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翼猎手Ⅵ】《橙色记忆》
三十一
听着梅林不解的质问,卫天宇的脸上掠过一丝怅惘:“在我心里,就算为他死一千次一万次,我都愿意。虽然他不说,但我也知道他对我的感情很深,除非我改变,否则他是不会变的。可是,结婚这事,可没这么简单。子寒的家庭背景你是知道的,还有他的那些朋友你也都清楚,现在那边就有两位青年名将是他从小到大的好朋友。我与他的婚姻是会受到阻挠还是祝福,真是难以想象。我与子寒本就聚少离多,而且随时有可能再也不能相逢,我非常珍惜与他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实在不想把时间花在无谓的应酬上。”
梅林看了他一会儿,肯定地说:“不对,天宇,这不像你说的话。你心里有事,是与老大有关吗?难道是有谁在阻挠你们?大老板绝对不会,童院长更不会,难道是雷老爷子?”
卫天宇知道他们这组猎手每个人都心细如发,而且极擅察言观色,彼此又很了解,他如此言不由衷,哪里瞒得过梅林的眼睛?可有关凌子寒的孩子,那是极其秘密的事,在没有取得凌子寒的谅解和接受之前,他不敢告诉任何人。看着梅林那双明亮的眼睛,还有酷似凌子寒重伤前那生机勃勃的模样,他的心里忽然一阵剧痛难当。
他看向窗外。明媚的阳光下,凌子寒正跟着将军们从军舰上走下来。雷鸿飞笑逐颜开地紧紧跟在他身旁,几乎要不顾外交礼仪了。凌子寒西装革履,步履稳健,看上去标致潇洒,风度翩翩,完全是一个优秀外交官的杰出风范。
梅林看着他眼中渐渐溢出的甜蜜和忧伤,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天宇,我很清楚你对老大的感情。老大这几年病得这么厉害,全是你在无微不至地照顾他。而老大对许多人和事越来越冷淡,却始终愿意接受你,这绝不单单是信任或者友情。我们几个一提起来,都觉得你们的感情来之不易,真是希望你们能好好地在一起共度一生。”
“你们说得对。”卫天宇轻轻地笑起来。“那两年,子寒实际上谁都不想见,却一直强迫自己接受我的照顾,尽力回应我的感情,为此他得克服心理上的巨大障碍。他对我的情意始终让我感动,也非常快乐。其实,结婚不结婚的,我真的无所谓,子寒也完全不在乎。他提出结婚,大概是想对得起我这么多年来的情感,可我根本不想他勉强自己来接受世俗婚姻的约束。”
这时,军港里的两国将领都上了车,车队鱼贯而出,驶过夹道欢迎的人们,向溪罗驰去。
卫天宇抬起头来,看着凌子寒坐进自己的车,跟着车队缓缓离开,眼里深情无限。他轻轻地说:“梅林,我根本不在乎能不能与子寒共度一生,如果他觉得和别人在一起会更快乐更幸福,我会毫不犹豫地离开他。我只在意他与我在一起的每时每刻,我希望我的感情不是他的负担,我们的爱能给他快乐,并且帮助他的身体和心理逐渐恢复健康。”
梅林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紧紧拥抱了他,充满热情地说:“天宇,我听童院长说过了,虽然老大恢复的速度很慢,但确实在好转。这些年来,你们一直在创造前所未有的奇迹。我坚信你们会永远在一起,而且非常快乐幸福。”
“谢谢你。”卫天宇感动地回抱住他。
过了一会儿,梅林放开他,转身收拾瞄准镜和其他设备。卫天宇收好电脑,对他笑道:“你如此热情活泼,真是不太像鬼秋啊。”
“那是单独和你在一起。”梅林做个鬼脸。“板着一副扑克脸谁不会啊?说实话,我还真想跟老大比试比试。不过,如果让我去刺杀老大,鬼秋的金字招牌只怕就会砸了吧?”
