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06-09

洛炜: 邪美人

楔子
相传,在很久很久以前,掌管百鸟的大神少昊,一日化身为五彩凤凰在天空嬉戏飞翔,不慎被猎人以利箭刺穿了翅膀,失坠人间,受伤的少昊被一名少女救起,她不但将羽翅上的利箭拔起,更细心地照料牠。伤愈后的少昊为了感恩,拔下身上的四根五彩羽毛,分别让少女与她的兄妹服下,自此,他们拥有了不同于凡人的神力,而少女与他们的后代,则被称为”凤族”.
随着岁月不停流逝,流有凰族血液的人散居各地,最后分成了白、赤、青、黄四族,各自居住在不同的地方,他们以白族为首,各族之间保持着良好关系,如此平安度过了数百年之久……
到了时势紊乱、群雄纷起的年代,一名年轻男子赫连苍龙舆白族之女冷恋姬相恋,雨人结成了夫妻。为了夫君,冷恋姬不惜动用了整个凤族的力量,帮助他战斗、平乱,最后建立了属于自己的龙凌皇朝。
皇朝霸案完成俊,赫连苍龙册封冷恋姬为后,舆她共享荣华富贵,但赤、青、黄三族之人不愿入朝为官,更不愿被封为贵族,在皇朝建立不久俊,便各自离去,在离开京城之前,三族的族长秘密来到皇后寝宫,恭敬而虔诚地说道:”就算将来天下易主,凤族的忠诚永远只属于冷恋姬一人。”
留下这样一番话之俊,凤族就像是从来不曾存在似的消失了。在苦寻多次都不成功的情况下,最俊连赫连苍龙也放弃了找寻。
神秘而尊贵的凤族人,从此成为龙凌皇朝最神秘的一则傅说……

第一章
龙凌皇朝三十四年。北羌
“锵”当铜锣敲响的刹那,立定在竞技场中央的雨名男子几乎是同时间出手,以俐落的拳脚功夫袭向对方,企图在最短的时间内扳倒对方,取得最俊膀利。
“喝!”不一会儿,场中央傅出一声轻喝,只见身穿蓝衣的男子应声倒下,当他有些狼狈地站起时,只是恶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最俊神色黯然地走下台去。
“第二场,任剑飞胜。”当评审官唱名时,台下观战的众人各自发出了赞叹的叫声,毕竟,台上这名看似清瘦的少年,又一次轻松赢得了这场武艺比试。
这里是北羌,龙凌皇朝最北的疆界城市。镇守此地的,是人称”北方之尊”的护国大将军——封昊云,虽然皇朝建立已有三十余年,但位于北方的几个邻国始终虎视眈眈,为了确保疆土的平安,苍龙帝特派遣亲信封昊云坐镇北方,不但让他在北羌设置了将军府,同时更让他建立”青戈灵坊”以供随时招募、培训将士精兵。
此刻在灵坊内举办的,正是北羌每年一次、为期半个月的武艺兢赛,这场盛会不但能让营中军士有相互切磋的机会,同时也开放给一般民众参加,若是在其中挖掘掘了优秀的勇士,除了能够获得丰厚的奖金之外,还能得到封昊云的赏识,立刻编列到军队里成为其中一员。
每年,护国将罩封昊云也会坐在与竞技场相隔几公尺的看台上观看,在比赛中寻找自己所需要的人才。
说到封昊云这号人物,在北羌可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骁勇善战、而且机得民心。在他镇守北羌这五年之中,从未吃过败仗,而更重要的是,封昊云非常重视军中纪律,绝对不放任手下做出滋扰百姓的事情来,因此短短五年之间,他已经是北羌百姓心中最尊敬崇拜的封象。
再加上他惜才爱才,所以每年来参加武艺竞赛者越来越多,甚至还有些人不惜徙远方赶来,就是希望能在竞技场上获得封昊云的赏识。
“大哥,道个叫任剑飞的,四天来已经连续赢十四场啦!!”身穿白色军服的年轻男子,弯身在封昊云的身边报告着。身为封昊云的拜把兄弟,同时也是他的副将,他深知封昊云爱才的心理,举凡是比赛中优秀的人才,他都会先一步将对方的身家背景牢记在脑中。
“方胜,你现在说的这个任剑飞,该不会是你之前说的,根本比不完一场兢技赛的漂亮小子吧?”封昊云挑高一道眉,薄唇扬起淡淡的笑,双目依旧专注在手中的军事文件上,丝毫没有抬眼讨论的打算。
“啊!大哥,你嘲笑我!”方胜老实的脸立刻胀红,急忙辩解道:”这几年我和大哥你待在这里太久啦!看到的全部都是一些高头大马的北方汉子,早忘了南方人是什么样子,那个任剑飞不但个头小,一张脸也是斯斯文文的,我难免……会判断错误嘛!”
说起这件事,方胜的心里就颇不是滋味,记得当初那个叫任剑飞的人来报名参赛时,他看对方长得清瘦斯文,还破例先将他带到一边,苦口婆心地劝他不要逞强,毕竟在鼓技场上拳脚不长眼,要是只为了赏金弄丢性命多划不来!想不到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对方非但不领情,反倒以一种可以把人冻成冰块的眼神看着他,拿起笔潇洒地签下”任剑飞”三个字,同时面无表情地扔下一句:如果日俊想找人单挑,他任剑飞随时奉陪。
“他很聪明,看样子很有希望赢到最俊。”封昊云将手中的文件卷好,淡笑着说出结论。他曾经看过几场任剑飞的比赛,一眼看出那是经过名师调教出的身手,不靠蛮力、不盲目攻击,只是细心寻找敌方的破绽,然后展开最有效的攻擎。
说到这里,封昊云抬起头,往竞赛台的方向望去,看到了任剑飞早已退下台在兢技台的右侧稍作休息;为了公平起见,就算是连胜,一人一日最多只能赛四场,任剑飞今天已经赢了两场,也就是说,在今天结束之前,他尚有两场比赛。
“不过这小子身手真好,连我都忍不住手痒,想和他分出个高下哩。”方胜摩拳擦掌,口中有着按捺不住的舆奋。
“身为副将,若是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打败,那你可得花很多功夫才能挽回自己在军中的名声幄!”封昊云淡笑说道。
“大哥,你说这话未免太看不起我了!”方胜不服气地嚷道。”我再怎么说也是大哥你一手教出来的弟子,这军营上下除了你,还有谁能将我打败?”
“你是很优秀,但沉不住气即是你最大的弱点。”封昊云就事论事地分析。姑且不论方胜和任剑飞的武艺谁高谁底,至少,那少年的沈稳舆内敛,是方胜远远不及的。
“大哥!那我非得下场和任——”
“任剑飞身边那个人是谁?”任昊云突然打断方胜的谈话,有些好奇地挑高一道眉。
从他这里的角度看过去,任剑飞正低着头舆身旁的人说话,由于距离很远,他只隐约看出对方的身材也很瘦小,甚至比清瘦的任剑飞更为娇小。
“我不知道,但任剑飞报名的时候他就跟在旁边。”方胜搔搔头,隐约只记得对方始终低垂着头,怎么知道他长得是圆是扁。
“算了。”封昊云不以为意,倘若真要将任剑飞招入麾下,他日后自然会得到答案。”下一场比赛要开始了。”
“锵”!铜锣声再次响起,表示下一场比赛要开始了。
封昊云和方胜的目光同时移到了场中央,后者在看到任剑飞的对手时,忍不住皱起两道浓眉。”啧!是莫黑札,这家伙不但力道像熊一样大,还喜欢出暗招偷袭,姓任的小子没问题吧?”
“很难得见你这么关心一个陌生人。”封昊云自然听见了方胜的喃喃自语,一抬眼就看到方胜焦虑的神情。
“我有吗?”向来老实的方胜只能搔搔头,故意回避问题。这次竞赛最有可能赢得最后胜利的,就是任剑飞和莫黑札,虽然说举凡进入前一百名的,都有机会编人军营,但是最俊获胜的那个,可以直接跳级成为他帐下的新兵,也就是将来要和自己天天面对面的人呐!怎样也要选眉清目秀的任剑飞,而不是那个像熊一样高大的莫黑札!
封昊云但笑不答,将实现掉回场中央,显然也对这次的比试产生了舆趣……
“小鬼!现在跪下来求饶还来得及,免得到时候我一拳将你打死就冤枉了!”莫黑札狂笑出声,压根儿不把眼前这个瘦弱少年放在眼里。
身穿青衫的任剑飞并不理会他的挑衅,斯文的脸上面无表情,只是架起双手做出防御的姿势,打算全力以赴。
“哼!那你就别怪我了!”莫黑札见对方完全不理会,低吼一餐,目光闪过一丝凶残的光芒,打算好好教训这个不知死活的少年!
“锵”!当比赛开始的锣声响起,莫黑札像是一头发了狂的黑熊,双手凝爪向面前的任剑飞扑了过去——
“喝!”就在莫黑札即将要触碰到任剑飞的时候,他身形一晃,动作灵巧地避开了莫黑札的攻攀,同时一个翻身飞踢,毫不留情地朝对方的背心赏了一脚。
这一踢没有用尽全力,因此非但没有让莫黑札倒下,反倒是将他彻底激怒了,少年的这一脚并不会让他受伤,却让所有人看了笑话!
“该死!”莫黑札迅速转身,再次如猛虎般扑向任剑飞。
但相同的情况又发生了,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抓住任剑飞的时候,对方又以更快、更轻盈的身手移动,让他双臂一抱,那只抱到了一团空气。
一次、两次、三次,当台下的观众都忍不住发出嘲笑聋时,莫黑札的一张脸已经胀成了铁青色。
“这根本不是比试,是娃娃舞狮啊!”
“不不!是娃娃戏大熊才对!”
起先是一句、两句,接来几乎所有人都开口嘲笑莫黑札笨重而迟缓的攻击,虽然说两人连交手的机会都没有,但是青衫少年闪避的姿势又灵活又好看,而且,就像耍戏法一样,总是在最后一刻躲闪,不像是逃命,就像是在戏弄对方似的。
“啊!我杀了你!!”莫黑札一生之中还未受过这样的耻辱,对方明明是一个半大不小的少年,却偏偏无法将他制伏,自己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啊!
随着莫黑札逐渐高涨的怒气,任剑飞也察觉到对方的呼吸已经开始紊乱,就连出手攻击的动作,也不像刚才那样凌厉,心中知道自己的机会快要来了。
打定了主意以后,任剑飞以更快的身手在台上来回移走,试图加速莫黑札的疲惫感,而后,就在他使尽全力向前扑的时候,任剑飞身子一矮,将力道全部灌注在右腿上用力往莫黑札的下盘一扫,随即向后翻个觔斗跃起,在他立定的同时,莫黑札也像被人砍倒的松树般倒地,发出了”咚”一声的巨响。
“好耶!”台下的人齐声喝采,恭喜任剑飞再次获胜。
“呼!这小子果然有本事!”双眼始终关注着比赛的方胜也松了一口气,对任剑飞的好感又增加了不少。
“我原本想见识他以柔克刚的功夫,想不到他居然取巧,先将对方耍得团团转,然后再乘隙攻击。”封昊云并没有像方胜这般兴奋,只是有些遗憾地开口。
“大哥,你不是说过'兵不厌诈'?你该不会判这场比试无效吧?”方胜紧张地开口。
“我什么都没说,你这么紧张做什么?”封昊云有些好笑地扯嘴,看来方胜对那少年确实有相当的好感,不管最后任剑飞是否胜出,或许他都应该完成方胜的心愿,将任剑飞分到他军营里。
“嗯,那就好。北羌这个荒凉的地方终于多了个赏心悦目的人了。”方胜忍不住摇头叹息。拿他大哥封昊云来说,虽然是五官俊美,气质俊朗,但他就像当地的北方男子一样,皮肤偏黑、身高体长,再加上身为将军,早已习惯维持着严肃的表情,就算再怎么好看,他也不会把大哥当成欣赏的对象。
但那个任剑飞就不同了,白白净净的、文质彬彬,虽然一张俊秀的脸老是冷冰冰的,但看起来就是让人打从心眼里喜欢哪!难得遇上这样的人,非得将他归到自已营下不可!
想到这里,方胜拱手道谢,忍不住咧开欣喜的笑容开口道:”说实在的,我的军队除了我长得还算端正外,其它的全是些虎背熊腰的丑家伙,若是身边多个这种眉清目秀的属下,那会让人心情多愉快,你说是不是,大哥?”
封昊云摇了摇头,颇为无奈地说道:”看来你对任剑飞的评价已定,那么不用其它比试了,叫他过来见我。”
“遵命!”方胜露出大大的微笑,立刻领命而去。
就在他转身要走出看台时,突然听到了竞技台那里传出了惊呼声,方胜连忙抬眼,一眼就看到了原本应该认输下台的莫黑札,不知道何时已经重新站起,更不知他动了什么手脚,因为在他眼前的任剑飞以双手捣住了眼睛,十分痛苦地弯着身子,想必是遭受了暗算。
“我杀了你这小鬼!”莫黑札一声怒吼,用力跃起,打算以全身的力量朝任剑飞的身上压去——
“住手!”方胜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白了脸,只能大喊出声。这一压下去,他未来的心情调剂、军中伙伴不就完蛋了!
他身后的封昊云也看到事情的严重性,明知道来不及阻止,但两人仍然以最快的速度往竞技台的方向奔去。
就在他们眼睁睁看着莫黑札巨大的身子要往下压时,一瞬间,一道狂风突然袭向了空中的莫黑札,而更诡异的是,这道风不但阻止了莫黑札下坠的庞大身躯,甚至还将他整个人卷入旋风中,在空中打了好几转,接着又突然完全消失,而后只见被卷入空中的莫黑札发出杀猪一样的惨叫声,”砰”的一声重重跌到了地面。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所有人都看傻了眼,就连封昊云和方胜也不明白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那一道怪风是哪里来的?而偏偏,这道诡异至极的狂风,却又让任剑飞免于被压成肉饼的危机。
就在方胜与封昊云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一道纤细的身影已经跳上了竞技台,飞奔至任剑飞的身边。
“剑飞!你没事吧?”说话的人有着低哑的声音,充满了关怀的情绪。
“我没事。”任剑飞摇头,双眼虽然隐隐刺痛,却没有影响到身体其它的部位,看来莫黑札并没有恶劣到使用毒粉。
“你吓死我了!要不是我——”
“闭嘴!”任剑飞大声喝叱,先一步打断对方,以免说出不该说的话。
“大哥,看来这任剑飞的脾气真的不好,连对自己的兄弟都这么大呼小叫的!”来到附近的方胜忍不住嘀咕,有点同情那个好心关怀任剑飞,却被对方大声喝叱的少年。
“小兄弟,快让让,我来看看你大哥伤得严不严重!”方胜向前一步,依两人之间的亲密关系作出判断,认定了他们应该是兄弟没错。
“你是大夫会看病吗?我们不用你帮忙!”原本以为这纤瘦少年会让开,没想到对方非但动也不动,仅是冷哼一声,直接拒绝了方胜的好意。
“耶!你们还真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臭脾气!”方胜不可置信地瞪大眼。没搞错吧!原本以为任剑飞的脾气已经够坏的,没想到这小子的脾气更臭,居然连转身都懒得转,真是够傲慢的。
“小兄弟,这里一切由我负责,让我看看令兄的眼睛。”封昊云这时候也向前一步,向对方表达善意,毕竟这是由他举办的竞赛,他必须负起责任。
“负责北羌一切的人是封昊云!”眼看任剑飞依旧疼得睁不开眼,少年十分不耐烦地挥手,就希望身后这两只黏人的苍蝇赶快离开,于是火爆地转头低斥道:”哼!你是封昊云吗?不是就少啰唆!”
就在少年回头的这一瞬间,两个人都同时愣住了。
封昊云愣住了,因为他怎么也没料到这少年拥有一双自己见过最美丽的眼睛;灿亮如晨星、如秋水,镶嵌在一张娇小的脸上,虽然他的皮肤有些黑,但无损明眸的光芒,端正小巧的鼻梁下是一张粉色小嘴,这少年十分美丽,但唯一可惜的是,在他两边的脸颊上,各有一块淡紫色大小不一的胎记,破坏了这完美的五官。
而少年呆愣住的原因,则是因为他见到了封昊云身上穿著的军服锁甲,看样子对方就算不是封昊云本人,也是北羌军中阶级不低的人物,方才自己这样大声吼叫,若是坏了对方的印象,也会坏了所有的计划!
“小兄弟,倘若我是封昊云,你就愿意让我检查令兄的眼睛吗?”封昊云回过神后轻扯嘴角,想起了方才这少年的质问。
“对,我是这么说。”他冷哼一声。会有北方之尊这种称号的将军,少说也有五十来岁,怎么也不可能是眼前这个浓眉挺鼻、一脸诡笑的家伙吧!
封昊云点点头,伸出手就要检查任剑飞。
“喂!你干什么?听不懂我说的话吗?”少年瞪大眼,不敢相信这人无视于自己的警告,居然还动手要碰剑飞的脸。
少年话刚说完,伸手就要袭向封昊云,但后者早有防备,精确地扣住少年偷袭的掌,回头似笑非笑地说道:”我就是封昊云,是你口中唯一可以检查令兄双眼的人。”
“什么?”少年错愕地猛眨眼。他就是封昊云?”北方之尊”不是什么年过半百的老头,而是眼前这个身材高大、黑瞳充满戏谵的年轻男子?不会吧!
“如假包换。”封昊云淡淡一笑,感觉到紧闭着眼的任剑飞身子也是一震,显然也对他的身分吃了一惊。”任剑飞,你站得起来、还能走吗?先回我的将军府,我让大夫为你诊治,其它的事情以后再说。”
“多谢封将军。”任剑飞点头道谢,在封昊云的扶持下缓缓站了起来。
“大哥,我来。”方胜也向前一步,接手照顾任剑飞的工作。
封昊云跟着转头,看到任剑飞的弟弟依旧不可置信地瞪圆双眼,忍不住开口取笑道:”小兄弟,你若还不相信,和我走一趟将军府,让我拿出军令虎符让你服气,如何?”
“不用了!”他当然听出封昊云语气中浓烈的笑意,胀红了脸,忍不住又瞪了他一眼。
封昊云朗笑出声。”走吧!和我一起回将军府。”
少年紧咬下唇,灿亮的眼间过一丝情绪,缓缓地站起身,却聪明地不再与封昊云争辩,毕竟,要想在北羌生活,绝对不能和这里的掌管者作对,虽然事情的发展有点出乎自己的预期,但至少,他们已经成功地接触到封昊云这个人了!

