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12-27

撒空空: 吾乃食色 101-110

101. 捉奸在床

当我提着高跟鞋跑下楼时,却看见了一副惨烈的画面。

云易风的那辆车上,居然堆满了猫屎。

我不过是昨晚在心中腹诽了两句,谁知这猫居然这么小肚鸡肠的。

再说,她本来也不矜持啊。

但看看表,同时已经快来不及了。

为了我的奖金,为了我不去扫厕所,我只能暂时将云易风的车丢弃在脑后。

转身,正要狂奔,却直愣愣地撞上一堵肉墙。

而在我撞击上的同时,那堵肉墙却如避蛇蝎,迅速施展凌波微步,后退一米。

站定后,我看见了车的主人——云易风。

“你躲这么快干嘛?”我好奇:“好像是我要吃你似的。”

云易风不做声,但是那眼神却是一种肯定。

我猛地醒悟过来,对他而言,我可是扫把星啊。

也难怪了,连小鸡鸡都会被我给当绳子扯了,云易风能不憋屈,能不提防,能不远离我吗?

此刻,云易风的脸,还是臭得不行,而且,有些憔悴,像是一整夜没睡觉一样。

我疑惑:“你这么早来干什么?难不成命根真的被我给扯断了?要不,我们一起去医院检查一下吧,有我带着你,很多项目都可以免费的。”

云易风似乎没有听我的话,因为他忽然冒出一句:“你居然把车给我开下山了。”

车?

我回头,看了看那窗玻璃上沾满了臭猫屎的车,不好意思地笑笑:“抱歉,因为那里出租车很难叫,而你当时也正在忍受剧痛,我不好打扰,就自已把车开下来了。不过,反正你手下多,可以打电话叫他们上来接你啊。”

云易风的声音,凉丝丝的:“我的电话,就放在车里。”

我的脸,抽了抽,道:“那你是怎么通知手下去接你的?”

云易风的声音,更凉了:“没有电话,我根本就通知不到。”

我的脸,抽得更加厉害:“你的意思是……你是自己走下山来的?”

云易风的声音,凉到了极致:“没错。”

我忙缓和气氛:“多走路其实是件好事,真的,你看,这清晨的空气是多么渐鲜,多运动才是王道啊。”

云易风的声音,像是从西伯利亚那边吹来的,凉得我头发丝丝都结冰了:“那么,下次我把你丢在山上,也让你自己步行几个小时走下来好了。”

“您老真幽默。”我干笑两声,接着看看表,道:“那个,我上班真的要迟到了。不如等我中午回来的时候再说吧。”

说完,我准备脚底抹油,开溜。

但是,云易风伸手拦在我身前:“钥匙给我。”

“不好意思,差点忘记了。”我一拍我那颗坚硬无比的脑袋瓜子,将车钥匙放在云易风手上,道:“先申明,车窗玻璃上的屎不是我拉的,是我们小区那只不矜持的母猫拉的,别找我。”

说完,我第二次准备开溜。

可是,云易风第二次拦住了我:“我要的,是你家的钥匙。”

“我家的钥匙?”我警觉:“你想干什么?”

难不成想偷我家东西去卖?

不愧是云易风,知道这么做会折磨得我痛不欲生,够狠够有手段。

但事实上却是我小人了,因为云易风疲倦地张张嘴,道:“我走了很久的路,很累了,所以想去你家睡一觉,怎么,不行吗?”

本来我不是很乐意的,但是看着云易风那隐隐的黑眼圈,害怕他如果继续在街
上闲逛会被当成滚来滚去的熊猫被送去四川卧龙。

所以,我善心大发,将我屋子的钥匙给了他。

不过,还是不放心地嘱咐了一句:“冰箱里有冰淇淋,有蛋糕,有果冻,有一盘剩下的番茄炒蛋……你都不可以偷吃,明白吗?”

不能不防啊,以前小乞丐住在我家时,就时常偷吃我的零食。

作为小乞丐的哥,云易风犯案的几率也是贼高贼高的。

嘱咐完毕之后,我赶紧向着医院狂奔而去。

等电梯门一开,我就瞅见老院长那贼亮贼亮的双眼,正向着我那诊室的门射去。

此刻,我所在的诊室门是紧闭的。

那就意味着,我要迟到了。

于是,我连忙脱下高跟鞋,眼晴淫光一闪,一个跑步动作,“嗖”的一声像神舟六号一般,向着我的诊室冲去。

只要在老院长到达诊室之前,我待在里面,就不算迟到。

听见响动,老院长回头一看,发现是我,立马慌了神,也脱下鞋子,开始往前跑,争取在我之前到达诊室。

老院长的脚,可是正宗的香港脚啊。

一脱下,那味道,熏得走廊都蒙上了一层混沌的雾气。

我分明看见,围绕着老院长香港脚的几缕热气旁边,有五六只蚊子像过年一样兴奋地围着转悠。

有几位护士同志不幸正从病房中出来,只吸了一口气,立马晕倒一片。

她们虽然倒下了,但还有我寒食色。

我屏住呼吸,冒着窒息而亡的危险,拔足飞奔。

我和老院长积怨已久,这次,两人都爆发出了强烈的小宇宙。

在走廊上,我们你追我赶,互不相让。

但是,老院长毕竟不年轻了。

再加上,日日夜夜战斗在av电影的第一线,难免肾亏。

于是,他渐渐落后了。

我眯起眼晴,那个心花,那个怒放啊。

但就在我跑在老院长前头2米的地方时,老院长抛弃了自己的形象。

他使出了暗器。

一只臭烘烘热熏熏大拇指处还破了一个洞的袜子,从后扔来,在我的身体前划过一道华丽丽的抛物线。

只差一厘米,就挨到我的鼻子。

那袜子,实在是杀人越货,居家旅游,送亲访友的必备暗器。

我立马就被熏得头昏眼花,颠三倒四,口吐白沫,差点连自己妈妈都不认识了。

而趁此良机,老院长奸笑淫笑狞笑佞笑傻笑地往前面狂奔。

我努力抹去一脸被臭袜子熏出的泪水,将银牙咬碎,气沉丹田,爆发出一阵惊天地泣鬼神的嚎叫。

接着,我一个跳跃,扑上去——把老院长的长裤给扒了下来。

所有的人,都看见,老院长穿着一件大红色的四角裤衩。

那红艳艳的颜色,还有那裤缝中因长年累月扣屁屁而扣出的小洞,瞬间让被老院长的脚臭熏晕而此刻才刚刚醒来的那群小护士同志们再次倒下。

“院长你露点了!”我大叫一声。

老院长布满皱纹的菊花老脸挂不出,脸皮“刷”的一下就变得和他的破洞裤衩一样红了。

于是,他下意识用手去遮住屁股后的破洞。

而我,则趁机一鼓作气,“咚咚咚”地跑到诊室前,用平生最快的速度,拿出钥匙,打开门,冲了进去,坐在桌子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娘咧,这份工作,实在是累人。

十秒钟后,老院长也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看见我已经坐定,他脸上的失望神色,连强力遮瑕膏都遮不住。

老院长扶着门框,一张菊花脸憋得红通通,灿烂烂的。

好半天,他才咬牙切齿地冒出一句话:“寒食色同志,早啊。”

我也同样咬牙切齿喘得像要背过气地回了一句:“老院长,您也早。”

然后,我们那像沾着芝麻酱一样沾着新仇旧怨的目光就这么在空中打了一场无声的架。

最后,在假惺惺的笑中,院长走了。

我赶紧灌下一大瓶凉白开。

奖金回来了。

厕所远离了。

我寒食色胜利了。

休息完毕之后,换衣服,抹桌子,整理东西,边看杂志边等待患者上门。

但今天也真是奇怪了,我一本瑞丽都翻了个遍,还是没有病患上门。

难不成,是老院长在搞什么鬼?

我边喝着水,边走出诊室。

我看见,诊室门前,站着一排黑衣人。

那气势,一看就知道,是道上混的。

一旦有病患靠近,他们马上瞪起那铜铃似的大眼,像樱木花道一般,用眼神将病患给逼走。

我惊讶了,问道:“你们,你们是在做什么?”

看见我,那群小弟齐刷刷地弯下腰,恭恭敬敬地道:“大嫂好!”

那虔诚程度,就和小学生上课前喊老师好一样。

闻言,我一口口水差点就喷得像市中心那音乐喷泉一样壮观了。

大嫂?

大嫂?

大嫂!

我唯一一次被叫大嫂是拜我那缺了两瓣门牙,总是把鼻涕和哈喇子往我身上抹的小侄子。

被他叫了之后,我很淡定地偷了他一个月的棒棒糖吃,以示惩罚。

而现在,这群大男人,居然对着我叫大嫂?

“你们究竟是谁?”我晕乎乎的。

为首的人再次恭恭敬敬地对着我行了个礼,接着道:“大嫂,龙哥说云哥说你是云哥的女人,龙哥还说既然云哥说你是云哥的女人,那么你就是我们的大嫂,我们务必要保证大嫂的安全。”

安全?

我就纳了闷了,这来医院的,都是做好被医生宰的准备来的,谁会没事宰医生呢?

留他们在这确实有碍观瞻,影响不好,我赶紧挥挥手:“回去回去,我不是你们大嫂,一个个穿得跟蟑螂似的,站在我门口怎么还会有病患上门,真是想害我今天的奖金泡汤啊?”

那群小强对视了一眼,接着,马上消失。

我甚欣慰,真是太听话了。

但是,十分钟后,他们又回来了。

不过这次,没有穿黑衣,而全是穿的夏威夷风格的大T恤,脖子上全是镀金的手指粗的金链子。

晃眼看去,红的红,白的白,黄的黄,蓝的蓝。

简直是花团簇拥。

虽然穿的挺喜庆,但是他们的脸,还是凶神恶煞,生人勿近。

于是,我的诊室空了一上午。

当一个前来治病的帅哥被他们给赶走时,我彻底爆发了。

于是,我一挥手,将他们全给招呼了进来,眼晴一凛:“你们真的把我当大嫂吗?”

齐刷别的回答:“是!”

“那么,”我吹吹手指甲,道:“全部把裤子给我脱了。”

所有的小强都怔住了。

“怎么?”我斜着眼晴望向他们:“要我亲自动手吗?”

“大嫂?”为首的那个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大嫂要我们脱裤子做什么?”

我拿着一把手术刀在面前晃啊晃的,日光灯的光,经过锋利刀身的折射,寒光四散,映在小强们的眼里,照出了他们的畏惧。

我红唇微启,那个媚啊,那个眼啊,那个如啊,那个丝:“没有病人,我只有拿着你们做一下练习了,否则,这手艺生疏了,可怎么得了?”

说完,我起身。

五颜六色的夏威夷小强们互相对视一样,接着,“嗖”的一声,跑得没影了。

我将手术刀往办公桌上一插,接着拿起东西,气势汹汹地往家里跑去。

钥匙已经被云易风拿去,我只有双手并用,使劲地敲着门。

良久,门终于被打开,屋子里的云易风上身就这么赤裸着。

说实话,挺吸引人的。

我正在贪婪地欣赏着,却猛地瞅见了他脸上的起床气。

他气?

我更气。

“你的手下在打扰我的正常工作!”我开门见山,兴师问罪:“这样的行为很不好,明白不?”

“那么,你可以辞去工作。”云易风若无其事地这么回了一句,然后径直走到我的床上,重新躺着。

我被气得气若游丝:“应该检讨的是你那群手下吧!”

“我的女人,如果还工作,那是说不过去的。”他道。

我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道:“看来,你的小鸡鸡昨晚确实没有被拽够。”

此话一出,云易风立即坐起身子,眼中黑云翻卷:“寒食色,你再敢说一句。”

“我不仅要说,我还要打!”我说完,立即伸出两只手指,向着他的眼晴插去。

但云易风眼急手快,一把就把我的手给握住了。

然后,他猛地用力,把我往床上一扯。

我一个天旋地转,就这么被他给压在身下了。

我的四个猪蹄子全被云易风给压得死死的,动弹不得。

云易风俯下身子,看着我。

他的气息,就这么喷薄在我的皮肤之上。

他脸庞的每一根线条,都是凌厉。

而他的眼晴,深不见底,里面,有着一种轻微的,暧昧的光:“经过昨晚的一拽,你好像对我的那个部位特别不信任,那么,就让我用实际行动来证明一下吧。”

“少来!”我奋力抵抗。

睡了我的床不说,现在还要睡我的人,天底下哪里才这么好的事情?

但云易风的唇,却吻上了我的颈脖。

那种暖热与酥麻,让我尖叫出声。

“放开,我还没吃中饭,空腹剧烈运动是会死人的!”

“做完之后就去吃饭。”云易风的话,从我的肩胛上传出——他的嘴唇,又移动到了那里。

我那个气啊,那个愤啊。

垂眼一看,发现他的耳朵就在我嘴边不远处。

所以,我张开血盆大口,“嗷唔”一声就咬了上去。

云易风吃痛,移开了脑袋。

“你怎么像只母老虎?”云易风虽说是将嘴唇离开了我的身体,但还是将我的猪蹄子给压住的。

“你像只狼!”我回道。

“怎么,真的不想做?”他问。

“我暂时没兴题玩欲擒故纵的游戏。”我道。

“那好,反正我也醒了,就一起去吃饭吧。”云易风也不再勉强我。

我松口气。

但就在这时,我听见了钥匙声。

耳朵努力竖起,听得更清晰了。

没错,是有人在用钥匙开门。

而且,是开我家的门。

当初搬进这里时,我一共配了三把钥匙。

一把自然是我的。

一把给了柴柴,如果我忘记带钥匙就去她那里拿。

还有一把,给了童遥同学。

毕竟,这屋子是人家免费给的,总要意思一下。

而现在,我就在这屋子里,而柴柴在楼下,肯定正被乔帮主给折磨得半死不活。

剩下的可能就是——来的人是童遥。

完蛋,如果被他看见,那他肯定会像我宣扬他海绵体骨折的事情一样,到处宣扬这件事的。

想到这,我连忙伸手去抓电话,准备对着云易风的脑袋瓜子拍下去。

等他晕倒之后,再把他塞进床脚,毁尸灭迹。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门瞬间就被打开。

“你怎么又翘班了?打电话你也不接?你……”随着话音,童遥同学进来了。

当时的情景是这样的。

云易风赤裸着上身压在我身上。

而我,则被他压着,稍微有些衣衫凌乱。

这样的情景,任谁都看得出,我和云易风之间,不纯洁。

童遥估计是第一次见到我这样的情景。

他站在原地。

眼中,有种情绪,一晃而过。

实在是太快,我看不清晰。



102. 童遥的老婆

我们仨就保特着这样的动作,整整一分钟。

然后,我深吸口气,将压在我身上的云易风一推。

接着,我若无其事地站起,若无其事地用手指分别指向两人,若无其事地说道:“童遥,云易风,两位都是见过的,我也不多介绍了。”

童遥最先反应过来,他看着云易风,微笑:“云先生,我以为,上次秦叔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云易风站起来,旁若无人地穿着衣服。

他的动作不慌不忙,一点点地将那蜜色的肌肤,那诱人的肌肉给遮住。

直到穿好之后,他才淡淡回答了童遥的话:“我自然没忘,只是,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同了。”

“不同?”童遥抬抬嘴角,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

云易风那双原先是黑不见底,但现在看来是黑不隆咚的眼晴扫向我。

我心知不妙,脚下在缓缓挪移。

但是云易风一挥手,就把我给逮住了,揪到他的面前站立。

我时而嘿嘿嘿嘿嘿,时而日日日日日地傻笑。

云易风似乎是垂下了头,因为他的鼻息轻薄地喷在我的头皮上。

引起一件微动。

他的声音在我的头顶响起,向着童遥传去:“秦叔只是让我不能伤害地,但现在,她是我女人了,我自然不会做不利于她的事情,所以,作为她的……朋友,你完全可以放心。”

“是吗?”童遥望向我,眼睛慢慢闭合了一下。

细致的睫毛,遮住了眸子,挡住了某种似烟云般的情绪。

我甚郁闷。

我说童遥同学,我又不会读心术,有啥事你明说行不?

我左思右想,将整个脑子搅得跟一锅粥似的,也没想出该怎么回答。

我的后面,是云易风的如炬目光。

我的前面,是童遥迷雾般的目光。

我成为了奥利奥夹心饼干。

最终,我将手一拍,道:“肚子饿了,走,到乔帮主家蹭饭去。”

我的算盘是这样打的,去乔帮主家蹭饭,童遥就可以亲眼目睹柴柴的奸情,那么,我的这份奸情也就不算什么了。

于是乎,我们仨浩浩荡荡,各怀心事地来到乔帮主家。

敲了许久的门,门才打开。

屋子里,有一只神清气爽眉开眼笑吃得饱饱的大熊——乔帮主。

还有一只像化着烟熏妆疲惫不堪的小熊猫——柴柴。

我心怀无限同情。

柴柴,苦了你的小身板了。

因为吃饱了,乔帮主的心情像是七月的阳光,灿烂得很。

我的意思是,他没有一句怨言,就把饭给我们弄好,让我们随便蹭。

乔帮主家的饭桌比较小,五个人要挤着坐才行。

其实,我的本意是挨在萎靡的刚被榨成人干的柴柴和榨汁机乔帮主之间。

但是,乔帮主长脚轻轻一踹,我就骨碌碌地滚到了另一个座位上。

好死不死的,刚好那座位就在云易风和童遥之间。

一个低气压,一个高气压,我颇受折磨。

但天大地大,饿死是大。

我决定,将脸埋在饭碗中,吃他个天昏地暗,爹娘不识。

我确实是这么做了。

但是效果不佳。

童遥不着痕迹地在我耳边道:“亲爱的,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云易风说你是他女人,是真的?”

我也依葫芦画瓢,不着痕迹地在他耳边说道:“亲爱的,乔帮主和柴柴大战了整整两天,我们要不要打赌猜下他们一共用了哪些姿势?我猜有老汉推车和火车便当,赌一顿饭,你呢?”

“根据我对柴柴的了解,我猜他们只做了正常体位。”童遥话锋一转:“好了,现在该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了。”

我刚想开口说我并不是云易风的女友。

但这时,一只油亮亮肥赳赳的鸡翅被夹进了我的碗中。

云易风颇有意味的声音传来:“慢慢吃,免得被骨头卡住……说话,也是一样。”

我刚上升到喉咙的话,又嗖嗖地滑了下去。

我正自怔讼,一筷子青油油亮堂堂的青菜又夹在了我的碗中。

童遥有着莫测笑意的声音传来:“别怕,就算卡住,也会有人帮你取出的。所以,只管大口吃,这样才走寒食色。”

我不傻,自然听得出他们话中的意味。

但是,投靠哪一边,才是最好的呢?

我苦苦思索。

倘若是承认和云易风的关系,那么,今后将会有无数的麻烦。

倘若不承认,那么,童遥能帮我挡几时呢?

我犹疑不决。

心中有事,连乔帮主做的饭吃起来都不香甜了。

而乔帮主那边,并没有注意到,或者说,是根本没心思注意到我这边的情景。

他时不时地往恹恹的柴柴碗中夹菜,边夹边意味深长地浅笑:“多吃点,多吃点。”

潜台词就是,多吃点,吃饱了,我才好吃你。

禽兽。

乔帮主你个大禽兽。

虽然我一腔激愤,但是鉴于自己这边也有烦心事。

所以,激愤了三秒钟后,我就将柴柴甩在一旁了。

我将脸继续埋在饭中,打定主意,不管童遥和云易风说什么,我都采取不理会政策。

谁知主意才打定,云易风就用一种看似低声但却足够令所有人都能听见的暧昧话音道:“昨晚,有没有弄痛你?”