卫天宇被他逗得哈哈大笑:“我看多半会。”
两人背上记者最爱用的背包,轻松自在地走出了酒店。在踏出房门的前一刻,两人神情一变,卫天宇顿时变成了那个和煦如春风的灵沙,而梅林则准确地成为了那位神秘莫测、冷若冰霜的鬼秋。
这时已经解除了警戒,他们不引人注目地驾车离开,迅速消失在欢迎人群散去的车流中。
中国舰队的来访引起了B国各界的极大关注。张海洋和几个舰长从早到晚都有活动,简直是目不暇接。
雷鸿飞是陆军将领,这次也只是海上军事演习的一个附属项目的指挥官,按理说并不应该受到重视,但B国的军政要人和媒体记者都知道他是中国国防部长雷震的公子,同时也是中国新组建的特种作战司令部的首任司令官,过去战功赫赫,这次又亲自率领特种部队参加两国的联合军事演习,对他的兴趣自然大得很,各种活动和采访也是让他分身乏术。
凌子寒参加了欢迎仪式后便直接回了总统府,并未再出现在其后的一系列活动中,让雷鸿飞和张海洋十分失望。
林靖呆在特警基地里,除了日常训练外,一直通过网络和电视收看着相关报道。看着雷鸿飞被记者夹击的场面,看着他在各种欢迎会上发表讲话,不由得颇为幸灾乐祸。
这种事不好干,那些宴席也不好吃,他是很明白的。幸好当初是派他率教官团来B国,否则只怕就得他去面对镜头侃侃而谈了,那可是最累人的活儿。
在这些活动中,班迪安的身影频频出现。作为B国武装力量总司令,他自然是以主人的姿态来欢迎异国的佳宾,并且对雷鸿飞表示了浓厚的兴趣。
同样的,雷鸿飞至今单身的身份也引起了广泛的关注,许多媒体将他称为“钻石王老五”,在一些记者招待会和临时的记者围堵中,总有人问他择偶的标准是什么,为什么至今未婚,对未来的伴侣或者妻子有什么要求,诸如此类的。
面对这些问题,雷鸿飞总是笑容可掬,清晰地说:“我的择偶标准是男性,年龄比我小三岁,身高与我相仿,体型偏瘦,相貌精致,性格温和文静,气质高贵优雅,意志坚定强悍,出身世家,会二十种以上的语言,天文地理,无所不通,烹饪写作,无一不精,总之,各方面都比我强……”那真是滔滔不绝,说得非常具体。
他的回答令所有人都感到意外,媒体将之称为“古典中国王子选妃”式的标准,很多人都忍不住评论,说这样的人根本就是神仙,完全不可能存在于现实世界中。
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他在说谁。
林靖听一次摇一次头,对这个情敌感到啼笑皆非。
梅林在酒店房间里对卫天宇说:“这是你最强劲的情敌吧?”
“只是其中之一。”卫天宇微笑。“还有一只野狼在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什么?还有他?”梅林大感惊诧。“那你还等什么?应该先下手为强,赶紧结婚吧。”
卫天宇只是笑着摇头,然后静静地喝一口茶,轻声说:“我不会以婚姻来绑住子寒。他如果想接受别人的感情,我一定会尊重他的意愿。梅林,难道你会以婚姻来拴住你妻子的心吗?”
“当然不是。”梅林立刻说。“我才不会做这样的事。如果她觉得离开我才会快乐,我一定不会阻拦。”
卫天宇微微点头。二人心意相通,不再对这件事再多说什么。
蒋玉兰则在北京的家里问雷震:“咱们儿子还没有追到子寒吗?”