将军府——
被带回将军府中的任剑飞,立刻被安排到客房接受治疗,而封昊云则与他的弟弟坐在大厅等候。
“你是任剑飞的弟弟?叫什么名字?”封昊云状似闲聊地提出问题,试图让这个浑身紧绷的少年放松情绪。
“啊?”少年身子一颤,显然被他吓了一跳。
“你不用这么紧张,我不会吃人。”封昊云淡淡一笑,总觉得,这少年不只是为了任剑飞的伤势在紧张,似乎还隐藏了什么秘密似的。”告诉我你的名字,这不过分吧?我总不能一直'小兄弟、小兄弟'的喊你。”
“任……我叫任小龙啦!”少年心不甘情不愿地说出自己的名字。
“任小龙?这是你的真名吗?”封昊云挑高一道眉,因为对方这种警戒的态度而产生了更多的好奇。
“当……当然!我就叫小龙,你对我爹娘取的名字有意见吗?”任小龙几乎要从椅子上弹起,一张小脸漾起被侮辱的愤怒。
“没有,只是我很少看见有人将自己的名字念得这么咬牙切齿。”封昊云似笑非笑地说着。
任小龙垂下头嘀咕了几声,虽然声音细不可闻,但封昊云大概能猜出自己就是这少年在咒骂的对象。
嗯,这对兄弟确实有意思,做哥哥的任剑飞武功高、个性冷淡,而弟弟任小龙,则像个孩子似的有着容易被激怒的脾气,完全不像以往的参赛者,在见到自己时会露出那种崇拜敬仰的目光。而且这两个人谈吐都不俗,长得不像北方人,更不像是出自一般人家,来这里比试不可能是为了赏金,更不可能是为了崇拜自己、所以迫不及待地想投入他麾下,那么,他们来参加这场竞技赛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就在封昊云思索着要怎么套问对方的出身时,方胜已经一脸喜悦地踏入大厅。”没事没事!任剑飞不会有事的!大夫说那只是一般的迷药,任剑飞的双眼不会失明,只需用调配过的药水清洗,休息个几天就能痊愈了。”他开心地对封昊云说明。老天保佑,他看中的人才没出事!真是太好了!
“喔。”听到这个好消息之后,少年始终紧绷的脸这才和缓下来,放心地吁了一口气,随即抬头问道:”我现在可以去看他吗?”
“去吧。”封昊云点点头,看着任小龙迫不及待地奔出了大厅。
“哎!这小弟弟真可怜,好端端的脸上怎么生了两个胎记?难怪他总是低着头,不让人看他的脸。”在与任小龙打过照面之后,方胜忍不住叹息。”难怪任剑飞要来参加比赛,拿赏金﹂定是为了要医治弟弟的脸吧!真是一个好哥哥。”
“你怎么知道?”封昊云有趣地挑高一道眉。
“这还不够明显吗?”方胜得意地说出自己的推断。”任剑飞一定是为了弟弟才想赢得赏金,不然以他的身手到处都找得到事情做,干么来北羌辛苦地打擂台?不是吗?”
“或许吧!我们总会知道他们真正的目的。”封昊云噙起淡淡的笑,不再多说什么。
这对任氏兄弟,确实引起他的好奇心了……

第二章

急促的脚步声一路飞奔至西厢的客房,一双手迫不及待地推开房门,直到看见了熟悉的人,那张秀气而微黑的小脸才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剑飞,你没事吧?”从门口缓步走到床边,来者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抚着对方裹住纱布的双眼。
“我没事。”坐在床上的任剑飞摇头,有些急促地问道:”妳呢?刚才他们没有怀疑妳吧?”
双眼受伤是小事,真正让任剑飞担心的,却是坚持与自己混入北羌的姊姊——任蝶衣。如今自己眼睛受伤,看不见周遭的事情,就怕他这个做事冲动的姊姊闯了祸。
“剑飞,你不要这么紧张好不好?我不是都听你的话将脸用草药涂黑,还弄了两块丑得谁也不愿意多看两眼的胎记,放心吧!”与微黑小脸极不相称的两片粉唇发出格格笑声,忍俊不住地说道。”就像那个坚持要照顾你的家伙,他刚才在大厅上与我打了个照面,脸上的表情就是一副'天啊!你怎么长成这样'的表情,然后匆匆掉开眼,一副不想再看我第二眼的模样。”
“那个叫方胜的我倒不担心,封昊云才是我们该注意的。”任剑飞摇摇头,方才当大夫在为他医治眼睛的时候,名叫方胜的男子早就表明自己的身分,他是封昊云的副将,跟着就像一只老母鸡一样开始唠叨个不停;一会儿咒骂莫黑札使用卑鄙手段,一会儿遗憾比赛居然出了这种事,一会儿又吩咐大夫一定要不计成本敷上最好的药。这种光是热情有余、警戒心却不足的家伙,确实是自己见过最奇怪的家伙了!
“嗯哼……我说那个封昊云也没什么了不起,什么北方之尊的封号,肯定是骗人的。瞧!我们不是顺利混进来了?”任蝶衣不以为意地冷哼一声。一想起封昊云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就让人生气,连说话的态度也是,好象把自己当成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一样。
“蝶衣,封昊云若是简单,皇上会把看守北方的重任交给他?他若是普通,会引起皇太子的注意力、特地来族里找我们帮忙调查他的虚实吗?”任剑飞摇头,不知道该说自己的姊姊单纯还是过于轻敌。
任剑飞正色说完,想起若不是因为那位重要人物的请托,自己根本不会来到北羌这个陌生的地方吧;约莫两个月以前,一名身穿白衣、浑身充满贵气的俊美男子来到了他们”青翼凤族”多年隐居的山谷,由对方身上所悬挂的”紫龙玦”,他们辨识出他乃是当朝皇太子赫连靳宇,是赫连苍龙与凤族之女冷恋姬生下的双生子之一,当他出示那枚刻有凤凰展翅图腾的令牌时,所有凤族的人都恭敬跪下,想起了当初族长许下的承诺——凤族的忠诚永远只属于冷恋姬一人。
而调查镇守北羌的护国大将军——封昊云,就是赫连靳宇委托给他们青翼凤族的任务。
本来对任剑飞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任务,但是只要一想到身边多了胞姊任蝶衣,他可不敢这么确定了!当初在接下任务之后,身为旅长,同时也是他父亲的任风云将调查工作秘密交给了自己,但不知怎地,他出任务这件事却被任蝶衣知道了,她恼怒自己身为任氏长女却得不到表现的机会,与父亲据理力争了许久仍未果后,甚至不惜离家出走,以表示她的愤怒。
任风云对于女儿的任性感到无奈,却也不敢耽搁皇太子请托的事情,于是派了任剑飞前往北羌展开调查,谁知道当他抵达这里的第一天,却遇见了早就来到北羌的任蝶衣。
如果可以选择,任剑飞一定会选择狠狠修理任蝶衣一顿,又或者是将她绑在千里神驹的背上强制送回谷里、将她永远囚禁起来,但不管是哪一样,都改变不了任蝶衣此刻在北羌的事实,思前想后,最后只得将任蝶衣装扮成一个任谁也不想多看第二眼的少年,这才带着她一起混了进来。
就在这个时候,任剑飞的脑门突然被”啪”的狠狠打了一下,也将沉思中的他打回了现实。
“喂!任剑飞,我好歹也是长你两岁的姊姊,请不要用这种教训小孩的语气和我说话。”眼看任剑飞又要开始说教,任蝶衣忍不住出手捶了他一下,龇牙咧嘴地说道。”如果不是心疼你这个可爱的弟弟,你以为我喜欢把自己弄成这种又黑又丑的模样?我是来这里帮你的耶!至少表现一点感恩的样子吧!”
帮忙?到时候不要帮倒忙就谢天谢地了!任剑飞在心里咕哝几声,聪明地不在眼睛看不见时与她作对。
“就像刚才,要不是我帮忙,你早就被那个大黑熊压扁了!”任蝶衣见弟弟沉默不语,开心地继续道:”有我在你身边保护,不是很好吗?”
任剑飞正想开口说话,却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于是他立刻握住任蝶衣的手,提醒道:”嘘!有人来了。”
任蝶衣闻声回头,看到封昊云和方胜已经来到了门口,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急忙转头在任剑飞的耳边低声道:”是封昊云来看你了。记住啊!我的身分是你的弟弟,叫'任小龙',不要忘记喔!”
轻声说完这几句后,也不等任剑飞回话,她再次转过头,小脸露出警戒的表情,一双眼充满防御地望着在门口出现的两人。
“小兄弟,你这种看人的眼神真伤人!”方胜一踏进门,就感受到一道锐利的目光朝自己直射而来,他十分无辜地开口。”我刚才不都说了,任兄弟不会有事,我请了最好的大夫抓了最好的药,只要休息个十来天,我保证还你一个完好如初、双目炯炯有神的大哥!”
“任剑飞,你安心在这里住下,一切都等你双眼恢复后我们再谈。”封昊云选了一张靠近任剑飞的椅子坐下,以平静的语气吩咐着。既然原本就打算征召这名优秀的少年,先让他住进将军府也无妨,再者,自己对这对任氏兄弟尚有疑问,将他们安置在身边,或许可以进一步了解他们。
“伤了剑……伤了我大哥的那人怎么处置?”任蝶衣冷着脸开口。一想起那个莫黑札居然使诈,她的心里就一阵愤怒,刚才真应该让他多吃点苦头才是!!
“任兄弟、任小弟,你们放心吧!我已经派人将那个莫黑札关起来,谁让他在竞技台上使出卑鄙的手段。”方胜抢先开口表示绝对会做出处罚,就怕任剑飞因为这场意外发怒,眼睛好了仍是选择离开,那他不就少了一个养眼又优秀的属下?
“就只是关起来?没有其它的处分吗?”任蝶衣忍不住开口。关个几天算什么处分?在牢里就算不给吃不给喝,那头大黑熊肯定不痛不痒的,这算哪门子的处分?
“那么你觉得应该做出怎么样的处分才算恰当,'任小龙'?”封昊云好整以暇地问道,有些有趣地望着挥舞小拳头、一脸愤怒的任蝶衣。
“他伤了剑……伤了我哥的眼睛啊!这种可恶的家伙,要是不狠狠给他一点教训,以后他又伤人怎么办?”任蝶衣忍不住瞪了封昊云一眼。哼!这叫什么纪律分明的大将军啊?对一个犯错的人居然丝毫不惩罚!
“如果令兄不这么过分刺激他,而是以真本事打败莫黑札,或许对方就会心服口服,不至于做出放药这种卑鄙的事情了。”﹂封昊云挑高一道眉,淡淡摇头以遗憾的语气说道。
“大哥?”方胜一愣,怎么也想不到封昊云会冒出这样一句。
而任蝶衣的反应则是立刻爆发,她像是被人刺了一剑似的激动地跳起来,一双大眼睛僻哩啪啦地像是要喷出火焰似的怒瞪封昊云。”什么?!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要是你不解释清楚,我就——”
“小龙!不得对封将军无礼。”任剑飞低喝一声,听声辨位地一把捉住任蝶衣的手腕警告,接着以平静的语气朝封昊云的方向说道:”将军见谅,我的小弟性子急又容易冲动,请大人千万不要和他计较。”
“你放心。”封昊云淡淡一笑。就算任小龙脾气再怎么任性暴躁,瞧他的样子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自己当然不会与他计较。
“请恕剑飞无礼,原来封将军的竞技赛设有比赛规则,一定得要用拳脚功夫比高低?下次我会谨记在心。”任剑飞以冷上几度的声音开口。
“我不是这个意思。”封昊云嘴角微扬,看出对方表面上恭敬,但实则为他刚才的言语所刺伤了。”我看过几场你的比试,平心而论,你要打败三个莫黑札都不是问题,真的有必要羞辱对手,为自己树立敌人吗?今日的比赛,倘若不是台下那无情的讪笑太过厉害,或许他根本不会这么做。”
封昊云见对方沈默不语,知道他已经听进去,于是继续道:”体高力壮之人也有其用处,我举办竞赛比赛,自然是想招纳各式各样的人才,但经过今天这场比赛,若是我将你收入麾下,那么就绝对不可能再收莫黑札,而就算莫黑札经我劝说人了营,但他也绝对不会成为你的朋友,倘若日后有难,你们更不可能将性命交给对方,不是吗?”
“再说,莫黑札只是参加了这场竞技赛,并不是我麾下的士兵,所以我最多只能关他几天,开除他参赛的资格,无法对他做出其它处分。”封昊云顿了顿,最后以鼓励的语调说道:”你看起来很聪明,应该知道宁愿身边多一个朋友,也不要增加一个敌人的道理。”
“你不要扯一些奇怪的话!”任蝶衣再次瞪着封昊云,恼他将这件事情推演成都是剑飞的错一样。”就算以实力打败了莫黑札,但那头大黑熊还是不服又怎样?他最后还不是会用药?!那结果还不是一样!”
“对啊对啊!我也是这么觉得。”站在一旁的方胜拚命点头,摆明了站在任剑飞这边。
“结果或许一样、也或许不一样。”封昊云慢条斯理地转向任蝶衣,黑眸望着她,似笑非笑地开口道:”'任小龙',想在军营里生存,有时候并不是光靠出色的武艺就能办到的,尤其像你这种牙尖嘴利、浑身像吞了炸药的小鬼,不到一天就会被营里的人给生吞了!”
“什么?!”任蝶衣惊喘一声。他居然当着剑飞的面侮辱、嘲笑自己?!
“小龙!”任剑飞再次低喝一声,就怕任蝶衣在愤怒之下会做出什么事情。
方胜看了看任剑飞,又看了看在他旁边气得跳脚的任小龙,心中对任剑飞的好感又增添了不少。想当初大哥在严格训练自己的时候,好几次也是毫不留情地指出他的缺点,那真是一种痛苦又难堪的经验,而眼前的任剑飞非但没有反驳,反倒将封昊云的分析确实听进去,果然是自己看中的优秀人才啊!
“任剑飞,我不吵你休息了,等你眼睛好了以后,就到方胜的营里报到吧!”封昊云想了想,随即作出结论。
“大哥,那任小龙怎么办?”虽然满意封昊云的安排,但方胜想起了还有一个人没处理。虽然说他不是什么牙牙学语的奶娃儿,却也只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再说,瞧他那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更不可能和任剑飞一样编入军营,和他一起操枪演练、行船走马吧?
“任剑飞,你弟弟来这里是参观你的竞赛吧?既然你已经成功地入了军营,我允许他留到你眼睛恢复的时候,再让他离开吧!”封昊云说出目前最好的方法。
“不要!你不能赶我走!”任蝶衣一把抱住任剑飞,转头对封昊云大声喊道:”你不能分开我们!自从和家人分开以后,我们兄弟一直都是在一起的!你要赶我走,不如一剑杀了我算了!”
“小龙,你……”任剑飞抓住任蝶衣的手,有些愤怒的开口。这和当初的约定不同啊!当时说的是他入军营,而任蝶衣在附近的民家住下,两个人里应外合,彼此好照应,怎么现在全变了?
“大哥,你光是参加比赛眼睛就受了伤,我怎么能放心?”任蝶衣低声在任剑飞耳边说着。”我怎么放心把你独自扔在这里,我要跟着你,确确实实地照应你!亲爱的大哥。”
任剑飞在心中叹气,若不是此刻眼睛有纱布蒙着,他一定会狠狠赏任蝶衣一个白眼,为了要留在这里,她可是什么谎都扯得出来啊!
“小兄弟,军营里的生活很辛苦的!再说……你若真想和你的大哥一起入军营,至少再吃个两、三年,让自己长高、长胖一点,才抵得住这里的苦日子喔!”方胜好心地劝说。任剑飞已经够斯文清瘦的,而这个任小龙又比他更瘦小,从军太可怜了!
“你不要看不起人啊!我虽然个子小,但能做的事情很多,这军营这么大,一定有我能做的事情吧!”任蝶衣有些不服气的回嘴,忍不住又瞪了封昊云和方胜一眼,南方人、北方人在身高上本来就有差,是这两个人没事长得像铜墙铁壁一样,不管是谁站在他们身边都显得小啊!她在南方人之中,不过比一般人瘦小了一点,但绝对算不上是弱不禁风、轻薄短小!
“你确定?”方胜瞪大眼。待在军营里不操练,那么唯一能做的工作就是打杂;煮饭、洗衣、补衣、擦拭兵器,抑或是刷洗战马,但同样的,这些差事没有一样是轻松,甚至有些士兵还宁愿上战场,也不愿意做这些哩!
“当然!只要能让我留在大哥身边,我什么都肯做!”任蝶衣努力挺起细小的肩膀,非常勇敢地发下豪语。
方胜嘴巴动了动、欲言又止,而在他旁边的封昊云已经抢先一步,开口说道:”那么,你就留在我身边,当我的侍从吧!”
“嗳?”不只是任蝶衣、任剑飞愣住,就连方胜也被吓了一跳!将军的侍从?封昊云不是从不需要侍从的吗?
“封将军,我不认为……”任剑飞头皮一阵发麻。开什么玩笑!虽然姊姊现在伪装成少年,但怎么样也是一个女儿身,如果让她和封昊云一个大男人日夜相处,就算没事情发生,他回去也会让族人砍死吧!
“先别急着拒绝。”封昊云一步向前,出乎意料地拉起任蝶衣的手探视,以手指轻抚她温润的掌心,而后嘴角轻扯地说道:”不出我所料,这是一双从没做过粗活的手!任剑飞,这说明了你有多爱护自己的弟弟,或许,就是因为你的过度保护,造成他今天这种坏脾气。”
“喂!我哪有坏脾气?你不要随便侮辱我!”任蝶衣想用力甩开封昊云的手,但是他修长的指就像是铁环一样,不论她怎么拉扯就是松不开!”放开我!”
“如果任小龙必须留在军营里,那么乘这个机会,找人管教他,让他成长不是很好吗?”封昊云对任剑飞分析。”让他跟着我,我不会虐待他,但也不会纵容他。”
任剑飞沉吟不语,从封昊云的语气听来,他完全将任蝶衣当成了一个小男孩,还是桀傲不驯的那种,而在军营中能得到学习机会,却不会做太多粗重工作的,算来算去果然只有将军侍从这项工作而已。
封昊云说话的同时,任蝶衣依旧低着头与封昊云的手奋战,当她听到那句”让他跟着我”时,脑海中迅速闪过所有的念头;侍从岂非要一直跟在封昊云的身边,这表示他做什么自己都看得见!那么,不就完全符合这次的任务;不单能和剑飞留在这里,同时也能彻底调查这个人吗?
“哈!侍从是吧?那有什么问题!”任蝶衣仰起头,灿亮的眼瞳闪烁着傲气,同时对封昊云露出一抹龇牙咧嘴的笑容。”找我当侍从,你绝对不会后悔的!”
封昊云淡笑不语,仅是挑高一道眉,算是接受任小龙双眼闪动的挑战。
坐在床上的任剑飞低咒一声,当然明白任蝶衣心里打的主意。只是,现在封昊云都提出了要求,而任蝶衣也一口答应了,如果自己此时拒绝,那势必会让封昊云怀疑他们。
“那么就请封将军多包涵了。”任剑飞轻叹一口气。所谓骑虎难下,就是现在这个情况吧!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等眼睛好了之后,尽快将调查结果回报,然后,不管蝶衣怎么说,自己都要绑着她骑上一匹最快的马,直奔回去!
“任小龙,那么你就在隔壁房住下照顾他,等任剑飞眼睛一好,你和他就一起来营里报到。”封昊云淡笑结语,顺势松开任蝶衣的手,转头对方胜道:”让他休息,我们走吧!”
“任剑飞,你好好休息,明天我再来看你!”方胜快步走到任剑飞的面前,拉起他的手热情地摇一摇,随后和封昊云一起离开了。
离开客房、走了一段距离之后,方胜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大哥,你真的要收那个任小龙当侍从?可是他看起来很不好相处,再说,你不是从来不用侍从的吗?”
“那你说该怎么办?你一心一意希望任剑飞投入军营、当你优秀的属下,既然不能拆散他们兄弟,那么只得帮任小龙找一件他能做的事。”封昊云解释。”再说,经过我的训练,假以时日任小龙说不定会比任剑飞更优秀。”
“喔!原来你打的是这个念头,最好的被我挑走了,所以你只能挑那个剩下的。”方胜嘿嘿一笑,得意道。”不过你这次一定要看走眼了,那个任小龙又瘦又小,脾气又坏,就算是你亲手训练,也不一定能成材,就像马儿一样,一出生就决定了命运,有些能成为优秀的战马,有些却只能当驮货的马,这些资质在出生的时候就已决定了。”
“是吗?”封昊云淡淡一笑,并不响应。
反正最近北方边境还算平静,并无战事,将那个倔强的任小龙收作侍从,加以调教调教,试试是否能将一颗顽石雕刻成良石美玉,就当是为自己平淡生活找寻的一种消遣吧……