随着话音,童遥的筷子,轻轻敲了下桌面。

哟,若有若无的“哒”的一声。

我决定,将脸转移阵地——我要埋进汤里,淹死自已。

事实证明,在我淹死自己之前,我就会被窘死。

因为,云易风继续用那种看似低声但却足够令所有人都能听见的暧昧话音道:“下一次,我会小心点的。”

我明白,不作为政策是行不通了。

这么下去,一顿饭没吃完,我的里子面子全会被云易风给丢得一丝不剩。

所以,我站起身,伸个懒腰,擦擦嘴,道:“我吃得差不多了,你们慢用。”

接着,拔腿跑回了我家,将明锁暗锁,什么锁都通通给关上。

然后,自己躺在床上,睡个头皮屑横生。

今天,确实不是个好日子。

估计是早上和老院长比赛,体力透支。

再加上中午那顿饭,精力透支,我没多久就睡熟了。

中途,有人来敲门。

肯定是云易风或者是童遥,我装死猪,不理会。

接着,电话打进来,我接起,是云易风的声音,让我开门。

我看着空气,道:“我心情不好,在怀念我过去的生活,不想开。”

“生活总是要前进的。”云易风道:“你没试过,怎么就知道和我在一起的生活不会比你现在的日子精彩呢?”

这一次,云易风是用一种商量的语气。

我听着,还挺受用的。

没试过,怎么就知道和他在一起的日子不会比我现在的日子精彩。

很多事情,确实要试过才知道。

可是,这种大事,试得不好,可是要赔上很多东西。

确实,男未婚女未嫁,在一起试验一下,说不定真的合得来。

但是,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见我没说话,云易风道:“我给你点时间,想想吧。”

在他即将挂断电话时,我忽然冒出一句话。

也是一句压在我心中挺久的话:“为什么是我呢?我是说,你要什么女人没有呢?”

虽然此刻我看不见云易风的脸,但是我分明感觉得到他在笑,低低地笑:“从没有一个女人,会拉我的命根。”

然后,他挂断了电话。

我拿着话筒,愣了许久。

最终,得出结论。

云易风如果没有被虐倾向,我立马咬断舌头,血喷三尺。

现在,一个问题摆在我眼前了。

云易风给我时间考虑,到底要不要做他的女人。

话说,每个女人心中都有一个黑道梦。

在刀光剑影中的男人,喷洒着热血,还有义气,散发着高浓度的男性荷尔蒙。

他们是黑暗中的人。

是堕落中的人。

而黑暗和堕落,是人的本性,努力隐藏的本性。

他们有着原始的吸引力。

老大的女人,确实挺诱人的。

但当这个诱人的蛋糕摆在我面前时,我却犹豫不决了。

当,还走不当,这是个大问题。

很困难的大问题。

当想不出答案的时候,唯一的好办法就是,睡。

我决定,继续睡。

直到睡成化石为止。

于是,我拔掉电话线,将手机关机,蒙头大睡。

睡到自然醒时,外面已经是夜幕低垂。

我暗道一声糟糕——今晚上铁定要失眠了。

刚将手机开机,就有电话打进来了。

电话显示的名称是“小种马”——我跟着柴柴改的。

我接起,准备接受童遥的审问。

但是,他头一句就是:“下来,我带你去飙车。”

下来?

我光着脚走到阳台前,伸出个硬脑袋往楼下一看,一眼就瞅见那乌漆嘛黑的奥迪n8停在楼前的空地上。

而我们的童遥同学正站在车边,拿着手机,抬头向我看着。

灯光将童遥的脸蒙上了一层朦胧的纱。

他的身影,淡淡的,有种优雅。

虽然隔得挺远,但我似乎还是看得见他嘴角那丝慵懒的痞子般的笑。

高挺笔直的身影,加上拉风的车,还有他那最是一抬头的清华。

此情此景,颇有些偶像剧的浪漫感觉。

我是指,如果没有那上百只围着路灯转悠的蚊虫的话。

看着那些小虫子,我肉都紧了。

真是的,每天晚上都在路灯下群P。

没素质的蚊子!

反正待在家也是失眠加打游戏,我便答应了童遥,用了半小时的时间做了下准备,接着下楼了。

原本以为,他看见我,肯定要对我和云易风的奸情嘲笑两句。

但是没有,我在副驾驶室上坐了半小时,痔疮都差点坐得复发了,他连云易风的名字都绝口不提。

我偷眼瞄他。

童遥神情自若。

我瞬间觉得他很大度。

奸情如果发生在他身上,那我一定会把这件事传播得尽人皆知。

详细例子,可以参考海绵体事件。

不过说实话,我虽然整天喜欢打击童遥,但还是很佩服他的。

这孩子,脑袋瓜聪明。

从来不认真学习,但是每次考试成绩都是名列前茅。

可惜运气不太好,在高一分班考试的前一天,居然拉肚子,说是整晚都没睡觉。

所以,第二天考试时,他只做了一半的卷子。

很不幸的,就和我一样,刷到普通班来了。

不过我得了便宜,因为我们的学号是挨着的,所以每次考试都能坐在一起。

因此,我得以参考他的答案,考取高分。

有人说,当你不停回忆过去的日子时,就说明你老了。

我这么频繁地回忆着,难道是我正向衰老迈进的警告?

“在想什么?”童遥忽然问道。

“想你。”我这话没有经过大脑,直接蹦了出来。

果然,童遥的脸上蒙上了层暧昧的光:“怎么,爱上我了?”

“没错。”我认真地看着他,道:“我觉得,我在不知不觉间,就已经爱上了你。”

我怀疑童遥开车的技术不咋地,因为车忽然在笔直的道路上扭了一下。

像是人在抽筋。

“开玩笑的。”我颇委屈:“被我爱上有这么可怕吗?反应太大了。”

“那如果我说,我爱你呢?”童遥道。

他的视线,一直看着前方。

“真的吗?”我笑。

童遥脸上,看不出什么波澜起伏。

他说:“如果我说,是真的呢?”

“那我就会赶紧和你结婚,接着投毒灭了你,夺取财产。”我笑得阴恻恻的。

“果然最毒不过女人心。”童遥摇头,当眼晴瞄到我胸部时,目光停滞了下,道:“你究竟往你那里塞了多少东西?”

“我穿的是调整型内衣,还用了胶布等东西。”我双手抓住自已胸前的两坨,往上抬了抬,像小孩子献宝一样,笑得傻兮兮的:“怎么样?是不是很雄伟?像不像珠穆朗玛峰?”

“你是被那些女人给打击了?”知我者莫若童遥同学也。

上次是我没准备充分,居然穿着比睡衣稍稍好上那么一点的运动衣去。

在那群纨绔带来的大胸妞中被比得像个太平公主,实在是太丢份了。

刚才出门前,我费尽心思,把肚子,手臂,副乳上的脂肪全部挤到了胸部上。

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么一弄,我成功地晋升到了d罩杯。

摸着自己的胸部,我甚欣慰,免费拉着童遥参观:“怎么样?虽然做了假,但里面的肉都是我自己的,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童遥瞄我一眼,用一种无奈至哽咽的表情。

妒忌,赤裸裸亮锃锃的妒忌。

这孩子,胸前只有两颗樱桃,难怪看我这珠穆朗玛峰不顺眼。

正说着,车就驾驶到滨江路上了。

明月朗朗下,一群纨绔又带着他们的名牌车加大胸妞在那等着。

远远地看见我们的车,他们颇兴奋的样子。

看来,是一直在等童遥呢。

我努力地挺起胸,趾高气扬地下了车,暗自期许能吸引五六个,或者三四个至少一两个纨绔的目光。

运气不错,大部分纨绔的目光都停留在了我的胸上。

一道银光在我的大门牙上闪烁着。

我那个得意洋洋啊。

但紧接着,我就听见一阵窃窃私语。

“做得真假。”

“就是,童哥怎么也喜欢假胸了?”

“太圆了,我昨天吃的豆沙包都比她那两坨像胸部。”

这时,和我比较熟的耳钉弟弟来到我身边,悄声痛惜地说道:“姐,你要隆胸为什么不告诉我?我认识市内最好的胸部整形医生,做得可自然了。你这是在哪做的?我带人去砸那医生的场子,做得这么假,太不把我们姐的胸当东西了。”

我菊花一紧,泪流满面。

而童遥,则已经跑到车后去仰天长笑了。

没得到赞赏,反而被鄙夷。

我的心,瞬间灰成了一个小钦坨。

这时,赵公子又来了,右手搂着一个新鲜美女,杏眸盈盈如水,柳眉淡淡如烟,咪咪高高如山。

赵公子还是那副趾高气扬,唯我独尊,额头上写着“我最牛逼”的样子。

不过走近了,看见我,他眉毛抖了抖,小鸡鸡缩了缩。

我咧开嘴,一道淫光从我的大门牙上晃过:“赵公子,我一直在等着你来做生殖器整形呢,千万不要讳疾忌医啊。”

赵公子的脸,从番茄的颜色,变成了茄子的颜色,最终变成黄瓜的颜色,中间,还有一次变成了a4 纸的颜色。

最后,他决定将在我身上受到的气,洒在童遥身上:“童总,怎么,是不是上次叫哥哥叫得不过瘾,想这次来多叫几声呢?”

“那,就要看赵公子肯不肯给我叫的机会了。”童遥毫不动气,浅笑。

“放心,我一定给你机会。”赵公子在奸笑,那叫一个恶心吧啦:“这次,我们赌大些,如果你输了,就跪着叫我一声大哥。”

“好。”童遥在奸笑,那叫一个风流无限:“不过,如果赵公子输了,就由我朋友亲自给你做生殖器整形手术。”

闻言,我拍手叫好。

赵公子本来在犹豫,但在众人的鼓动声中一咬牙,同意了。

飙车路线还是和上次一样。

不过,这一次,他们是单独比赛,不带女人。

也好,我有自知之明,有我在,童遥同学要赢是很难的。

一半的人在起点等着,而我,耳钉弟弟以及另一半人则在终点等着。

中间有一段时间是看不见车的,只能干等。

耳钉弟弟没事,就开始找话题和我聊天。

什么生日,星座,血型,通通问了一遍后,他又开始问我和童遥的交情。

我据实做答,说,我和童遥,还有柴柴,是同学,是朋友,是三贱客。

聊着聊着,耳钉弟弟忽然问道:“姐,既然你跟童哥这么好,那你铁定知道他老婆是谁了。”

“老婆?”我挥挥手:“他女朋友倒像是孔子学生一样遍布天下,但哪里来的老婆?”

“有的。”耳钉弟弟一脸认真:“童哥有一个秘密老婆,一直藏着,没让我们见。”

我一听,身体内的八卦细胞全部膨胀了起来:“你再说一遍?!”



103. 订婚的真相

耳钉弟弟似乎被我的激动给吓了一大跳,话也说得坑坑洼洼的:“那个,那个,我,我刚才说的是,那个童哥,童哥他有一个秘密老婆。”

“什么叫秘密老婆?”我极度好奇外加热血沸腾另加兽性大发。“那个,就是,偶尔童哥会无意间说出什么‘我老婆’,后来我们问他,他口中的老婆究竟是谁,为什么要藏着不给我们看。”耳钉弟弟回忆道:“童哥说,他老婆出国去了,可能要很久很久才回来,也可能永远都不回来。”

“出国?”我眉毛皱成了一个“川”字:“她去哪里了?”

“不晓得,关于她,童哥就说了这么一句,我们也不好多问。”耳钉弟弟摊摊手。

不知为什么,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这么大的事情,童遥居然瞒着我。

原来,他一直在等一个女人。

话说,我的所有恋情他差不多都知晓了。

而他的这桩秘密奸情,我却连一点气味都没闻到,想起来就有种挫败感。

我抬头遥望明月,几缕淡云萦绕,仿若皱起层层浅薄的波纹。

而且,我忽然意识到,我或许并不像自己认为的那样了解童遥。

正在对月抒怀,前方却传来一道沉闷的撞击声,层层叠叠的直入云霄。

我回过神来,看着周围人陡然紧张的神色,忙问道:“怎么了?”

耳钉弟弟的脸僵硬着,好半天才回道:“好像,是童哥他们的车出事了!”

闻言,我的心,像是被一只冰手重重一捏,冻得我遍体生寒。

我脑子都来不及运转,像是被某种力量拉扯似的,赶紧就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

寂静的滨江路上,只有莹白的路灯无声息地照射着路面。

我的右边,是清澄的江水,在深紫色的苍穹下,静谧地流动着。

它的表面,映照着万家灯火,携带着那些幻影,缓缓向东。

我的高跟鞋,与水泥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不停地在我的耳边敲击,敲出回忆的梵音。

我跑步时,是前脚掌着地的。

这是童遥教给我的方法,他说这样省力,跑得快。

高二时的期末体育考试,残酷的八百米,必须在3分50秒内跑完。

说实话,我看着那跑道,脚就开始软。

于是,每天上晚自习前,我就会瞒着温抚寞悄悄来到操场练习——跑得满身是汗,被他看见太影响形象。

但每每跑了没几分钟,童遥总会忽然冒出来,抱着一个篮球站在旁边,打击我几句,说什么我慢得像乌龟之类的。

但打击完后,还是会陪着我跑。

接着,夕阳下,空旷的操场上,就会响起我们的脚步声。

尽管如此,到最后,我的800米还是没有及格。

在补考时,体育老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童遥就进入跑道,拉着我的手,像拖死猪一样把我给拖到了终点。

我蹲下身子,边喘着粗气,边抬头,一眼就看见他的痞子笑。

头发像是染上了金边,柔融融的。

眼晴里眨出了墉懒纯净的笑意。

当时,我心里顿时生出一句话:这男的,还真他奶奶的帅。

而现在,我的跑步声,就和当时的脚步声重合在了一起。

我的胸腔,成了一个黑洞,完全没了底。

一颗心,止不住地往下坠。

如果童遥……如果童遥……如果……

我不敢再往下想,一双脚,飞快地向着前方跑去。

我想,我大概是跑了两个八百米,终于,我看见了童遥他们的车。

我停了下来。

因为我看见,被撞的,是赵公子那辆拉风的大红色跑车。

撞上了路边的花坛。

而童遥的车,完好无损。

我看着童遥从车上下来,一颗心,这才回到了原位。

我脚一软,像橡皮泥一样粘在了旁边的路灯杆子上。

此刻,凉风一吹,我一个哆嗦。

这才发觉,背脊都被冷汗给湿透了。

接着,响起了一件跑步声,那些人紧接着来了,围上了事故现场。

而远远的,童遥看见我,快步向着我走来。

“你没事吧?”童遥浓黑的眉毛皱起:“脸怎么忽然变得这么白?”

我疲倦地摆摆手,想开口,但是喉咙却是干涸的,像是粘在了一起,努力分开,有些痛。

我用手揉着喉咙,吞了几口唾沫,这才开口:“这种事故经常发生吗?”

“意外总是有的。”童遥道。

我抬头,认真地看着他,道:“童遥,以后别玩这个了,你可别把自已的命当你一个人的。”

童谣嘴角带着一点玩世不恭:“那我的命还是谁的?”

“你出事的话,别说是你父毋,就算是对我和柴柴,你也不好交代啊。”我瞪他。

童谣的脸上,晃过一丝轻轻渺渺的光。

他说:“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事故的原因很简单。

眼看要到终点了,赵公子还是落在后头。

他不服输,情急之下,使用了暗招,对着童遥的车尾撞去。

童遥猛地将方向盘适时一转,躲过这一击。

而赵公子,躲闪不及,撞到了花坛上。

不过还好,有安全气囊挡着,没什么大碍。

但是,赵公子害怕有什么后遗症,忙跑到医院去进行全面检查了。

发生了这一事故,大家没什么玩的心情,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而我和童遥,暂时还不想回去,便来到江边,静静地走着。

河岸上有些小石子,脚踩上去,凹凸不平。

走着走着,我用手肘碰碰童遥的胳膊。

童遥没应我。

我继续用手肘碰他,加大了力度。

童遥双手插在裤袋中,坏坏地一笑,道:“你用你的胸来碰碰,指不定我就能察觉。”

月光下,他的眼晴,带着一种迷离的亮。

我批判:“童遥,你不厚道。”

童遥不解:“怎么了?”

我道:“你老婆是谁?”

童遥的脚步停了一瞬,而身形也落后了我一瞬。

但很快,他便恢复了,继续跟在我的身边:“是陈毅告诉你的?”

陈毅是耳钉弟弟爸妈给他取的名字。

我毫不客气地出卖了耳钉弟弟,道:"没错,诶,那女的,究竟是谁?听说出国了,难道是以前我们学校的校花,听说她去的法国,没想到,你瞒着我们跟她藕断丝连着的。”

童遥淡笑不语。

“童遥,你真不厚道。”我觉得颇为不公:“我和柴柴的事情,你全知道,但你有事,总是瞒着我们。”

“那好,你先把你的事情交代请楚。”童遥转过头来,看着我,脸上,落了一层清辉:“你和云易风,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眼珠子转向右上方,上下唇瓣微微咧开了下,思量许久,终于说道:“我和他,本来是冤家的,但是因为一系列的阴差阳错,不小心就那个了。”

“哪个?”童遥嘴角微挑。

“收起你的那副表情,好像你没做过似的。”我对童遥的装纯行径表示鄙夷。

“接下来呢?”童遥问。

“接下来,你也看见了,他想让我做他的女人。”我实话实话:“还给我一段时间考虑。”

童遥的脸上,有着江水折射的波纹,透明的光晕,荡漾着:“那你的回答是什么?”

“我不晓得。”我微微叹口气:“我在想,是不是应该往前走一步了。”

“你能忘记温抚寞?”童遥问。

我的眼珠子继续望向远方。

越过澄净的江水,越过高楼大厦,越过万家灯火,越过UFO……看错了,是个广告招商牌。

“还早吧。”见我没说话,童遥轻悠悠地得出结论。

我将眼珠子收回来,低头想了想,道:“其实,我很久没有想过温抚寞了。”

“是吗?”童遥继续轻悠悠地问。

这不是种信任的语气。

我低低地说道:“是真的,经过盛悠杰的事情,我想,有些情况,已经改变了……我知道,人总是要往前看的。当然,我不否认,温抚寞在我心中有着重要的位置,但是,或许……现在是我放下他的时候了。”

“所以,你想用云易风来试验一下,看你究竟是不是已经忘记了他?”童遥的身后,是深紫色的天,他就镶嵌在这样的背景之中,有着一种深沉。

“感情,怎么能试验的。”我摇头。

随着动作,一缕发丝搭在了我的睫毛上。

衣深,人也懒了,我不愿意动手,便眨动眼晴,想让它自然滑下。

到那发丝脾性坚韧,就是不落下。

我脾性也不软,就是不伸手,徒自和它做着斗争。

最后,一只手伸过来,帮我将那丝发给取下。

手掌顺便滑过我的鼻梁,暖暖的,指腹间有种淡淡的烟草气息。

童遥的声音传来:“我想,你还没有放下温抚寞。”

“什么才叫放下呢?”我反问:“是将他全部忘记?一点也记不起?”

我的语气,不知怎么的,才些冲。

此刻,夜风吹过,把江面吹皱,那半是璀璨半是淡薄的流光,荡像在童遥的眼中。

他温声道:“不,放下就是指,你愿意和另一个人在一起生活。你明白,和那个人在一起,会比和温抚寞在一起快乐。在温抚寞和那个人之间,你选择了后者,这就是放下。”

我低头,看着脚底的鹅卵石,光滑的,有着幽泽:“不需要忘记吗?”

“很多事情,都是我们忘记不了的,事实上,也没有忘记的必要。”童遥这么回答。

“我不晓得。”我叹口气:“下辈子我要做草履虫,我要做一个细胞,或者,只走做一粒微尘……这样子,就不用思考了,思考和选择,是最烦人的东西。”

“看来,下辈子我要做显微镜了。”童遥道。

“为了看我?”我用一颗硬脑袋去磨蹭他的肩膀:“那时候我又没胸部了,有什么好看的?”