雷震看了她一眼,平静地说:“再回头已百年身。你那时候坚决不同意他们结婚,让鸿飞错过了最佳时机,现在只怕他已经失去这个机会了。追子寒的人多了去了,而且个个优秀,咱们儿子辜负过子寒,形势对他最不利。”
三十二
最近两年来,凌毅已经成为了国家的二号人物,上升势头十分强劲。而凌子寒也渐渐走上前台,年纪轻轻就升到了司局级的局长,并且受到了高层领导人的重点关注,看上去,走到部长的位置指日可待。对此,蒋玉兰的心里十分后悔。如果当时同意两人结婚,不但凌家的实力对雷家是个强助,尤其对儿子的前程更是一个非常有力的后盾,而且孙子也已经抱上好几年了。
现在,雷鸿飞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对她是有怨气的。这些年来,他一直单身,对她有关相亲的提议完全不予理会,平时除了工作,根本就不出去玩乐,只偶尔跟好朋友聚一聚,完全没有半点绯闻,私生活干净得吓人。蒋玉兰看得出来,凌子寒跟自己的儿子很少见面,而儿子对他的思念却是与日俱增,简直是铭心刻骨。
在雷鸿飞到达B国的第一天,蒋玉兰便在新闻中看到了凌子寒。这个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已经完全具备了外交家的风范。他微笑着与雷鸿飞握手,后来在舰上与雷鸿飞笑着交谈,两人一直并肩同行,看上去真是般配极了。
蒋玉兰想着,问雷震:“还有谁在追子寒?”
雷震淡淡地说:“怎么?你还想弄一手茶花女桥段?”
蒋玉兰终于按捺不住,一掌拍在茶几上,怒道:“你什么意思?我还不是为了儿子的幸福?难道你想眼睁睁地看着儿子独身一辈子?我们也一直抱不上孙子?”
“我说你还是算了吧。”雷震长长地叹了口气。“我何尝不希望子寒能成为咱们雷家的人?去年我还想尽一切办法想让他留在军界,留在儿子身边,可人家坚持离开,我也没有办法。鸿飞现在已经是将军了,子寒更是前途无量。他们都长大了,在感情上和事业上都有自己的主见,你就不要再干预了。你总不想让儿子恨你一辈子吧?”
蒋玉兰顿时泄了气,心里一阵翻涌,哽咽着说:“我过去不同意他们结婚,也是为鸿飞好。那时候的子寒一事无成,游手好闲,我怎么知道他会异军突起,一下就这么出色了?他那时候但凡有一点点上进心,我也不会那么坚决地反对他们了。”
“你啊,就是短视,又固执己见,不相信儿子的眼光和判断力。”雷震轻轻摇头。“算了,事情已经这样了,我们再急也没用。但愿儿子锲而不舍的努力最终会感动子寒吧。”
蒋玉兰沉默半晌,到底不甘心,试着问道:“你说,咱们去找老凌,从他那里做做工作,应该有些用处吧?”
雷震摇了摇头:“我以前跟老凌闲聊过,他明确表示绝不会干涉子寒的感情。只要是子寒喜欢的人,他就喜欢,至于对方的性别、年龄、民族、家世背景、个人条件,他通通没有要求,一定会尊重儿子的决定。说实话,在这方面,我们还真比不上老凌。你以为老凌是真不管?他那是相信儿子的选择。其实,当年咱们儿子已经做出了最佳选择,可惜被你给硬生生地拦住了。儿子是孝子,不愿意伤你的心,否则他要是破釜沉舟,坚持着跟子寒结了婚,如今倒也好了。”
蒋玉兰听着他的话,仰头看着天花板,久久无语。想着儿子的纯孝,现在他心里的难过,想着自己硬逼着他放弃了这么出色的伴侣,失去了那么好的机会,这个强硬了一生的女人终于落下了眼泪。
在总统府里,李源对凌子寒笑道:“雷将军说的是你吧?他那标准简直是比照着你说的。不过,你真的会二十种以上的语言?精通天文地理烹饪写作?”