第三章

当任剑飞双眼完全痊愈,已经是十天以后的事情了。
两个人来到军营人口,一眼望去,整个军营里皆是大小不一的军帐;每十五个小型的军帐后连接着一个中型的军帐,而几百个帐篷排列成菱形,将封昊云的主帐围在中间,帐门口悬挂着两面绘有龙凌皇朝图腾的巨型旗帜,在风中飘扬,看起来十分威严。
“妳现在反悔还来得及,我会找个理由帮妳遮掩过去。”任剑飞转头,不抱任何希望地开口。
“反悔?当然没有。”任蝶衣肯定地摇头,甚至主动伸手拉住任剑飞的手,抬首微笑道。”凤族里没有胆小鬼,我们走吧!”
任剑飞轻叹一口气,点点头,向军营门口看守的士兵表达自己的身分,在他们的带领下往封昊云的军帐走去。
“方副将的军帐在那一边,我带你过去。”领路的士兵将两人带到主帐前,转头对任剑飞说着,跟着对任蝶衣开口:”这是主帐,封将军在里面,你快点进去吧!”
不打算给任剑飞最后说教的机会,任蝶衣毫不犹豫地掀开布帘,勇气十足地踩着大步跨了进去——
“封将军,我是任小龙。”任蝶衣以中气十足的声音喊道。
坐在帐内中央,身穿白色锁甲的封昊云却连头也不抬,依旧专注埋首于手边的工作。
嘿!这是给侍从的下马威吗?任蝶衣忍不住扮了一个鬼脸。既然对方没有抬头招呼的打算,任蝶衣也把握住这个机会开始打量内部,虽然听剑飞说过军帐里的大概模样,但当自己双脚真的踏进这里的时候,依旧觉得十分新奇。
整个军帐是以动物的皮缝制而成,不但能挡风遮雨,同时也具有保暖的作用,由于这里是北方。地处偏寒,所以帐内早已架起了火盆,左边角落处有一张大床,上面放置了几张动物毛皮还有被子,整个帐内的摆设都以简单朴素为主,没有一丝一毫夸张华丽的摆设。
以目光大致扫了一圈后,任蝶衣重新将视线掉回封昊云身上,这才发现他不知道何时已经停下手边的工作,早就抬起头,一双黑瞳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喝!”任蝶衣吓了一跳,随即镇定心神,咧开嘴,露出一个十天来努力练习、却被剑飞称为”僵硬不自然,笨拙却尝试表现友善的微笑﹂”
这可是十天来出自己在将军府苦心练习的结果,因为剑飞警告过,如果她不能从心里打消对封昊云的敌意,就不能到他身边当侍从,毕竟,谁愿意把一个对自己充满敌意的人放在身边当侍从呢?
但她实在没办法啊!从小自己就是一个喜恶分明的人,一时之间也改不了,而这个封昊云是他们凤族所效忠的赫连靳宇要调查的人,一个连主子都提防的家伙,会是什么好人?一定做了什么可怕的坏事吧!而一旦心里抱持着这样的念头,对封昊云的敌意就很难隐藏了。
“对于自己即将要工作的环境还满意吗?”封昊云对她扭曲怪异的笑容不以为意,只是有趣地挑高一道眉。
方才见任小龙在打量军帐时,一双灵活的眼睛充满了新奇与赞叹,看得出他是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有种遮盖不住、孩子般的兴奋,所以他干脆让任小龙一次看个够,也好熟悉这个环境。
“还……还不错。”任蝶衣点点头。嘻!看来自己苦心练习的笑容满有效的,至少,封昊云的表情就很镇定,完全不像剑飞直接皱起两道眉,说她刻意练习过的笑容不仅难看还充满绝望!
“走过来,让我看清楚一点。”封昊云对她勾勾手指,示意她走近一点。
“喔。”任蝶衣点点头,迈开步伐往前走,内心不断地为自己打气。不会有事的!封昊云一定不会察觉自己是女孩子的!毕竟,为了这次的任务,自己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黝黑的皮肤需要用特殊调配的药草才洗得掉,脸上的胎记也贴得很仔细,不管是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就是一个发育不良、面有残缺的少年,只要自己沉住气,不会有问题的!
一步、两步……三步,一直到低垂的视线内出现了封昊云的一双鞋,任蝶衣才停住脚步,依旧垂着头,努力作出温驯恭敬的模样。
“抬起头。”封昊云低醇的嗓音有着绝对的权威,虽然没有提高声调,却让人听了不敢反抗。
任蝶衣缓慢抬起头,有点紧张地望向封昊云。
“那是一出生就有的胎记吗?”封昊云以平淡的语气开口。此刻任小龙站在光线充足的地方,脸颊上两块淡紫色的胎记就更为明显了。
“嘎?”任蝶衣一愣,显然完全没想到他问的是这个问题。
“那么你打算为了它自卑到什么时候?”封昊云再次开口,声音里添加了几分不以为然。”我想那是天生的胎记,那么你应该早已习惯它的存在,更不该为了脸上有胎记,变得畏畏缩缩!”
任蝶衣完全无法开口反驳,只能诧异地瞪大双眸。
“不过就是脸上的胎记,看久了也就习惯了。”封昊云以和缓的语调继续说道:”从此刻起,你是我的侍从,整个军营都将知道这一点,我可不希望我的侍从像个姑娘家一样,对于脸上的胎记耿耿于怀、缩头缩脑的,你是男孩子,应该更坚强一点,将来才能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你……”任蝶衣用力眨眼,是自己的错觉吗?总觉得……封昊云严肃的语调下,其实是在安慰自己,不要因为脸上的胎记而自卑,是这个意思吗?
“为了它,你吃了不少苦头吧?”封昊云伸出手,将任蝶衣当成孩子般,无限怜惜地摸摸她的头。心知以他这种瘦小的体型,再加上脸上的缺陷,一定自小就常被欺负,所以任小龙才会有今天这种充满敌意的态度。”但只要你自己抬头挺胸面对它,不以为意,我想日子久了,就不会有人在意的。”
虽然脸上的胎记是假、自己的身分也是假,但任蝶衣清楚明白对方的言语是真诚的,她忍不住低下头,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可耻,为了欺骗眼前这个认真在开导她的男子。
再次抬起头,任蝶衣漆黑的眼瞳里减了敌意,封昊云将这些看在眼里,知道这个倔强的少年,至少肯稍微敞开自己的心胸了。
“不过,你看起来真的太瘦,看来在你正式成为我的侍从以前,我得先锻炼你的体力才行。”封昊云认真打量站在眼前的任小龙,他的身高只勉强到自己的胸口,手脚细、肩头也细,侍从的工作与其它人相比是比较轻松,但也免不了要做一些粗活,但他怀疑任小龙是否有足够的力气来做这些。
“我什么都可以做!都愿意做!是真的!”任蝶衣抬头,急切地表达自己的意愿。既然都混到最接近封昊云的位置了,她可不想因为能力不足被赶出去。”我可以接受封将军的训练,我想成为一名最优秀的侍从!”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封昊云拍拍她的肩,保证道。”到时候可别哭着逃跑喔!”
“不会!”任蝶衣露出大大的笑容,用力点头。同时在内心刻划出美丽的远景,自已将成为封昊云最信任的侍从,当那一天来临的时候,她就能轻松完成赫连靳宇的委托调查,风风光光的返回谷里,成为凤族人的骄傲。
一天,不!正确来说应该是半天以后,任蝶衣就知道自己的梦想太遥远了!
除了全身上下的骨头都彷佛快要解体之外,她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拧干的破抹布,浑身的力量都被抽光,她相信如果由自己此时倒下,一定会像块木板般”啪”的一声裂成两半!
这到底是什么”预备侍从训练”啊?根本就是凌虐训练嘛!由于当侍从最基本的工作,就是要照顾到主人的食衣住行; “食”的方面,要趁着饭菜热腾腾的时候送来,也就是她必须有轻快的脚程,将主人的食物从很远的厨房端过来。
“衣”的方面,封将军一共有两套镗甲,一套穿在身上,一套是预备用的,侍从的工作就是将预备的那套清干净,举凡是灰尘、血渍,一概不能留在上面,都清理干净之后,她还必须以棉布将它擦拭得闪闪发光。
“住”的方面,就是要保持帐内的舒适度,举凡是添加火盆的木柴、或是整理主人换洗的衣物,这全部都是她的工作,而当中最最辛苦的一件,就是为主人准备沐浴这件事了,她必须去厨房提热水,还得去军营外的溪边提冷水,调出适合洗澡的温度,最后将水倒入大木桶里。
虽然说提水的工作偶尔会有士兵代劳,但根据封昊云的说法,军营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而任小龙既然一心想锻炼身体,那么提水就是一件最适合锻炼臂力的事情。
而最后是有关”行”的方面,由于马匹是军营里最重要的工具,所以自然有专职马夫在照料着,不然,她的工作可能又要加上洗马、刷马吧!
傍晚来临的时候,当任蝶衣照着侍从该做的工作演练一遍之后,她终于”咚”的一声,像块木头般直挺挺地躺在封昊云的帐里。
呜……好痛……浑身上下每根骨头都在痛……任蝶衣脸朝地面,内心不断地发出悲鸣。自己当初在想什么?怎么会觉得这是一件人人可做的差事?每一样工作都好累,称它为凌虐人的十大酷刑还差不多!还说什么是全军营里最轻松的差事!全都是骗人的!
“任小龙。”封昊云将手头的工作告一段落,缓步来到躺在地上如同一具尸体的任蝶衣面前,笑道:”第一天会比较辛苦,过几天你就会习惯了。”
“哈!”任蝶衣动也不动,只是发出了类似笑声的单音。
由于对方确实累得一副再也站不起来的模样,封昊云只得自己弯下身,以鼓励的语气拍拍任蝶衣说道:”你做得很不错。”
原以为他会半途放弃,毕竟当他偶尔抽空观察任小龙的时候,总是见他龇牙咧嘴地做着自己交代的工作,那种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十分有趣。这些杂事做起来并不轻松,尤其以一个清瘦的少年而言更是苦差事,但任小龙居然可以撑到提完最后一桶水,让他不得不佩服这少年的毅力。
“今天到此为止,你回去休息吧!”摸摸任小龙的头,封昊云难得好心地开口,虽然还有一小部分的杂事没有做到,但他知道今天已经是极限了。
“再让我躺一下,我现在起不来。”任蝶衣咕哝着。既然成了侍从,自己住的地方就是隔壁的小军帐,以便能够随传随到,但是她现在真的好累,连移动一根手指头都不能了,更何况是走出这个地方。
“报告将军,任剑飞求见。”就在这个时候,主帐外传来了任剑飞清朗的报告嗓音。
“进来。”封昊云应道,心想这对兄弟的感情真是好,一到傍晚部队解散的时间,任剑飞就立刻来这里了。
当任剑飞踏入帐内时,差一点就踩到了躺在人口处的任蝶衣,所幸他反应快及时缩回脚,但是当他看清楚躺在地上的人居然是任蝶衣之后,一道浓眉已经深深地蹙起了。
“小龙,你没事吧?”任剑飞立即弯下身,神情紧张地关心着,只是当他的手一碰到任蝶衣的身子时,她就发出了尖锐的喘息声!
“痛!痛啊!你轻一点啦!”嘴里虽然这么喊着,但她依旧无法动弹,只是任由任剑飞将自己翻过身抱在怀里。
“你做了什么?怎么好象被十匹马踩过一样?”任剑飞皱眉,十分不悦地开口。早说过让她混进来是个烂主意,现在她可尝到苦头了吧!
“差不多啦!我在学习怎么当一个侍从。”任蝶衣扯出一个难看的微笑。
“任剑飞,你带他回帐休息吧!”封昊云吩咐着,同时对任蝶衣淡笑说道:”你今天的表现不错,若是你还有决心,明天早上来这里报到。”
任蝶衣闭上眼睛,不知道今晚在睡梦中死去的机会有多少,如果那样的话也不错,至少,她就不用再承受这些了。
“你要是受不了,现在就开口说。”任剑飞怒瞪着她低声警告。自小深受族人宠爱、过着养尊处优日子的姊姊,哪里做得来这种苦差事?瞧她现在这种可怜兮兮的样子,还是尽快一让她离开这里才是。
不行啊!如果现在放弃了!那么她当初私自逃离谷里,想证实自己和剑飞一样可以达成任务的决心到哪里去了?她可是凤族人,更是任氏一族的长女,绝对不能在这种小事上面认输!
“可以。”任蝶衣咬着牙睁开眼,以不认输的语气开口。
“好,那么你回去休息吧!明天早上我等你。”封昊云淡淡地笑了,同样的,被任小龙眼中不服输的光芒给吸引住,或许,他真的能成为一名优秀的侍从哩!
任蝶衣转头面对任剑飞,假装没有看见对方一脸的不以为然,反倒是露出可怜兮兮的笑容说道:”大哥,我走不动,你抱我回去好不好?”
任剑飞重叹一口气,认命地将任蝶衣一把抱起,大步离去。
“砰”的一声,任剑飞毫不留情地将任蝶衣扔到军帐里的小床铺上,全身酸痛不已的身体撞上坚硬的床,任蝶衣瞬间发出尖锐的喘息声。
“痛死妳活该!”无视于任蝶衣呼天抢地的喊声,任剑飞双手环胸,冷冷地望着在床上缩成球状的任蝶衣。
“你这没心没肝的家伙!亏我从小就把你当成最宝贝的弟弟,现在你居然这样对我!”任蝶衣哀声连连,明眸滚出一颗颗的泪珠,委屈无比地抗议。经过一天粗重的工作,再加上任剑飞这无情的一扔,她觉得自己身上的骨头都移位了。
“蝶衣,不要任性了。”任剑飞轻叹一口气,坐到床沿边,开始动手揉捏任蝶衣僵硬的背部。”这不是游戏,在还能抽身的时候快点离开这里。”
任蝶衣睁开眼,双眼间过一丝受伤的情绪,跟着气恼地开口道:”我……我没有当这个是游戏啊!我和你同样都是凤族的人,对拥有白族血统的赫连靳宇有同样的忠诚,我也想帮忙,也想让爹娘觉得骄傲啊!难道因为我是女的,就不能拥有忠诚、不能帮忙吗?这根本不公平!”
虽然说她不像剑飞一样自小习武,拳脚功夫更是烂得可以,但是,她拥有操控风的能力,那是青翼凤族中唯有少数女子才拥有的能力,而她虽然拥有这能力,却始终没有立功的时机,如今机会终于来了,她说什么也不会放弃的。
任剑飞不语,手边的动作却不停,虽然不再开口劝说,却依旧细心地为她推筋松骨。
“剑飞,我说的是真的,上次你被人偷袭,我不是救了你吗?”见任剑飞依旧冷着一张脸,蝶衣忍不住开口道。”我……我现在只是需要时间适应,一些粗活难不倒我的,我没有这么脆弱啦!啊——好痛好痛!你轻一点啦”!
“真拿妳没办法,简直像驴子一样顽固。”任剑飞刻意加强手劲,果然听到任蝶衣发出唉唉惨叫。
“喂!剑飞,你说话小心一点!”任蝶衣忍不住翻了白眼。
任剑飞从床上站起,莫可奈何地叹气道:”明天我再找些草药来帮妳推拿,晚上我还有训练课程得上,不能照顾妳。”
“快点去吧!我才不需要保母。”任蝶衣勉强伸出手挥了挥,依旧像块木头般躺在床上。
在任剑飞离开后,蝶衣闭上双眼打算休息一会儿,但是当一阵阵汗臭气味从身上传来时,她终于忍受不住地睁开双眼。自己从来没有这么邋遢骯脏过!如果让娘看到她这副模样,一定会难过地晕过去吧!
“哎哎!好痛。”任蝶衣忍着浑身酸痛,自床上爬起,自己绝对无法顶着这身汗臭睡觉,而现在剑飞又不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自己走到军营外的小溪清洗了。
主意打定后,任蝶衣拖着疲倦的身子,像个老头子般,步履蹒跚地往小溪的方向走去。
一切都会顺利的!任蝶衣在心里为自己打气,只要自己有信心,小心谨慎些,她一定能够成功的!
微凉的晚风,以及潺潺流水声,稍微减轻了任蝶衣一身的酸痛与疲惫。她小心翼翼地观望四周,虽然早已查出此刻是军营用膳时间,不会有人出营来溪边,但她还是不敢掉以轻心,直到肯定四周没人之后,她才躲在草丛里,先将换洗的衣服放在一边,这才褪下一身脏衣服,解开缠在胸前的布条,慢慢步下小溪,将身体彻底浸泡在冰凉的溪水里。
“呼!”任蝶衣发出满足的叹息声,闭上双眼。
这溪水虽然冷得让人直打哆嗉,但是只要能洗去一身汗水,就算被冻成冰块,她也不介意。
以最迅速的速度将头发、身体清洗过后,任蝶衣立刻回到草丛里,重新里上布条,换上干净的新衣服,虽然只是稍微的清洗,但不管是精神上,抑或是身体上都觉得舒坦了许多。