童遥残酷地一笑,残酷地道:“说得好像你现在有胸部似的。”

闻言,我闭上眼,告诫着自己。

要淡定,我一定要淡定。

这厮是妒忌,赤裸裸的妒忌。

调整完呼吸之后,我将话题引到他身上:“好了,现在可以告诉我你那位出国的老婆是谁了。”

“我有说过要告诉你吗?”童遥眯起眼,坏坏一笑。

我仔细回忆了下他刚才的话。

童遥确实只是让我交代和云易风的事情,没答应要告诉我他老婆的事情。

又亏了。

我甚萎靡,但不放弃,继续问道:“是不是你大学的同学。”

没错,高中时他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没什么可疑人选。

而大学时,我和他读的不同学校,估计是在那时候,这孩子就有目标了。

“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童遥又用这种讨打的话来敷衍我。

“那具体是什么时候?”我拉着他的衣服。

“这,就看大家的命了。”童遥的话中,佛光万照。

我没奈何,只能作罢。

***

云易风比较守信用,说给我时间思考,就真的没有再来烦我。

我正好落个清净。

不过,云易风似乎并没有向小乞丐透露过什么。

因为,当我和小乞丐联络时,他表现的样子就是什么也不知道。

不过也是,什么都没定,何必要说呢?

我一直在想着童遥的话。

和那个人在一起,会比和温抚寞在一起快乐。

在温抚寞和那个人之间,选择了后者,这就是放下。

那么,云易风会是那个人吗?

我脑子实在是迷茫一片。

其实仔细想来,几天之前,我和云易风对彼此而言,还是个陌生人。

他连我最爱的颜色都不知道。

我连他的星座也不知晓。

实在是误打误撞,这缘分,乱得很。

我确实不是个适合思考的动物,这才想了几天,头就开始痛了。

而更头痛的是,老爸老妈逼着我回家。

说实话,我怕回家。

倒不是害柏他们询问我交男朋友的事情,而是害怕撞见他们的好事。

这两人,越到老,精力越盛,整天在家里没事就滚床单。

而且还是青天白日,开着房间门滚。

上次我没通知他们就回家,一打开门,就听见嗯嗯啊啊的暧昧声响,接着,就看见白花花的两具老肉体在不停蠕动。

我寒食色差点自插双目,咬舌自尽。

居然看见自己老爸老妈做爱,让我情何以堪。

所以从那之后,为了避免我心理变态,我宁愿约他们出来吃饭,也不想回家去回忆起那个画面。

但这天,老妈告诉我,说是老爸的腰扭伤了。

我不想做不孝女,赶紧飞奔回去。

还好,老妈夸张了点,没什么大碍,老爸只需要休息几天就好。

我好奇:“怎么扭伤的,是抬重物吗?”

老爸暧昧地笑笑,意味深长地说道:“还不是你妈,非要我做那个动作。”

老妈对着老爸抛个老秋波,甜绵绵地说道:“你个老不死的,还好意思说,那片子还不是你带回来的?”

一道巨雷直接击打在我身上,我被雷得外焦内嫩,香气喷鼻。

这是什么世道,这是什么父母?

我瞬间觉得,从这种家庭成长出来的自己,是多么得出淤泥而不染。

我这朵白莲,亭亭然啊。

两人见我被击打得双眼发直,便停止了少儿不宜的话题,招呼着我吃饭。

也好,至少捞了一顿饭吃。

我吃得正欢,却听见老妈道:“对了,食色,前些日子,我碰见你温阿姨了。”

我一块红烧茄子差点没被哽在喉咙中:“你是说……温抚寞的妈妈?”

“除了她还有谁?”老妈再给我夹了一块红烧茄子在碗里,接着笑眯眯地道:“你温阿姨一直都念叨着你呢。”

“嘿嘿。”我干笑两声:“看来我魅力不错。”

“对了,听你温阿姨说,抚寞也要回来了。”老妈开始一步步进入重点。

其实,我知道,我妈一直把温抚寞看做是失散多年的儿子,喜欢得很。

而对于我们当初的分手,她和温阿姨不是很了解其中内情,都以为我们是小孩子心性,一时任性,也就分了。

所以这些年,两人一遇见,就像是亲家一样,手拉手,说个不停。

我喝了口水,将喉咙中的茄子给吞下,开始给老妈普及八卦:“妈,温抚寞已经订婚了。”

“我知道。”老妈道:“你温阿姨说了,那都是误会。”

“什么误会?”我眉毛皱皱。

“那个女的。”我妈道:“其实,抚寞是为了帮地,才和她订婚的。”

我觉得,那块茄子,还是停在我的食管中,慢悠悠的,就是落不下去。

“那个女的……”我妈继续道。

“安馨。”我提醒:“她的名宇叫安馨。”

“就是那个安馨,去年的时候,她爸爸癌症晚期,说是想在去世前能看着女儿两托付良人,抚寞就和她商量了下,两人假意订婚,在安馨爸爸面前演戏,让他放心去了。”老妈道:“你温阿姨说了,是假的,那场订婚不算数。”

我的筷子上,沾着一颗饭粒。

我拿起,在碗的边缘磨蹭着,想将它弄下。

但不知怎么的,那饭粒就是不肯下来。

我也气了,直接将筷子给放在嘴中,将饭粒给舔了下来。

“诶,你在听没?”老妈问。

“恩。”我点点头,应了这么一声。

“那场订婚是假的。”老妈重复道。

我没什么反应。

老妈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她和温妈妈两个人想让我和温抚寞复合。

订婚是假的,但是,过去的伤痕是真的。

我有点想笑,但同时,心又像漂浮在河中心,荡悠悠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温抚寞要回来了。

经过上次的那个假消息,我总觉得,这次也真不了。

其实,能算是真的又怎么样?

我的那块茄子,慢悠悠地滑到了胃中,坐实了。

或许,我是应该见温抚寞的。

我是说,总有一天我们是会见面的。

我的鸵鸟性格告诉我,能躲着就躲着吧。

但是…… 如果能更早解决不是很好吗?

是的,早点将和他之间的关系给理清了,斩断了,早点去寻找新的。

温抚寞和安馨没有订婚。

我也还是单身。

也就走说……我们是平手,谁也不比谁厉害。

那么,见他也不算是太困难的事情。



104. 童遥的心

仅凭一顿饭的时间,是思考不出什么的。
最后,我决定了。
一切,顺其自然。
就像是童遥上次说的那样,
或许有一天,我在逛街时,突然遇见他。那时,我可能像是被雷击中,发觉自己还是爱着他。也有可能,我的灵台会瞬间清明,发觉自己原来已经将他放下了。
一切,都不可预知。
但我总觉得,老天和我的仇也不太深。
所以,他老人家应该会给我安排个结局的。
一切都是命啊。
我在心中暗暗重复了下童遥同学的口头禅。
忽然发觉,童遥这孩子有些时候,还是挺有内涵的。
“问你话呢。”正在我思考之际,老妈开口了。
“什么?”我的思绪刚才确实飞到天上去看太上老君炼丹了。
“我说,你温阿姨说,等抚寞回来后,大家一起出去吃个饭,问你的意见。”老妈重复。
“妈,你就别对温抚寞恋恋不舍了。”我将筷子“啪”地一声放在桌上,制造了一点气势。
接着,我双腿撑开,手肘向外,以红卫兵的标准姿态,双眼冒着坚定的光道:“你闺女我,一定会努力努力再努力,拼搏拼搏再拼搏,找个比温抚寞要好上一百倍的男人!”
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老爸用一双眼睛从我的头皮屑看到我的烂脚趾丫,最终轻悠悠地叹口气:“难哟。”
这句话犹如一盆冷水将我那一空热血浇得连烟都不冒一丝了。
连自己老爸都不相信我,我寒食色没活头了。
低头,继续吃自己这顿黯然销魂饭。
这时,门铃响了。
老爸扶着他那因床上运动过度而受伤的腰去开门,发现是快递员叔叔送货来了。
签字取货关门,老爸喜滋滋地抱着一大个盒子进来,对着老妈暧昧一笑,道:“货来了。”
好奇是一切罪恶的源泉。
我心怀着这罪恶的源泉跑去一看,赫然发现此物是传说中意大利吊灯式的必备工具。
吊在天花板上,类似秋千,看上去颇为高档。
难怪上次两人神秘兮兮地问我淘宝购物的方法,原来是为了购买这个。
老父老母用自己眼角布满鱼尾纹的眼睛深情对视彼此,两张历经风霜的老脸满是淫光与娇羞。
顿时,天雷滚滚向着我袭来。
眼看着他们荷尔蒙上升,很快就要爱爱。
我忙放下碗筷,连滚带爬地跑出了门。
惊魂未定,加上为了省钱,外加为了消食,我没有坐车,而是选择走路回家。
边走,脑子里边不停地思考着一个问题:我究竟该不该做云易风的女人。
我在脑海中列了一张表。
云易风的优点挺多的。
一来,身材好,相貌佳,床上功夫不错。
二者,这人口袋有钱,买到别墅像下蛋一样,到处都是。
最后,我可以拿着枪指着温抚寞道,看,老娘现在是道上混的了,以后出去尽管说你是我曾经的男人,绝对没人敢惹。
而云易风的缺点,只有一条。
那就是,我还没爱上他。
是的,我对他,真的没什么感觉。
就算是做爱能做出真情,那我和云易风,也只做了一次。
感情,还浅淡得很。
其实,云易风对我,也是感兴趣的成分比较多。
他平时吃到的,都是大餐,偶尔吃了我这样的一块臭豆腐,觉得挺新鲜的,就想一直吃下去。
但是,谁知道在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中,他会不会吃厌呢?
未知数,一切都是未知数。
我对着天空长叹口气。
阳光秾丽,暖阳有着晕黄的光,像是我最爱吃的蛋黄。
为了以示公平,我又对着地面叹了口气。
叹得正带劲,眼睛忽然冒出两道贼光——地上躺着一张十元大钞。
凭着我寒食色爱财如命的性格,铁定是会扑上去捡的。
但是,这钱躺在地上这么久没人动也是有原因的——太脏了。
虽然我寒食色平时很邋遢,但还是不幸染上了些洁癖,所以,我就站在原地犹豫着。
正抚摸着下巴做沉思状,一道浅灰色的阴影落在了我头上。
抬头,我看见了一双深不见底的鹰眸。
云易风。
“你是不是在我身上安装了什么跟踪器?”坐在他的车上,我问道:“否则,为什么对我的行踪这么清楚。”
“要在这个城市找一个人,还不太难。”云易风道。
我原来以为云易风会把我带到他家,但出乎意料的是,我们最终到的,是我家。
我当他是客人,给他倒了杯茶水。
云易风接过,端在面前,也不喝,袅袅热气中,他的面容有些模糊,一双眼睛,盛满幽泽。
我被他的眼神看得喉咙发干,问道:“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那个问题,想好了吗?”云易风问:“你的最终答案是什么?”
在给云易风泡茶的时候,我也给自己泡了一杯茉莉花茶。
滚水泡的,很烫。
我用嘴,轻轻地吹着,像是在拖延时间。
或者,我确实是在拖延时间。
茉莉花的花瓣在清澄的水中起起伏伏,像是我的心。
我想,答应吧,答应了,等温抚寞回来看见我找了这样一个有本事的男人,自己也有面子是不?
我甚至还想象着自己戴着遮住半张脸的墨镜,穿着遮不住大腿的超短裙,嘟着像抹了人血的烈焰红唇,趾高气昂地耍着黑幽幽的小手枪,看着桌子对面瑟瑟发抖的温抚寞。
想到这里,我忽然笑了。
温抚寞自然不会瑟瑟发抖,我也不会做出这样的造型。
我根本就不必证明自己过得比温抚寞好。
没有必要,真的没有必要。
爱情里,没有谁输谁赢。
而我的灵台,在此刻,澄明一片。
我得出了答案:“对不起,我想我不适合做你的女人。”
“是不适合,还是不愿意?”云易风的眼睛,黑得凌厉了些。
“是不愿意。”我诚实作答。
云易风将茶杯放在了一旁的柜子上,轻微的一声响。
然后,他站起身,一步步向着我走来:“是因为……温抚寞?”
当他在我面前站定时,最后一个“寞”恰好吐出。
尾音在房间中,成为一种纤缕,细微的存在。
“你派人调查了我?”我抬头看着云易风。
他高我近一个头,所以我的姿势有点累,多做几次估计会得颈椎炎。
云易风并没有对这个问题作正面回答,他继续道:“是因为,他要回来的缘故吗?”
“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我也继续问。
“因为他要回来,你认为你们之间还是有可能的,所以,就拒绝了我,是这样吗?”云易风的声音,带着低哑的磁性。
声音不大,却有种振动人皮肤的魔力。
“你是从什么地方得到这个消息的?”我问。
我和他,都在询问着对方。
他不回答我的问题,我也不会回答他的问题。
陷入了一个死角。
这样继续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答案的。
云易风忽然捏住我的下巴,他似乎挺喜欢这招。
所以,有时候我也怀疑,他是言情小说看多了。
因为,我的下巴真的不尖,抓起来,还是有难度的。
“寒食色,现在你是单身对吗?”云易风忽然又问了这样的问题。
我点头。
“你和那个叫温抚寞的人,还是没有复合是吗?”云易风继续问,他的声音,有些清冷。
我点头。
“那么,我和他,是站在同一个起跑线上的,是吗?”云易风的大手,力量十足,像是坚硬的钳子。
我思考良久。
这句话,确实没什么错误。
我不认为,自己和他们两纠缠下去会有什么好结果。
从这点看,他们两人,确实是站在同一起跑线上的。
所以,我再度点头了。
下一秒,我下巴上的钳子,就松开了。
云易风眼中寒光一现:“我挺喜欢竞争的,所以,我想和那个叫温抚寞的人会一会。到时,你再做出抉择。”
我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云易风手指的力度似乎还附着在我的皮肤上。
我闭了下眼,抬头,问道:“我也想问你两个问题。”
“你说。”云易风同意了。
“你最开始时,不是说给我时间考虑,我以为,你会尊重我的选择。”我道。
云易风高挺的鼻梁上,划过一道冷然:“那时的情况不一样,现在,那个叫温抚寞的家伙要回来了,所以我想,你的判断力会出现一定的失误。”
“好,那么,第二个问题。”我看着他,用一种平静至深沉的语气问道:“是谁把这个消息告诉你的?”
云易风眼中的黑色,翻卷了下,像是一团在水中袅袅然的墨汁。
他的喉结,同时滚动了下,话语,在里面迟疑。
但最终,他淡淡说道:“调查一个人的背景,还难不倒我。”
我点点头,弧度不太大,算是一种轻扬。
云易风想说的,就是这个,接着,他便离开。
我将手肘,放在桌子上,手指,沿着玻璃杯的边缘游走。
光滑,暖热。
热气,缓缓上升,飘移到我的眉宇间,凝结为一层模糊的烟雾。
云易风在隐晦。
如果他要调查我的背景,早就调查了。
但是他没有这么做,因为在认识我时,我身边并没有男人。
可是,就在温抚寞要回来的时刻,他瞬间就知晓,这不能不让人起疑。
而且,刚才在靠近他时,我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烟草气息。
熟悉,亲切的烟草气息。
我常常从另外一个人的身上闻到的。
有个念头,在我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而与此同时,它还牵扯出了许多的往事。
我再也坐不住,翻出以前的同学录,开始打起电话。
李延远,是以前高中时期的积极分子。
据说上次同学会是他提议举办的。
我和他并不熟悉,但不是有个理论:任意两个人之间的联系,最多只需要通过六个人。
这个理论是适用的。
李延远有个好友叫任野,任野的女友叫王亦琪,王亦琪的表妹叫鄢黎黎,鄢黎黎的男友叫周予青。
而周予青,以前就坐在我的前面。
我从周予青着手,一步步地问到了李延远的电话号码。
我解释了许久,李延远终于清楚了我是谁。
此刻,我已经精疲力竭,便开门见山地问道:“请问,上次的同学会是你提议举办的?”
李延远一口否认:“不是。”
我的心,凉了凉:“那是谁?”
李延远道:“你认识的。”
我的心,更凉了:“是谁?”
李延远揭晓了答案:“是童遥啊。”
这下,我的心,凉到了底。
挂上电话,我怔怔做了许久。
心中的一团情绪,慢慢地在五脏六腑之间游移,汇聚,变化。
最终,成为一团怒火,“嗖”地窜到了我的脑子里。
我倏地站起来,动作很大,把桌上的那杯茶都碰翻了。
茶水沿着桌沿落在了地上,滴滴答答的。
一瓣茉莉花在水团中旋转。
我也没想过扶一下,瞬间化身为一股龙卷风,向着童遥公司冲去。
但在进入他的办公室之前,我暂时将面色控制得很平静。
照旧,童遥的小秘书没有拦我,我轻轻松松地打开了他办公室的门,进去了。
童遥从文件中抬头,看着我,笑了:“你怎么来了?”
我张口,想兴师问罪,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别的:“我来找你蹭饭。”
“平时不是打个电话就行了吗?”童遥的眼睛继续放在文件上,一边问道:“想去哪里吃?”
“随便。”我道:“你决定。”
话说到最后,有些无力与失神。
而童遥也察觉到了这点,他再度抬起头来,用眼睛打量着我:“你有事?”
“我想告诉你。”我说:“刚才,我告诉了云易风,我不愿意成为他的女人。”
“是吗?”童遥慢慢合上文件,他垂着眼,睫毛阖下,遮住了眼中那道一闪而过的光:“那他怎么说?”
“他不同意,他认为,我是因为即将回来的温抚寞而拒绝了他。”我道。
童遥继续垂着眼:“那么,是这个原因吗?”
我没有回答。我只是看着童遥。
我和他对视着,想要看进童遥的心里。
我想看清,他嬉笑的背后,究竟有些什么。
但是,我看不见。
我从来都知道,童遥不是个简单的人。
但是我从来不愿提防他。
因为我觉得,童遥是不会算计我,不会伤害我的。
真的,这就是我对童遥的看法。
我以为,我和他是掏心掏肺的朋友。
可是现在,我却忽然发现,童遥背着我做了很多事情。
很多,我无法理解的事情。
我有种被背叛的感觉。
被一个我认为最不可能伤害自己的人伤害,那种痛与闷,是不能言语的。
“为什么你要告诉云易风,为什么你要告诉他关于温抚寞的事情?”我质问。
童遥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但很快,又泛起了笑的波纹:“你说什么呢?”
“我在云易风身上问到了你的烟味!我去见过他,你告诉他温抚寞要回来了,甚至还告诉了他温抚寞和我之间的关系!”我的声音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变得尖锐,是一种能划破纸张的那种尖锐:“另外,去年的同学会,也是你一手安排的,你也知道,温抚寞不会去,你故意放出的假消息,你害得我和盛悠杰分手!”
人在气头上,说的话都是偏离事实轨道的。
我自然明白,我和盛悠杰分手的原因在我们自己身上。
可是,那次的同学会是个分水岭。
决定我和盛悠杰分手的分水岭。
而这个分水岭,是由我最好的朋友暗中制造出来的。
我在乎的是,为什么童遥要在背后做这么多的手段。
我还以为……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可是他却……在背后算计我。
我在乎的,不是他做这些事的后果,而是他的这种举动。
或许,童遥根本就没有当我是朋友。
“童遥,你究竟想干什么?”我的声音没有缓和下来,继续向着童遥袭去:“你是不是觉得算计人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你把我耍得团团转也是一种兴趣吗?你为什么要插手我的感情生活?我也并没有这样对你啊!”
童遥只是安静地承受着我的诘问。
他的安静,在我眼中,是一种默认。
我的脾气不好,真的不好,一发起火来,便控制不住自己。
“为什么你不说话?”我盯着他:“你觉得自己是神是吗?我知道,比童遥了不起,你聪明,你什么都有,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不。”童遥截断了我的话,他的脸上,是一种深沉的安宁:“我有很多东西,都得不到。”
我不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此刻的我,根本没有心情去深究。
我的怒气渐渐上升,我的语气也带上了刺,锋利的刺:“我和谁在一起和你有关系吗?即使是最要好的朋友,有些事情也是不能干涉的。凭什么你要做这样的事情?谁给了你这样的权力。童遥,你以为你是我的谁?!”
童遥静静地听着,眸子中有种散淡而遥远的光,在流溢着。
他那形状比女人还要完美的唇开启,淡淡的光泽低调地闪烁着:“温抚寞要回来了,他没有和安馨在一起。这次……你会和他在一起吗?”
“童遥,你究竟想干什么?”我的腹中是一股冷气,说出的话,也是薄怒的凉意和嘲讽:“为什么你总是要到我的感情生活中来捣乱?”
是的。
已经两次了。
童遥组织举办了那次同学会,他把温抚寞的影子待到了我和盛悠杰中间。
至此,我和盛悠杰开始有了间隙。
而现在,他在我说出答案之前,将温抚寞的影子又带到了我和云易风中间。
童遥是了解云易风的性格的。
他很清楚,即使我今天答应了云易风,做他的女人,那么,云易风也会怀疑。
云易风会怀疑我是因为要报复温抚寞,才答应做他的女人。
那么,我和云易风之间,是不会正常发展下去的。
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童遥要这么做。
为什么他要一次次地打散我的姻缘?