“怎么可能?我又不是神仙?”凌子寒安静地与他在花园里漫步,声音温和,态度轻松。“我和他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他的脾气始终是这样,讲出话来多多少少是有些夸张的。”
“是有资料说你和雷鸿飞、张海洋这两位将军都是青梅竹马的好友,不过,这还是第一次知道雷将军这么喜欢你。”李源笑得更愉快了。“还有,那位大名鼎鼎的‘野狼’似乎也对你很有好感。其实,你也应该考虑了。这两个年轻人都是很不错的。”
凌子寒微笑着说:“源叔,你为什么这么热衷于让我结婚?我对婚姻暂时没有兴趣。鸿飞和林靖都是我的好朋友,我觉得这样很好。我与他们相处时十分快乐,彼此之间也有生死与共的友情。总之,比亲兄弟还要亲,我认为这样比婚姻要好多了。”
“倒也是。”李源点头。“好吧,以后我就不再过问你的私人生活了。反正你知道我很关心你就行了,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
“好。”凌子寒轻轻点头,态度始终十分从容。
李源看着他那晶莹温润的脸,忍不住抬手轻轻抚过,感受着那丝绸般的细腻凉爽,心里顿时舒坦了许多。
他的手一抚即过,令凌子寒闪避不及,只得神情坦然地笑了一下,缓缓地转过头去,看着满园的繁花似锦。
李源何尝不明白凌子寒的感受,他也尽力在克制自己的感情了,可有时候实在是忍不住。不知怎么的,他总觉得这个年轻人身上散发着一种奇异的气息,对他有着异乎寻常的吸引力,让他明知不可能也仍然不愿意放弃。
在他传奇般的一生里,从来没有为了喜欢一个人而影响自己的事业,不管是美得惊人的周屿,还是纯良得可爱的曲彦,他虽然喜欢他们,却始终保持着理智,从来没有乱过阵脚,也一直稳步向前。可是这一次,他却油然兴起了令他自己也感到惊诧的想法,如果凌子寒愿意跟着他,他宁愿放弃江山社稷,携他归隐山林,欢度余生。
只是,这种可能性实在是太渺茫了,根本就是镜中花、水中月,大概他们之间最近的距离也就是现在这样吧。
星光下,两人平静地在花丛间散着步。在他们周围,鲜花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芬芳,不时有鸟鸣清脆地响起,气氛显得十分浪漫。
在天璇楼三楼的一扇窗户里,郑丹青隐在黑暗里,默默地看着不远处的两个人,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
突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突如其来的铃声在暗夜里显得十分刺耳,吓了他一跳。略略定一下神,他赶紧抓过电话,接了起来:“喂?”
里面传出的声音十分低沉:“怎么样?郑先生,考虑好了吗?我们是很有诚意的,只要你合作,我们就把证据还给你。说实话,我们也不希望郑先生卷进什么丑闻里,让总统先生跟着陷进尴尬的境地。还请郑先生早下决心。”
郑丹青沉默了很久。
对方很有耐心,也不出声催促,一直等待着。
过了很久,郑丹青看着李源把凌子寒送到天玑楼,然后才依依不舍地离开,终于咬紧了牙,一个字一个字地道:“我有个条件。”
对方立刻答应:“没问题,你说。”
“你们说过,只是要对付姓凌的,我要求你们说到做到,绝不能伤到源叔。”郑丹青郑重地强调。“否则,我宁愿身败名裂也不会与你们合作的。”
对方笑着保证:“你放心吧,郑先生,我们一定不会伤害总统先生的。”
郑丹青决绝地闭上眼睛,咬着牙说:“好,我跟你们合作。”
三十三
中国舰队计划在溪罗访问五天,然后前往南港再呆三天,随即启程返回南中国海,一边进行例行巡航,一边等待与B国的联合演习。