第四章

日子平安顺利地过了十几天。
或许是第一天任小龙那种坚强的表现,获得了封昊云的肯定,从第二天起,侍从的训练依旧持续着,但是方式有了改变,他没有一口气让任小龙扛起所有粗重的工作,而是以让他逐渐适应的方式,一天天增加工作的分量,也因此这份侍从的工作虽然不轻松,但至少不会支撑不下去。
每日傍晚,当蝶衣将晚膳送给封昊云之后,她就能回到隔壁的小军帐,这是她一日之中拥有的少许私人时间,等她稍作休息、用膳之后才需要再回去主帐,倘若封昊云尚有未看完的文件,她就必须安静地在旁边掌灯、静候指示,更要时时注意火盆里的柴火是不是足够,而如果运气好,碰到封昊云晚上无事,她就可以早早回到自己的小军帐,舒服的一觉睡到天亮。
这天傍晚,当蝶衣回到自己的小军帐,才掀开帐帘,就看见任剑飞坐在床沿边,俊秀的脸上神情凝重,而从他那种严肃又正经的目光判断,任蝶衣能肯定这件事和自己脱离不了关系。
“剑飞,你又怎么啦?”任蝶衣轻叹一口气,十几天过去了,在自己已经逐渐习惯侍从的日子之后,剑飞不会又要自己退出军营吧?
“明天我得随着新兵出营,做野外扎营的训练。”任剑飞不浪费时间,直接道出来这里的目的。
“嗯,这样很好啊!然后呢?”任蝶衣一边揉着肩头,一边困惑地询问,不管是哪一种训练对剑飞来说都没差别吧!真不懂他为什么臭着一张脸。
“野外训练要花一个月的时间。”任剑飞眉头深深地皱起。每天傍晚的训练一结束,他唯一的去处就是蝶衣的小军帐,毕竟,谁能保证蝶衣不会闯祸、身分不会被揭露?而现在可好了,虽然他是方胜欣赏的属下,但也是新兵,必须随着军队参加野外特训,而这训练整整长达一个月,他怎么能放心将蝶衣一个人扔在这里呢?
“剑飞,你自己要小心,我会想念你的。”任蝶衣仅是”喔”的一声,并没有多大的反应,思绪依旧停留在刚才离开主帐的时候,看到了封昊云桌上堆了一叠文件,那表示今晚自己又得倒霉掌灯、减少睡眠时间了。
“蝶衣,未来一个月我都不在妳身边,要是出事了怎么办?”任剑飞不敢相信她居然是这种无所谓的态度。
“剑飞,你觉得会出什么事?”任蝶衣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挥挥手道。”这侍从该做、能做的事情,我都摸得差不多了,这种工作又间又无聊,更不会有什么突发状况,过不了多久,我闭着眼睛都能完成,会出什么事?”
“我不放心,若是妳露出了破绽,或是惹了什么事,到时候我根本救不了妳!”任剑飞说出他最担心的问题,如果自己在军营,那么还有可能在第一时间赶到,但若是随着军队远行,根本就无法掌握这里的状况啊!
“你对我真没信心。”任蝶衣冷哼一声,有些生气地开口。”说不定,在这个月内,封昊云就会把我当成最信任的人,将所有的秘密都告诉我!”
任蝶衣充满信心地说,前几天封昊云曾经问过她是否识字,她点点头,而在这之后,原本分内的工作又增加了,就是将他的文件分类。这虽然是小事,但表示封昊云开始信赖她了,说不定,以后就会开始和她讨论军事机密喽。
“蝶衣,妳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任剑飞又是皱眉又是气恼,不明白每每自己单纯的关心,在蝶衣眼中都成了一种轻视她能力的侮辱。
“剑飞,你不用再说了。”任蝶衣摇摇头,以认真的语调开口。”你关心我,同样的我也关心你,虽然说你这趟外出只是训练,但是谁也不能保证会不会有意外发生,难道我也该扔掉侍从的工作跟着你?与其我们这样关心来关心去的,还不如各自把事情办好,不是更好吗?”
“妳保证会非常小心,绝对不做什么危险冲动的事情?”任剑飞轻叹一口气,举凡是这种辩论,从小到大自己总是输给歪理一堆的蝶衣。
“绝对没问题。”任蝶衣露出大大的笑容,拍胸脯保证。”我任蝶衣对天发誓,未来一个月我会小心谨慎,完全安分。等你回来的时候,只会看到更好、更健康的我,甚至一根头发也不会少!”
所谓饭可以多吃,誓言不能乱发。
就在任剑飞与方胜带领的军队外出训练的第五天,任蝶衣保证的”一定会小心谨慎”,就毁在贪睡这件小事上。
或许是习惯了侍从的工作,也逐渐摸清楚了封昊云并不是一个凶恶、刁难的主人,只要分内的工作做好,而且不要做得太差劲,封昊云就不会过分挑剔。而自从这阵子天气逐渐转冷之后,每当夜晚待在主帐服侍封昊云批阅文件的任蝶衣,总会把握机会,闭上眼睛小憩一下,毕竟她坐的位置有毛毯、有火盆,要不昏昏欲睡也难啊!
这天夜里,封昊云接到了方胜快马传来的报告,打算趁着夜里将它读完,而任蝶衣自然得随侍在旁,在确定火盆里的木柴充足,而封昊云桌上的文件依旧叠得高高一层的时候,任蝶衣再次闭上眼睛,把握时间小睡一番。
“小龙?任小龙?”审理公文途中,感觉到有些口渴的封昊云开口喊人。
几声呼喊,完全得不到应有的响应,封昊云抬起眼,果不其然看到了早已经歪着头睡倒在火盆附近的任小龙。
封昊云摇摇头,起身打算将任小龙叫醒,让他回帐里睡,毕竟今晚要处理的事情他帮不上忙,就别让这孩子陪自己耗一晚上了。
“小龙,醒来。”
“嗯……”睡得正熟的任蝶衣咕呜一声,只是翻过身,根本醒不过来。
“任小龙,再睡下去你的头发都要烧起来了,快起来!”封昊云伸手摇他的肩膀,眼看他越睡越往温暖的火盆靠近,要是一不注意撞翻了火盆,到时候非烧掉一层皮不可。
“不要吵我……”封昊云劝告的声音在对方听来,却像是恼人的苍蝇,任蝶衣挥了挥手,再次转了个方向,换成了侧脸面向封昊云的角度。
封昊云双手环胸,轻叹一口气,看任小龙这种熟睡的程度是叫不醒了,看来今晚只好分一条毯子给他,让他在这帐内借宿一夜了。
作出决定后,封昊云从自己的床上扯下一条毛毯盖到任小龙的身上,带着微笑看着熟睡的任小龙;毕竟还是个孩子啊!只要一睡着就叫不醒,连一点戒心都没有,在火光的映照下,一张小小的脸蛋看起来格外的精致荏弱,长长的眼睫在火光的映照下在颊上投射出阴影,粉色小嘴微张,发出像小猫一样的呼声,一张小脸被火光熏染得发红,小巧的鼻间上甚至冒出了一颗小小的汗珠。毛毯下的身躯缩成小球状,唯一露在外面的手臂看起来比较结实了,却依旧十分纤细,完全不像是一个男孩子的手臂……
“嗯……”任小龙在睡梦中又翻了一次身。
封昊云心中一惊,霎时间一种自我嫌恶的感觉涌上心头。他在做什么?居然看自己的侍从看到出了神?
就在封昊云蹙紧双眉,摇头想甩掉自己奇怪的念头时,睡梦中的任小龙突然伸手,在自己的脸颊上抓了抓,原本只是一个简单而单纯的抓痒动作,却让封昊云突然困惑地瞇起眼——
一直长在任小龙左边脸颊上,那块泛紫色的胎记,居然因为他刚才伸手抓痒的动作,竟掀起了小小的一块?!
封昊云为了确定不是自己看走了眼,重新弯下身,专注地凝视着任小龙脸颊上那块应该是”天生的胎记”.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指尖,挑起边缘翻起的一小块皮,见到了胎记之下的肌肤,与任小龙全身上下那种偏黑的肤色不同,而是一种淡粉嫩白、晶莹如玉的皮肤。
“原来是贴上去的……”封昊云将手指探到鼻间,闻到一股淡淡的药味,望着熟睡的任小龙,顿时明白这少年并不如自己所想象的这般单纯。
胎记是假的,一身微黑的皮肤也是假的,这个任小龙身上到底还有什么是骗人的?还有,他先前所说的,因为一场家变和父母分散,所以只得和哥哥从军这个故事,多半也是扯谎胡说的吧!
但根据方胜的回报,任剑飞的行为一切正常,事实上,在方胜信中的报告,几乎有一半以上都是在赞美任剑飞,说他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假以时日会是北羌军中的栋梁之材。是因为任剑飞将自己隐藏得太好,或是说他们还有什么其它的秘密?
“任小龙,接下来,我倒想知道,你到底藏了多少秘密——”封昊云喃喃自语,是保证,也是承诺,望着任小龙依旧沉睡的小脸,显然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秘密已经泄漏,封昊云勾起了淡淡的笑痕。
不管任小龙是谁,不管他将容貌弄丑、混到自己身边的目的是什么,他总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隔天早上,当任蝶衣发现自己居然睡在主帐地上,身上甚至还盖着一条毛毯的时候,吓得脸色发白,整个人差点从地上弹跳了起来!
“啊!”惊叫一声还不足以宣泄她的恐惧。完了完了!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而且哪里不好睡,居然睡死在主帐,这可怎么办?
她慌慌张张地爬起来,检查自己的衣服、检查自己的头发,最后用双手按上自己的脸颊。还好!脸上的胎记还在,全身上下都和睡着前一样,那么……封昊云应该没有察觉出什么吧?
自我安慰几句后,任蝶衣急忙地张望帐内,幸好他不在这里,要不然被他看到自己这种慌乱无措的模样,就算不产生怀疑,也会好好取笑一番。
“没事没事……我不应该自己吓自己……”任蝶衣喃喃自语,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趁封昊云还没回来的时候,赶快回到小军帐,将自己整理干净后再过来比较好。
就在她刚踏出第一步时,军帐的布帘”刷”的一声地被掀开,身穿军服的封昊云大步走进,在看到她的时候,微微挑起一道眉说道”瞌睡虫,你终于醒了?”
“封……封将军……早安!”任蝶衣结结巴巴,一双眼十分紧张地看着封昊云,希望从他的表情窥探一二,老天保佑!希望他什么也没发现!
“早?现在已经什么时辰了你知道吗?”封昊云一张脸似笑非笑,完全和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样、窥探不出情绪。再加上她心里产生了疑惑,总觉得经过这一夜,封昊云看自己的眼神,好象变得十分诡异!
“对……对不起!”任蝶衣连忙道歉,急忙想要离开这里。”我现在就去把早膳端来!”
就在任蝶衣急急忙忙地往外冲的时候,封昊云一手扣住她细小的肩头,稳住了他瘦小的身子。
“封将军?”任蝶衣紧张地眨眨眼,不知道他将自己拦下要做什么。
从前光是目测,就觉得他纤细瘦小,如今第一次亲手握住任小龙的肩,意外发现他比自己估量得还要瘦弱,明明这阵子让他劳动、逼他多吃东西,任小龙却依旧没长几两肉,这种情况对一个正在发育中的少年来说并不寻常,之前自己没仔细想,如今一旦产生了疑虑,所有的问题就接二连三的冒出来了。拥有这样一副纤细娇小身子的他,真是少年吗?
“你还有什么事要吩咐吗?”任蝶衣一双大眼因为对方不寻常的举动而产生了戒备,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
“我已经用过早膳了。”封昊云将他的迟疑与紧张看在眼里,噙起淡淡的笑。为了不打草惊蛇,他松开了手。”你先回去梳洗一下,让自己完全清醒后再回来报到。”
“是。”任蝶衣松了一口气,看来,封昊云还是和平常一样。
“小龙,等一等。”就在蝶衣重新举步要踏出军帐的时候,封昊云再次喊住了他,看着他停下脚步、浑身又紧绷成僵硬的模样。
“你不用这么紧张,你这种年纪的孩子本来一睡熟了就唤不醒,再说,我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惩罚你。”封昊云带着笑意开口,虽然任小龙浑身上下充满神秘,但自己实在不习惯看到他又恢复成最初浑身警戒的模样。
“是。”任蝶衣用力点头保证道。”以后我会注意。”
回到小军帐,打了一盆水迅速梳洗一番的蝶衣,也慢慢恢复了平静的心情;自己身上的伪装——没异样,封昊云今天早上的态度——虽然话多了点,但严格说起来,也没异样,看来伪装并没有失败,不过是自己太紧张了才是。
想通了这一点,心情也不似刚才的七上八下,再一次确定头发、衣服,脸上的胎记都弄妥之后,蝶衣满意地点点头,重新住主帐的方向走去。
接下来的事情,和十几天来没有两样,封昊云依旧在主帐里埋首处理文件,而她的工作,则是待在主帐里,一边擦拭盔甲、一边在旁边静候指示。
直到傍晚来临,封昊云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事情,抬头对任蝶衣说道:”晚一点我得回将军府一趟,明天下午才会回来,你不用跟着来,府里自然有仆役供我使唤。”
吩咐完,封昊云最后又体贴地提醒。”虽然只有一点时间,但也算是你的自由时间,你可以四处走走,就算是第一次的休假吧!”
“真的吗?”任蝶衣有些不敢相信。耶!原本以为当侍从就是像头牛一样从早工作到晚,现在居然有休假!虽然只有不到一天的时间,但她已经满足了!
“当然是真的,你现在就可以下去,晚膳也不用替我张罗,我回将军府用就行了。”封昊云挥挥手,十分大方地说道。”一直到明天下午,你都是自由的,看你要休息或是要去玩都可以。”
“谢谢。”任蝶衣毫不保留地给他一个大大的微笑,也不再多说什么,踩着愉快的脚步离开了军帐。
望着任小龙离去的背影,封昊云的嘴角,露出了若有所思的淡淡微笑。
突然空出的一段休假,却也让任蝶衣一时之间不知道要做什么才好。毕竟,这里又不是什么好玩有趣的地方,再加上剑飞也不在这里,真要她一个人到北羌的城镇去乱逛也没意思,不如趁这次机会,好好地洗个澡,自从进了军营以后,自己每次清洗身子都像在打仗一样,既紧张又慌乱,根本没时问好好清洗,现在终于有机会了,那么今晚她就轻轻松松地在溪边洗澡、玩水吧!
不过,这也要等封昊云真的离开军营,还有整个军营的人都已经熟睡了再进行,如此才算真正的安全。
决定了以后,任蝶衣开心地躺在小军帐的床上,闭起了眼睛,反正离晚上还有一段时间,那么,就先睡场好觉来打发这等待的时间吧!
一直到月亮攀升至夜空中央,那个不起眼的军帐布帘才被掀开,露出任小龙一张小小的脸蛋,他伸了伸懒腰、打了一个呵欠,这才缓慢地走出军帐。这些举动,却让始终躲在暗处窥探的那人,惊愕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不会吧!自己特别赏给他的假期,他居然就浪费在睡觉上面?!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封昊云还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当他煞有其事地派人穿上自己的盔甲、骑上自己的马回将军府,而真正的他则躲在暗处,看任小龙到底会利用这段时间去哪里,不管是去见某人,或是到某个地方,这都是他摸清任小龙底细的机会,堪称是一个完美的陷阱,但是,他怎么也想不到任小龙自傍晚回到小军帐后,居然就一直睡到了半夜!
但此刻不是惊讶的时候,说不定,任小龙就是趁着黑夜进行秘密的活动。方才在夜色里,他隐约看见任小龙的手上拿着一个包袱,往军营外的方向走去,封昊云不再迟疑,穿上夜行衣的高大身子彷佛融入了夜色一般,踩着无声的步伐、敏捷而小心地跟了上去。
越走,封昊云就越感到奇怪,越跟,心里的疑惑也就更深了;任小龙走路的姿态,根本就像是出外散步般的缓慢,时而停下脚步,抬头看看月亮,低头赏赏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跟着,封昊云听见了潺潺流水的声音,知道他们已经走到了位于军营北边的一条小溪边,他看见前面的任小龙停下脚步,放下手边的包袱,同时往另一边的草丛走去。
封昊云认定了那个包袱有问题,于是一个纵身来到附近,长臂一探就将任小龙放置在地上的包袱拿过来,迅速地解开来检查里面,顿时一双黑眸不可置信地瞪大——里头是一套干净的衣服,还有一些白色瓷瓶,他好奇地打开细闻,只觉得一阵阵淡淡药草香扑鼻而来,却无从判断里面的成分。
就在这个时候,封昊云听见另外一边的草丛传来些许声音,他迅速将手边的包袱放回原处,身子向后一退,同样也藏身在附近隐密的草丛之中,双眼谨慎地观察着……
直到草丛里的人现了身,封昊云只觉得胸口一震,几乎忘却了呼吸……