105. 不成功的出走

为什么。
为什么他要做这样的事情。
我看着童遥,我想我的眼神是陌生的。
因为此刻的他,对我而言,就是陌生的。
“你是为了,让我和温抚寞在一起?”我大胆地猜测着:“所以,你才搞出这么多事情,就是为了让我和他在一起?是吗?你以为自己是我们之间的月老是吗?”
此刻,童遥已经完全没有了那副游戏人间的惬意。
他的脸上,覆盖着一层飘渺迷离的光。
掠过那双总是带着戏谑意味的眼睛。
掠过那挺立得恰到好处的鼻梁。
掠过那饱满水润的唇。
他看着我,轻声道:“那么,你会和温抚寞在一起吗?”
“只要我一天没和他在一起,你就会继续搅黄我的恋情,是吗?”我冷笑。
我从没想过,我会对着童遥冷笑。
我和他,从来没有红过脸,吵过架。
他什么事情都是依着我的。
开始现在,可是现在,可是现在……
我看不懂他了。
真的,我看不懂童遥了。
我将手放在童遥那张红木办公桌上,光滑的桌面上,手影影绰绰的。
我咬住下唇,轻声道:“童遥,你不要再掺合了,我和谁在一起……和你没有一点关系。”
说完,我也没看他,转身,就这么走出了办公室。
我的脑子实在是乱得可以。
所以,我的双脚快速地移动着。
我的耳边是呼呼的风声,我想用这些风,让我冷静下来。
我在街上快速地走着,发泄着精力,发泄着怒火。
周围熙熙攘攘,到处是人影,到处是车辆。
但是在我的眼中,这些仿佛是幻影,都是不存在的。
走着走着,我身子猛地向右一侧,一阵沉闷的痛立即在我的右脚踝上爆发开来。
穿高跟鞋是技术活。
穿高跟鞋快走就是绝顶的技术活。
这不,我就华丽丽地崴脚了。
赶紧坐在路边的座椅上休息。
这么一痛,反而让我的脑子清醒了许多。
刚才,我似乎是对这童遥说了很多重话。
我也不知道这一次为什么这么生气。
我和柴柴要不是没有怄过气,但一般都是争论两句,隔天就好了。
可是,一旦童遥激怒了我,我就气得失去了理智。
或许,我只有在他面前,是最不设防的吧。
信任越多,伤害越大。
抬头,看向蔚蓝的天空,那太阳的光,淡了些——像是伪劣的人造蛋黄了。
暂时将童遥的事情抛到脑后,我开始思考接下来将发生的事情。
温抚寞回来后,我不知道云易风会做出什么举动。
当然,凭着我对云易风的了解,他还不至于使出什么下三滥的手段。
可是我害怕的,就是他去到温抚寞面前,说些不该说的话。
我是指,我不想再和温抚寞就缠上。
我想了想,便拿起手机,打给老妈。
那边的电话响了许久,直到我都准备挂上了,老妈的声音才慢悠悠地传来:“喂?”
“妈,温抚寞的妈妈有没有说温抚寞什么时候回来?”
上次回去时,刻意地没有询问温抚寞的归期。
可是现在情况有变,我必须哟啊了解所有情况,才能早做打算。
老妈的声音很奇怪,于激动中有一丝绮靡的强忍的喘息:“说是两个星期后就到。食色,你终于想通了……我就说……你会回心转意的……抚摸这孩子……这孩子百年难得一遇呢……啊,死鬼,你轻点。”
话说,爱我也做过不少次了,自然瞬间明白老父老母在做什么。
晴空之下,一道天雷又瞬间降落在我的头上。
味儿了避免更大的惨剧,我准备随便敷衍一下,便挂上电话。
但是,生我养我的两位不给我机会。
我刚想开口说再见,那边就传来了低喘与呻吟。
“寒竹,啊,啊,啊,用力!”
“敏君,哦,哦,哦,抬高!”
一股高压电直接击打在我的身上。
我四肢抽搐,面容扭曲,半身不遂,血脉倒流,青筋爆裂,喉头发甜,脑细胞瞬间死亡大半。
在那片刻,我做出了一个举动——我把手机给扔进了旁边的垃圾箱中。
这是烧钱的行为,也是迫不得已的行为。
呆滞地坐了一个小时,我才有力气起身,回到自己的家。
一踏进我那屋子,我察觉到不对劲了。
这屋子是童遥送的,现在,我和他都闹翻了,还住在这里,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但是,不住这,又能住哪里?
老父老母那是不能住活人的,毕竟我又不是雷震子,能抵挡这么多次的天雷。
估计是想累了,肚子开始“咕咕咕”直叫,我便跑到楼下乔帮主家打算去蹭饭。
谁知,打开门,却撞见一副让人鼻血狂飙的场景。
乔帮主下身只着一块白色浴巾,正呈现半昏迷状态被绑在椅子上。
而绑着他双手的,正是那亮堂堂,有着金属质感的手铐。
不是童遥那种趣味型的,而是货真价实的手铐。
而乔帮主的额头,鲜血淋淋。
那伤口,我熟悉得很,绝对是柴柴用类似砖头的东西给拍的。
我的猜想是有事实根据的。
因为,只用白色浴巾堪堪包裹住自己的柴柴就站在旁边,手中拿着一块鲜红的砖头。
砖头上,还有血迹。
我目睹了一场刑事案件。
袭警。
这罪名,可轻可重啊。
哲人说过,越是紧张的时刻,越要镇定。
所以,我深吸口气,蹲下身子,歪着脑袋看向乔帮主……那被白色浴巾遮住的下体。
话说,此时不看,更待何时?
我努力地眯起眼睛,努力地想从那黑暗中辨别出乔帮主的命根。
从乔帮主的外型,以及这些天被他炸成人干的柴柴的憔悴模样便可以看出,帮主的命根,一亮出来,绝对是惊天地泣鬼神级别的。
使用之下,绝对是飞沙走石,鬼哭狼嚎级别的。
这辈子我虽然无缘享用,但是,总要看一眼才不枉此生啊。
就在我差那么一咪咪就能看见时,柴柴一把将我揪起。
“我没看清,什么都没有看清!”我连忙解释。
差点忘记,再怎么着,人乔帮主也是柴柴家男人。
我居然就这么光明正大地去瞅,实在是找死。
但柴柴根本就没往这方面想,她道:“走,快去你家,给我找件衣服换上!”
“那乔帮主呢?”我问。
我不该问的。
真的。
我不该多嘴的。
因为,在我的话音落下之后,我看见柴柴笑了。
那明眸皓齿,笑若三月桃花,明艳了所有人的心。
我说过,每当柴柴这样笑时,就会有惨绝人寰的事情发生。
而这次,遭殃的自然是乔帮主。
柴柴手段绝狠。
她居然逼着我去医院,把取精室中最经典的A片偷了来,方进影碟机,按下重复播放按键,将音量开到最大。
接着,她把乔帮主的椅子放在电视机前。
可怜的血流披面的乔帮主,被硬逼着观看A片。
观看了,不仅没人灭火,连自己也无法灭火。
怎一个惨字了得?
乔帮主的眼睛,在血柱之中,幽黑得吓人。
反正,我被他这么一看,脚就开始软了。可柴柴依旧是那桃花般蛊惑的笑。
她对着乔帮主道:“我今天就让你尝尝欲火焚身的滋味!我要让你的命根一直处于坚硬状态,一直充血,直到组织坏死。”
柴柴的声音,甜糯软绵,像是在说着情话。
但是,那语意,却让人遍体生寒。
黑寡妇,十足十的黑寡妇啊。
一个柴柴,一个童遥,都是深沉人士。
我这朵出淤泥而不染的圣莲,亭亭然。
弄完之后,柴柴拉着我回到我家,边换衣服边交代了事情的经过。
乔帮主是个硬汉。
他说过的话,一般说来,都会做到的。
上次他说要量变引起质变,也就是通过增加做爱的次数,达到让他与柴柴之间关系改变的目的。
他确实这么做了。
这些天,柴柴一直都被关在他家。
当然,我也曾想过要冒险救出柴柴的,但是难度实在太大。
乔帮主请了长假,整天都把柴柴按在床上,周而复始地做做做。
我不敢和乔帮主起正面冲突,毕竟下辈子要蹭饭的时候还多着呢。
所以,我非常没义气地忽视了乔帮主的恶行。
也因此,柴柴这位昔日御姐,成为了小绵羊,被周而复始地蹂躏蹂躏再蹂躏。
听说那套套都快用了一整箱了。
在这样的暴行之下,柴柴终于无法忍受。
今天,她趁着乔帮主去洗澡的时刻,拿着菜刀从阳台的花坛上撬下了一块鲜红的砖头。
接着,埋伏在浴室外,等乔帮主一出来,马上就对着那脑袋瓜子拍下去。
然后,柴柴没有一秒钟的犹豫,马上掏出事先准备好的手铐,将乔帮主给绑在了椅子上。
最后,我就进来了。
无辜的我,成为了共犯。
现在看来,这屋子是更住不得人了——等乔帮主脱险之后,铁定会首先上楼来将我灭口的。
柴柴的意思是,她要回家收拾东西,之后做个长途旅行。
我仔细想了想,这里的事情真的是一团糟。
呆在原地,只能增加自己的烦恼。
所以,我决定了,和她一起去旅行。
谁知,就在我们将一切收拾妥当,准备招个出租车去机场时,被人给拦住了。
是云易风的手下。人高马大的两个手下用恭敬却不容拒绝的语气道:“大嫂,云哥让我们带你回去。”
“大嫂?”柴柴疑惑地看我一眼:“你是什么时候变成大哥的女人的?”
“说来话长。”我握住她的手,忽然吼道:“逃命要紧!”
说完,我倏地拉起柴柴往前狂奔。
一来,脚本来就扭伤了,跑不快。
二来,那两个手下也不是吃素的。
所以,他们很快就把我们逮住,一人揪住一个,往车里一塞。
接下来,发动油门,将我们绑架到云易风家去了。
云易风还是和上次一样,坐在沙发上,看着我。
他的手中,端着一杯酒。
琥珀色的液体,在透明的玻璃酒杯中缓慢旋转。
旋转出了流利的光华。
他那双深沉的鹰眸,就这么盯着我。
我无奈地叹口气:“你需要用这样的手段吗?”
“那么,你需要逃跑吗?”云易风反问。
“你们需要打哑谜吗?”柴柴插进话来。
我将嘴凑近柴柴的耳朵,用最简洁的话语讲述了这些天的事情。
柴柴“哦”了一声,表情知晓了。
接着,她问云易风:“你把我们抓来,是想关着吗?”
云易风用拿着酒杯的手对着我一指,刚平静下来的酒继续晃动,化成涟漪,圈圈浮动:“我只是抓她……你可以走。”
柴柴拿着一双美眸将这屋子上下打量一番,托腮沉思片刻,问道:“可以看在食色的面子,上收留我几天行不?”
云易风表示无所谓。
柴柴立即抛下我,在小弟的带领下去寻找自己中意的客房了。
客厅中,只剩下我和云易风。
反正也出不去,我就大大方方地在他对面坐下。


106. 童遥受伤

云易风将酒凑近唇边。
他的唇,与透明的玻璃杯轻触着。
而他的眼睛,则透过琥珀色的液体看着我。
我清清嗓子,道:“给个建议,你应该把杯子给拿高些。”
“为什么?”云易风问。
“好接住你那因为瞪我而掉出来的两眼珠子。”我用手指指他的眼睛。
云易风愣了一下。
这么一来,他的眼神,缓和了些。
我趁着这时开口:“云易风,你究竟想干什么?”
“你为什么要逃跑?”云易风问,但口气,已经恢复了平静。
“因为这里的事情太乱了。”我道。
“是因为想逃避我?”云易风的嘴角微抿。
我将双手放在后脑勺,往沙发上一躺。
视线,忽地转移,来到了天花板上。
这间屋子的天花板上,也刻着浮雕式样的花纹,我用眼神细细描绘着。
“我要逃避的,何止是你。”我的叹息声,小得要听不见。
可是,云易风还是听见了,他道:“你以为我听见这话会比较开心吗?”
“没关系,就陪我不开心好了。”我的眼睛,继续望着天花板:“你现在看清了吧,我是个多么自私的女人。”
“你是在刻意推开我吗?”云易风的声音在我的右耳边响起。
“我只是在提醒你而已。”我说的是真话。
云易风还是沉默。
这时的无声,含着默认的意味。
“我和他吵架了。”我声音软软的,很无力的样子:“不,应该是我对着他发了很大的火,说了很重的话。”
我也觉得奇怪,为什么我要告诉云易风这些事情。
或许埋在诸多烦心事中,这件尤其令人烦恼。
我当然没有期望云易风能帮我分忧解难,他本身就是我的烦恼之一。我只是把他当成一个能让我说出心里话的听众。
但是云易风却反问了我一句话:“那个童遥,和你是什么关系?”
“朋友……非常好的朋友。”我脱口而出,但顿了顿,又道:“不过,是在今天之前。”
“怎么,你们绝交了?”云易风问。
“我不想这么做,但是我觉得,经过今天的那一场架,我和他的感情,估计会有裂缝了。”我再次叹息,努力地想将心中的浊气给排泄出去:“其实,童遥也算是好心吧,只是……”
只是他不知道,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别人插手,只会越来越糟。
我正想着,那边厢,云易风便嗤笑了一声:“好心?不见得吧。”
“嗯?”我云里雾里。
“那个人,不一般呢。”云易风的话里,饱含深意。
“我知道。”我的脖子一直搁在沙发背上,久了,有些酸痛:“他公司能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我可不会天真地以为他是什么身家清白,乐善好施,诚实守信,心底纯良的大好青年。只是……我没想到他会用那种对付被人的手段对付我……伤心了。”
“他对付最多的人,就是你吧。”云易风嘴角抿出一个弧度,低声道。
“什么?”我眉间皱紧。
云易风轻轻瞄我一眼,不再说话。
既然他不说话,那只有我来说了:“你把我抓来,究竟要关多久?”
“我是为了预防你的逃离。”云易风道:“所以,就等待着那个叫温抚寞的家伙回来吧。”
“有意义吗?”我问:“你不过只是想分出个胜负而已。”
“你是这么认为的?”云易风放下酒杯。
玻璃杯与桌面发出一道清澄的响声。
“如果不是因为听说了温抚寞的事情,你或者早就放弃我了。”我说出自己的看法。
“你就这么看低自己?”云易风瞄我一眼。
“倒不是我看不起自己。”我摇摇头,否认:“而是我觉得,你是一个讲理的人。”
“可是,感情这东西,是最没道理可讲的。”云易风的眼神,带着一点绵意。
“你对我不过是臭豆腐的感情。”我嘀咕。
“什么?”云易风皱眉。
“说了你也不懂。”我继续蜷缩在沙发窝中,想把身子缩进去。
身边忽然起了一阵压迫感,是云易风靠近了。
我不动声色地挪动屁股。
他也不动声色地靠近。
我继续挪。
他继续靠近。
终于,我挪到了沙发边缘,抵在了扶手上,无路可走。
我双脚用力,准备起身。
但云易风要快一步,当我刚起了个移动的念头时,他就压了上来。
就这么,我被他给抵在了沙发角落里。
我看着他那双在阴影中深沉如海的鹰眸,肉有些发紧:“你又想霸王硬上弓?”
云易风仔细地看着我。
看得我的一颗心像是落在了针尖尖上。
最近忘记敷面膜,黑头估计有些多,如果云易风这样也能下手,那我只能佩服了。
云易风就这么看着我,脸上,是蜜色的沉静的大海。
半晌,他才开口:“我在看,你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女人。”
“一个再正常普通不过的女人。”我脱口而出。
“说反了吧。”云易风低笑。
他靠得我很近,那挺立的略带锐利的鼻梁时不时碰触着我的脸颊。
他的气息,喷在我的毛孔中,传递着一种野性。
“你的心里,”云易风锁住我的眼睛:“究竟有没有人。”
“有。”我一向是个诚实的孩子:“我谈过两次恋爱,所以,心里有两个男人。”
“还住得下其他人吗?”云易风的轮廓,蒙上了一种魅惑的深沉。
“我在找。”我道:“再找一个适合的人。”
“那么,我可以成为那个人吗?”云易风问。
我继续做诚实的乖宝宝:“我试过了,好像不行。”
云易风的眼眸,黯淡了瞬息:“为什么?”
“我不晓得。”我的语气也是困惑的:“这种事情,似乎没有人能说清。”
云易风看着我,良久,他道:“我不认输,你也说了,那个人还没出现,那么,我就有机会,不是吗?”
我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忽然问道:“你告诉易歌这件事了吗?”
云易风愣了愣,接着道:“没,还没有。”
“为什么呢?”我问。
云易风道:“没有必要。”
我没有再问。
只是觉得庆幸,还好没爱上他,否则,小乞丐那边也很难处理。
云易风岔开话题:“听起来,当时你好像爱那个叫温抚寞的人很深。”
“只要和我谈过恋爱的,我都爱得深。”我道:“人只能活这么几十年,不管结果如何,每次恋爱,我都会让自己认真去爱。”
“看来,做你的男朋友似乎是一件好事。”云易风道。
“不见得。”我摇摇头:“很辛苦。”
“如果是这样,我也想辛苦一回。”云易风的眼中,晕染着一丝炽热。
然后,他的脸,慢慢向着我靠近。
我的头,努力地往后仰着,那脖子,都快要折断了。
我自然知道云易风想要干什么。
但是,现在而今眼目下,我不想再生出什么事端。
所以,我费劲地躲避着。
脖子弯曲的弧度也是有限的,当我无法再后退的时候,云易风的手,捧住了我的脸颊。
他的唇,缓缓地,向着我移来。
三厘米,两厘米,一厘米,眼看我们的双唇就要碰触,眼看刚开始有些清晰的关系又要混淆,在这一刻,我下定了决心。
牺牲形象。
拯救贞洁。
所以,我不顾面部神经瘫痪的后果,将上下唇瓣交错。
具体来讲,就是,上唇用力向右撇。
而我的双眼,则对到了一起。
那模样,像是中了传说中的“面目全非脸”。
怎一个惨烈龌龊痴呆了得。
就像我意料中的那样,云易风深吸了一口气冷气。
然后,他放开了我,眼神,于无奈中,带着一种幽怨。
“算你狠。”云易风抛下这句话,走人了。
我那个得意,就不信,面对一张这样的脸,你能吻得下去。