在溪罗的第三天,班迪安邀请雷鸿飞少将和随同前来的宁觉非大校,参观了他们的特种部队训练基地,他们的总教官约翰●布莱克中校对这两位大名鼎鼎的同行十分好奇,一直跃跃欲试,想要与两人比试比试。
雷鸿飞哈哈大笑,用流利的英语说道:“中校先生,不用急在一时,等到了演习的时候,咱们好好练练,要单挑要群扁要攻要守都由你挑,我们没二话,全面应战。”
宁觉非笑嘻嘻地直点头。
在西方人眼里,东方人的年龄本就与外表不符,他在布莱克眼中就跟个孩子一样,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怎么也没看出来这位娃娃大校有什么能耐。
宁觉非对这种疑惑的眼光实在是看多了,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一进入闪电突击队,他就被严格训练,绝不能在外面好勇斗狠,更不许逞能,何况现在已经身为高级军官,那就更加不会轻举妄动了。在溪罗访问期间,他始终跟在雷鸿飞身后,面带微笑,从不多说一句话,乱走一步路,一副乖乖好孩子的模样,不知让多少人一头雾水,看不出他有什么出奇之处。
参观完后,雷鸿飞自然是对班迪安和布莱克赞不绝口。他夸奖人那是张口就来,滔滔不绝,上纲上线,无限夸张,只怕整个中国军界都没有像他说得这么溜的人,以前和凌子寒是情侣的时候,又缠着他学了不少美语的俚语,类似于中国的“俗话说”,这时通通用出来,让只会用中文说“你好”、“谢谢”的布莱克叹为观止,甘拜下风。
宁觉非对这个师傅在“捧杀”方面的功力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常常听得忍耐不住,却又不敢放声大笑,几乎要憋成内伤。
布莱克和其他的B国特战军官一直陪同他们参观,不时地语带挑衅,希望能与这两个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的军官好好较量较量。他们都知道雷鸿飞的家世背景,全都认为他是凭着父亲的提携才青云直上的,对他都有点打心眼里瞧不起。只是,无论他们说什么,做出什么表情来,雷鸿飞都是打哈哈,然后说点外交辞令,死命夸赞对方,就是不肯接招。
对方实在拿他没辙,只好放他离开。班迪安包下了溪罗最好的海鲜馆天海阁,盛宴款待来自中国的陆海军中高级军官,然后又一起观看了军队歌舞团的表演。
等到所有的活动结束,已是将近午夜。班迪安和他的那些将军们热情地与中国军官们一一握手,这才尽欢而散。
他们下榻在五星级的日月酒店,每个人都住着豪华套房,非常舒适。
张海洋和雷鸿飞住隔壁,两人一边笑着闲聊一边走到房门前,用自己的指纹开了锁。
雷鸿飞一推开门,便看见房间里站着一个人,他穿着蓝灰色的休闲装,双手插在裤袋里,轻松地看着自己,淡淡地微笑着。
雷鸿飞惊喜地叫道:“子寒。”
张海洋正要关门,一听这声叫喊,立刻窜出来,冲进了旁边的房间。
雷鸿飞已经扑过去,紧紧抱住了凌子寒,一迭连声地说:“子寒,子寒,真是想死我了。”
张海洋等了半天也没见他松开,实在不耐烦了,便伸手用力拽他:“让开,让开,也让我抱抱子寒。”
雷鸿飞将头埋在凌子寒颈窝里,耍赖地说:“不行,不行,子寒是我的,你不能抱。”
张海洋忍不住大笑,抬腿就踹了过去:“子寒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大家都有份,快点滚开。”
“就是我一个人的,就是我一个人的。”雷鸿飞孩子气地闹着,手上抱得更紧了,坚决不肯放开。
凌子寒也笑,虽然身子被雷鸿飞的熊抱箍得动不了,还是奋力伸出手来,紧紧握住了张海洋的手。
张海洋也就不管雷鸿飞了,过去搂住了凌子寒的肩,亲热地说:“子寒,真是很想你。”
雷鸿飞立刻踢他一脚:“谁让你想的?不准想。你一个有夫之夫,乱想别人,这叫红杏出墙,懂不懂?”