第五章

曾经猜想过,任小龙的脸上若是没有了胎记,应该会更俊俏,毕竟他的五官相当精致,就算皮肤有点黑、脸上有点残缺,但是那一双灵活的大眼睛就足以弥补这些。而在发现他的一切都是伪装以后,封昊云也曾经猜想,去掉脸上、身上的伪装,任小龙应该会好看许多,但是,从没想到……卸去一切伪装的”他”,带给自己的居然是这种惊天动地的震撼!
他那倔强的侍从——任小龙——根本就是一位拥有惊人美貌的姑娘家;褪去一身微黑色皮肤后,她真正的肌肤是一种润玉般白皙的晶莹肤质,俊俏的五官在褪去伪装的色彩后,露出了形同新月般的弯眉、以及灿亮如星的水眸,红唇在白哲皮肤的衬托下更显得艳红娇嫩,像是玫瑰花瓣一样动人,乌黑如丝的发也已经放下,如同夜色绸缎般垂在腰际,她不单美得惊人,更有几分弱质纤纤的娉婷。
若说眼前的美人还有什么不足的地方,那就是她的胸前依旧缠着一层层的布,看来她就是用这个方式隐藏身材的曲线,让他一直误以为任小龙真的是一名瘦弱的少年。
丝毫没有发现自己已成为被窥探对象的任蝶衣,依旧有着轻松的好心情,在草丛里用特殊的药膏搓去身上的染料后,她并不急着下水清洗,反倒是来到小溪边坐下,先是将双脚浸泡在水里面,冰凉的水让她发出格格的轻笑声,她满足地叹了一口气,这才慢条斯理地动手解开缠胸的布条。
这下子,原本躲在草丛里的封昊云不知道该把眼睛往哪个方向转,生平第一次感觉到左右为难;原本自己是打算一口气擒住任小龙,还有那个和任小龙在外面接头的家伙,没想到情况完全走了样,她只是来到小溪边净身,而他躲在这里窥看,活像是采花淫贼才会有的行径。
强忍住窥伺美人裸身的欲念,他别过头,直到听见逐步走进小溪里的任蝶衣,因为溪水冰冷而发出的尖锐喘息声时,他才转过头,看见她已经背对着自己,将整个身子浸泡在水里了。
就在任蝶衣猛打哆嗦,以带来的草药努力洗刷身体时,封昊云隐约听见不远处传来了一群人的脚步声。
封昊云疑惑地挑眉,这个时间怎么会有人往这个方向来?一双黑眸警戒地瞇起,打算在这里继续耐心等候,弄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就在封昊云低下身潜伏的时候,耳边依旧传来”啪啪啪”的打水声,他浓眉一紧、低咒出声。该死!他忘了还有一个”任小龙”!完全没有危机意识地浸泡在溪水里,甚至愉快地踢腿打起水来了。
朝这个方向而来的人马是敌是友他并不清楚,但唯一能肯定的,倘若他们在这里发现了一名貌美女子在夜间戏水,是绝对不会放过她的。就算任小龙一切的身分是假,就算任小龙身上还隐藏了许多秘密,但这些他都可以慢慢发掘逼问,无论如何,自己绝计不能放她一个人面对一切。
封昊云从地上拾起一块小石头,往任蝶衣的方向投了过去,小石头精准地掉落在她旁边的水池,发出了”扑通”的声音。
“谁?”原本在嬉戏的她身子一僵,立刻停止了所有的动作。
旋过身,任蝶衣神色紧张地左看右看,但是身后一片漆黑,完全看不到任何景物,更分辨不出刚才”咚”的一声是从哪里发出的。
耳边听着那群人的脚步声越来越靠近了,但泡在水里的任蝶衣依旧没有动静,封昊云轻叹一口气,一连拾起好几颗石子,”咚咚咚”地全部朝任蝶衣的四周扔去
就算是任蝶衣的反应再迟钝,也知道不对劲了。她脸色一变,打算尽快离开这个地方,就在她上岸试图穿衣服的时候,她听见了远处传来的脚步声、以及低微谈话的声音,一张小脸变得更白了,甚至来不及以布条缠胸,只是迅速抓起放置在地上的衣服,随便套上几件,急急忙忙地想离开这里。
所谓忙中生错,越是焦急地想离开这里,越是容易出错,不是脚去绊到衣服跌了一跤,就是包袱里的小瓷瓶因为太紧张而掉了出来。
“耶!这里有流水声,不如我们在这里歇一下吧!”
不止是脚步声近了,当任蝶衣听到不远处有人这么喊的时候,她依旧抱着一堆衣服半趴在地上,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任蝶衣似乎听见了有人莫可奈何的叹息声,正以为那是自己的幻觉时,突然有一道黑影从草丛里窜出,不仅搂住了自己的腰,还以迅速的动作捡起她掉落一地的东西,而后她感觉到自己的身子腾空飞起,不一会儿,已经躺在隐密的草丛里面了。
任蝶衣不可置信地用力眨眼,完全不知道方才一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即使在昏暗的夜色中,她依然能感觉得到,自己的背枕着略微湿冷的土地,而压在身上的,则是某个坚硬结实、还带有体温的躯体?!是谁压住了自己?任蝶衣慌乱地想大喊出声,却只发得出”呜鸣鸣”的细小声音,这才发现连嘴巴也被对方给紧紧抢住了。
完了完了!这次真的要莫名死在荒野里了!想到这里,任蝶衣拚命地扭动身子,试图做最后垂死的挣扎。
“噤声。”耳边传来一声低斥,低嘎的嗓音十分熟悉,像是在哪里听过。
任蝶衣停止挣扎的动作,很努力地在想,这熟悉的声音到底是属于谁的!嗯……不仅声音耳熟,就连他身上的气息,都似曾相识。这种感觉有点熟悉却又有点陌生,但并不属于剑飞,那么会是谁?
封昊云见到任蝶衣那种努力睁大眼,想看清楚到底是谁的模样十分有趣,如果不是有陌生人在附近徘徊,他相信自己一定会笑出声来。
等到双眼好不容易适应了黑暗之后,任蝶衣终于看清了横在自己身上,不单扣住自己的腰、更捂住自己嘴巴的,居然是……
“等这些人走了以后,我倒想听听妳的解释。”像是要加深她的恐惧似的,封昊云不怀好意地低下头,在任蝶衣耳边低语道:”为什么我的侍从到了晚上,就突然变成一个小姑娘了,任小龙……”
“轰”的一声晴天霹雳,任蝶衣像是被闷雷击中一样。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在最后关头救了自己,把她当肉垫一样压在地上的,居然是此刻应该在将军府里的封昊云!
“再赶一天路,应该就能到'裨夷'国了吧?”来到小溪边稍作休息的其中一人开口问道。”一连赶了好几天路,都快累死了,我只想快点赶到裨夷,将主子托付给我们的礼物交出,然后就能享受他们热情的款待!”
“喂!小声一点,这里离北羌的军营很近,我可不想惹麻烦!要是引出了北方之尊封昊云,那就糟了!”另外一人出声警告。
“就算封昊云真有你形容的这么神,他也不至于半夜不睡觉,跑来这个鬼地方闲晃吧?”最先说话的那人冷嗤一声,无聊地弯身掬水。
对啊!你不是说要回将军府吗?堂堂一个将军半夜在这里闲晃做什么?将对方谈话听进耳的任蝶衣,忍不住怒瞪了紧紧扣住自己嘴巴和身体的封昊云,以眼神提出控诉。
彼此彼此!妳不也在这里。封昊云咧嘴一笑,算是响应,停在她腰间的手略微施劲一捏,警告她不要再乱动,以免干扰自己专心。
“好了,休息够了就上路,不要说这么多废话!!”颇具权威的声音最后开口,以严厉的声音说道。”这件事要是办不好,惹得主人气恼,到时候不但连黄金都没了,就连大家的脑袋都保不住!”
原本说话的那几人面面相衬,只能耸耸肩,在喉头咕哝几句,但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这群人在小溪边又坐了一会儿,而后重新背起一包包沉重的行李,陆陆续续地离开了。
他们离开后,小溪边重新恢复了夜里的静谧,潺潺流水声、秋虫鸣叫,还有,草丛里十分不明显的闷哼声。
“痛!”这一声问叫,来自草丛里的封昊云,就在他思索方才那批人是什么来历的时候,掌心突然传来一阵刺痛,原来是被他捣住嘴的任小龙,用力挣脱开后,狠狠地咬了他一口!
“妳干什么?”封昊云怒瞪她一眼,掌心的肉差点就要被她咬下一块了。
“我快要被你压死了,快点起来!”任蝶衣冷哼一声,很努力地用一双大眼睛瞪着他。
方才为了不让那群人察觉他们躲在这里,他几乎是完全压在任小龙的身上,而当时由于情势紧张,并没有注意到其它的细节,如今危机解除了,封昊云这才注意到他们两人躺在地上的姿势有多么亲密、暖昧;她身上的衣服原本就没穿戴整齐,经过刚才的挣扎又散开了一些,衣襟滑落,香肩裸露,再加上她刚在小溪边净身,一股药草香,和着她身上淡淡的女性馨香,软玉温香,在月色的笼罩下,格外的魅惑诱人……
“让……让我起来啦!”出于直觉,任蝶衣觉得此刻封昊云看她的眼神有了转变,之前,不过就是把她当成一个小鬼,而现在,即便是在夜色中,她还是感觉到那两道像是炽烈火焰般热切、让人浑身不自在的目光。
封昊云察觉到紧贴着自己的身躯微微发颤,知道此时夜凉露重,并不是盘问的好地方,于是他松开手,按捺住想继续贴住她馨香肌肤的强烈渴望,将她从地面上拉起来,出其不意地伸手点住她身上的麻穴。
“喂!你干什么?”任蝶衣哇哇大叫。太过分了!居然点住了她的穴道!
“只是要确定妳不会逃跑。”封昊云不以为意地开口,动手将她的衣服拉好,跟着像扛一个布袋般将她扛在肩上。
“封昊云!你不要太过分了!”身上被点穴,又像一袋米似地被人扛着,任蝶衣气愤地大喊大叫,觉得彻彻底底被侮辱了!
“再出声我连妳的哑穴都封住。”封昊云用力一拍她的臀部,含笑警告。”不过话说回来,我们现在要回军营里去,妳要是不怕身分被拆穿,那就继续大喊大叫吧!”
想到自己衣衫不整地被人扛回军营,那多丢脸,不如就认命地假装自己是个包袱,默默被扛回去比较不丢脸,任蝶衣想到这里,乖乖地闭上了嘴巴。
“乖孩子。”封昊云轻笑出声,扛着任蝶衣离开了。
回到主帐里,封昊云肩膀一斜,将捆成像包袱一样的任蝶衣卸下,虽然他已经尽量将动作放轻,但是很显然的后者完全不领情,以一双喷火的眼睛怒瞪着他,像是在指控他的暴行。
“'任小龙',现在开始解释。”封昊云伸手解开她的穴道,后退几步,双手环胸,一副得不到答案绝不罢休的模样。
“有什么好说的?你真是我见过最……哈啾!”任蝶衣正打算义正辞严地指责时,才刚开口,却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完全破坏了她想展现出的凶狠模样。
“给妳一桶热水、一灶香的时间,然后我要全部的答案。”封昊云弯下身逼近她,近得几乎要抵到她红通通的鼻尖时,他缓声开口道。”这是我对妳最后的耐性和仁慈。”
任蝶衣张口欲辩解,却看到封昊云遗憾地摇头说道:”不准讨价还价,我现在就让人送热水过来。”
甚至不给她响应的机会,封昊云再次退开身子,欲走出帐外要人准备热水,临走前,他再次转回头,向来含笑的眼瞳染上了前所未有的凝重,平静地说道:”对了,刚才在小溪边,还记得那些人说过我是怎样的一个人吗?”
任蝶衣皱眉,不明所以地摇头。她只担心自己倒霉被逮到了,哪有心思管其它人在做什么、说些什么。
“北方之尊,是北羌这里的人给我的外号,知道我是怎么赢得这个外号的吗?”封昊云淡淡开口,黑眸紧锁住她秀丽绝伦的小脸。
“只要是敌人,我绝对不会心软,不管对方是谁。”封昊云慢条斯理地说道。”而我最痛恨的就是欺骗,明白吗?”
扔下这样一句明显的威胁后,封昊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不多也不少,在一柱香的时间过后,封昊云重新回到了主帐。
经过一桶热水暖身,任蝶衣的气色看起来比刚才好了许多,白膂透明的脸颊染上些许晕红,及腰的长发编成两条长辫垂在耳后,或许是因为身分已经曝光,她并没有费事在脸上涂了一层颜色,就连那两块胎记也没贴上,虽然脂粉末施,身上也穿著侍从的俭朴衣服,但依旧掩盖不住她绝色的容貌。
任蝶衣双手交握端正坐好,美丽的小脸虽然努力维持平静,但实际上内心已经七上八下,一颗心更是紧张得彷佛要跳出胸口,虽然刚才已经预先想好了说词,但也不是有十足的把握能过关。
“开始吧!”封昊云在她对面坐下。不可否认地,她是自己生平见过最美丽的姑娘,但若是她以为能用美人计逃过一切,那么就大错特错了。
“开始什么?”任蝶衣抬头,秀丽的小脸露出了不明白的表情。
“任……任小龙也不是妳真正的名字对吧?妳欠我一堆解释,妳可以从自己的名字开始说起。”封昊云示忌她可以开始了。
“当然不是真名,哪有父母会将自己的女儿取名为小龙?你会吗?”任蝶衣轻哼一声,显然觉得这是一个很无聊的问题。
“那么妳真实的名字是什么?”
“蝶衣,我叫任蝶衣。”这次她十分干脆地说了出来。
封昊云点点头,等着任蝶衣继续往下说,但是她在说完口自的名字之后,就闭起嘴巴,睁着明亮的眼睛望着封昊云。
“就这样?”封昊云危险地瞇起眼。这个任蝶衣痣是大胆,在自己的身分被揭露之后,反倒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封大将军?你到底要我说什么?一次讲清楚好不好!”任蝶衣先发制人,深吸一口气,将刚才想好的辩解词一股脑儿全部说了出来。”军营里从来没有女人,这点你同意吧?我和剑飞从小相依为命,既然他要从军,我当然也得跟过来,而既然要混入从不收容女人的军营,最好的方法当然就是假扮成男人喽!这不叫欺骗,这叫尝试着生存,不对吗?”
封昊云不语,只是继续听着她滔滔不绝、似是而非的歪理。
“皮肤抹上药草、贴上胎记,当然就是不想引人注意,脸上多了这两片伪装,其它人连看都不想多看我一眼,自然不会识破我是女儿身,这一切都是为了剑飞啊!你不能否认他是个人才,既然想要剑飞这个优秀的人才,当然也得跟着接收我这个优秀的姊姊,虽然说……我是用了一点小手段混进来。姑且撇开性别不谈,你不能否认,我一直是个尽心尽力的侍从吧!”说完这样一大串话之后,任蝶衣这才闭上嘴,露出了一副”你能奈我何”的表情。
封昊云单手撑着下巴,认真地思索任蝶衣方才的解释。她所说的话不无道理,如果听信了任蝶衣的辩解,那么先前许多疑点都得到了答案;为什么任剑飞始终对她不放心,为什么她对粗重的工作这么不在行。但反过来想,就是因为任蝶衣的说词太理直气壮、太过完美了,反倒让自己觉得其中还隐藏了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是实话?”封昊云挑高一道眉,再次确认。
“当然。”任蝶衣毫不犹豫地大声回答。封昊云发现的,仅是自己女扮男装的部分,至于其它的事情,在身分没有被揭发以前,她才不会笨得自己承认哩!永远只解释被发现的部分,不作多余的解释,这才是聪明的作法。
“我暂时相信妳,其它的,等任剑飞回来以后,就能弄明白了!”封昊云做出结论,毕竟,除了她其实是女人的身分之外,任蝶衣确实没有做出什么窥探机密、意图捣蛋的确切行为,若是和方才在小溪边逗留的一群人来看,他们是奸细的嫌疑还比任蝶衣大上许多。”他们再过半个月就会回来,这段日子妳先在我的将军府住下吧!”
封昊云做出了有生以来最宽大的裁示,没有将她像好细一样关起来,反倒是将她视为部属的家眷来看待。
“什么?你不能这么做!”任蝶衣猛然站起,十分急切地恳求道。”你不能赶我走!难道,你不能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继续让我留在这里当侍从吗?”
“为什么?”封昊云挑高一道眉,这是自己听过最奇怪的要求了。在确定她是女儿身之后,他绝对不可能让她继续担任侍从这个工作的,尤其在见识过任蝶衣绝美的容颜之后,更是再也无法将她当成侍从来使唤。
“因为我喜欢侍从这个工作!”任蝶衣急忙扯出一个小小谎言。
“是吗?”封昊云皱眉,很显然地无法相信这个过于明显的谎言。
“当然!而且我也喜欢待在你身边。让我留下来,你是北羌人人仰慕的将军,能在你身边当侍从,是我最大的荣耀!真的!”任蝶衣软声开口,不假思索地吐出更多的谎言,一双水眸充满了楚楚动人的柔媚。好不容易摸熟了封昊云的作息,要她现在中途放弃,绝对不可能!
“任蝶衣……”封昊云低唤她的名字,不单是踏前一步,同时以一种专注、莫测高深的目光望着她。明明知道她是为了某种目的不择手段地扯谎,但在听到”喜欢”这个字眼的时候,自己的心依旧不受控制地一震。
封昊云专注的目光让任蝶衣手心里开始冒汗,完全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一般人不是都喜欢听赞美吗?怎么她赞美了封昊云,他却是这种阴阳怪气的模样?
“怎么啦?”随着他一步一步地逼近,任蝶衣出于直觉地后退,直到背后抵住了东西,她才知道自己退到了帐内的角落。
封昊云缓缓伸出手,双手平展将她困在自己的臂膀之间,微微低下头,黑瞳半瞇,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望着她。
“妳知道,一个貌美少女随便对一个成年男子说出喜欢的字眼,会造成什么后果吗?”他低头,以低嘎的声音说着,决心给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女子一个教训,一让她知道随口扯谎会有什么危险的后果。
“嘎?”任蝶衣用力眨眼,不知道该怎么响应。事实上,虽然方才在小溪边和封昊云贴得很近,但是当时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但此刻不同,一张纯男性的阳刚脸孔就在眼前,就连他温热的呼吸都喷在自己的脸颊上,让她既紧张又不安,一颗心更是疯狂地跳动着。
“真的喜欢我?那么妳一定不介意我这么做吧?”以指尖挑起她的一撮发,慢条斯理地摩掌她细致的脸颊,看着她透明白皙的肌肤,渐渐染上了一层漂亮的晕红。
望着她紧张而紧绷的反应,封昊云低笑出声,伸手扣住她小巧的下巴,低声道:”不过妳放心,对于仰慕者,我向来是很大方的。”
低下头,他毫不犹豫地吻上任蝶衣两片像花瓣的红唇。
四片唇贴合,吞噬了任蝶衣张口惊呼的喘息声。此时此刻,再也无关是要给她教训或是惩罚,封昊云只是顺从自己见到她时就产生的渴望,她的唇好香好甜,美好得超乎自己的想象,也让他想要得到更多……
扣住她下巴的手指微微施劲,迫使她张开嘴,烫热的舌尖顺势探入、汲取红唇中的甘津,以诱惑的姿态激发她的反应。
任蝶衣被他吻得几乎无法呼吸,更不敢相信自己的初吻,就这样被封昊云给夺了去,她努力以双手捶打他的胸膛,但两者之间的力量毕竟相差太悬殊,非但没能让他离开,反倒让两人之间更加贴近了。
一直到封昊云结束了这个火热的吻,他才抬起头,看着早已瘫软在怀中的任蝶衣,他努力压抑自己的欲念,以紧绷的声音开口说道:”记住这个教训,如果妳不是真心的,就千万不要随便说出口,后果不是妳能承担的。妳不能留在这里当侍从,因为我不会再将妳当成侍从看待。”
任蝶衣眨眨眼,显然还未从刚才的亲吻中恢复过来,一副不知道身在何处的迷惘模样,只觉得体内窜起了一团火,烧得她浑身好热好烫!
“我……我一定要留在这里……”任蝶衣双颊通红,好不容易开口说话,却依旧是同样顽固的答案。
就在封昊云浓眉一紧,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的时候,怀中的任蝶衣已经身躯一软,昏了过去……