柴柴估计是被乔帮主给折磨得狠了。
所以,一到云易风家,她就开始睡觉。
我悄悄地潜入她所在的客房,转进她的被窝,摸了把她的胸部,成功地将她唤醒。
“给你三秒钟离开我的房间,不然你就会马上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柴柴沉静地威胁着。
“别这样,你都睡了一天了,该起来说说话了。”我道。
“那就长话短说。”柴柴一直闭着眼睛。
“温抚寞要回来了。”我道。
“你不会还想着他吧。”柴柴的声音,还是饱含着睡意。
“我决定,关于见不见他这件事,顺其自然。”我道。
“那还有什么好烦恼的。”柴柴睡意浓浓。
“还有一件事,就是我和童遥吵翻了。”我没有让柴柴睡觉。
“童遥?”听到此,柴柴总算是将眼睛给睁开了一条缝:“他会和你吵架?”
“他做了很过分的事情。”我将双手举在空中,作出了飞鸟的姿势,投射在墙上:“我刚发觉,他一直搅黄我的恋情。”
柴柴的眼睛,又睁开了一咪咪:“为什么?”
“我想,他是为了让我和温抚寞再在一起。”我猜测。
“他想当小红娘?”柴柴轻笑。
“估计是。”我的手,继续变换着,墙上,又出现了一条小狗:“所以,我今天恶声恶气地告诉童遥,说他根本就不是我的谁,根本就没有资格管我的事情。”
“那童遥怎么回答?”柴柴这次将眼睛完全睁开了。
“他没说什么。”我的手酸了,无力地放下,墙上,又恢复了无物的灰白:“但就是因为他什么也没说,我觉得,他是生了很大的气。”
“童遥不会这么小气的。”柴柴将手放在唇上,打了个哈欠,道:“我好像从没见过他生气。”
“我也是……不,我好像见过他生气的。”我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画面,但是速度太快,我无法看清。
“什么时候?”柴柴再次打个哈欠,看到瞌睡虫又缠上她了。
“我也忘记了。”我皱着眉:“但是,我确实记得他曾经对着我生过气的。”
“你慢慢想吧,这张床也让你睡。”柴柴说着便起身,悉悉索索地穿上拖鞋就要往外走。
“那你去哪里?”我问。
“去你房间睡。”柴柴拍拍嘴。
“把砖头拿上。”我将柴柴的包递给她,嘱咐道:“记住,放在床头。”
柴柴睡意实在太浓,也没精力细问我让她这么做的原因,只是依言照做。
这个晚上,睡到半夜时,我听见隔壁房间传来一道敲击声,以及……一个男人的闷哼。
第二天一早,我在走廊上看见了云易风。
他的脑门上,有一大块青紫。
睹此情状,我的嘴,咧到了耳根上。
“你是故意的。”云易风的眼睛里,有着冰渣渣,向着我射来。
“你自己要使坏心。”我耸耸肩,接着笑道:“怎么样,柴柴的砖头,还好使不?”
就知道云易风晚上会使坏,凭我的身手,反抗起来有一定的难度。
但是,有了砖头的柴柴,那可是见佛杀佛,遇神灭神的主。
所以,将柴柴误认为是我的云易风,可是自动送上门去挨砸的小绵羊。

柴柴在云易风家住得乐乎。
有吃有喝有玩的,并且可以远离乔帮主,这里简直就是她的乐土。
而我待了三天之后,便开始有些发闷了。
这么闲着,也不是一回事,我的手开始发痒,很想回医院去继续荼毒广大的男同胞们。
估计是确定我不会跑,云易风也就不再限制我的行动。
但是,当我出门时,一群额头上一块块青紫累叠的小弟悄悄跑到我身边,眼含热泪地恳求道:“大嫂,就算你要跑,也请把那总是用砖头招呼人的朋友给带走先,我们的脑袋可不是石头做的。”
这些天,估计这屋子里活着的生物都被柴柴给砸过一遍了。
确实苦了他们了。
我拍拍小弟们的肩膀,道:“同志们,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那啥啥啥的。你们就忍忍吧,砸多了,麻木了,就不痛了。”
说完,我无情而残忍地抛下了他们,去医院了。
我一向有自知之明,认为自己的医术并不高明,只是保持在治不死人的水平上。
但是,这一次回去,我就得到一个让我讶异的消息——一名患者指名道姓地要我为动手术。
难道是只相信我的医术?
我心里的那个花,满山怒发啊。
当我看清那名患者时,更加激动了。
赵公子。
来的居然是赵公子。
看见我,赵公子脸上是一种视死如归的表情,他说:“愿赌服输,上次我跟童遥赛车输了。按照约定,我来让你给我做生殖器整形手术。”
想不到,赵公子还是有点担当的。
我对他的好感上升了那么一咪咪。
好感是一回事,手术还是要继续动的。
正在热火朝天地准备时,赵公子忽然说道:“对了,童遥伤势怎么样?”
我一头雾水:“什么?”
“我说,童遥的伤势怎么样了?”赵公子重复着,并鄙夷地嘀咕道:“才几岁啊,就耳背了。”
“什么伤势?”我将手中的手术刀往赵公子面前的桌子上一插,问道:“他什么时候受伤了?”
看着那刀,赵公子瑟缩了下,他吞口唾沫,道:“9号晚上啊,怎么,你不知道啊。”
9号晚上。
也就是,我去找童遥理论的那天晚上。
“他现在在哪里?伤得严重吗?”我急切地问着,语速快得惊人。
“我怎么知道,我和他是死对头啊。”赵公子摊摊手,嘴角露出一丝惬意的笑:“不过,我希望他伤得越重越好。”
那笑是非常刺眼的。
我起身,用和缓的语气告诉他:“我现在要去看童遥,没空给你做手术,不过,我会给你推荐我们医院医术最好的一名医生为你主刀的。”
接着,我换来护士小刘,凑在她耳边,用阴狠的声音道:“去把那个实习医生叫来为他主刀。”
小刘倒吸一口冷气:“寒医生,你是指那个……通过后门进来,差点把病人的生殖器给隔断的实习医生?”
“没错。”我看了眼赵公子的背影,一字一句地说道:“就是他。”
等算计完赵公子后,我想打童遥的电话,但这才想起手机在几天前被自己给扔进垃圾桶了。
我借用了同事的电话,打给童遥,但是他手机关机。
我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童遥的手机,一向是24小时全天候开机的。
这就表示,他伤得很重?
我开始慌了,我想打给耳钉弟弟,但是又忘记了他的手机号码。
只能打到耳钉弟弟开的夜总会那,费了许多口舌,终于搞到号码,找到了他。
这时,离我知道童遥出事,已经半个小时了。
我指腹都开始出汗,手机拿在手上,滑了好几次。
“姐,我到处找你呢。”那边耳钉弟弟的声音也是挺焦急的:“童哥出事了。”
他这么一急,我更慌了。
一颗心,像是烙在锅里的饼一样。
话也说不出来。
“姐,我打电话给你,结果你手机关机,找到你们医院吧,又说你没去上班。”耳钉弟弟继续说着。
我喉咙里干得像是冒了烟。
“后来,我又去你家找你,结果敲了许多很久的门,也没有人应。后来你楼下那个警察阴沉着脸告诉我,说你和柴姐已经失踪前几天了,如果找到你们,就让我马上通知他……”
我的心,已经焦成黑糊糊。
终于,我大吼一声,制止了他的啰嗦:“童遥到底在哪里!”
我是站在医院大厅中讲电话的,这么一吼,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我的身上。
但是我一点也不在意了。
我只是想快点到童遥那里去。
我想快些看见他。
耳钉弟弟忙不迭告诉了我。
像是脚下踩着风火轮一样,我“嗖”地来到了童遥所在的医院。
在病房外,我看见了耳钉弟弟,忙冲上去,问道:“怎么样?”
耳钉弟弟摇摇头:“姐,你来晚了。”
我的脚,瞬间变成了一滩烂泥,根本支撑不住身子。
我觉得自己就像是在坐游乐场的转转椅。
天旋地转。
但是,耳钉弟弟接着说道:“在十分钟前……童哥已经从加护病房转到普通病房了。”
我靠着墙,喘了一分钟的气。
回过神来后,我一个箭步冲到耳钉弟弟面前,对着他一顿暴打。
这小子该多说的时候惜字如金,不该多说的时候又废话连篇。
惨叫声在医院的走廊上持续了十分钟。
等打得没力气了,我才慢悠悠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童遥是怎么受伤的?”
耳钉弟弟捂住被我打肿的眼睛,怯生生地回答道:“9号那晚,童哥也不知怎么的,心情特别不好,便在滨江路上飙车。平时童哥飙车都很有分寸的,可是那天,他很不对劲,像是不要命似地踩油门。那车速像是在飞一样,结果,在拐弯处,没来得及转,就这么撞上了旁边的围栏,车就翻了。送去医院时,医生还下了病危通知书,可严重了……”
我怔怔地听着。
耳钉弟弟每说一句话,我的血液就冷一分。
病危通知书。
童遥,曾经离死亡,这么近。
“还好,童哥撑过来了。”耳钉弟弟犹有余悸:“姐,你没看见那时的场面,实在是太可怕了,童哥被救出来时,满身是血。”
“别说了。”我握住自己的手臂,身上,像是有恐惧的蚂蚁在不断攀爬。
如果童遥……
我真的不知该怎么办。
“姐,等童哥醒来,你一定要好好劝劝他,天涯何处无芳草。”耳钉弟弟嘱咐。
“什么?”我不明所以。
“虽然童哥一个字都没提,但是我猜,他是和他那个老婆分手了,才会去飙车,发泄情绪的。”耳钉弟弟猜测。
“不知道就别胡说。”我对耳钉弟弟的无穷想象力感到很无语。
童遥应该是被我给骂了,觉得想不过味,才去飙车的。
本来,他想当个红娘,结果,却被我这个当事人给骂得狗血淋头,能不郁闷吗?
想到我差点害得童遥丢了一条命,恨不得打自己一顿。
耳钉弟弟不服气,开始给我分析:“绝对是的,童哥在上个星期时就说了,他不再飙车了。”
“童遥说他不再飙车?为什么?”我好奇。
“童哥说,他老婆怕他飙车有危险,禁止他这么做。”耳钉弟弟回忆道:“童哥还说,没办法,他得听老婆的话。”
闻言,我心里有种奇异的感觉,但具体是什么,也说不上来。
我没有再问。
我不敢再问。
我也不再多想。
耳钉弟弟继续道:“可是9号那天,童哥忽然来到滨江路上,脸色很不好,见他准备飙车,我就开玩笑,说大嫂不是不让你飙吗?童哥轻轻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就上车了,再然后……就发生了那场意外。”
耳钉弟弟总结陈词:“所以,我就猜想,一定是童哥和嫂子之间发生了什么,所以,才会去飙车的……”
“我进去看看童遥。”我打断了耳钉弟弟的话。
接着,我走进了病房。
迎面而来的,便是医院里特有的消毒药水气息。
童遥静静地在床上躺着,双眼紧闭。
他的嘴唇,因为失血而变得苍白,带着一种别样的孱弱。
他窄窄的鼻翼,在微微翕动着。
而每一下的翕动,都让我心安。
至少,那代表着,他还是活着的。
我在病床边坐下,目光,停留在童遥俊逸的面容上,没有丝毫的转移。
我的身体,是静止的。
但是我的思维,却没有停顿。
我忽然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我想起了第一次看见童遥时,他正反戴着军帽,靠在点缀着细小白花的树下,痞子般的笑着。
我想起了他在800米补考时,拉着我的手,用力向终点冲。
我想起了他在上晚自习前,总是喜欢坐在我身后,扯我的马尾。
我想起了很多很多,甚至,还有他对我发的那唯一一次火。
那是高三下学期,临近高考时发生的事。
因为时间紧迫,中午十分,离家远的学生都会选择在学校吃饭,之后在教室午睡。
那天,我睡得迷迷糊糊的,忽然觉得有道目光在盯着我。
睁眼,发现童遥不知何时坐在了我身边,正在低头在自己物理书上勾画着什么。
睹此情状,我的瞌睡虫立即醒了。
要知道,童遥这种人可是从来不会在书上做笔记的。
所以,我就伸手去抢他的书,想看看他究竟在勾画些什么东西。
可是童遥却一把将书本给合上,怎么也不肯给我看。
争抢之中,我忽然脑筋一转,假装被他碰伤了眼睛,大叫起来。
童遥慌了神,便过来查看。
我趁机将他的物理书给抢了过来,快速翻开。
但是还没来得及看,童遥猛的将书从我手中拖走。
而且,他的神色,是一种恼怒。
接着,他就地把那本书个扔出了窗外。
最后,他理也不理我,自顾自走出了教室。
我被他的这顿气弄得糊里糊涂的,觉得他是青春期爆发。
不过等他回来时,手上拿着我最爱的果冻,笑嘻嘻地说请我吃。
我一看,顿时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忘到了九霄云外。
这就是童遥唯一一次发火的经过。
正在想着,床上的童遥眼皮动了动。
他醒了。