张海洋马上回敬他一拳:“我就想了,想得要命,想得不行,关你什么事?你去告诉龙潜啊,他也一样想子寒,哼哼。什么红杏出墙?也就你这种智商低下的人才会乱用成语。”
“我智商低下?”雷鸿飞抬起头来瞪着他。“你也不见得聪明。我是不想跟你计较,有本事你跟子寒比比。”
“我不比。”张海洋说得理直气壮。“我是干海军的,他是外交官,根本风马牛不相及,怎么比?”
凌子寒被两个好朋友抱得紧紧的,那属于军人的阳刚的气息将他团团围住,熟悉的亲密无间的感觉更让他感到温暖。他笑着,听着两个好友一边抱住自己不放一边不停地斗嘴,觉得非常开心。
听着他们闹了半天,他才微笑着说:“你们这两个人啊,都是将军了,还是这么孩子气。真难以想象,你们是怎么指挥千军万马的?”
“指挥千军万马,跟朋友相处可没有关系。”张海洋愉快地笑道。“主要是我们别的朋友都挺成熟的,只有这么一个幼稚的人,智商基本为零,跟他就不能讲道理了。”
雷鸿飞趁他得意,一肘便将他顶到一边,随即急急地去解凌子寒的衣扣,关切地说:“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张海洋这才想起,在舰上的时候,雷鸿飞曾经提过凌子寒受了伤,只是见面时看他一点也没有行动不便或者身体虚弱的迹象,访问活动又忙,一时便忘了,听雷鸿飞一提,他也急了,立刻上去帮着解凌子寒的衣服。
凌子寒拿这两人没办法,只得脱下外套,将恤衫的左边衣袖卷起来,露出上臂。
贯穿的枪伤已经基本痊愈,只留下了两个圆形的疤痕。雷鸿飞和张海洋细细地察看了,这才放下心来。
雷鸿飞在这方面比张海洋厉害,一看就说:“这是狙击手干的吧?”
“是。”凌子寒轻描淡写地笑着,把衣袖慢慢放下。“放心,我没事,那两个狙击手也被林靖活捉了。”
“那就好,野狼抓这些人是没问题的。”雷鸿飞笑着,怔怔地看着他秀气的脸,一时间热血沸腾,忍不住一把抱起他,走过去放到沙发上,关心地说。“累不累?你坐一会儿,好好休息一下。晚上吃饭没有?饿不饿?”
张海洋一直知道雷鸿飞对凌子寒的感情,这次在舰上时也常常听雷鸿飞央他帮忙,此时自然要拔刀相助,立刻在一旁笑道:“是啊,子寒,你的身体不好,要好好休息。要不,你今天就别回去了,让鸿飞照顾你吧。”
雷鸿飞眼巴巴地看着凌子寒,温柔地说:“子寒,你放心,我什么过分的事都不会做的。只是,好不容易我们有时间能聚一聚,你今晚就留下吧。”
凌子寒轻轻地笑着,委婉地道:“如果我今夜留下了,只怕明天就有无数媒体报道,说我们是情侣。这样不太好吧。”
“不会的。”雷鸿飞急道。“这层楼上都是我们的人。B国的保安措施也十分严密,都是国安局安排的。他们不会放任何闲杂人等上来,那些记者顶多只能守在酒店大门外。你明天早上出去,即使让他们看见了,也可以说是来检查安保工作的,对吧?子寒,我真没有别的意思,你现在一个人呆在总统府,晚上睡觉也不敢睡实在了吧?至少在我这里,你可以安安心心地睡一觉。”
“对啊。”张海洋马上附和。“子寒,我们难得见面,今晚你就不要走了。”
凌子寒看了看眼前的这两个好友,便不再坚持:“好吧。”
雷鸿飞高兴极了,兴奋地跳起身来,给他倒茶,然后又想起他不能喝茶,又重新倒水。
凌子寒看着他的动作,不由得笑起来:“鸿飞,我现在能够喝茶了,不太浓就行。”
“真的?”雷鸿飞欣喜若狂。“那你的胃好多了吧?”