第六章

突如其来的一场高烧,让任蝶衣再次住进了封昊云的将军府。
经过大夫的诊断,任蝶衣会发高烧,源自于长期劳累,复又染上风寒,最后又受了某种程度的刺激,才会突然的晕倒。
听完大夫的诊断,封昊云觉得难辞其咎;不管是长期以来的劳累,或是染上风寒,这和担任他的侍从有极大的关系,在他以为蝶衣是男孩的时候,他不断地让”他”做一些粗重的工作锻炼体力,造成了过度劳累,而每晚到小溪边以冷水净身,也是为了掩饰身分,至于最后一项”某种程度的刺激”,指的应该是那个吻吧!三项病由既然全部都和自己脱离不了关系,那么他就必须负责,所以封昊云将蝶衣带回了将军府,让她在等待任剑飞回营的同时,能好好地调养身子。足足睡了一天才醒来的任蝶衣,睁开眼发现自己睡在柔软的床铺上时,美丽的小脸升起了浓烈的失望。
“可恶!居然趁我昏迷的时候将我送回来!”任蝶衣不甘愿地低咒出声,隐约记得自己最后在主帐里昏倒了,不过封昊云实在太不够意思,她都开口请求了,居然还是将她送了回来。
就在这个时候,”呀”的一声,房间门打开,走进一名圆脸奴婢,她见任蝶衣醒了以后十分高兴,端了一碗药走进来。
“小姐,妳终于醒了,这碗药我已经来回热了好几次,妳快喝下吧!”她笑着,将药端到任蝶衣的床前。
“不用了,我又没有生病。”任蝶衣看了一眼那碗浓黑、发亮的药汁,坚定地摇头。
“小姐,这是大夫开的药方,将军吩咐我们,如果妳醒了,一定要让妳喝下这药的。”圆脸奴婢有些为难地开口。
“是吗?妳叫什么名字?麻烦妳找将军过来,我有话想对他说。”
“奴婢叫小菊,呃……将军吩咐过,小姐必须先喝下这碗药,才能用膳,如果小姐喝了药,之后才能用热水梳洗、也才能见将军。”名唤小菊的奴婢有些迟疑,但依旧将所有封昊云的交代背诵出来。
“可恶!”任蝶衣气得捶了床铺一下。那家伙把一切都算得好好的,像是早就算定了自己的反应似的,虽然很不甘愿,但现实就是这么残酷,睡了一整天的身躯,不但饿而且渴望洗个热水澡,反正君子不吃眼前亏,喝一碗药又不会要了命,不如就暂时屈服吧。
任蝶衣臭着一张脸,一把接过那碗药,仰头一口饮下,虽然药汁苦得让她想掉泪,但她的表情很镇定,将碗递回给小菊,很认真地说道:”那么就拜托妳了,小菊,我需要热水沐浴、然后用膳,最后要见封昊云。”
“是,小姐!”小菊记下了任蝶衣要求的顺序,收起空碗退了出去。
任蝶衣的头两项要求,很快就有了响应,在沐浴净身之后,热腾腾的饭菜随即端上,在享用了丰富的一餐之后,任蝶衣坐在房间里的圆桌前面,耐心地等着封昊云的到来。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久得任蝶衣甚至快要打瞌睡了,封昊云始终都没有出现。
“这太夸张了,要摆架子也不是这么摆法!”失去耐心的任蝶衣忍不住站起身,决定自己出去找人。
偷偷将门打开一条缝,任蝶衣发现门外居然有看守的家丁!开什么玩笑!难道封昊云把她当成犯人关着吗?她不悦地蹙紧眉头,决心要亲自到军营里找封昊云理论。
打定主意后,任蝶衣翻箱倒个,找了一套男装换上,再将头发束成发髻,然后小心翼翼地将窗户打开,对着守在门口的两名家丁的方向,全神贯注地开始施展唯有青翼族之人拥有的——召唤风的能力!
“呼”的一声,平地上卷起了一阵诡异的怪风,朝着两名家丁直冲而去,吹得他们不但睁不开眼,就连身体也快要被吹得离地了……
“啊!”两名家丁死命抱着身边的柱子稳住身体,完全没有注意到任蝶衣趁此机会打开房门,以最快的速度溜了出去。
等她顺利离开后,突袭两名家丁的怪风也骤然停歇,两个人面面相观,完全不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更不知道房间里的人,早已偷偷溜出了将军府。
凭借着记忆,任蝶衣不一会儿已经回到了军营,不过情况和之前似乎有些不同。放眼望去,营里的士兵不是在擦拭盔甲武器,就是在操枪演练,整个军营里明显地弥漫着一股紧绷的气氛。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有战事发生了吗?
任蝶衣往封昊云的主帐奔去,才到帐门口,就被看守的士兵给拦下来。
“来者何人?将军在里面开紧急会议,闲杂人等不得进入。”看守的士兵严厉喝道。
“我是将军的侍从任小龙。”任蝶衣说出自己的身分。随即暗呼一声”糟糕”!忘了把皮肤涂黑、也忘了贴上那两块胎记,难怪他们不认识自己了。
“你是任小龙?嗳,不管是不是,将军已经下令,谁也不能进去。”他毫不客气地动手将任蝶衣推开,出声警告。
“喂!”任蝶衣被他推得后退几步,只得开口喊道:”不让我进去也行!那至少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要打仗了吗?”
“稗夷国领军突袭,偷袭了由方胜率领、驻扎在五百里外的军营,将军正在里面和其它人商量对策!”看守的士兵以凝重的语气开口。”你不过是将军的侍从,不用出兵打仗,回你的军帐去吧!”
突袭方胜的军营?!那么……剑飞也遇到危险了?!任蝶衣脸色一白,整个身子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而摇摇欲坠。
不行!现在不是崩溃的时候,她非得赶到剑飞身边,确定他平安无事才行!任蝶衣迅速下了决定,立刻回到自己的小军帐,找到了依旧保存完好的小瓷瓶,重新为自己的皮肤抹上一层颜色,同时再贴上两片伪装的胎记。
拿起铜镜,确认由自己已经从任蝶衣,再次成为了任小龙。
但不同以往,这次就算顶着任小龙的身分,却不能让封昊云发现自己的存在,于是蝶衣再次步出军帐,往准备粮草的伙头军方向走去。
“我是将军的侍从任小龙,是将军要我来这里帮忙的。”任蝶衣编出一个合理的理由。混入搬运粮草的队伍里是最恰当的,不但能够跟着上战场,又不容易被封昊云发现。
“别说这么多了,快点帮忙搬粮草上马!”负责的伙头军看也不多看她一眼,只是挥手继续指挥着。
“是。”任蝶衣露出了小小的笑容,立刻上前准备工作,同时在心里面暗自为任剑飞祈祷:剑飞,你一定要撑住啊!我很快就会过去帮你了!
一刻也没有延缓,经过几个时辰之后,封昊云率领的大军从营里浩浩荡荡出发了。稗夷军的突袭由于太过突然,再加上方胜这次率领的士兵多半是新兵,原本只是要带他们去前线实习作战,没想到居然遇到了突袭,封昊云深怕那群新兵抵挡不久,于是亲自率领援兵,同时打算狠狠给稗夷军一个教训。
这次封昊云率领的,全是身经百战的勇士,就连行军的速度,也快得惊人,虽然说任蝶衣是跟在负责粮草的军队殿后,但是这种严苛的行军速度,也让她吃不消,若不是一心挂念着任剑飞的安危,恐怕她早就撑不住倒下了。
在急行了将近三百里后,军队才有了第一次休息时间,任蝶衣已经累得连吃东西的力气都没有,只是缩着身子窝在简陋搭起的军帐里睡觉,才刚闭上眼,就被人以粗鲁的力道摇起。
“喂!你不是将军的侍从吗?怎么在这里贪睡?”一名伙头军认出她的身分,皱眉说道。”快!还不快点为将军送晚饭!”
“耶?”任蝶衣吓了一跳。为封昊云送饭?那不是和自投罗网一样吗?”不……不必了吧!将军吩咐过,战争时候要共体时艰,他不需要侍从,所以才要我来这里帮忙的啊!”
“封将军的大公无私大家都明白,但是现在已经扎营休息,将军一定也累了,你这个侍从不去他身边服侍着,居然还躲在这里睡觉?”伙头军瞇起眼不满地开口,瞧任小龙这模样,分明就是想偷懒嘛!”现在就给将军送饭去,不然小心我修理你!”
说完后,伙头军还作势举起拳头,摆明了要是他敢摸鱼就试试看!
任蝶衣苦着一张小脸,慢条斯理地撑起酸软的身子,没想到她过于缓慢的动作再次惹恼了伙头军,他大步向前,一把抓住任蝶衣的肩膀用力摇晃道:”一看到你这种有气没力的样子就让人生气!”
“不要……不要摇啊!”赶了一整天路,再加上滴水未进,任蝶衣此刻早已经头晕目眩了,根本禁不住这名大汉的手劲摇晃,她眼前一花,”咚”的一声再次晕了过去。
“喂!小子!”伙头军也吓了一跳,不过随便摇两下,他甚至没出拳头啊!怎么这小子就昏倒了?!
“怎么回事?”其它的士兵闻声进入,看见了昏倒在地上的任蝶衣。
“我什么也没做!”伙头军连忙摆手澄清。”我只是要他为将军送饭,然后他就晕倒了,不关我的事!”
众人面面相衬,最后下了结论。将军的侍从昏倒了,那么当然是送交给将军来处理了!
当封昊云在帐内正研究地形图的时候,帐外传来了通报声:”将军,您的侍从昏倒了!”
“什么?”封昊云一愣,踩着大步掀开布帘,果然看到了一脸苍白、昏迷不醒的任蝶衣。这是怎么回事?她不是在将军府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将军,这是您的侍从任小龙。没错吧?”由于封昊云的脸色十分难看,就连抱着任蝶衣的士兵都觉得有些害怕。
“是她没错。”封昊云咬牙切齿地开口。
眼看封将军的眼中似乎要喷出火了,该名士兵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将任蝶衣抱入帐内放置在软榻上,立刻又退了出去。
直到帐内剩下他们两人时,封昊云心情复杂地走到软榻前,注视着任蝶衣略微苍白的面容。这个丫头疯了吗?身体尚未痊愈,居然做出逃离将军府、再次混入军营的疯狂行为,她到底在想什么?
“任蝶衣!醒来!”封昊云坐到软榻上,又惊又怒的情绪无法宣泄,决定把她叫起来骂一顿,或许能消一点气。
躺在软榻上的任蝶衣完全没有反应,向来灵动的眼紧闭着,小小的脸蛋更丧失了之前的活力。封昊云皱眉,伸手轻轻触碰了她的额头,却被其上的高热给吓了一跳。
该死!她又发高烧了!封昊云低咒出声,旋身走出帐外,大喝道:”传军医到我帐里来!”
呜……好热……好难过……谁来救救她啊!昏昏沉沉的睡梦中,任蝶衣觉得好象有一把火在体内烧着,浑身上下,四肢百骸,每个地方都好病好痛,她想开口喊救命,但是嘴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谁来救救她啊!就在她内心吶喊的同时,一阵苦得吓人的汤汁灌入了口中,即使是在睡梦中,她也在抗拒这种嗯心的味道,”呸”的一声,她用力将口中的苦药全部都吐了出来。
可恶!明明她都痛得这么难受了,是谁还拿这种嗯心的东西灌她?要是等她醒来,非得好好教训这个可恶的人不可!这个念头才刚闪过,刚才那个苦得吓人的汤汁又来了,不过,就在她想如法炮制,将苦药吐出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嘴巴根本动弹不得,除了苦药之外,好象还有什么热热的、软软的东西覆盖住了自己的嘴巴,每次她挣扎着要将药汁吐出时,那个东西就会将苦药顶回她口内,不管怎么尝试都是同样的结果,意识昏沉的她,只坚持了几次就再也没有力气反抗,在睡着前的最后一丝意识是,她乖乖地将苦药全数吞咽下去……
当任蝶衣重新睁开眼,发现在自己的肩膀附近,多了一只不属于自己的手,扎实而坚硬,甚至有细毛覆盖在上面,那绝对不会是自己的手!她用力地眨眼睛,想确定那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但是不管她怎么眨眼、怎么瞪视,那只手始终存在着,而除了这只多出来的手奇怪之外,还有一件更诡异的事情,就是在颈背附近,似乎还有另外一个呼吸声,那是一种缓慢而平稳的呼吸声,像是练过武的男子才会有的规律呼吸声。
哈哈!怎么可能?自己怎么可能会和一个男子睡在一起呢?任蝶衣在心中安慰自己,这应该是一场噩梦,只要闭上眼睛重新睡一觉,这些奇怪的事情就会消失不见了!
带着这样的念头,任蝶衣重新闭上眼睛,就在这个时候,原本置于自己肩膀的手,却突然往下移动,危险地停在她的胸前,修长的指尖滑过她双峰的位置,跟着,像是有意识一般,自动地在她胸前收拢。
“啊——”任蝶衣再也无法欺骗自己这是一场梦,发出了尖叫声。
下一秒,任蝶衣身后的人有了动作,即使是半梦半醒,他仍然凭借着本能拿起放在枕头旁的长剑,摆出防御的姿势。
用力眨眼,眼前没有敌人,自己也不是在战场上,持续发出那种可以吵醒死人叫声的,是与他躺在同一张软榻上的任蝶衣!
“闭嘴!”封昊云一抹俊颜,厉声命令道。将手中的长剑放回枕边的同时,也再次躺回床上,先是伸手摸向她的额头,确定已经退烧后,动手一把捣住任蝶衣的嘴,同时长手长脚地将她当成棉被般紧紧夹在怀中,警告道:”看在我守了妳一个晚上,同时两天没睡觉的分上,闭上嘴,等我睡饱了,我们再慢慢算这笔帐。”
“呜呜……”任蝶衣试着想抗议,但是封昊云完全不理会,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再次沉沉地睡去。
一直到封昊云睡饱,已经是大半天以后的事了。像是意识到自己怀中搂的不是棉被、而是任蝶衣,他扯开一抹懒洋洋的笑,还坏心地以新生的胡渣摩娑她气得通红的脸颊。
“妳的烧退了?”睡饱了以后,封昊云的心情显然相当不错,伸手拍拍她的脸颊,随即放开被他当了一晚上被子的任蝶衣。
一旦得到了自由,任蝶衣迅速从床上翻身坐起,小手紧抓着衣服,以控诉的目光怒瞪着他。
“瞪着我做什么?”封昊云明知故问地开口。”我好心分出一半的床位给妳,难道没有一句谢谢?还是妳宁愿睡地上?”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任蝶衣依旧紧绷着脸,没好气地问道。
“妳为什么会在这里?这是个好问题,因为我也想知道妳为什么在这里。”封昊云双手盘胸,好整以暇地将她的问题扔回。”如果我的记忆没有退化,那么我记得将某人安排在将军府养病,只是我怎么也想不到那个某人会蠢到又回到军营来,明明体力不够、身体也还没康复,却偏偏喜欢逞能,最后还昏倒让人送了过来,浑身发高烧不打紧,累得我照顾一晚上,现在病好了,那个某人居然还问我为什么她在这里,这不是很奇怪的问题吗?”
“你!!”任蝶衣胀红了脸,却想不出反驳的话,只能恶狠狠地继续用目光攻击他。
封昊云轻叹一口气,就算她不说,自己也猜得到任蝶衣跟来的目的,自然就是为了任剑飞。现在情况紧急,他也不想追问任蝶衣是怎么溜出将军府,又是怎么混入军队里的,既然她已经跟了过来,那么自己唯一该做的,就是确定她不会再惹麻烦。
“蝶衣,过来。”封昊云对她勾勾手,示意她向前。
任蝶衣紧绷着脸,没有任何动作,只是一脸警戒地望着他。
“要是妳想待在这里,就乖乖听我的话!”封昊云再次开口,以权威的声音命令道。
任蝶衣知道他说到做到,只好硬着头皮走向前,停在他的面前。
“我知道妳担心任剑飞,就如同我关心方胜一样。横在眼前的是一场战争,并不是什么好玩的游戏,现在是非常时期,如果我让妳以侍从的身分留下,那么妳能保证乖乖不惹事?”封昊云点出事情的重要性。”我现在必须全心专注在战事上,没时间分心注意侍从,也没时间处理侍从惹出的事情,妳能向我保证,这段时间会安分地待在我身边,注意好自己的身体,不惹麻烦不惹事?”
他相信,若是派人将任蝶衣强制送回,这个古灵精怪的丫头不知道又会想出什么奇怪的方式逃走,倒不如让她留在身边,避免她惹出其它的麻烦。
“如果我保证,你会让我留下?”任蝶衣不确定地问着。
“是,如果妳乖乖地不惹事,我就让妳留下。”封昊云提出交换条件。
“我保证。”
任蝶衣笑开脸,开口保证道。再一次以任小龙的身分,成功地留在封昊云身边了……

