重。”
一餐饭还没完,马凯风接了个电话,顿时脸色骤变,唰地站起身来。把布离吓了一跳,紧张地看着他。
收了手机,马凯风眼中竟有着深深的悲痛,脸上线条紧绷,不再波澜不惊,直视布离,艰难开口:“施放重伤……我马上走。丫头,一会儿你自己回去成不?”
布离“啊”一声惊呼,“等我,我也要去!”
“别……你会吓到,过一阵吧。丫头乖,好好吃饭,吃完就回家,等我的电话,好吗?”
布离迟疑了一下,乖乖应道:“嗯。你别太着急,路上小心。”
马凯风迅速俯身,吻了吻布离鬓角,狂风般冲了出去。
布离手抚马凯风吻过的地方,怅然了许久……
第49章
施放的伤,比马凯风电话中了解的情况更严重。肋骨折断七根,戳破了肺,引发60%血气胸,生命垂危;肾脏受损,血压急剧上升;脸上从右眼到右耳划了道很深的刀伤,铁定破相;右手腕粉碎性骨折,这只手,很难完全恢复原先的力度与灵活性。
马凯风去了多日,陪护到单位那边实在拖不过了才直接从南京到昆山,没回上海。这期间布离提着一颗心,深恐施放有个什么万一。那么骄傲果断勇敢、朗朗然昂首屹立的壮士,如今却日日躺在病床上,悬吊着一条手臂,上身固定得如同棕子,轻轻咳嗽一下就会牵动肺部伤口疼得不得了却又不得不咳,咳出肺部的淤血以免发炎……施放何曾是忍耐这种生活的人,他天生是要去战斗的呀……
布离每天为施放祈祷,但求施放除了破相之外不要有任何后遗症才好,如果战斗力不如从前,对他而言才是最难以承受的后果吧……
到五月中旬,施放大难不死,肺部伤口奇迹般地愈合了,愈合速度之快令医生惊叹不已。其他患处也都稳定下来。不仅马凯风,布离也长出一口气,不再郁闷于胸。
沈家杰似乎忙得很,春假也不休息,没来找过布离。这天突然出现,不由分说,拉了布离就跑。布离心道师兄你老毛病又犯了不是?却因施放脱离生命危险而心情大好,没有反抗,随着他去了。想不到竟被他带到赵心月曾带她去过的那家咖啡馆。
布离惴惴不安,心又开始痛。沈家杰紧握着她的手,严肃又爱怜,“就坐一会儿,我要给你一个真相。什么都别怕,今天以后你就不用再一个人难受了……”
没几分钟,赵心月款款走过来。布离瞪大双眼,身体却在瑟缩。沈家杰轻拍她背,嘱她放松。赵心月在他们对面坐下,脸色较之布离更为苍白。深呼吸,赵心月先开口。
“对不起,布离,我是来向你道歉的。其实——”赵心月视线落到沈家杰身上,见后者毫无怜悯之意,苦笑一下,接着道:“其实我根本没有怀上凯风的孩子,怀孕不假,但是与凯风无关。他心里,一点也没有我……”
布离彻底惊呆,哆嗦着,无言以对。
“实在对不起,布离,我不应该骗你!我太爱凯风,爱到不择手段,伤害了你。我……请求你的原谅!”
布离这下真觉得自己是在梦中了。不可置信地掐了下自己,痛。沈家杰看得皱眉,“傻瓜,掐我就好了,我会告诉你不是在做梦啦!”
布离含泪望向赵心月,“姐姐你……这是何苦……我,我不怪你……”
沈家杰叹气,拎起布离,“好了,说清楚了,走吧。”留下赵心月一人,不知是悔是悲还是怒,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布离又是哭又是笑,安静不下来。沈家杰陪着她,看着她,眼底隐有一抹哀痛,脸上神情却是温柔而宠溺的;手中夹着支烟,许久不动,烧到手指了,方甩手扔掉。
半晌布离总算想起来要发问,“师兄怎么知道的?你和赵心月只见过一面而已……”
“小傻瓜。早说了叫你讲出来的,你偏不肯讲,害我绕个大圈子!”沈家杰执了布离的手,轻摇着,“你见到赵心月就不对劲,所以我找人调查了她,了解到她一直暗恋马凯风,也发现她为了救她爸爸,不惜出卖自己,而且,不久之前还做过人流,居然是你个傻丫头陪去的。很多事情综合一下,动动脑子,我就有头绪了呗,就这么简单。”
“天哪——师兄你都赶上福尔摩斯了!可是赵姐姐也很可怜啊,何必非要她当面道歉?你调查完了,不会直接告诉我结果吗?”
“解铃还需系铃人。”沈家杰叹道,“我直接告诉你,你还未必信呢。”
布离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无限感激地,望向沈家杰,“谢谢你,师兄!”