107. 他的逼近,我的逃避

我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童遥的眼睛。
那细致浓黑的睫毛,缓慢地忽闪了两下。
接着,那双时常含着不羁笑意的眼睛睁开了。
阳光斜照之下,童遥的眸子,似乎蒙上了一层清淡的迷茫。
他的目光,先是驻留在天花板上,接着,以很慢的速度在屋子中游移。
最终,落在了我的脸上。
我扯了个平常的笑:“你醒了,没事吧。”
童遥也不回答,只是用一双浅褐色的眸子看着我。
那眸子,像是最上等的宝石,闪着质感的光泽。
又像是一面镜子,上面印着一些过往。
我不太敢看他的眼睛,便垂下头,用睫毛遮挡住视线,道:“我去让医生来给你检查一下。”
说完我便起身,但是童遥阻止了我:“食色,等一下。”
他的声音很轻,平和到了极致。
甚至,里面有种彻悟与决心。
我的身上,开始有一只只名叫焦躁的小虫在攀爬。
我似乎有些明白童遥即将说的话。
可是,我没有胆量去听。
我甚至没有胆量去想。
我只能重新在病床前的椅子上坐下。
童遥的右手腕处,插着输液管。
那透明的液体,就这么一点一滴地进入他幽蓝的血管中。
这时,他的右手动了动。
我连忙去接住:“你在输液,别乱动,不然等会……”
我的话因为童遥的一个动作而生生哽在喉咙处——童遥握住了我的手。
他的手,因为输液,而有些冰凉。
可是在我看来,却像是一股灼热的火,熨烫着我的肌肤。
思绪停顿片刻之后,我回过神来,下意识便要将自己的手挣脱出来。
但是童遥没有放手。继续这样。
他紧紧地将我的手给握在掌心中。
他用了很大的力气,不容我逃脱。
我嘴角开始僵硬:“我有手汗,别握了。”
我一直低着头,但还是感觉得到童遥的目光一直覆盖在我的脸上。
像是一张无形的网,我越是挣扎,它越是紧密。
童遥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淡静:“食色,我记得自己刚死里逃生。”
童遥不愧是童遥。
他永远知道,怎么做能让我妥协。
我不能违背一个刚从死亡线上挣扎出来的人的意愿。
我必须要听他的话。
所以,我安静了下来。而整个病房也安静了下来,
只余午后的阳光,静谧地流转。
散落在窗棂上,地板上,还有我和童遥身上。
童遥的叙述,也是静谧的。
“当我撞车之后,我只听见一阵嗡嗡的声响,之后,眼前便是一片漆黑。”
“我感觉全身很累,像是散了架,连睁开眼的力气也没有。”
“好像有很多在摆弄我的身体,还有人在喊着我的名字,可是,那时的我很累了,真的不想理会。”
“我似乎来到了一条黑黝黝的小道上,走了许久,前面才有幽绿的光线。”
“不知什么,我知道,一旦我走进去了,我就再也回不去以前的世界。”
“这时,我忽然意识到,我不能死,我还有事情没有做。”
“所以,我努力地止住脚步,停止了前进。”
童遥一直握着我的手,似乎有什么东西,正随着他的手臂,一点一滴地传入我的血管之中。
我的喉咙,像是被蛋黄给哽住,上不来也下不去。
我想阻止童遥说下去,但是我没有那种能力。
所以,童遥继续说着。
“当时,我在想,如果我能再次醒来,我一定要告诉一个女人……我爱她很久了。”
喉咙中的蛋黄,在不断地膨胀。
手心里,也开始有了汗珠。
童遥的声音,继续继续进入了我的耳中:“寒食色,我爱你很久了。”
闻言,我的心一窒。
随后,像是打鼓一样,叮叮咚咚的响个不停。
那阵仗,我估计方圆一里之内,都能听见。
房间内的空气,开始稀薄。
因为我呼吸开始不畅。
没错,童遥说了出来。
是的自从刚才听了耳钉弟弟的一席话,我开始朦朦胧胧地意识到了这个可能性。
童遥口中的老婆,可能是我吗?
上个星期,就是我劝童遥别再飙车的。
这个念头刚刚萌芽,就被我给拿了块大石头给压住。
我不愿再想。
可是现在,童遥将一切都挑明了。
他将答案明明白白地摆在了我的面前。
我可以闭上眼睛,不看。
但是我堵不住耳朵,我必须听。
“你那天说,不论我想得到什么,我都能得到。我原本也认为事实是如此,从小,我便很幸运地获得了很多别人艳羡的东西。而那些不易到手的,我也能耐心地,一步步地凭借自己的力量和手段将它们取得。可是……寒食色,你是一个例外……你近在咫尺,我却连你周边的空气也掌握不住。”童遥继续说着,那声音,清撤见底。
童遥一直握着我的手,那股力量,是一种坚定。
我觉得自己额前的那一小撮刘海都快要被他的眼睛给烤焦了。
他的镇定,让我再也假装不下去。
可是我的脑袋,却像是被一场海啸袭击过。
所有的思维能力,都被冲刷得干干净净,什么也不再剩下。
我看着童遥握住我的那只手,恍惚地问道:“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呢?”
是啊,怎么可能呢?
童遥一直喜欢我?
怎么可能呢?
童遥不急不缓地解答着我的疑问:“我太过自信,我一直以为,自己会是你生命中最后的那个人。所以,我在你身边,慢慢等待着,我在等待着最佳时机。就像我在商场上那样,在暗处潜伏,瞅准机会,一并将其他公司吞并。你独自伤怀的那五年,我在等,你和盛悠杰交往的时候,我在等,你和云易风纠缠的时候,我也在等……我在等待,等待那个你能够打开心,接受他人的最好时机。我原本想等到温抚寞回来,等到你确信自己愿意寻找新的良人时,再出现。可是,经过这次的事件,我害怕了,或许我在某一天便会忽然死去,而那时,你却不知道我的心意……我是会不甘心的。或许,现在这一刻是最坏的时机,可是我还是要说出来。”
童遥的声音,在这时,达到了清澄的极致:“寒食色,看清楚,你的身边,一直有个我。”
当童遥的声音消失后,病房中,重新恢复了静谧。
但是我的耳中,确实嘈杂的。
我听见了微尘在空中降落的声音。
我听见了血液在我身体奔流的声音。
我听见了细胞惊慌失措的声音。
那些声音,组成了交响曲,一股脑地向着我的大脑涌来。
我无措了。
而当我无措的时候,我会做出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
比如说现在。
我抬头,木愣愣地看着童遥,看了许久。
接着,我深吸口气,一个音节从喉咙中爆发出来:“啊!!!!!!!!!!!!!!!!!!!!!!!!!”
在学习帕瓦罗蒂引吭高歌的同时,我的脚也学习博尔特百米冲刺。
我迅速甩开童遥握住我的手,转身,边大叫着,边冲出了病房。
我不知道自己神经错乱了多久。
但是,当我回过神来时,我站在自家屋子浴室里。
镜子中的我像个疯婆子。
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犹如是被哪个不长眼的凌辱过一般。
我想,我确实是要疯了。
童遥刚才说的那番话,绝对有让我疯狂的魔力。
我觉得一切都像是在做梦。
我开始不断地拔扯着头发。
直到拔得我脑门都要秃时,我还是没有平静下来。
我的头,开始痛了。
是一种胀痛。
因为我的脑海里,塞了很大的一个名字——童遥。
我痛得不知所措。
在这样下去,估计我会爬上窗户往下跳。
所以,在精神临近崩溃的前一秒,我吞下了安眠药。
我要睡到海枯石烂,睡到沧海变成桑田。
不知是因为我有了抗药性,还是这次的事情实在是太严重。
总是,我并没有像以往那样熟睡。
我睡得迷迷糊糊的。
而每当将醒未醒时,我就继续及时地吞安眠药,力求自己保持在一种混沌的,无法思考的境地。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少天。
但是,我觉得似乎很多人来找过我。
老院长打来一个电话。
在电话那头,他语重心长地说道:“寒食色,你个仙人板板哦,你个背时的娃儿哦,你嗯是不来上班了迈!”
我用10086话务员的标准语音告诉他:“您拨打的用户已成仙,有事请求签。”
接着,果断挂断。
我还记得,云易风也打来了电话,让我回去。
而我则客气地让他去死。
眼见威胁无效,云易风沉默了一分钟,最后说出了底线:“至少,你得把你的朋友给带走。”
就在通话中,那边又传来几道砖头拍脑门的声音,以及几道小弟惨烈的叫声。
我道声珍重再见,继续睡。
接下来,是乔帮主来敲门。
我打开门,没等他开口,就把柴柴的藏身处一五一十清清楚楚地告诉了他。
终于,所有的琐事,都归于平静。
我这才能安安静静地睡一次了。
我躺在床上,用手捂住眼睛……阳光有些刺眼。
脑细胞成功地睡成了一滩水,在脑子里红湖水啊浪打浪。
打得正欢时,有道轻轻的敲门声传入我的耳朵。
此刻,脑子是一滩水的我,没有多想,挣扎着起来,打开了门。
当我看清门外的人时,我的脑袋瞬间膨胀成机器猫那么大。
童遥。
是罪魁祸首童遥。
回过神来,我马上去关门。
但童遥却轻巧而敏捷地进来了。
我们对视着,默默无言。
气氛有些尴尬。
童遥的额头,包着白纱布,而右臂下侧拄着一个拐杖。
伤员模样。
脸色有些失血的苍白,不过精神还是不错的。
我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那怎么出院了?是医生同意的?”
“医生并不知道,”童遥据实作答:“我是偷跑出来的。”
“你不要命了!”我大惊失色:“才从加护病房出来没多久,居然就敢偷跑出医院!”
童遥看着我,眸子里,开着一朵微笑的花:“总算是恢复以前的寒食色了。”
被童遥这么一提醒,我猛地忆起了自己和他之间关系的变化。
瞬间,又沉默了。
童遥缓缓吐出一口气:“看来,我又说错话了。”
“童遥,你回去吧。”我道:“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不应该乱跑的……我找人来接你。”
说完,我便拿起电话,准备打给耳钉弟弟。
但是,一双手,忽然取下了电话。
我讶然回头,望进了一双平静而深沉的眼眸。
“是单纯地担心我,还是不愿意见到我?”童遥似乎是铁了心要将一切都放在阳光下。
他要让我的逃避无所遁形。
我不做声,脚步轻移,来到厨房中。
即使没有回头,我也感觉得到,童遥一直跟在我身后。
我尽量不去看他,自顾自从冰箱中拿出番茄,准备做番茄鸡蛋饭。
睡了将近三天,肚子早就开始唱空城计了。
我将番茄放在盆中,用开水烫过,接着剥皮。
鲜红的皮,就这么一层层地在我的手中滑下。
没有了外皮的番茄,果肉溶溶的,失去了光鲜。
像是真相。
我的神经还没有强悍到能随便接受这种真想的地步。
所以,我像习惯的那样,逃避着。
竭尽全力地逃避着。
就像是现在,我在菜板上将番茄切成片。
童遥就站在我的身边。
他那浅色的影子,覆盖在我的身上,覆盖在我的手上,覆盖在我的心上。
我的头,低得快要垂到菜板上了。
我不敢抬头。
气氛,就这么继续尴尬着。
但老天似乎嫌我不够烦。
这时,我的肚子忽然发出了一道惊天动地的,绵长的响声。
咕噜噜。
肚子饿了。
实在是够丢脸的。
我心里一慌,手上菜刀一歪,居然划到了自己的食指。
顿时,那血像是大姨妈光临的第二天一样,汹涌而出。
我还没回过神来,一旁的童遥当即拿起我的食指,放在了自己嘴中。
我的嘴微张,呈现惊讶状态。
童遥的动作,是轻柔的。
他就这么含住我的伤口,并用舌舔舐着。
一股暖热以及酥麻就这么从我那被他含在嘴中的食指传来。
他的舌,是柔软哦,轻舔浅尝,拭去伤口处的疼痛。
他用恰到好处的力度,吮吸着我流出体外的血液。
我们此刻,站在窗边,白蒙蒙的天光照射在童遥的身上。
他的侧脸,笼上了一层朦胧。
他阖着眼,细致柔软的睫毛轻抚着眼眶下的肌肤。
他嘴唇的每一根线条都是完美,肉色的水润,涌动着无尽的风流。
此刻的他,像是吸血鬼。
优雅,蛊惑。神秘。
我看得呆了。
殷红的我的血,从他的嘴角溢出了一丝。
刹那间,将童遥略显得苍白的脸庞映得更加魅惑。
一条针尖似的小蛇,从我指尖的伤口钻入,进入我的体内。
那游丝般的孽,就这么徜徉在我的全身。
童遥抬起睫毛,用那双隐藏着媚与魅的眸子盯着我。
他开口:“食色,我并没有要你做些什么,你只需知道身边有个我……这就是我要的全部。”
在童遥说话时,他依旧含着我的食指。
因为,那话音,有些混沌,像是晕着一种靡丽的香气。
而我的手指,也感受到了那种颤动。
微微的颤动,和他的身体,同一频率。
我再一次无措了。
也就是说,我再次做出了匪夷所思的事情。
“啊!!!!!!!!!!!!!!!!!!!!!!”我大叫一声,将手指从他的口中抽出,接着,快速转身,拔足狂奔。
我奔出了自己家。
我奔入了乔帮主家,接着,抱住丈八金刚摸不着头脑的乔帮主,哀号一声:“我要死了!”
为了表达我汹涌的感情,我张口,对着乔帮主的胸部咬了下去。
乔帮主浑身肌肉一紧,接着,他无情无义地将我一推。
我就这么被甩在墙壁上,就泥巴一样慢慢滑下。
不知是饿了,还是撞到头了,总之,我眼前一黑,成功地晕了过去。
当然,在晕过去之前,我得出了一个近乎真理似的结论:童遥的段数,实在是高。
眼前的黑暗,渐渐地成了暗淡的黄。
像是旧照片的那种色调。
我似乎看见了很多的回忆。
我看见在教室中,当我做作业时,童遥单手枕着头,轻轻地在我耳边唱着当时流行的一支曲子。
“……最爱你的是我,否则你怎么让我,否则我怎么可能赴汤蹈火,你说什么都做……”
唱到一半,他忽然停下,正经地说道:“寒食色,你千万别以为我对你唱这首歌就是对你有意思哈!”
我钢笔歪斜了下,接着觑他一眼,道:“童遥,你千万不要以为我肯听你唱这首歌就是对你有意思哈!”
回忆像是书页,被一只无形的手,一页页地翻着。
我看见,我坐在桌位上吃东西,童遥来到我后面,拉着我的马尾,故作痛心疾首地道:“小色啊,你吃下去的东西为什么全长在屁股上了?”
我差点被哽死。
我还看见,在我最不擅长的物理考试中,童遥只用了1小时便做完了卷子,接着他起身,挎着书包走出教室。
在路过我的座位时,一张写满答案的小纸条稳稳当当地递到了我手上。
还有,他逼着我来到篮球场边,看着他和别人比赛。
场上,他接连几个三分球,引得所有人叫好。
每次投中,他都会转向我眨眼。


108. 有点春有点怪的梦

回忆持续翻着页。
一点点地,将我和童遥所有的枝枝蔓蔓都重现了。
我眼前的暗黄,渐渐成为了白色。
一种崭新的明亮的白色、
我是被一阵争吵声给惊醒的。
“你是不是男人啊?居然用力把食色推到墙上,实在是太恶心了!”柴柴鄙夷。
“她一冲进来就咬我胸前的两点,我根本来不及反应,身体就开启了自动防御功能。再说,我并没有用太大的力气。”乔帮主辩解:“你没听见她肚子叫的那阵响声吗?她是饿晕过去的。”
“你胸前的两点摆着也是白摆着,就这么金贵吗,咬了就咬了呗。”柴柴帮我出气。
“那我咬你两点时,怎么你还气得跟什么似的?”乔帮主轻笑,声音中带着点暧昧的味道。
“你怎么不拿着喇叭到下面去吼啊?!”柴柴气恼:“还嫌我们之间的事情不够丢人吗?”
“好啊,这是你说的,我现在就去吼。”乔帮主说着便移动脚步。
“回来,你这个混蛋!”柴柴焦急。
听见两人熟悉的争吵,我的心,安宁了下来。
太好了,终于回复到过去的时光。
是的,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我慢悠悠地睁开眼。
可是下一秒,脸色马上变得跟A4纸一样苍白。
因为,我看见了童遥那双幽黑的眼。
那距离,近得我都看得清他清亮的眸子里映出的我的眼屎。
“啊!!!!!!!!!!!!!!!!!!!!!!!!!!!!”
我疯狂大叫,并手脚并用,蜷缩到床头。
童遥平静地看着我。
而我,则惊慌地看着他。
“你们两个,怎么了?”柴柴眯起一双美眸。
多年的交往让她对我和童遥之间的异样产生了第六感般的怀疑。
“没什么!”我连忙否认。
可是童遥似乎是铁了心要将一切挑明,他用最清晰的话语说道:“我告诉了食色,我喜欢她很久了。”
“啊!”柴柴目瞪口呆了半响,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喃喃道:“我还以为你喜欢的是我呢。”
闻言,童遥的眉毛如波浪一般,波动了下。
“也就是说。”乔帮主若有所思地说道:“以后,又要多一个人来蹭饭了。”
这次,换我的眉毛波动了。
“那你怎么回答的?”柴柴忙问我。
我觉得自己开始呼吸困难。
“答应吧。”柴柴劝道:“大家都这么熟了。”
“不能答应。”乔帮主皱眉:“我没空再多煮一个人的饭。”
“你是不是人啊,居然因为这种小事拆散别人的姻缘!”柴柴怒吼。
“那你还不是时常拆散我和你的姻缘。”乔帮主回击。
“我们那不是姻缘是孽缘,我和你是绝缘,我和你的未来则是无缘!”柴柴怒目回视。
在一阵喧闹声里,童遥自始自终都是平静的。
一种看清了自己方向的平静。
我被他的目光逼迫着,头皮开始发麻。
不行了,又无措了。
我深吸口气,接着,越过童遥就要往外跑。
但是,在这么做的同时,我的手臂被他给拉住。
一股呼呼的风声之后,我发觉自己被拉到了乔帮主家的卧室中。
门,就这么被关上了。
童遥守在门口。
我无路可逃。
童遥低头,看着我,眸子里,盛开着黑色的泛着优雅绮靡的光。
我眉宇微皱:“你究竟伤到了哪里?”
童遥慢慢地数着:“胸,脚,还有头。”
我拍拍他的肩膀,以哥们般的态度,道:“这就是答案,童遥,你伤到了头,神经暂时搭错线了,现在你处于混乱状态,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我知道。”童遥眸子中的花,静静地绽放着:“我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只是在做一件,我梦想了很久的事情。我只是在告诉一个女人,她留在我心中很久了。”
“不可能的!”我的语气是慌乱而不置信的:“童遥你是花花公子,你不会爱上任何人,孤独终老是你人生的结局啊。”
“可是我就是爱上了你。”童遥语气平静似水:“这是没人能预料到的事情。”
我用手捂住耳朵。
我不愿意再听。
我不敢再听。
但是童遥的声音,持续不断地钻入我的耳朵:“食色,我不要求什么,我只是希望,你能公平地给我一个机会。”
“是愚人节吗?”我问,语气急切,充满期盼,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没错,愚人节要到了,你们联合起来整我!”
但是我从童遥的脸上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他轻声道:“你和我都知道,这是真的。”
说完,童遥伸手,似乎想要抚摸我的脸颊。
但是,我下意识瑟缩了下。
童遥的手,停在了空中。
接着,缓缓放下。
“我不相信。”我喃喃道:“我不相信你会喜欢我,怎么可能呢,在几天前,我们还是最好的朋友……不会的,一定不会的,你是在整我吗?”
阳光,顺着童遥的轮廓滑行。
滑过他那深幽的眸子。
滑过他那挺立的有着漂亮鼻翼的鼻梁。
滑过他那水润饱满性感的唇。
滑过他那仿若春水流淌的声音。
他看着我,目光如水,唇上绽放着温柔的花:“寒食色,巨蟹座,生日是6月28日,O型血,喜欢的颜色是淡紫色,看似什么都吃,但却是个严重偏食的人,讨厌茄子和南瓜,在5岁时曾经养过一只叫麻团的狗,10年后狗去世,伤心之余发誓再也不养小动物,最喜欢的电影是《阿甘正传》曾经在一天之内连续看了4遍,每天早上醒来会喝一杯清水,走路的时候喜欢先迈左脚,思考问题时喜欢皱眉咬笔头,犯困的时喜欢揉眼睛,从23岁那年起,大笑时会按住眼角,预防有小的皱纹产生。我第一次看见你时,你右手腕上带着一根编织的红绳,上面有小的装饰用的珠子,和我说的第一句话是‘同学,麻烦让让,你那长着俊美非凡脸庞的碍事脑袋正好挡住了我的视线。'”
是的,童遥说的每一个字,都是正确的。
甚至有很多细节,都是经他提醒后我首次发现的。
当年,军训练走步时,童遥排在我前面,而温抚寞则排在他前面。
我偷窥觊觎温抚寞的视线时常被童遥给挡住。
终于有一天,我忍无可忍,拍拍他的肩膀,说出了那句话。
这一切,原来,童遥都是记得的。
他的语速是流畅的,将一切娓娓道来。
彷佛每一件事,都已经镌刻在了他的心中,是如此熟悉。
他熟悉我的所有。
他一直在默默地关注我。
难道说,童遥他是真的……
我无法置信:“究竟,这一切……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高中。”童遥道。
“我不知道,我一直不知道。”我摇摇头:“你从来都没有表现出来。”
“因为,”童遥的声音,带着记忆的暗黄的光:“当我意识到自己喜欢你的同时,也发现,你爱的是温抚寞,虽然你是假装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是,你的目光,总是停留在他身上。”
我的双唇,无法合在一起。
也就是说,童遥是从高一时,就……
我还以为,他在温抚寞离开之后,或者至少是在高二分班之后才对我有感觉的。
等等……
“那次分班考试……”我讶然。
童遥没有说话,但是我从他的脸上表情中看出了一切。
我的双唇,因为震惊,而张大。
那次考试,童遥是故意考砸的?
他这么做,是为了和我一起?
是的,虽然他一向不爱学习,但靠着天分,考试一向是名列前茅的主。
那次的成绩,确是跌破了不少人的眼镜。
意识到这点,我的心,被一种不知名的复杂情绪胀满了。
我的脑子,也是浑浑噩噩的。
我恍惚地问道:“如果是这样,那么,为什么,为什么在温抚寞离开之后,你也是什么也没说?”
“因为,”童遥缓声道:“那时,你的心,是铜墙铁壁,我并没有足够的信心打开它。”
我开始昏昏然。
但是我不得不承认,童遥的话,是正确的。
直到盛悠杰出现之前,我的心,是封闭的。
甚至,连提起温抚寞名字的勇气也没有。
童遥接着道:“又或者,我是胆怯。我对自己的能力没有信心,
“我知道啊,你在我生命中占据的位置上写的就是‘最好的朋友’可是现在……我该怎么办?我究竟该怎么办?”
“顺其自然。”童遥回答。
“怎么可能自然?”我有些沮丧:“我们,能够回到从前吗?”
“对不起。”童遥看着我:“我要得太多。”
“这不是对不对得起的问题。”我有烦乱:“童遥,自始自终,我都只是把你当朋友,并没有产生其他的想法。”
“我知道。”童遥的眸子里,是所庭院,里面,庭花正静谧地怒放:“每次你看见我和其他女人在一起时,你总是戏谑地笑,正常得没有一丝异样。”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了。”我垂下头,看着我们两人的脚。
脚,似乎是最没有情绪的东西。
童遥猝不及防地给我出了一道难题。
今后,我要怎么和他相处?
我和童遥,回不到过去那种时光了。
童遥轻声道:“我明白,这对你而言,是突然。甚至对我而言,也是突然的……我没有想过在这时将自己的心思告诉你。我所有的计划,都被那天的话给打乱了。但是我不后悔。感情这回事,是任何人都无法预料的,就像是我忽然之间就爱上你饿了一样。”
不知是因为我摇头的动作,还是此刻的心情。
总之,我不停地喘息着。
“我需要时间。”我道:“我需要时间消化这一切。”
我抬头,声音中带着自己也没察觉的淡淡的恳求:“童遥,你先回医院去好吗?不要那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了。”
童遥安静地看着我。
一阵风吹过,他眼中的花,摇动了瞬息。
“好,我听你的。”童遥忽然笑了,那笑容像是云絮,轻得没有一丝压力:“我从来都不在乎会等多久。”
说完,童遥转身,离去。
我像是被抽去了筋骨一般,浑身无力地靠在墙上,用手捂住脸。
即使我的指缝是紧紧合拢的,但,还是有阳光从那些看不见的缝隙中射入。
我的眼前,是橘红的光。
我就这么看着那片温暖的火,思维停滞了。
“童遥走了。”不知过了多久,柴柴来到我身边,轻声道。
我只是点点头。
就连点头的力气,也是透支的。
“其实,听见他喜欢你的消息,我也是挺惊讶的……”柴柴顿了顿,似乎是在斟酌语句:“那么,现在你想怎么办?”
我将双手放下,下定了决心:“现在,我要吃饭。”
看在柴柴的面子上,乔帮主暂时不计较被我咬了小咪咪的仇恨,在短时间中就为我弄好了饭菜。
为了报答他的一饭之恩,我用了更快的速度,风卷残云地将一桌子菜都给消灭了。
吃完后,照旧是摸摸肚子,打个饱嗝,抹抹嘴。
顺便,问了问柴柴是如何被抓回来的这个问题。
答案很清晰,是被处于迷糊中的我给卖的。
我才想起来,当时我甚至还为乔帮主画了张往云易风家的地图。
实在是为了柴柴的被捕计划作出了巨大的不可磨灭的贡献。
一来不敢看柴柴怨恨的目光,二来不想被她抓着童遥的问题问个不停,我果断地起身,出去散步。
晕了一个下午,出来时已经是傍晚。
我将手放在裤兜里,在街道边踢小石子玩。
周围偶尔有一两辆车经过,车轮和地面发出哗哗的声响。
这个时段,人们似乎都回家吃饭去了,一路走来,也没几个人。
我低着头,努力地想要理清这些天发生的事情。
我记得,在今年春天刚刚降临时,我还在哀叹着自身的孤鸾命。
但忽然之间,我这棵铁树,居然沾染了两朵桃花。
可惜,是无法消受的桃花。
确实无法消受。
云易风这朵黑桃花,我是对他没什么感情。
而童遥这朵冒充友谊花的桃花也是不能摘的。
正在胡思乱想中,我看见了一副美景。
一个穿着白衬衣的男人牵着一条拉布拉多犬向着我走来。
那个风度翩翩,那个风姿淡雅。
即使我在苦恼之中,口水还是快速分泌着。
更重要的是,那个人居然在我面前停下了。
“你好,我是新搬来的,和你住在一个小区。”那人将手一伸,道:“我叫肖常。”
我忙伸手回握,道出了自己的名字。
肖帅哥笑道:“其实,有好几次,我都想跟你打招呼,但你每次上下班都是匆匆忙忙的,我也就不好意思打扰。”
我疑惑了,他这算是,在搭讪?
肖帅哥将手握成拳,放在唇下,清清嗓子,道:“那个,我可以冒昧地问一个问题吗?”
他边说着,脸颊上泛起了一层绯红。
我狼血沸腾。
看他的样子,铁定是问:姑娘,你有否婚配,如果没有,介意给在下个机会不?
难道说,我红鸾星动地这么厉害?
前两朵桃花还没谢,第三朵又开了?!
不过,这个肖常,也是三朵当中,最正常的一个。
爱动物的男人,一定会是个好男人。
或许,他就是我的真命天子也未可知啊!
所以,我努力抑制自己的激动,等待着他的告白。
“我想问你……我想问你……我想问你……”肖常咬着唇,耳朵红成了小辣椒。
我面上虽是装作疑惑的模样,但心内却是锣鼓喧天。
说吧,说吧,说你爱我吧!
肖常吞吐许久最后终于咬牙道:“我想问下,那位经常去你家的喜欢用左手的男人……可以把他的电话号码给我吗?”
喜欢用左手的男人,是指童遥了。
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原来肖帅哥的对象是童遥?
我有气无力地告诉肖帅哥,说童遥百分之两百是喜欢女人的。
肖帅哥用一种失恋的消沉表情离开。
我也唉声叹气地往家里走。
第三朵桃花是假桃花。
看来,我应该抽时间去庙里求求签了。
哎。