第七章

为了防御北羌这个皇朝最北边的城市,苍龙皇帝派遣封昊云长期布下重兵镇守在这里,封昊云的将军府,设在北羌城镇的外围,而军营则是设在将军府的外围,驻有十万精兵,而在北羌重军的外围,又设下了五个军事点,每个军事点布下两万到三万的士兵,如此一层又一层,捍卫着北羌这个城市。
这次遭到突袭的,就是最外围五个军事点之一”北峻”,同时也是地形最险恶的一个地方,四周都是悬崖峭壁、造型奇异的山谷,而裨夷这个小国地处偏远,国内的领土多半也是属于这种险峻的地形,或许就是这个原因,他们选择了与自己国土地形最类似的北峻,作为第一个攻击的地方。
自从封昊云允许任蝶衣以侍从的身分留在营里后,两个人的关系有了些许微妙的改变;或许是体谅她身体尚未完全康复,所以她表面上虽然是顶着侍从的身分,但其实根本没有再做耗力气的工作,不管是白天或是夜里,她都待在封昊云的身边。
在白天赶路赶得太急的时候,封昊云会将她拉过来共乘一匹马,身旁的将领虽然觉得奇怪,但是一看到封昊云紧绷的面孔,以及任小龙因为疲倦而苍白的脸时,所有人都聪明的闭上嘴巴。
到了晚上,封昊云会体贴地将洗澡水让给她先使用,而后,在他严格的监控下,他会看着任蝶衣用饭、吃药,如果她拒绝,封昊云就会威胁说:如果她不听话,就将她绑在最快的一匹马上送回北羌去。
由于两人共享一个帐棚,而封昊云又摆出了一副:我是这个帐棚的主人,绝计不可能让出床位的坚硬态度,同时以略带嘲笑的语气告诉她,自己对瘦小干瘪的小鬼头没兴趣,她在床上唯一的功能不过就是一床被子,还是最不保暖的那种。如果是平时,任蝶衣早就为了这些无礼的言语和他拚命了,但现在毕竟是非常时期,她需要跟着封昊云找到剑飞,再加上北方的夜里实在寒冷,睡在封昊云的身边,就像多了一个火炉在身边,不单温暖而且让人心安。
而封昊云也确实做到了他的承诺,睡觉的时候,最多是把她当成棉被般紧紧搂在怀中,并没有任何失控的行为,而被当成被子的任蝶衣,起先会挣脱抗拒,但是当夜里冷风一吹,她的身体又像是有自主意识般重新回到封昊云的怀中,在他沉稳的心跳声中睡去。
几天之后,在封昊云的帐棚里,任蝶衣第一次看到了所谓的行军图;青色的圆点代表北峻驻军,红色的点代表敌军裨夷,而从这张行军图来看,情况并不乐观,因为青色的点已经被四颗红色的点逼进了山谷之中。
“我们赶得及对不对?”任蝶衣有些担心地开口。
“这几天我们日夜赶路,为的就是以最快的速度赶到裨夷军的后头。”封昊云从小桌上拿起八个蓝色的圆点,分别贴在红色圆点的后面,四颗朝红点的方向,另外四颗则是反方向进行,正是朝埤夷国的境内行进。放置好之后,他开口解释道:”再两天,我们就会到达这个地方,方胜退到山谷是正确的决定,那个地方易守难攻,一时之间不会有危险,只要我们大军赶到,一半解围、一半进攻稗夷,应该就能将他们一举歼灭。”
任蝶衣对于军事战略似懂非懂,虽然听封昊云分析得有道理,却依旧担心任剑飞的安全,毕竟,他被困在孤立的北峻驻军里,要是拧夷军捉起狂来,不惜同归于尽,那不是更危险?
“咦,这条通往山谷的小路,不就是我们今晚驻军的位置吗?”任蝶衣仔细地看地图,指着上面说。”如果我们走这条小路,不是更快到达北峻驻军那里,更快帮他们解围吗?”
“通往山谷的小路太小,大军如果要依序通过,势必要花上一段时间,再说,倘若我们以这种方式救援,虽然可以快一点支持他们,但是却失去了将稗夷军一网打尽的机会,如果等他们逃回裨夷重新部署,到时候恐怕又是一场硬仗。”封昊云迅速推翻她的想法。
“但是……”任蝶衣欲言又止,始终觉得哪里不对。
“救援确实很重要,但打一场有意义的战争更重要,我的职责就是评估所有的状况,然后作出正确的决定!”封昊云以平淡的语气说完,伸手抬起她忧愁的小脸安慰道:”放心吧!我对方胜有信心,他绝对可以撑到那时候。”
说完之后,他将行军图收好,轻拍她的肩膀催促着:”夜深了,快去睡吧!明天还要赶路。”
夜里,任蝶衣睡得相当不安稳,在梦中,她看到了一群身穿盔甲、手持长剑的人围成一个圈圈,而被困在圆圈里面的,是浑身都是伤痕的任剑飞!
“剑飞!快逃!”任蝶衣在梦中扯着喉咙大叫,但是不管怎么拚尽全力,口中就是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她试着想冲向前警告,但同样的,自己的双腿像是被某种看不见的东西缠住似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一群人举起手中的长剑,凶狠而残忍地往任剑飞的胸口刺了过去——
“不!”任蝶衣大喊一声,一身冷汗地从噩梦中惊醒过来,她伸手捣住脸,这才发现脸上布满了恐惧的泪水。
原来是一场梦!任蝶衣转过身,看见了封昊云依旧在身边熟睡着,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中的不安却更深了。自己从来没作过这种梦,难道,这会是一种预兆,表示剑飞真的有危险了?!
任蝶衣起身,打算换下被汗水浸湿的衣服,在经过桌子的时候,注意力被上头的行军图给吸引了。她停下脚步,望着之前封昊云曾经和自己讨论过的那条通往山谷的小路,他是说过”不适合大军行进”,但是,倘若只有她一人前去,却是一条能最快到达剑飞身边的快捷方式吧!
她有些不安地回头,朝封昊云的方向看了一眼,见他依旧睡得很沈,任蝶衣在心中作出了决定,她将刚才换下的衣服用力撕下一小块,拿起桌上的毛笔,将她所需要的地形图,一五一十地画了上去。
翌日,当大军出发不久,任蝶衣就策马来到封昊云的身边,表示自己的头很晕,希望能到后面军医那里拿一些药。
“是吗?真的很不舒服吗?”封昊云不疑有他,先是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关心地问道。
“嗯。”任蝶衣有些心虚地低下头。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封昊云确实对她很照顾,容忍她的任性与一切,想到现在居然又要再次对他撒谎,内心实在觉得不安。
“那妳快点去吧!!如果真的不舒服,就待在军医那里,不用赶到前面来。”封昊云体贴地吩咐。
“好。”任蝶衣柔声应道,抬起头,像是要把他的面孔牢牢记住那般望着他。
“丫头,别这样看着我,我的名声已经因为妳变得够难听了!”封昊云咧嘴笑道,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自从他将任蝶衣带在身边,以一种寸步不离的方式守着她之后,军营里已经陆续传出北方之尊封昊云,其实是有断袖之癖的人,虽然没人有胆子当面这么说,但是投注在他和任蝶衣身上的目光,全都是充满了疑问与不解,疑问的是,封昊云是否真的喜欢男人;而不解的是,他为何谁不选,偏偏选了一个其貌不扬、身材瘦小的少年当对象!
任蝶衣点点头,因为他温柔的关心而红了眼,知道自己此时若是不离开,就再也来不及了!她紧咬着下唇,掉转马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一直到傍晚部队扎营的时候,封昊云才知道任蝶衣失踪这个消息!
由于他左等右等,都不见任蝶衣回返,心里担忧蝶衣该不会在军医那里病倒了,所以他甚至等不及回营换下盔甲,就直接到军医的帐棚里,却怎么也想不到,迎接自己的居然是这个一让人震惊的答案!
“封将军,属下确实一整天都没看到任小龙。”军医据实回答,望着封昊云瞬间转为铁青的脸,心里觉得有些害怕。这段日子以来,他是最清楚封昊云有多关心他的侍从的人,如今那任小龙居然瞒着他不告而别,如果让封将军找到了,不知道那个孩子是不是能承受他的怒气啊!
该死!她居然再次逃了!自从确认了任蝶衣擅自离开的事实后,他整个人,就像是干柴瞬间被点上火一样,怒意像是燎原大火般,僻哩啪啦地在身体燃烧着,烧去了他向来自傲的理智,也烧光了他所有的自制力。
整个人除了愤怒之外还是愤怒,气她再次毁掉了自己对她的信赖,气她不相信自己而选择任性妄为,气她不顾自身的安危,气她再次往危险的方向直奔而去。
他不知道任蝶衣是怎么做到的,但她就是该死地成功了!
由胀红转为铁青,最后凝聚在封昊云脸上的,是一种让人胆寒的杀气,夹带着熊熊的怒火,他踩着大步离去,命令士兵去传唤所有的将领到他帐内集合,宣布紧急命令。
所有的将领来到了封昊云的帐内,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封昊云依旧铁青着一张脸走出来,穿著盔甲重新跨上战马,以不要命的速度往反方向奔去。
接着参与开会的将领们陆续从帐棚内走出来,伸手挥开战马留下的尘埃,他们依旧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会让一向冷静的封昊云失去了理智!
方才在军帐里,封昊云新的指示简单而明白;要他们带领大军依照计划前进,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在明天抵达、展开攻击,而他则是走小道入山谷与方胜的北峻军会合,里应外合,务必要一口气歼灭稗夷军、彻底瓦解他们!
“嗯,看来这次稗夷军的突袭真的惹恼了将军!”其中一名将领开口。
“我说那是因为方胜被困在山谷里,所以将军才会临时改变作战方法。”另外一个人提出自己的意见。”方胜副将是将军的义弟,他会心急也是人之常情啊!怪不得、怪不得。”
“不对啊!我跟在将军身边的时间最久,以前也发生过同样的情形,那时候方胜遭遇的凶险比这次还要危急,可是将军也没现在这么着急啊!”第三人也提出了自己的见解。
北羌军的将领们,就这样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封昊云前所未有的异常行为,但是始终整理不出一个完整的解释,最后却得到了一个共识,那就是不管激怒了封昊云的是稗夷军抑或是其它人,那个人最好开始祈祷吧!
毕竟他激怒的,可是拥有北方之尊封号的封昊云啊!一只凶猛的老虎已经是够吓人的,更何况,这只老虎此刻已经失去了平日的理智,谁要是惹了他,那么后果绝对是惨不忍睹的……
浑然不觉自己即将被猛虎吞噬的任蝶衣,驾驭着马匹,以平稳的速度在山谷间前进着,一边低头研究着手边绘制的地形图。
一整天下来,除了偶尔停下来让马匹休息之外,蝶衣大部分的时间都在赶路,虽然地图上标明这是一条快捷方式,但是真的走起来,还是需要一段距离。
她向来是个随遇而安的人,就算一开始对欺骗封昊云感到有些内疚,但是经过一整天下来,她也慢慢地把这种内疚的心情给拋开了。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觉得最重要的事情,对封昊云来说,最重要的是打败裨夷军,而对她来说,当然就是把剑飞的安危摆在第一位。
抬头望了昏暗的天空一眼,任蝶衣轻叹一口气,此刻封昊云应该发现她私自离开了吧!他一定很生气,但身为领队的将军,就算气得快要爆炸了,也不可能赶来追赶她吧!但是为了避免秋后算帐,她应该赶到剑飞的身边,在两军开战之前与剑飞先行离开,只要不被封昊云找到,就算他气得跳脚也莫可奈何吧!
带着这样乐观的念头,任蝶衣将马匹绑在树下,拉起了预先准备好的睡袋躺好,但或许是少了封昊云的体温和心跳声,今晚她不管怎么调整睡姿,却始终无法入睡,最后就在这种复杂的心情下,迷迷糊糊地度过在山谷里的第一夜。
隔天起了个大早,任蝶衣略微整理衣服后重新上马,继续往山谷的方向前进。
直到快要接近正午的时候,任蝶衣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了急奔的马蹄声,她有些困惑地回头,远远地,就看见一团灰黄色的尘暴,显然是有人将胯下的马催促到了极限,才会有这种尘土飞扬的效果。
“啧!骑得这么快赶去投胎吗?”任蝶衣微微蹙起眉头,冷哼一声,转过马头骑到旁边等待,打算让这团尘暴先行通过,免得被对方的快马染得一身风沙。
“达达达”狂奔的马蹄声越来越近,眼看尘暴中那一人一马从远而近,在两匹马擦身而过的同时,任蝶衣不甚感兴趣地抬眼,与那人的视线对个正着——
“嘎!”这一看之下,吓得任蝶衣差点跌下马来。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那个在尘暴中,像疯子一样赶路的,绝对不会是那个人!
“任蝶衣!”像是晴空中劈下间雷般的怒吼声在平地响起,宣告了来人的身分,正是她认定了绝对不可能会出现的封昊云!
“妈呀!我一定是在作噩梦!”任蝶衣小脸一白,虽然口里这么念着,但双腿已经往马腹一踢,将马头掉转成另外一个方向,准备溜!
“任蝶衣!”一身风尘仆仆的封昊云又爆出一声怒吼。该死的女人!到了这个节骨眼,她以为自己还逃得掉吗?
“老天!拜托让我逃过这一劫吧!我以后一定会作好人的!让背后的人消失吧!要不,让我消失也行啊!”任蝶衣言不及义地祷告,更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求什么,一心只希望能逃开。
但很显然,老天爷并没有听到她的祷告。封昊云胯下的战马,不一会儿已经赶到了任蝶衣的身边,她心里更急了,正打算将马头再转换方向逃走时,一只男性的手臂已经迅雷不及掩耳地抓住了她,什么反应也来不及做,封昊云已经像一只大鹏鸟般从天而降跳上她的马,一手扣住她的腰,一手接过了拉扯缰绳的工作。
任蝶衣依旧不死心,想也不想地就往下跳,封昊云想不到她顽强至此,但同样的,他也不打算放弃,铁臂般的双手紧紧抓住任蝶衣的腰际,跟着她一起滚下马。
“啊!”任蝶衣惊叫一声,这股由上而下的冲劲,让两人在地上滚了好几滚,最后好不容易打住时,两个人已经变得像泥人一样狼狈。
睁开眼,任蝶衣发现自己再次像肉垫一样被封昊云压在身下,不过他并没有将全身的重量往下压,反倒是撑起手臂将她困住,一双眼闪着前所未见的怒气与风暴,看来好吓人。
“呃……我可以解释……”任蝶衣润了润唇,试着想开口缓和这凝重的气氛。
“闭嘴!”封昊云直接打断。
“刚才尘土飞扬,我以为是什么盗匪,不知道是你,所以才跑的。”明知道他很生气,但任蝶衣还是忍不住辩解。
“我说闭嘴!”封昊云利眼一瞪,压根儿不相信她扯的谎言。
整整赶了一晚的夜路,一直到现在情绪都还是紧绷的,虽然她就在自己的怀中,虽然她是完好无缺的,但从昨晚就累积起的不安与焦虑,依旧像是火焰般焚烧着自己的心,望着身下依旧眨着无辜眼睛的任蝶衣,他不知道自己应该狠狠教训她一顿,或是该把她吻得头晕目眩,再也无法开口说出让人生气的话。
“我知道你很生气,但是……如果你有注意到四周,就应该发现我们的马已经跑远了,如果不找回来,那不是很麻烦吗?”任蝶衣忍不住提醒道,希望转移他的注意力。
封昊云瞇起眼打量了她半晌,这才翻身坐起,撮手到唇边,吹了一记响亮的口哨。不一会儿,训练有素的战马已经乖乖地回来了。
光是一个简单的口哨,就能把马叫回来,真是太炫了!任蝶衣露出羡慕的眼神,开口问道:”你要不要再吹一次看看,说不定我的马也会回来。”
封昊云冷哼一声,压根儿不理会她,只是翻身上马,轻喝一声策马前进。
不会吧!任蝶衣不可置信地眨眼,他就这样走了?!千里迢迢赶来,就只是为了把她的马赶走,把她弄得像泥人一样脏,留她一个人在这里山自生自灭,拍拍屁股就走掉了?
“封昊云!”任蝶衣从地上狼狈爬起来,忍不住放声大喊。
但他像是完全没听见似的,只是无情地往前继续前进。
“可恶!”任蝶衣气红了眼,随手抓起一把沙用力扔,但这种孩子气的行为只不过让自己吃了一鼻子灰尘,并无任何实际的效果。
眼看封昊云的身影越来越小,确实是那种一去不回头的模样,任蝶衣无力地坐在地上,委屈的泪水已经淌下脸颊,伸手去抹,一不小心连沙子都揉进眼睛,激出更多的泪水,那模样说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她不知道在原地哭了多久,接着,熟悉的马蹄声再次响起,任蝶衣泪眼迷蒙中,只看到封昊云不知何时已经去而复返,还带回了自己的那匹马。
“上来。”封昊云策马来到她面前,面无表情地伸出手。
任蝶衣这次没有再逞强,乖乖地握住封昊云探出的手,后者微一使劲,轻松地就将她拉上马,将任蝶衣安置在她唯一所属的位置——他的怀抱。
“你要带我去哪里?”任蝶衣仰起哭花的小脸,好奇问道。
“不管去哪里,我都不会再让妳离开我。”俊脸依旧紧绷,封昊云做出这样的保证之后,双腿一踢,搂着怀中的任蝶衣离去。
不管去哪里,我都不再让妳离开我。
不知道为什么,封昊云说出的这句话就像是咒语一般,始终缠绕在心头,带来一种温暖、甜蜜的感觉。
这种温馨甜蜜的感觉,一直持续到封昊云带着她到附近的一条小溪,各自将身上的灰土沙尘洗净为止,等到她将两人的湿衣服披到树上风干,随即感觉到一堵温热坚实的胸膛自身后贴上她,热切渴求的吻袭上她耳边时,任蝶衣这才猛然明白,封昊云这句话真正的涵义——要她成为他的女人!
“等……等一下……”任蝶衣慌乱地想阻止他的热情,但是封昊云根本不给自己拒绝的机会,更不让她回头。
坚实的腿从后面挤入任蝶衣的双腿之间,半强迫她坐在自已结实有力的大腿上,由于这种坐姿根本无法保持平衡,任蝶衣惊呼一声,只能伸直双手扶住眼前的树干,跟着,她感觉到封昊云轻笑了几声,伸手撩起她的发,低下头将湿热的吻印在她纤细的颈项上。
任蝶衣低喘出声,抖得像是风中落叶一样,身子明明在发抖,但是每个他吻过的部位,就像是被火烧灼过般烫人。
“妳将我一向公私分明的规矩都破坏了,让我扔下军队,像个疯子一样追着妳过来,妳说,我该怎么惩罚妳?”低嘎的声音像是爱语,在任蝶衣耳边徘徊不去,最后张口咬住了她细致的耳垂。”妳这个折磨人的丫头……到底要让我担多少心?”
“啊!!”任蝶衣浑身一震,抖得更厉害了。想反驳,但是他的吻……他的话,都让自己又热又难受,让她根本无法像平日一样迅速反驳。
像是尝够了她颈项的甜蜜,封昊云热切的唇逐渐往下移,从肩膀到手臂,而后回到她光滑如玉的背后,而同时间,他的手也十分合作地慢慢扯下蝶衣围在胸前的布巾,粗糙的男性手掌,毫不迟疑地罩住他渴望已久的丰盈,修长的指尖夹住了艳红如梅的顶端,戏谵地轻扯揉捏着,直到它们在自己的掌中绽放……
“别……不要这样……”任蝶衣胀红着脸无助地甩头,不知道怎么形容他在出口己身上制造的疯狂感受,羞得想伸手制止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做。”现在……现在不行!我们还要救剑飞……”
身后的封昊云动作一顿,像是终于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他埋首在她如云的发丝里,努力平静自己几乎决堤的情欲。
几个深呼吸之后。当封昊云再次抬起头,已经恢复成平日冷静的模样,他体贴地将任蝶衣转过身,强迫自己以不带任何欲念的方式重新拉起刚才被他扯下的布巾。”等这件事结束后,我们就成亲,以妳这种爱招惹麻烦的性格,不把妳绑在身边我不放心。”
“成亲?”任蝶衣瞪大眼,像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似的。
“怎么?妳不愿意?”封昊云傲慢地挑高一道眉,丝毫没有半分求亲的诚意,反倒像是在下达命令一样。
“是你说过绝对不会对一个干瘪清瘦的丫头有兴趣的!”任蝶衣怒瞪他一眼,想起了他曾经说过侮辱人的话语。
“妳还记得?”封昊云倾身,一双眼含笑地望近她的双眼,说道:”小丫头,我撒谎,要是我不这么说,妳怎么肯心甘情愿地睡在我旁边?”
任蝶衣倒抽一口凉气,不敢相信他撒了谎,居然还一副沾沾自喜的模样。
“你……你又不喜欢我,干么要娶我?你总是对我生气。”任蝶衣有些不确定地开口。他从来没开口对自己说过什么喜欢的话,每次不是大呼小叫,就是咆哮连连,既然这么讨厌她,干么还要娶她?
“如果我不喜欢妳,干么骑了一整夜的马、像个疯子一样地找妳?”封昊云挑眉,觉得她提出了一个再愚蠢不过的问题。
“我怎么知道?说不定你只是要带回我偷骑走的那匹马。”任蝶衣垂着脸,努力隐藏嘴角扬起的笑意。
像是看出了她小脸隐藏的得意,封昊云大步向前,伸手用力将她按在胸口,以莫可奈何的声音说道:”现在整个军队的人都以为我封昊云有断袖之癖,我的名声已经全毁在妳手上了,不把妳带回去解释清楚怎么成?”
任蝶衣格格笑出声,同样也伸出双手环住他的腰,将小脸紧紧埋在他的胸前,感受着这股直冲心头,既甜蜜又喜悦的感觉……