沈家杰只是轻轻抱了布离一下,马上放开了。“跟我客气什么。你不快乐,我也不会快乐。”
虽然,你快乐了,我仍旧不快乐,但是你快乐就好——因我爱你,宝贝。沈家杰心下黯然,却仍满足于布离脸上的阳光。
真实情况,哪有沈家杰说出来的那么简单。请最好的私家侦探,跟踪监视,拍照、摄像、录音……各种记录方式,对周边人群的巧妙调查,收集到的大量有用无用的资料信息的整理分析,剥茧抽丝般剔除枝枝桠桠,暴露出核心的私密内容。一切工作迅疾隐蔽高效,沈家杰掌握了足够的证据,信心满满地与赵心月当面拆招。
面对沈家杰放在桌上的医院病历复印件,赵心月错愕了半天。“什么意思?你凭什么认定和我有关?!”
沈家杰微笑,“当然不能仅凭一张纸。说起来,还要感谢这年头医患关系紧张,医院装了无数的摄像头,所有监控录像全部刻成盘保存下来,怎么,想看吗?给你——”说着便递了张光盘过去。
赵心月一时冲动,抓住光盘劈面砸向沈家杰,被沈家杰偏头躲过了,捡起来,收好。
“你有什么资格管我的事?!你究竟——想要什么?!”赵心月眼眶有些泛红。楚楚可怜的美人,杀伤力陡增。
可惜沈家杰不为所动,犀利的具有穿透力的目光,令赵心月不由自主地退缩了一下。“我不想要什么。想要什么的,是你吧?你怀孕,关布离什么事?告诉谁不行非要告诉她?还要她陪着去做手术?够狠啊你!知道布离心肠好头脑简单容易骗是吧?怎么不直接告诉马凯风?只要他知道你怀了他的种,担保你立刻就胜出了!可是你没有,为什么?还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机关算尽,偏偏漏算了一个我——我不仅仅了解布离,我也了解马凯风,那种人,心理素质不是一般的强大,自控能力更不是一般的强大,他压根就没碰过你!对不对?你那点谎言,也就骗得过布离那个傻丫头罢了!”
赵心月脸色转白,横眉立目了片刻,忽然柔顺下来。“费了不少人力物力时间精神吧?全都是为了布离——你很爱她是不是?既然如此,我们不应该是站在对立面的两个人吧?我得到马凯风,你才有希望得到布离——你很聪明,怎么不想想这点?”
“哼,”沈家杰声音虽低却异常清晰坚定,“我爱布离,爱得光明正大,靠伤害她来得到她——我做不到!”
“做人不要太骄傲。太骄傲的人,往往不会有好下场。”赵心月阴郁地笑,长长的手指敲打着桌布,“沈家杰,你很有本事。只是,查了这么多,你不会不清楚我背后都有些什么人吧?我爸爸的事,已经基本解决。之后,你还想在上海立足吗?”
沈家杰也笑了,笑得张扬,笑得自信,“鱼有鱼路,虾有虾路。退一步,上海我混不下去了,中国还有六百多城市等着我呢;退一万步,就算全中国都被你封锁了,地球上还有两百多国家和地区等着我呢,我怕什么?钱财不过是些身外之物,沈家集团整个垮了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只要人在,就能重新再来。你说呢?”
惊诧、震动、懊丧、气结……一一滑过那双美目,积聚了,沉淀了,唇角一抿,无声一笑。“好,你这样的人,拿来当对手可惜了。说吧,非要摊到桌面上来,是要我亲自跟布离解释吗?”
“你欠她的,当然要你自己去还。难不成,你希望由马凯风去解释?”
赵心月暴怒,娇躯微颤。沈家杰摇头叹了口气,“放心,我和布离,都不会说。除非你自己告诉他,否则——这事永远都与他无关……”
第50章
心情一好,吃嘛嘛香,布离小脸眼见着有回圆的迹象。施放那边,终于马凯风同意布离去看他了。周末布离背个包上了火车,马凯风从昆山上车,两人碰面后,布离毫不犹豫地投入马凯风的怀抱,半天不肯挪窝。
马凯风惊喜莫名,这丫头,唱的哪出戏啊?一忽儿冷,一忽儿热的,难道傻丫头的心,也是海底针吗?那可真是见鬼了……
布离幸福地笑着,眷恋着,有些话不能说,有些事自己明白了就好。我的爱哟,终于,是完整的了……多么幸运……
施放一只手仍然保持90度悬吊,上身仍是绑成棕子似的,脸上伤口缝合了,长而扭曲,丑陋得恐怖。布离早有思想准备,可亲眼见到的那一刹还是有想哭的冲动。
瞪大双眼瞅着马凯风与布离十指交握的手、布离脸上隐现的羞涩,施放不由得仰天长叹:“凯风你难道是神不是人啊?我算是彻底服了你了!”
“躺下了还乱讲话!”马凯风自然能领会施放话中之意,却故意皱眉,“眼热了不是?自己找一个不就结了……”
施放脸色冷下来,未受伤的左手抚上右脸的刀伤,“本来就没你长得帅,现在就更没可比性了,你让我上哪找去?”
布离大为心痛,横了马凯风一眼,将施放的手从伤口处扳下来,“别摸,摸了长不好。施队你在我眼里永远是最帅的男子汉,真的——男子汉就应该是你这个样子!顶天立地!伤痕累累!一往直前!什么都不怕!这样的人,女孩子都应该抢着爱才是!”