一直在街上逛了4个小时,踩了3堆狗的便便,看见了两场街头吵架后,我买了一打啤酒回家。
接着,坐落在窗前,边看夜景,边把酒往自己肚子里灌着。
我明白,这些天一直在睡,估计这一年的觉都被我给睡没了。
因此,我只能靠喝醉来逃避现实。
酒是个好东西,有什么烦恼,喝下就能忘得个一干二净。
虽然只是暂时。
酒一入肠,神思混乱。
屋子中的东西,开始不断晃动。
而我整个人,就像是坐在一条小船上。
我从地上站起,接着,晃晃悠悠地跑去开门。
用一双醉眼看去,发现来人居然是云易风。
“你来干什么?”我问。
“我来要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云易风看着我,目光才叫一个炯炯。
属于他的东西。
偶像剧中的男主都是用这句话来形容女主的。
意思就是,他是来要回我的?
我有一丝恼怒,道:“我寒食色才不是个东西!”
话说出口,发现听着不对劲。
怎么自己骂自己了?
我挥挥手,道:“回去吧,别来偶像剧这套了,我是不会跟你走的!”
云易风用奇怪的表情看着我,道:“我有没有让你跟着我走。”
“那你是拿什么的?”我奇了个怪。
我好像并没有拿过他什么东西啊。
云易风的手一直手是放在身后的,而此刻,他忽然将手举到我面前。
我倒抽一口冷气——他的手上,拿着一个镊子。
云易风的眼中,闪烁着亢奋的光:“上次,你拔了我的毛,这次,该轮到我拔你的毛了!”
我一声惨叫,高入云霄。
云易风一把将我按在床上,三下五除二,就扒拉下了我的裤子。
我双手手脚在空中乱舞,大喊着救命。
云易风邪魅狂狷地一笑,咧开嘴,露出一口白光闪闪的牙,道:“别喊了,不会有人来救你的……毛的。”
说完,他低下头,用镊子去拔。
我拒不合作,用双脚夹住他的头,准备来个鱼死网破。
正在挣扎着,我眼睛一台,却发现不知何时,童遥坐在了床边。
我又羞又恼,道:“你在干嘛?谁来帮我!!!”
童遥只是静静微笑,不动也不做声。
“快来帮我,你听见没有?”我急得快要眼泪哗哗了。
可是童遥依旧如斯,除了微笑,还是微笑。
这时,我感觉到云易风的头已经从我的双腿间逃脱。
并且,他还用绳子将我的腿给绑了起来。
接着,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就来到了我的草坪上。
云易风的眼睛,他的牙齿,他颧骨上的皮肤,都是淫光闪闪。
“寒食色,纳毛来!”云易风大吼着,握住手中紧紧夹着我一小撮黑毛的镊子,狠狠一拔。
“我的毛!!!!!!!!!!!”
我凄厉地大喊一声,接着猛地清醒过来。
睁开眼,环顾下寂静的房间。
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是在做梦。
低头,发现一罐冰啤酒正放在我的小腹之下。
难怪会做那样的梦。
往额上一抹,满头冷汗
我怔怔地在地板上坐了许久,突然一蹦而起。
刚才那混乱的梦,就如我这混乱的人生。
我寒食色,一定要尽早将他们解决。
我要快刀斩乱麻。
我要重新获得我平静的人生。

说做便做。
一个小时之后,我便来到了云易风家。
因为云易风正在书房中与人商量帮派中的重要事情,我便在客厅等着他。
小弟们看见我,个个眼睛里,都含着一泡眼泪,纷纷向我投诉了柴柴的恶行。
据说甚至有几个小弟被柴柴的砖头给拍得脱离黑道了。
此外,从小弟的描述中,我还了解到了柴柴上次被救走,或者说是劫走的情景。
据说,那是个电闪雷鸣的夜晚,小弟们没事,纷纷在客厅观看芒果台重复重复在重复播放的《还珠格格一二三部精装合辑》。
忽然,一个满脸横肉,眼歪口斜,踏着半个肩膀如铁塔般的壮汉将门踢开,如一阵风般将柴柴给掠走了。
小弟们愣了三秒,才反应过来,立即开香槟庆祝。
我汗水那个滴答啊,好好的一个乔帮主,居然被小弟们给形容成了钟楼怪人了。


109. 故人归来

正在听着他们讲述的当,身后传来一个人的脚步声。
熟悉得很。
就是刚才梦中那位。
我转过身,看着云易风。
他穿着黑色的衬衣,黑色的裤子。
黑色的眼睛,黑色的睫毛,黑色的头发。
另外,小声地说,他的毛,也是黑色的。
总之,云易风整个人就是为了黑色而生。
他的全身,都流溢着一种黑色的流光。
可是遇见我之后,他没过几天好日子。
他的黑色,被冲淡了些许。
我寒食色绝对是云易风的克星,想起来,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云易风挥挥手,那些小弟都知趣地下去了。
其中一个特别崇拜我的,临走时,还悄声在我耳边说道:“大嫂,你和大哥多日不见,必定十分想念,尽管在厨房尽兴,我会负责清理现场的。”
闻言,我只想对他说一句话:小弟,我真的很想用狼牙棒OOXX你那朵娇羞的小菊花。
没一会,厨房中只剩下我和云易风了。
云易风看着我,一双鹰眸带着试探:“刚才他们说你来了,我还不信。”
“那个,你期望不要太高。”
我赶紧给云易风打预防针:“我来,是想把我们之间的事情做个了断的。”
“了断?”云易风嘴角一抿,刻出一道阴影:“我不觉得我们之间的关系有了断的必要。”
“我不想再浪费我们彼此的时间了。”我在来的路上,就将自己这二十多年来看的电视剧,小说中的台词翻来覆去地筛选了一遍,争取选出最好的分手词语。
“浪费?”云易风笑了,这么一笑,嘴角的阴影,更加深沉:“我不太喜欢你的这种形容。”
看来,不管我怎么斟酌词语,还是达不到云易风的要求。
没奈何,我还是决定遵照老办法——快刀斩乱麻。
于是乎,我深吸口气,直到将肺涨到最大程度,才一鼓作气地说道:“云哥,说实话,你是道上大的大哥,我是平民老百姓,咱们根本就不是一条道上的人,我们的相遇就是错误。当然,这世界,千奇百怪,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就算是跨越种族的爱情,也是可能开花结果的。可是,我们之间最大的问题,是我们根本就没有感情的,我对你不来电,你对我来的,也不是电,只是好奇。云哥,生命是美好的,人生是短暂的,咱们俩还是快点将这段糊里糊涂的感情给断了吧,你去找你的纯情小女孩,我去找我那鲜美可口的绿草。大家再见亦是朋友,偶尔也可以约出来喝两杯酒,当然,我请客,你掏钱。好了,总结上面的话就是一个中心思想:从现在这一刻开始,我们就不再有什么瓜葛了。我给你一秒钟的时间,你不说话就是同意了……时间到,好,你统一了。”
一口气将上面的话给说完,我的舌头干裂得像是七月大旱后的田地了。
我也不客气,自顾自倒了一杯水。
咕噜咕噜喝下后,这才发觉,当事人云易风还没说话呢。
“你倒是哼一声啊。”我抹去嘴角的水珠。
“哼。”云易风果然很合作,真的哼了一声。
不过,这个“哼”字的温度有些冷,算是冷哼。
“你以为,我会同意吗?”云易风的眼睛,很慢很慢地闭合了下。
眼中的那抹内敛深邃的光,沾染上了些许锐利的意味。
“我当然知道你不会轻易同意的,所以,我准备了两份礼物。”我胸有成竹地将一大一小两个盒子从身后给拿了出来。
“这是什么?”云易风扬扬眉毛,爱理不理。
“您打开就知道了。”我恭敬地将大的那个盒子先呈上,并且还用了敬语。
云易风接过,打开,发现里面是一块新鲜出炉的,鲜红欲滴的,形状完好,坚硬无比的……砖头。
“你是什么意思?”云易风问。
我继续很有礼貌地解释着:“我在想,为什么云哥你会对我情有独钟呢?我寒食色真的没什么大的优点……我的意思是,除了身材好一点,脸蛋漂亮一点,性格随和一点……除此以外,真的没什么大的优点。你云哥什么女人没见过呢?为什么偏偏就是看上了我呢?经过很多天的仔细思考与调查论证,我发现,自从我用我那翘臀坐了你两次俊脸之后,你对我的态度就有了改变。云哥,你可能认为自己是对我有了兴趣,其实不然,你是对我有了恨意。很多时候,恨与爱只是一线之隔。你堂堂云哥,没有办法报复我一个弱女子,所以你潜意识就决定用爱来折磨我。这是变态的,不是常态的,所以云哥,我今天特意呈上这块砖头,诚心地邀请您把它往我头上砸四下。这样,我用屁股坐你的脸的事情就扯平了。接下来,就请您观看下一份礼物了。”
说完,我将那小盒子递给云易风。
之后,我又倒了杯水,润喉咙。
话说多了,真费口水。
云易风慢慢地打开小盒子。
当看清里面的东西时,他的鹰眸,瞬间眯缝起了。
“这是什么?”他问。
“你认不出来吗?”我讶然:“不可能的啊,这东西你身上也有的,而且每天洗澡时铁定会看见的。”
“你的意思是,”云易风眯缝的鹰眸中,射出了道精光,凉凉的:“这东西,果真是你身上的?”
“如假包换。”我拍着B罩杯的胸脯保证:“看这油光水滑,看这漆黑润泽,看这高贵典雅,不是我的毛,是谁的?难不成,你认为这是你的?放心啦,上次拔下的你的毛,都已经落在车里还有那座别墅里了,我怎么会这么变态,去收集呢?”
不过,仔细想想,如果上次收集了,说不定可以放在网络上拍卖。
凭着云易风的身份,铁定能卖出个好价钱才是。
哎,可惜了。
我这边正在惋惜,云易风则开始幽幽地向着我射出冷箭:“寒食色,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灌下一杯水,作出诚恳的样子,道:“是这样的,我呢,经过仔细的思考与回忆,发现,我们之所以会纠缠不清,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我拔过你的毛,您云哥是何许人也,铁定是一毛不拔的啊。所以,你潜意识中就决定,一定不能便宜了我。这也是您云哥不愿意对我放手的重要原因。所以,刚才,我将毛巾咬在嘴中,狠下心,用力地拔下了自己的毛,送给云哥,希望你能消消气。而且这么一来,我们之间的帐,也就算清了。”
我发觉自己今天说了很多的话,都快词穷了。
所以说,分手是个技术活。
为了不伤害他的自尊心,为了维护他的面子,我做了多少功课。
可是云易风一点也不理解我的苦心。
在我说话的当,他敛眸看着我,脸上的冰霜,一层层地加厚。
果真是全自动电冰箱。
其实我还挺想对着他哈口气,看能不能把他给吹化了。
但是考虑到自己睡了这么多天,似乎都忘记了刷牙。
我此刻的口气,估计和那硫化氢有得一拼,这么一哈,云易风铁定会倒下。
想到每次我祸害了云易风,他就缠得我更紧一些。
害怕这一情况的发生,我生生将那口气咽下肚子。
祸害我自己算了。
厨房中很安静,就我和云易风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估计会相看两厌的。
其实,云易风还是挺帅的。
脸部线条流畅而深邃,虽然带上了点锐利,可是平添了些危险的气息。
女人的血液中,天生便有探险的渴望。
所以,危险的男人,更具诱惑。
他胸前的衬衣最上面的三颗纽扣是解开的。
蜜色的丝绸般的肌肤,就这么露出了大片。
占据了所有人的视野。
他的发,自然柔韧,带着野性。
而他的眼睛,则是一双兽眼,能在漆黑的夜里闪着光。
在我肆无忌惮地打量他的同时,云易风脸上的冰霜开始慢慢消融。
“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云易风慢悠悠地说道。
我点头。
没错,感情确实是两个人的事情。
“既然如此,你一个人说断就断,是不行的。”云易风说道。
他轻易地用这样一句话,就将我刚才那一大摞话全部都否决了。
我感觉喉咙里像是哽了个蛋黄。
被气的。
我深吸口气,决定学习他,用比较言简意赅的话来对抗:“感情,确实是两个人的事情。所以,不是其中一个人硬咬着不肯分手就能继续下去的。”
云易风将身子靠在流理台上,轻轻一笑:“不一定呢。”
我喉咙中的蛋黄,越发涨大了。
亏了,真的亏了。
我容易吗?
为了撬下那块砖头,我偷跑到小区花坛里,差点被狗给咬了。
我容易吗?
为了拔下那根毛,我眼泪飙了三大三滴。
这么有诚心的礼物,却唤不回云易风的良心。
亏大了。
我蹲在墙角,默默垂泪。
捶了一会,我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那么,你有把你想和我在一起的事情告诉易歌吗?”
虽然小乞丐远在国外,但我还是时常和他联系的。
上次在我的威逼利诱下,小乞丐豁了出去,居然真的脱下了外套。
我一饱眼福,口水决堤。
从小乞丐的话中,我听得出,他压根就不知道我和他哥的事情。
也就是说,云易风没有向他透露。
我估计,小乞丐是云易风的软肋。
果然,云易风没有回答我的这个问题。
他的眼睛扫到了我的手,看见了我食指上被自己割伤的口子,便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这时什么?”
“伤口。”我答:“切菜时不小心被割伤了。”
“你也会受伤?”云易风轻笑。
居然用这种语气。
说得我好像是大力女金刚一样。
我正想回嘴,岂料云易风一把将我的手指给拿起,放在唇边。
那个动作,是吻吮吸的结合。
他闭着眼,锐利的眉目在那瞬间变得柔和了。
云易风的动作很轻柔,像是在抚去我食指上的疼痛。
我感觉到了一种湿润,以及嘴唇内壁的柔滑。
这个动作持续了几十秒,之后,云易风抬起头来,柔声道:“怎么了?”
我心中很犹豫。
两种思想在不断打架。
最终,我决定了,我要告诉他实情。
所以,我咬咬下唇,用一种饱含同情的目光看着云易风,道:“我想告诉你的是……我在撬那块砖头时,不小心碰到了花坛中的一堆狗的便便。因为想赶紧来你这里和你说清楚,我就没来得及洗手。”
“我的意思是,”我用另一只手拍拍云易风的肩膀,一脸痛惜:“兄弟,快去漱漱口吧。”
闻言,云易风看着我。
牢牢地看着我。
想要把我吸入他的眼睛似的看着我。
想要把我给吞入腹中那样看着我。
良久,他说了一句话:“寒食色,我不会放过你的。”
接着,他转身,向着洗手间走去。
虽然他努力作出了镇定的模样,但是我的火眼金睛还是看出了他脚步的一丝踉跄。
看着我那被他吮吸过的手指,我觉得,自己很无辜。
本来是想来解决一个的,但是现在看来,似乎更混乱了。
出师不利。
可是我不放弃。