第八章

两人骑马穿过快捷方式来到山谷最深处,已经是半天以后的事情了。
封昊云将早已经预备好的信号弹,往空中发射,告知方胜自己已经来到附近了,不一会儿,空中出现了另外一种颜色的信号,这表示对方已经接收到讯息,很快就会派人出来迎接。
“怎么了?先前急着要见任剑飞的是妳,现在为什么这么紧张?”在等待的同时,封昊云注意到任蝶衣脸上的表情除了急切,尚有一丝的不安。
“我……我还是以任小龙的身分进去比较好。”任蝶衣开口。见到平安无事的剑飞当然是最好,但是她突然想起若是剑飞看到卸除了伪装的自己和封昊云在一起,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如果他很生气,那怎么办?
“为什么?”封昊云有些困惑,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还想隐藏什么吗?
“因为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们不是还要和裨夷军作战?那现在就不宜让剑飞分心,他要是知道……知道我已经以真实的身分和你在一起,会很生气的。”任蝶衣咬着下唇,十分为难地开口。
虽然才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却足以改变许多事情,在她见识到封昊云许多不同的面貌之后,要被他吸引是很容易的事情,在自己与他相处的这段日子里,她甚至早就忘了当初的任务;是奉了赫连靳宇的命令,前来调查封昊云的。
虽然说,将来在见到赫连靳宇,自己的报告会是肯定封昊云这个人,但是在面对任剑飞的时候,她却不知道要怎么述说自己与封昊云关系的改变,喜欢上自己要调查的对象,剑飞会对她很失望吧!
“嗯,等有机会我再告诉他,这样比较好。”任蝶衣点点头,很快地从随身包袱中取出了伪装的道具,抹上伪装的肤色、伪装的胎记,匆忙整妆之后,她转头对封昊云问道:”如何?我手边没有镜子,是不是已经变成任小龙了?”
封昊云正想开口,却听到附近传来脚步声,他直觉地将任蝶衣拉到身后保护,抽出手中的长剑,预先戒备着。
“大哥?”从树林中走出来的,是整整一个月不见的方胜,而走在他后面的,则是任蝶衣牵肠挂肚的任剑飞。
方胜在看到封昊云之后,脸上露出狂喜的表情,接到信号弹时,他知道是援军赶到,却怎么也想不到是封昊云单枪匹马出现在这里。
封昊云下马,欣慰地握住方胜的手,虽然对自己的义弟有十足的信心,但是看到平安无恙的他,内心依旧十分高兴。
“剑飞!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任蝶衣一下马,就以最快的速度向任剑飞奔去,直接扑进他的怀中。”我好担心你!!”
“我没事。”任剑飞有些困窘,不习惯在众人面前被热情地拥抱。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离开吧!”方胜说道,带领着封昊云等人沿着密道,再次回到了他们扎营的地方。
方胜带着封昊云离开,讨论接下来的攻击计划,而任蝶衣则是跟随着任剑飞,来到了一个安静、可以私下谈话的地方。
“剑飞,你怎么了?为什么用这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等到姊弟两人独处的时候,任剑飞没有说话,只是以一种怪异的眼神望着她。
“妳没有要对我坦白的事情吗?”任剑飞轻轻摇头,一副”我早知道会出事”的懊恼表情。
“坦白?你在说什么啊?”任蝶衣不明白地问。
“妳不会真的要我相信,封昊云千里迢迢赶到这里,身边甚至没有军队,就只带着你这个侍从,是因为你抵得上千军万马吧!”任剑飞﹂双明亮的眼睛直直望着她,不以为然地说着:”他知道妳是女孩子了,对不对?”
“当然不是!再说,我的伪装一直很成功,他怎么可能知道?”任蝶衣被弟弟的精明吓了一跳,但依旧顽强地辩解。
任剑飞重叹一口气,缓步走到任蝶衣的面前,伸手将她脸颊两边的胎记都撕下,带着嘲讽的语气说道:”那么告诉我,妳是怎么说服封昊云相信脸颊两边的胎记会自行变换位置呢?”
“啊!”任蝶衣伸手捣住脸颊。糟了!都怪自己一时情急,居然将两片胎记贴反了。”反正……反正他也不常看我,根本记不住我脸上的胎记嘛﹂”
“蝶衣,妳这种'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个性还真是一点都没变!”任剑飞摇头叹气。在谎言被拆穿以后,依旧能面不改色扯谎的,也就只有她能做到了。
“好嘛!他是知道了,但是又没有怎样,瞧!我这不是毫发无伤地站在你面前。”任蝶衣依旧笑嘻嘻地,试图以四两拨千斤的方式带过这个话题。
任剑飞冷冷看了她一眼,根本不相信她说的话。”知道了,然后他什么也没做?就大大方方地接受了自己的侍从是个姑娘这么简单?”
任蝶衣回想起封昊云所做的种种,俏脸一红,事实上,他确实做了很多事情,但是这些都不是能和剑飞讨论的内容。
“我没脸回去了,妳一剑杀了我吧!”任剑飞一看到任蝶衣那种羞涩的表情,顿时哀嚎出声。这下完了!要他怎么回谷里对爹娘交代?任务尚未完成,任蝶衣却先喜欢上了那个人!
“喂!你不要一副大祸临头的表情好不好?”任蝶衣蹙眉,如果自己说出了封昊云已经向她求亲,那么剑飞不就要口吐白沫昏倒了!
“你们谈完了吗?”当封昊云走近时,就看到一脸无辜的任蝶衣,以及抱着头猛摇晃的任剑飞,他以目光向蝶衣无声问道:妳都告诉他了?
任蝶衣不知道该摇头还是点头,毕竟自己说了一些、也隐瞒了一些,这样应该也算是坦白了吧!
“任剑飞,我们接下来要讨论突袭的计划,你也过来听。”封昊云开口,以正经的口吻说道。”如果一切顺利,今晚我们就能将裨夷军一网打尽了。”
接下来发生的,就和封昊云预期的一样;北羌的大军分成两路,一路绕到了裨夷军的后面攻击,另外一路则是攻进裨夷的境内,而驻守山谷里的北峻驻军在封昊云的带领下,堵住每一处山谷的进出口,负责歼灭每一个被北羌军击败、往山谷里逃的残军败将。
不到两天的时间,北羌军就大获全胜,封昊云留下三万军队驻守裨夷国,等候他们签下降书,而后带领着其余的军队,浩浩荡荡准备返回北羌。
胜利的滋味固然甜美,但封昊云内心依旧有着困惑,毕竟多年来裨夷国都十分安分,为何这次会有突袭的举动,这次的战争,和先前自己在小溪边,无意间听到的那段对话有关系吗?
带着心中的疑虑,封昊云的大军在半个月后终于返回北羌了。
一回到北羌,封昊云立刻带任蝶衣回将军府,吩咐婢女为她梳妆打扮,换上一件最美丽的衣服,战事既然已经平静,他打算实践当初的承诺,迎娶任蝶衣为妻,而要她换上女装到军营走一趟,则是要澄清自己有断袖之癖这项谣传。
当蝶衣穿著一身蓝色女装走出时,封昊云只觉得呼吸一窒,一直知道她是美丽的,却不知道她在细心妆扮过后,却是这种倾国倾城的美貌。
婢女并没有将她的长发梳成发辫,反倒是让它自然垂下,极有巧思地在顶端绑上缀有铃铛的白色丝缎,随着她步伐的移动,还会发出叮叮当当清脆的铃铛声。
“妳好美。”封昊云将她揽人怀中,低头在她额心印下一个吻,开始后悔要将她展现在众人面前这个决定。
“是吗?你不觉得这声音叮叮当当的好奇怪,我又不是行走沙漠的骆驼。”任蝶衣有些不满意地抱怨。
“和妳在一起,真的不会无聊。”封昊云朗笑出声,重新牵起她的手,以一种心满意足的姿态离开了。
刚踏入军营,还来不及向众人宣布任蝶衣的身分,却见到方胜一脸匆忙地奔到他面前。
“怎么了?”
“大哥,快!来了一个不得了的贵客,他在你军帐里。”方胜低声向封昊云禀告。
“贵客?会是谁?”封昊云眉心一紧,一时之间也猜不出有谁会在这个时候来拜访他,虽然有疑惑,但是他依旧带着任蝶衣往主帐走去。
一踏入主帐,封昊云就看到一名身穿白衣的男子背对着自己,他的个子不算高,双手交握在身后,还握着一柄手工精致的玉扇。
听见有人踏入的声音,身穿白衣的男子缓缓转身,露出一张比女人还要美丽、堪称是俊美无俦的面孔。
俊美男子漆黑的眼瞳先是停在封昊云身上半晌,而后移至他身后的任蝶衣,优雅的唇微扬,扯开一抹淡淡的笑意。
任蝶衣抬首,看清楚对方的长相时,忍不住惊呼一声,吓得脸都白了。是赫连靳宇——当朝的皇太子,更是他们凤族人效忠的对象,但是,他怎么会来这里?
“蝶衣?”封昊云将任蝶衣的不安看在眼里,看来她不但认识这个人,而且还十分怕他,这是怎么一回事?
“你就是封昊云?”白衣公子”唰”的一声抖开玉扇,在面前搧了搧,噙着淡笑说道。”在来这里的路上,我已经听过许多关于你的事情。”
“阁下是谁?”封昊云浓眉一紧,不喜欢对方这种故弄玄虚的态度。
“我是谁?”白衣公子淡淡一笑,从衣袖中掏出一块由紫玉雕成的环形玉佩。”认得这块玉吗?”
“封昊云参见太子殿下!”封昊云弯身行礼,认出了这块紫玉制成的环形玉佩,乃是皇太子赫连靳宇才能拥有的”紫龙玦”.
“免礼。”赫连靳宇将玉佩重新收好,缓步在帐内行走着。”看来父皇将北羌交给你是对的,你将这个地方管理得不错。”
“承蒙圣上恩宠,这是属下应该做的。”封昊云不卑不亢地回答。”但不知太子殿下此次驾临,有什么事情吗?”
“耶?封将军你这么说就太见外了。”赫连靳宇有些不悦地蹙眉说道。”你都要娶走我的人,还和我这么见外,老实告诉你,我来这里,就是来向你讨杯喜酒的。”
“太子殿下的人?这是什么意思?”封昊云一愣,直觉地转头望着任蝶衣,只见她整个人摇摇欲坠,脸色更苍白了。
“就是你身边这位美丽的小蝶衣啊!她和任剑飞都是我的人。”赫连靳宇淡笑说道。”这一、两年我的身体好多了,所以父皇特地派我到北羌这个军事重地来看看,但之前我还有其它的事情在忙着,抽不开身,所以先派我的人来这里看看,了解一下状况。”
无视于封昊云的面色转为凝重,赫连靳宇继续说道:”希望封将军不要介意才好,毕竟你管理北羌十多年,位高权重,京城里有不少小人还在父皇面前嚼舌根,说你私通北方小国、图谋不轨,为了还将军一个清白,我派了他们来这里探探底,果然将军是清白坦荡的优秀人才,我回去定会禀告父皇,将那些嚼舌根的人全砍了。”
封昊云由原先的震惊,转为震怒,当他再次转头面向任蝶衣时,一双黑瞳再无任何情绪,只有一片冰冷的鄙夷。
好,很好,原来这就是事情的真相,任蝶衣居然是太子派来的密探,潜伏在身边好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的!从头到尾,她对自己都没有一句真心话,就连他已经交出真心,打算娶她为妻了,任蝶衣却始终没有透露真正的身分。
“想不到我让蝶衣来这里,反倒意外促成一桩姻缘。”赫连靳宇感觉到两人之间一触即发的紧绷,有趣地挑高一道眉道。”封将军,你可不能责怪小蝶衣,如同你效忠父皇一样,小蝶衣则是效忠于我,你该不会拿这点责怪她吧!”
“不会有婚礼!恕属下有眼无珠,不敢高攀任蝶衣。”封昊云语气冰冷地开口。他不介意娶一个孤女,也不介意娶一个身世平凡无奇的女子,但就是不能娶一个从头到尾都在欺骗口自己的女子!
“你这么说太过分了,那你要小蝶衣怎么办呢?”赫连靳宇连连摇头,叹口气道。”看来我把事情搞砸了,不如我一让你们两个单独谈一谈,等确定有喜酒喝了,再叫人喊我一声吧!”
说完这些话之后,赫连靳宇率先离开了。
帐内的气氛僵凝到了最高点,任蝶衣张嘴试着想开口解释,但好几次话到了喉头却又吞了回去。封昊云背对着自己,背影看起来既冷漠又生疏,散发着冰冷的怒意。
“封昊云……”任蝶衣向前一步,终于鼓起勇气开口。先前好几次,他不是也都在生她的气吗?但后来都原谅她了,说不定这次也一样,只要自己先开口,或许……他愿意听。
“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任蝶衣深吸一口气,既然身分已经被赫连靳宇说出,那么不如就将所有的事情都坦白吧!”或许你曾经听过,当今皇帝的天下,有大半是冷皇后与她的族人一同帮忙打下的,所有的族人在皇朝建立后各自引退,但是离开前曾经对皇后立誓,凤族人所有的忠诚,都只献给冷皇后一人。而太子殿下是冷皇后所生的皇子,举凡是他的命令,我们凤族的人都必须遵守。”
见封昊云依旧没有回头的打算,任蝶衣眼睛一红,但强迫自己不能哭出来,以平静的声音继续说道:”在没来这里之前,我确实想着无论如何要达成任务,那么就可以成为族人的骄傲,可是……在遇到你以后,什么任务使命我都忘光了,这是真的……我没有半点想欺骗你的意思,只是,我找不到机会解释……我对你是真心的,你一定要相信我!”
“妳说完了没有?”封昊云以平淡没有情绪的声音开口。
“封昊云……我知道你很生气,气我骗了你,但是……”
“省省吧!我的答案不会改变,什么凤族人、什么太子殿下的心腹!我只有一个答复,那就是——高攀不上。”双手紧握成拳,封昊云咬着牙说出决绝的话语。
任蝶衣闭上眼,任由泪水不停地淌下双颊。而后怔怔地凝望着他的背影,或许,就是因为太了解他,所以她知道,无论如何封昊云都不可能会回头再看她一眼。
任蝶衣告诉自己应该死心了,悄悄脱下身上这件美丽的衣裳,原本是一件要带来幸福的衣裳,如今却变成了一项讽刺。抬起眼,最后凝望着封昊云的背影,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微笑,她踩着黯然的脚步离去。
她离开了!!当帐内不再有属于她的气息时,封昊云就知道了,他冷着一张脸转身,看到那件被扔在地上的蓝色衣裳。
双唇苦涩地抿起,封昊云的双手像是拥有自主意识那样,弯下身捡起那件衣服,在触碰到衣领上被泪水浸湿的痕迹时,他像是被火烫到般松开手,低咒一声,然后用力将它扔开。
当一脸悲伤的任蝶衣奔出主帐后,站在远处观察的赫连靳宇摇摇头,转身对身边的任剑飞不以为然地说道:”看!没事叫我去揭穿你们的身分做什么?现在小蝶衣哭成这个样子,你这个做弟弟的真差劲!”
“总比两人一头热的办婚事,最后被整个凤族的人追杀来得好吧!”任剑飞斜觑赫连靳宇一眼,经过这阵子的相处,他实在无法把赫连靳宇当成主子一般尊敬,毕竟,哪有一个主子会像他这样瞎闹、爱搅和的?
和赫连靳宇取得联系,是回到北羌以后的事情,他先将这次与裨夷国的战事约略报告了一下,再将这些日子以来观察封昊云的报告一起呈上,最后说出自己的姊姊任蝶衣与封昊云相恋的事情。
“虽然损失一个美人,但至少换得了封昊云的忠诚,这个交易倒还划算啊!”听完任剑飞的报告后,赫连靳宇做出了这样的评断。掌握了封昊云,就等于掌握了北羌,一旦北羌稳住了,朝中那些惹人心烦的老家伙,也就暂时变不出把戏了!
带着这样的心思,赫连靳宇大摇大摆地来到北羌,想捞一顿喜宴吃吃,没想到任剑飞却对他提出了说明真相、拆散两人的意见。
“为什么?封昊云这家伙不错啊!当你的姊夫不好吗?”赫连靳宇有些不明白地问着,随即诡异地笑道:”喔!我知道了,是你舍不得将小蝶衣嫁人,所以想拆散他们对不对?”
“你的笑话一点也不好笑。”任剑飞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叹口气解释道:”若真心想得到封昊云的忠诚,就不能有半点欺骗的行为,如果等他们成亲以后再说出任蝶衣的身分,到时候只怕封昊云会更愤怒,极有可能一辈子都不原谅蝶衣吧!这样才是最糟糕的结果!”
“看不出你这小子这么老谋深算,连以后的事情你都算好了。”赫连靳宇啧啧称奇。”看来以后青翼族的族长之位非你莫属了!”
“好了,现在不是胡闹的时候!”
“是!是!”赫连靳宇一张俊脸漾满贼笑。生平的嗜好不多,就属喜欢演戏和骗人,现下正好有一对人可以来耍耍,不尽情玩一下不是太对不起自己了?
所以,摸清楚大概情况的赫连靳宇才会突然出现在军营,一口气道破了任蝶衣与任剑飞的身分,成功地让封昊云暴跳如雷,甚至一怒之下说出了决绝的话语。
“喂!剑飞小兄弟,现在婚事泡汤,和成亲以后揭晓身分,让封昊云永远不原谅任蝶衣,两者之间的差别在哪里?不管哪一种,小蝶衣都很惨啊!”望着任蝶衣伤心哭泣的背影,赫连靳宇忍不住叹息。
“当然有差别,前者尚有转机挽回一切,后者就没机会了。”任剑飞十分有信心地保证说道。
“喔!你想到方法了吗?”赫连靳宇好奇不已。
“还没有!”
“嗟!那不是白搭!”赫连靳宇忍不住拿玉扇敲了一下任剑飞的头,抱怨道:”现在连喜宴都没得吃了,我要你赔偿……”
“怎么了?你想到方法了吗?”任剑飞看着赫连靳宇一双黑眸灵活的转动,一副狡猾奸诈的模样,就知道他又想到整人的点子了。
“剑飞小兄弟,来来来……把耳朵凑过来……”赫连靳宇笑得像狐狸一样得意,将任剑飞拉近,得意地说出自己的计划。
当赫连靳宇再次来到封昊云的帐内时,他先是看看四周,明知故问地开口说道:”谈判破裂?不会有婚礼了吗?”
封昊云不语,以沉默代替回答。
“封将军,感情这种事情谁也没办法勉强,过一阵子你遇到其它的女人,也就忘了,既然你不打算娶我的小蝶衣,那么,我将她送给别人,你不会反对吧?”赫连靳宇噙着淡笑,看着封昊云的身子瞬间变得僵硬无比。
“我就和你说明白吧!之前你带人灭掉的裨夷国,好巧不巧里面的皇族,和我的二皇兄是私交不错的朋友哩!不过捍夷军偷袭在先,就怪不得我们出兵讨伐,这一点你无须担心,毕竟封将军只是尽忠职守。”赫连靳宇以扇柄推推额头,转成苦恼的语调说道:”父皇虽是对你赞美有加,但二皇兄却相当恼你哩,他认为你不给对方谈和的机会就出兵,相当不恰当,所以二皇兄的意思,是要跟裨夷国讲和,而小蝶衣,就是我送给裨夷国和谈的礼物,不知道封将军有没有意见?”
原本面无表情的封昊云,在听到赫连靳字居然要将任蝶衣当成和谈礼物时,一张脸已经转为铁青。
“她既是太子殿下的人,属下无权过问。”封昊云紧绷开口,随即起身拱手说道:”属下尚有军务要处理,失陪了。”
“无妨,既然你还有事,我就不打扰了。”赫连靳宇淡淡一笑,挥挥手表示他可以退下,在封昊云就快抵达帐门口时,赫连靳宇又追加了一句:”那么时间就订在两天后,在北羌与裨夷的交界处和谈,你是北羌的代表,到时候你会出席吧,封将军?“
“属下遵命!”
直到封昊云离开后,赫连靳宇打开玉扇,将一双算计的眼眸藏住,似笑非笑地扬起嘴角道:”这下子,有好戏可瞧了。”
两天后,任蝶衣、任剑飞与赫连靳宇坐在马车里,在封昊云所率领的一小团军队护卫下,来到了俾夷国约定的地点。
就在他们抵达指定的地点后,裨夷国的主事者见北羌所有重要的人员都到齐了之后,向后方比了一个手势,云时间冒出了至少五十名的士兵,每个人手上拿着弓箭,瞄准的目标,正是封昊云一人。
“哼!你以为我们还会相信龙凌皇朝的人吗?你们这群专门破坏约定的小人!”主事者狂笑出声。”反正我们的国家也快灭了,不如我们同归于尽吧!放箭!”
一声令下,无数的利箭就像绵密的网对着封昊云射来,站在一旁的任蝶衣惊喘出声,直觉地冲向前将封昊云扑倒,同时间施展出操控风的力量,卷起一阵强风,让空中所有的利箭都失去了准头,纷纷插入两人身边的土地上。
“呼!”任蝶衣松了一口气,却发现封昊云以一种奇怪的眼神望着她。
“可恶!大家上!”裨夷国的人原以为会一击成功,怎么也想不到居然没有一支箭射中目标,于是把心一狠,命令所有人蜂拥而上,决定要来个同归于尽!
“我说封将军,现在可不是含情脉脉的时候,敌人要砍过来啦!”赫连靳宇摇着玉扇,慢条斯理地提醒。
“这就是凤族人的力量吗?”封昊云问道,忽然想起了当初在竞技台上,一道怪风解救了任剑飞的往事。”这么说,妳之前告诉我的是真的,不是说谎?”
这是自封昊云发觉真相后,第一次听见他以这种平和、不带轻蔑的语气说话,任蝶衣的眼眶一红,再一次坦承自己的真心。”我是说过很多谎,但是……但是我真的喜欢你,封昊云……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眼看震天价响的吶喊声越来越逼近,赫连靳宇终于忍不住向前,再次提醒道:”我说两位,要甜言蜜语,也要等击退这批人再说啊!﹂”
封昊云露出了多日来的第一个微笑,抬头对赫连靳宇说道:”稗夷国言而无信,我也收回答应的事,这份和谈的礼物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这有什么问题,把这些碍眼的人除掉,我今晚就帮你们主持婚礼。”赫连靳宇拍胸膛保证。
“一言为定。”封昊云从地上爬起来,低头温柔地在任蝶衣的唇上印下一吻,抬头笑道:”我不会不要妳,这一辈子都不会。”
说完这句允诺之后,封昊云将任蝶衣推到任剑飞的身边,拔起腰间的长剑,与士兵冲向前,打算一口气击败裨夷国的士兵。
“我说的没错吧!提早坦白,事情还是会有转机的,他只是在气头上,只要想明白就行了。”任剑飞转头,对赫连靳宇提出始终不明白的问题。”不过,你好象早就算准了稗夷国的人会反悔,为什么?”
当初赫连靳宇仅是提出要将任蝶衣当作和谈礼物,进而逼迫封昊云承认自己的心意,结果却演变成现在这种意外的局面,虽然效果一样,但赫连靳宇也未免太料事如神了吧!
“刚才那个人不是说了吗?他们虽是蛮夷之邦,却最讨厌破坏约定的人,既然吃亏上当过一次,怎么可能和我们和谈?”赫连靳宇淡笑地回答。”反正稗夷本来就是我想除掉的国家,早灭晚灭,没什么差别。”
“吃亏上当过一次?这怎么说?”任剑飞更好奇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就是我二皇兄允诺了要送给稗夷国一批奇珍异宝,但不知怎么的,那批货始终没有到达稗夷,不然你以为他们好端端干么出兵攻打北羌,就是一口气咽不下去啊!”赫连靳宇轻描淡写地描述经过。
“等一等!你带来的那批,说要给蝶衣当嫁妆的,该不会就是……”任剑飞像是想通了什么,无限震惊地问道。
“耶!那些好东西送给小蝶衣当嫁妆多漂亮,要是给了这些蛮夷家伙,你说多可惜!”赫连靳宇摇头晃脑,丝毫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任剑飞冒出一身冷汗。原来所有事情的开端,都是赫连靳宇一手搞出来的;杀人夺宝、让两国分裂,最后再借由北羌的军力灭掉了他想除去的稗夷!而这样的心思,全都隐藏在这张比女人还要美丽的面孔底下,这家伙真是太可怕了!
“下次如果我不小心得罪了你,记得给我一个机会道歉。”任剑飞退了一步,害怕地开口。
“剑飞小兄弟,好说好说,论起设计人,你也差不到哪里去啊!”赫连靳宇拍了拍任剑飞的肩膀,等到最后一名稗夷军倒下时,淡笑着说道:”好了,有情人终成眷属,这种结局你还有什么不满意?走吧走吧!回去准备今晚的婚礼吧!”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