个傻丫头!马凯风和施放对望一眼,同时在心中叹道。
“是谁家的姑娘在这里发议论呢?”一个老成持重的洪亮声音自门口传来,房内几人扭头去看。马凯风立刻崩直了身体差点就要敬军礼,猛然反应过来自己早已不是军人,只得简单地喊了一声“首长好!”
布离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突然冒出来的三星上将,天哪,将军耶,还从没亲眼见过真正的活生生的将军呢……
“说了多少回了,凯风,叫叔叔就行。这小姑娘是你的朋友?”将军眉目朗朗,正气凛然,言谈却很是和善。
“是!叔叔好!习惯了,总改不过来。这是布离,”转而再为布离介绍,“施副司令员,施放的父亲。”
布离敬畏地握住那只温暖厚实的大手,天——还是个司令,布离傻掉了。施放的背景,太牛叉了一点吧?
病床上的施放不甘寂寞,“报告上将同志,不用天天来吧?好容易有个小姑娘过来看看我,你想把人家吓跑啊……”
“少校同志,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哪怕是在病床上——现在,我命令你:叫爸爸!”
“……爸……”施放略显无奈,“真是的,一点面子也不给。”
将军哈哈大笑,紧紧握住儿子完好的那只手,又亲切地拍拍马凯风。“施放个狼崽子,不让人省心啊……他妈妈走得早,倒也好……”
施放闻言收起了顽劣,侧过脸去,一言不发。马凯风身体一僵,低声道:“对不起,我……”
“不不,不是那个意思,”将军乐呵呵地摆手,“凯风,军事素质你是没得说,可你自己也知道,你这性格当医生倒不错,当特种兵会有隐患——如果,敌人水平装备差你很多,短兵相接的时候你要考虑一下怎样才能既完成任务又能最少地伤害敌人也就罢了,要是敌我相当或者你在劣势,这样的性格不仅会害了你自己也会害了你的队员。”
马凯风垂首不语。布离惊得眼珠子差点掉下来。
“施放不一样,他不会犹豫……只是,又嫌冒进了。后果摆在这里,吃一堑长一智,回头给我交一份深刻检讨!少于两千字打回重写!国家培养一个特种兵得花多少钱,你不是不知道。花了那么多钱,不是为了让你去送死的!是要你活着回来!不仅要活着回来,还要尽量少受伤不受伤!打仗,不光是要一个胜利的结果,还要一个胜利的战损率!战损率——臭小子,你给我记住了!”
这段是对施放说的。施放眼中流动着坚毅的深思的光芒,森然答道:“是!”
褪尽青涩,施放正日趋成熟。这是成长的必然。只是,要付出代价。
将军又转向马凯风,“凯风,即使不当兵,你血管里也还是流着一个兵的血液——你的事,没有我不知道的。遇事冷静善于动脑是你的优点,不过也要注意保护自己!‘凯风自南,吹彼棘心。棘心夭夭,母氏劬劳。’这还是施放特意讲给我听的,我记住了。你们家三代单传,好好尽孝吧!唉!古代独子都是可以免服兵役的,现在却——”
将军摇摇头,没再讲下去。
施放大咧咧一笑,“爸!你这是质疑我国的基本国策哪!亏你还是个老共产党员!啥觉悟嘛!”
将军也笑了,“臭小子!回头调你去西北,省得搁我跟前碍眼!”
布离睁大了眼睛看看这个,瞄瞄那个,将军大人讲话真是痛快!马凯风居然性格不行——哈哈,这下子可知道他不是完人啦!
将军又意味深长地看向布离,“小姑娘姓布?真是个少见的姓。知道吗,勇敢不一定是一往直前,什么也不怕,有时候,不受旁人影响、学会说不、必要的情况下能够变通,才是真的勇敢。”
布离懵懵懂懂地点头称是。
真是个傻丫头!施放和马凯风又对望一眼,默契于心地叹道。
将军走了。施放幽幽地来了句,“才刚挣到的两毛一,老爷子差点给我打回一毛四去!”
马凯风扑哧一笑,“知足吧你,能有多少区别,就算到两毛四了又怎样,回老爷子那还不是逢人就得敬礼!”
那是,老爷子周围住的多是将军,要想受他们的礼,来世了……施放叹口气道,“凯风,当初你要不走,怎么着也有两毛二了,我还得跟你敬礼呢。”
“少来。”马凯风低头对付一只苹果,削完皮又切薄片。“老爷子都说了我不合适干这行。”
“那是他给自己挣面子呢,谁让他留不住你的。”
“就你能扯——吃你的苹果吧!”马凯风戳起一块苹果堵住了施放的嘴。
这时布离从包里小心翼翼地拿出块佩玉,举到施放面前,有点露怯,“这是我上静安寺开过光的护身符——施队你肯不肯挂?”
施放冲口就想说“不挂”,却硬生生憋了回去,咳了一声道,“挂!怎么不挂!凯风,过来帮忙!布离,谢谢了!”
布离很高兴,小脸笑得灿烂。施放被迫挂了个莫名其妙的护身符虽说有点别别扭扭,心里倒是温暖的,眼前这个傻丫头笑起来倒也还能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