接下来,我去到了医院。
我要去向童遥说清楚。
我不能接受他。
因为……他是童遥。
因为……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因为……其他。
我特意买了束百合去。
带着质感的白色花瓣,纯洁,气味淡雅,清新。
我就怀抱着这和我的气质完全相反的花,站在病房门前,踯躅着。
我也觉得奇怪,像云易风那种道上大哥的家,我都大无畏地进去了。
为什么童遥这里,我却当成是龙潭虎穴呢?
正当我犹豫之际,一名护士从里面出来,我闪躲不及,就这么被躺在床上的童遥给瞧见了。
没法子,我只能僵僵地笑着,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我没敢看童遥,只是低着头,将百合插到花瓶中。
虽然如此,我还是感觉得到一股目光胶着在我身上。
“怎么想着买花了。”
我垂着头,声音低低的,像是蚊子哼哼。
“我还以为,”童遥清淡的声音中,含着些许意味深长:“你是在故意拉远我们之间的距离。”
被看出来了。
我买花给他,是一种疏离的表示。
意思就是:童遥啊,我们之间是没戏的。
可是被童遥这么明说之后,反而是我不好意思了。
所以,我的头,落得更低。
虽然极力放慢了速度,但百合很快就插好了。
我只能抬头,面对童遥。
“童遥。”我唤他。
“嗯。”他应了一声。
这一声,可是带着浓情蜜意,柔情缕缕,听得我浑身酥麻。
我瑟缩了下身子,鼓起勇气道:“童遥啊,我想了好久,还是觉得,我们之间是不合适的。”
“嗯。”一继续应着,面上的表情没有多大的变化。
好像是听见我说,童遥啊,我今天中午吃了个汉堡包那样平常。
见没有反应,我反而有些慌了手脚,继续道:“我真的觉得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我,对你真的只能有朋友般的感情,要我和你产生男女之情,太不可能了。我们还是回到以前那样好吗?真的,男女朋友是来来去去,但是,朋友却是一生一世的事情。我们不可以因为一时的男女之情而放弃了最珍贵的友情,你说是不是?”
童遥看着我,脸上的神色,像是天空中的浮云。
辽远,豁然,一望无际。
“嗯。”他还是这么回答。
可是,我听得出来,这声“嗯”根本就不是赞同的意思。
他现在对待我的态度,就像是在对待一个任性的孩子。
不论我说什么,他只是宠溺地答应,接着,再用自己的方法让我妥协。
意识到这点,我很无奈。
“童遥!”我认真地唤了一声。
但是一看见他那如水深沉的眼神,我又变得无力了,接下来的声音,夜低了许多:“为什么你们都不认真听我的话呢?”
“我们?”童遥的眸子里,浮云聚散片刻:“你刚才去找了云易风?”
“是的。”我在他躺的床边坐下,将双脚伸直:“来这里之前,我就先去找了他。我告诉他,我和他,是真的合不来,大家干脆一点,将关系撇撇清楚。”
“可是他不答应。”童遥猜测道,语气是肯定的。
“没错,他不答应。”我承认,语气是苦恼的。
“别担心,有我在。”童遥握住了我的手。
他微笑,唇上绽放着自信悠然的华丽的花。
我像是被小鸟给啄了似的,下意识便要将手收回。
但是,童遥却道:“别动。”
接着,他从病床旁边的抽屉中拿出了一张止血贴。
“你看你,这张都脏了,自己也不知道换一下。”
童遥边说着边将我食指上的止血贴给轻轻撕了下来。
动作轻柔。
撕下时,胶布拉扯着肌肤,牵连到结疤的伤口,不禁引发了些疼痛。
我的手,不由自主地轻颤了下。
那动静是轻微的,甚至能轻易消融在空气中。
但是童遥看见了。
他俯下头,对着我的伤口轻轻地吹着气。
那暖热的气息,喷在伤疤上,痒痒的,将痛全部吹散。
我吞了口唾沫。
接着,童遥拿出新的止血贴,熟练滴帮着我贴上。
他的手指,非常干净,指腹,轻抚着我的手部肌肤。
我呆愣了。
等换好之后,他并没有就此放开我的手,而是将唇印在我的脉搏之上。
轻轻的一吻
他形状完美的唇瓣下,涌动的,是血液。
我幽蓝圆润的血管下涌动的,是同样的嫣红。
他的唇接触着我的血管,彷佛有什么东西,顺着我们接触的那点,进入了我的身体。
游丝般的细小东西,徜徉了我的全身。
细胞的组合,分裂,消亡,重生。
“改换药了。”一名护士在这时推开了病房门。
瞬间,那股莫名的绮靡烟消云散。
我猛地回过神来。
“啊!!!!!!!!!!!!!!!!!!!”
我又一次尖叫着,冲出了病房。
原本以为,我至少可以通过今天的行动,成功地将他们中的一个给消除。
可惜,世事难料。
一个被我给祸害了。
另一个把我给祸害了。
但是说心里话,经过今天的一番决斗,我发现自己害怕的,不是云易风,而是童遥。
我得出了一个结论。
童遥,他不是人类。
他是妖。
这么多年的花花公子,他不是白当的。
我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之中。
我先前告诉童遥,我要和他继续当朋友。
而童遥就牢牢抓住了这点。
童遥认为,朋友之间,是可以送礼物的。
所以,他每天都派小秘书到我家,亲自给我送礼物。
并不是什么钻戒,宝石项链等的贵重得东西。
只是一些精巧的小礼物,如限量版的化妆品,好吃的美食。
甚合我心意。
童遥还认为,朋友之间,是可以通电话的。
所以,他每晚都会打来电话。
打来了,又不说话,我实在熬不住,便问道:“你在干嘛?”
他低低地说道:“我只是想听听你的呼吸声。”
那声音,才叫一个温情脉脉,让人心神摇曳。
我只觉得话筒瞬间变成烧红的烙铁,烫得我浑身发软。
童遥,实在是千年老妖。
还是那句话,如果我是初出茅庐的纯情小女生,铁定会被他啃得连骨头渣渣都不剩下。
而云易风这次似乎是被我给恶心透了,一个星期都没有来烦我。
我乐得轻松。
在童遥的柔情蜜意狂乱轰炸中,时间静悄悄地流逝着。
这天老妈打来电话,让我去吃饭,说有事情跟我商量。
回想起上次的事情,我忙警觉道:“我死都不会回家吃的!”
我妈说:“没让你回家吃,就在步行街那里的巧克力火锅店里吃。”
巧克力也算是我的最爱。
因此,我就答应了。
在去的途中,我接到了许久不见的云易风的电话。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似乎是有什么事发生了:“你在哪里?我想见你。”
“改天吧。”我道:“我约了人吃饭。”
“男人?”云易风那边传来低气压,覆盖在我身上。
我本想否认,但是仔细想想,没这个必要。
所以,我对着电话道:“喂,喂,怎么没声音了?”
然后,果断地挂上,接着关机。
我们还没什么关系就管得这么紧,那要是有什么关系了,我还要不要活呢?
我走进巧克力火锅店,老妈还没来。
我便选择了个靠窗的位置,等待着。
窗外,便是步行街,行人熙熙攘攘,一派热闹。
我一手扶腮,将思想放空。
正空到不行时,一阵脚步声在我耳边响起。
有人,在我对面坐下来了。
我下意识转头。
然后,我看见了一个人。
一个,在我的生命中消失了六年的人。
温抚寞。


110. “情敌”见面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当时的心情。
我只记得,白色。
一点耀眼的白色出现在我的眼前。
先是针尖般大小,接着,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膨胀着。
在一瞬间,便占据了我的视野。
我的眼睛里,全是耀眼的白色。
除此之外,什么以看不见。
周围,似乎一下就安静了下来。
时间,也仿佛停止了。
等我回过神来时,我觉得像是已经过了小半辈子。
可是不然。
只是一瞬。
我看着眼前的温抚寞,很多的回忆,像是流水一般,在我的脑海中快速地翻过。
我们的笑。
我们的泪。
我们的爱。
我们的恨。
我们的相遇。
我们的错过。
一件件,一桩桩,全都重复一遍。
只是记忆,不再鲜明。
痛与爱,都不再鲜明。
只是钝钝的。
爱与痛,都是钝钝的。
时间,带走了我们的稚嫩。
无论时内在的,还是外貌上。
是的,温抚寞失去了那种青涩,增添了男人的气息。
可是,他的气质,似乎没有什么改变。
纤尘不染,如冰雪般的气质。
他安静的坐着,清冷而忧郁的气质,就这么散发出来,无声地吸引着人。
他的眸子,干净柔和,细致的睫毛,时而如扇子般落下。
他的鼻梁,高挺纤秀,像是最秀致的山峦,有着流畅弧度。
他的唇,是一种淡淡的颜色,明净清透。
阳光,透过温抚寞左边的玻璃,射在他的脸上。
他的皮肤,像是最上等的玉石一般,带着剔透,泛着薄薄的凉。
这就是温抚寞,没有一丝杂质。
带着一点神秘。
有着一点疏离。
染着一点寂寞。
泛着一点薄凉。
午后,暖黄的阳光下,他的眸子,淡了些许,呈现了透明的光泽。
他就用这样的眸子,看着我。
一直。
看着我。
我从没想过,我们会在这样的状况下见面。
但事实却如此。
我们就这样静静地对视着。
我的思维是散乱的。
店内墙上的油画。
温抚寞身后小女孩的头花。
步行街上无声的行人。
每一个印象,都是淡漠而单独的,毫无意义。
我不否认,在得知温抚寞即将回来的消息后,我设想过多次我们的遇见。
而这时,那句早已准备好的话,就从我的喉咙中自动窜了出来:“你回来了。”
一句毫无意义的话,却可以开启正常的谈话。
温抚寞淡淡一笑:“是的,昨天到的。”
“毕业了?”我问。
这些问题,都是早就存在心中,记熟了的。
听上去,很平静。
而温抚寞的回答,也是平静的:“是的。”
“想回来发展?”我继续问。
“嗯,毕竟,我的家,就在这边。”温抚寞道。
我问的,都是最平常的问题。
或者说,是最敷衍的问题。
我们,就像是点头之交那样,谈论着最无关紧要的话。
曾经有多亲密,现在就有多疏离。
我的脑子里,提前准备了很多这样的问题。
所以现在,我可以不用思考,便将它们问了出来。
在美国生活得怎么样?
嗯,不错。
这么几年,英语一定都已经提高不少了。
一般对话尚可以。
见你回来,伯父伯母一定很高兴。
是的。
毫无营养的对话就这样继续着。
我没有认真问,而温抚寞,也没有认真答。
我们在用这种毫无意义的谈话,来进行缓冲。
是的,缓冲。
我们的分手,并不是愉快的。
不可能因为时间的过去,而抚平感情的废墟。
正当我继续问着不期望答案的问题时,温抚寞的眸光忽然闪现了一丝透彻。
他的脸,也微微抬起,仿佛已经决定正视。
我全身,忽然泛起了一层莫名的紧张。
我喝了口饮料,故意看看手表,道:“我妈怎么还没来?”
温抚寞缓声道:“伯母不会来了,她想让我们单独说说话,才会想出这样的方法。”
“是吗?”这是我早就猜到的结果。
所以,对于这个回答,我只是笑笑,不想再深入。
我和温抚寞此刻的谈话,是如履薄冰。
我只想保持一个距离。
但是,温抚寞似乎并不这么想。
他整个人,像是阳光下的浮冰。
纤秀,毫无杂质。
他的眉目,柔顺中,带着一种浅浅的忧郁。
就像我记忆中的那样。
我觉得这个场面很熟悉。
当年,温抚寞也是坐在我的对面,说,食色,没有我,你是不是会快乐很多?
当时,他的眼睛里,也是这样的复杂情绪。
“食色。”多年之后,温抚寞第一次唤了我的名字。
那声音,穿过时间的隧道,轰轰隆隆地,来到我的耳边。
浸润着黯淡的昏黄的阳光。
我的眼睛,忽然有些酸涩。
不知是因为时间,还是因为感情,或许,只是为了过去的那些年华。
“食色。”温抚寞继续轻轻地唤着。
“嗯?”我睁大眼,让风将那微薄的泪吹干。
眼内,只剩一层忧色的润泽。
温抚寞看着我,停顿许久,终于轻声问道:“你好吗?”
这个问题,刚才我也问过他。
但那时,只是一个问题。
而现在,由他来问,轻柔的声线中颇有些荡气回肠。
“好。”我笑,自己也分辨不出,笑的真假:“很好。”
温抚寞的目光,又浅淡了些许。
他的喉结滚动了下。
温抚寞的喉结,曾经是我最爱的部位。
秀气的喉结,白皙的肌肤,在耳鬓厮磨之际,我总是喜欢咬住那凸起的小块……
我闭上眼,努力地刷去那些记忆。
无谓的记忆。
“对不起。”就在我闭眼的瞬间,温抚寞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我很清楚,他这声对不起的意思。
“食色,我一直都想对你说这句话。”温抚寞的声音,也是带着一种温凉与轻柔。
“都过去了。”我垂着头。
光滑的桌面上,映着我的脸。
有些模糊,有些扭曲。
和过去的事情是一样的。
谁对谁错,又有什么要紧。
谁输谁赢,又有什么关系。
我们还是一样的,长大了。
“没关系。”我抬头,对着他微笑:“真的没关系,那都已经过去了。”
温抚寞如水的眸子中,映着我的笑颜。
“我们都要向前看。”我轻轻叹口气:“驻足不前是不行的。”
这句话,是向他说,也是对我自己说的。
温抚寞的眉梢眼角,带着一种看不真切的飘渺。
既然话题都开启了,我也就干脆放开:“对了,你和安馨怎么样了?”
听见那个名字,温抚寞冰凉的水眸中泛起了一点波浪:“她……”
温抚寞刚想说什么,但是,却被我的身后夺取了注意力。
与此同时,我感觉到了一阵内敛野性的压迫力。
很熟悉。
像是……
我的心,猛的一跳。
倏地回头,顿时被一双鹰眸给锁住。
云易风?!
我全身僵硬,还没来得及开口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云易风便先发制人:“你果然是在和男人一起吃饭。”
声音低沉,语气僵硬。饱含着薄薄的怒火。
那样子,就想是我被捉奸在床一般。
可是,我和他,确实没什么关系。
我被噎了许久,才开口问道:“你怎么会来这里的?”
“我说了,我找你有事。”云易风道。
“我也说了,我今天没空。”我道。
云易风忽然将眼睛看向我对面的温抚寞,声音陡然降了好几度,像是浸染在冰雪之中:“他就是你说的事情?”
“他是我……”我顿了顿,在脑子中迅速斟酌着词句。
初恋情人?说出来显得我别有用心。
所以,我选用了最安全的词语:“他是我老同学。”
在我说出这话时,我眼角一瞥。
似乎看见,在这瞬间,温抚寞的眼里,闪动了某种情绪。
我来不及深究。
我现在的主要精力,应该用来对付云易风。
此刻的云易风,身体绷得很紧,浑身都散发着薄薄的怒气。
发怒的豹子,越是不动声色,越是危险。
果然,云易风冷笑了:“见老同学,需要挂断我的电话吗?”
我的背脊上,似乎有小蚂蚁在攀爬。
现在的情况,确实有些超出我的控制能力了。
我起身,来到云易风面前,悄声道:“云易风,你先出去等我,我马上就出来。”
云易风的目光,从我脸上,转移到温抚寞脸上,声音中的低气压层层地向我袭来:“如果我要离开,也应该带你离开。”
此刻,店里的人,开始注意到我们这边的情况了。
在一道道意味深长的探究目光中,我又急又恼,低声道:“云易风,你别没事找事好不好?”
“找事的人,应该是你才对吧。”云易风眸光微敛。
我气极了,也分不清轻重,张口便说道:“我和你又没什么关系,你凭什么要管我的行踪?”
话一说出口,我就知道糟糕了。
又说了不该说的话。
果然,云易风的眼睛,瞬间结成冰,像是漫天的冰湖。
他倏地蹲下身子,一把将我抗起,大跨步走出了巧克力火锅店。
我的头朝下,血液全部涌到了脸上,皮肤涨涨的,连耳朵都要红透了。
我的腹部,抵着他坚硬的肩膀,很是难受。
我无能为力。
我丢脸丢到了火星。
我也没敢让他放我下来,只能装成死尸,被他扛着走。
云易风将我给扔在他的车上,接着,一踩油门,车呼啸着离开。
我转过头,目光透过无数人群,透过玻璃,看见了一抹冰雪般的白色。
静静地伫立在原地。
身影,带着一点寂寥。
我的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车开得很快,转眼,我就看不见温抚寞了。
注意力,重新返回到云易风的身上。
他这次估计是真的有点生气。
因为他开车的动作,都带着低微的粗暴。
我只能噤声。
但总觉得,他生气的原因,似乎并不是我和温抚寞的见面。
而是其他。
我静静地等待着那个原因浮出水面。
云易风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径直将车开出了闹市,来到了山顶。
山上的景致确实不错,天空蔚蓝,似乎触手可摸。
朵朵白云,聚散不息。
还有满是墨绿的树叶,层层叠叠,像是绿色的波浪,能将人的烦思给一扫而空。
就在这里,云易风熄了火。
接着,他将头重重地靠在椅子上,似乎很累的样子。
那一声叹息,几不可闻。
可是,叹息终究是叹息。
云易风感觉到了苦恼。
人人都有苦恼。
我此刻的心情也不轻松。
于是,我也学他的样子,将头枕在椅背上。
闭上眼,那抹纯白的身影慢慢浮现。
就在刚才。
就在我最无防备的时刻,我和温抚寞见面了。
我一直在回忆着我的表现,应该不算失常。
那么,这算是,已经将他放下了吗?
我问自己。
可惜,答案不明。
对不起。
温抚寞对我说了对不起。
对不起,他不应该将我当成安馨的替身。
这确实是个大的伤害。
曾经的那个我,被伤得鲜血淋漓,内力尽失,甚至差点失去了爱人的勇气。
可是一切都过去了。
就像是刚才我告诉自己的那样,一切都过去了。
最困难的时刻,已经过去了。
我的眼睛,微微地阖着,阳光透过薄薄的眼睑,射了进来。
在我的眼前,跃动着橘红的火焰。
暖热的火焰。
“那个人,究竟是谁?”云易风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他就是温抚寞。”我想了想,还是据实作答。
没有隐藏的必要。
“你为什么今天要这么生气?”我问。
云易风沉默了。
我睁眼,看向他,却发现,他一直在看着我。
我的眼神,不好移开。
两人的视线,胶着在了一起。
这么一来,气氛有些尴尬。
我的脑子在迅速转动着,究竟该说些什么话来活跃下气氛呢?
还没等我想出什么来,云易风伸出手,抚摸上了我的脸颊。
如果是平时,我是一定会躲避的。
但是今天,我没有这么做。
因为,此刻云易风的脸庞上,覆盖着一层淡淡的渺茫,浓浓的郁色。
这些情绪,将他原本深邃锐利的五官给软化。
也就是说,此刻,云易风变得不像是云易风了。
我心中满是疑惑:“你究竟怎么了?”
云易风没有回答,但是他的那双手,继续在我的脸颊上游走。
指腹间,带着厚茧,摩挲着我的每一个毛孔。
而那双鹰眸,此刻染着恋恋。
我被他看得有些发毛,只能怔怔地重复问道:“云易风,你……”
但没等问完,云易风这只豹子就一个俯冲,向着我袭来,一把将我压倒,强吻。
确确实实的强吻。
那个吻,像是狂风暴雨一般,混合着闪电雷鸣,甚至加上了火山爆发。
一起加诸在我身上。
他的两根钢条似的手臂,牢牢地焊入我的腰间。
他的唇,重重地挤压着我的。
他的舌,像是狂乱的士兵,在我口腔中四处横扫,不放过一个活口。
他用最大的力气吮吸着我,仿佛要让我窒息而亡。
他用最强烈的激情灼烤着我,仿佛要融化我的身子。
他像是一只凶猛的,被激怒的兽,用四爪扑倒我,用尖利的牙齿,干净而迅速地将我一口口吞下腹中。
他的动作,是从未有过的粗暴,我的唇齿间,仿佛有着甜腥的血液流出。
我的氧气,被消毫殆尽。
我无法呼吸,无法思考,无法生存。
人都是有自保能力的,在临近死亡边缘之时,我张开锋利的牙齿,狠狠地对着口腔中的那根舌头重重一咬。
而与此同时,我用挣扎出的双手,狠狠地揪住云易风的头发,强迫他离开我。
在我的双向夹击之下,云易风放开了我。
他重新倒在了椅背上,闭着眼睛,低低地喘着气。
他的头发,有些凌乱。
神色,带着一种烦躁和疲倦。
我用纸巾往自己唇上一按,不得了,好嫣红的一摊血。
我心痛啊。
现在血的价格不低呢,再多流些,就可以买两只鸡来吃吃了。
“你今天究竟怎么了?”我第三次问这个问题。
但是云易风是铁了心不肯回答我。
一直到他的胸膛起伏不那么剧烈了,他才幽幽问道:“寒食色,你对我,真的就没有一点感情吗?”
我呆滞了下。
为什么会忽然问这个问题。
“回答我。”云易风睁开眼,眸中是压抑的精光:“你就这么想推开我?你就这么讨厌我?”
我继续用纸巾擦拭着唇上沁出的血迹,一边轻声道:“云易风,说实话,你确实是好人,我对你还是很有好感的。”
“好人?”云易风讪笑一声:“这算是安慰吗?”
“你又不需要安慰。”我用舌舔了下唇瓣,甜腥的气息蔓延:“我想,你是有自信的,也是有资格自信的,根本就不需要别人的肯定与安慰。”
确实,一个男人应该有的,云易风都有。
“而且,你知道我最喜欢你的什么吗?”我问。
“什么?”他抬抬眼皮。
“我最喜欢你在易歌面前的样子,带点父亲的威严,还有兄长的疼惜。有时候,我在想,如果我是易歌就好了,有你这样一个哥哥。”
我说的是实话。
云易风对小乞丐的那种感情,确实挺让从小就没有兄弟姐妹的我动容的。
不知这话怎么触动了云易风,他的脸上,忽然闪现了一道黯然。
良久,他才低低地说道:“易歌,出走了。”
“什么?”我话一问出口,脑子就立马反应过来了。
难怪云易风今天有些失常,原来是因为这个。
“那快派人去找啊!”我急了。
“已经找到了。”云易风寂静的声音中,带着一种难言的情绪。
“他为什么要出走?”我疑惑。
“因为,”云易风叹口气:“我告诉了他,我和你之间的事情。”
这下子,我是彻底明白了。
云易风告诉了小乞丐,说他和我有染,小乞丐无法接受,就以离家出走来表达自己的反对。
虽然云易风没有明说,但我也猜测得到,小乞丐铁定还对着云易风说了一些伤感情的话。
因为云易风看上去,确实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