“是的。”凌子寒微笑着点头。他斜斜地靠着沙发背,偏头看着雷鸿飞,那姿势和脸上的神情都很放松,却有一种难得的别样风情。
张海洋和雷鸿飞现在都是叱咤风云的青年名将,在任何场合都是虎虎生威,只有在看着凌子寒时,眼里总会充满怜惜,心里更是疼爱不已,再也没有了那种睥睨天下的威势。
三十四
在他们的朋友圈中,凌子寒的年纪最小,又自幼丧母,让他们这些做哥哥的心疼得不行。长大以后,龙潜和张海洋他们都认为他在感情上被雷鸿飞伤害过,以至大病一场,几年都没有恢复过来,对他就更是疼惜,只是身在军中,鞭长莫及,只能空自担心,也帮不了什么忙。这次来B国再看到凌子寒,发现他虽然气色好了一些,身体却还是那么瘦削,偏偏还要来这个情况错综复杂的地方工作,就更让张海洋心疼了。
凌子寒看着面前这两位好友。他们还没换衣服,仍然穿着将军礼服,看上去真是帅得慑人心魄。他笑着说:“我们这三个人聚在一块儿,那可真会让某些人胆战心惊。”
“那当然。”雷鸿飞眉开眼笑地使劲点头,随即叹了口气。“如果你仍然在军界就好了。”
“是啊。”张海洋也笑着点头。“那就很完美了。”
“大家都子承父业,不是很好?也恰如其分。”凌子寒微笑。“我当军人是不成的,没那种气势。我喜欢凡事都静悄悄,最好不引人注目。而你们一出动,那就是金戈铁马,声势惊人。我可受不了那个。”
张海洋自然明白,在军队里也有不少干情报的,那确实跟他们不一样。他们总会悄悄地离开,悄悄地回来,或者再也没有出现过。他们做过什么,外人无法知道,连猜测都无从猜起。
雷鸿飞霍地起身,一边解衣扣一边说:“其实我也受不了,你以为我愿意面对那些镜头,每时每刻都在说外交辞令?”
张海洋笑着点头:“是啊,我也不喜欢,可又没办法。”
两人毫无顾忌地脱掉礼服,换上便装,这才松了口气,笑着坐到凌子寒身边的沙发上。
这一夜,他们仿佛重又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少年时代,遥想过去,畅谈未来,彼此信赖,亲如兄弟。这种快乐,已经是很久很久都没有过了。
张海洋和雷鸿飞虽然很开心,但顾虑凌子寒的身体,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提议他休息。但凌子寒本就不易入睡,这时难得与好友相聚,根本不可能睡得着,便一直说:“没事,没事。”
张海洋和雷鸿飞很心疼他,可又舍不得与他相聚的每一分每一秒,竟然就这么与他倾谈终夜,凌晨时感觉饿了,又打电话叫餐厅送了不少吃的上来。
直到破晓时分,凌子寒才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说道:“我要回去了。”虽是一夜未眠,他的脸上却并未出现疲惫的神色,反而神采奕奕,显然与好友相聚时的轻松愉快对他的身体和心理都有很大的益处。
这时,他依依不舍地起身相送,关心地道:“你回去后还是休息一下再去工作吧,别太累了。”
“好。”凌子寒微微点头,随即与张海洋紧紧拥抱,说道。“海洋,我走了。”
张海洋也颇为不舍,却只能说:“你多保重,下次在北京见面的时候,咱们再好好聚聚。”
“嗯。”凌子寒放开他,又与雷鸿飞拥抱了一下。
雷鸿飞在他耳边悄声说:“子寒,我爱你。”
凌子寒平静地微笑着,慢慢放开了他。他不会回应雷鸿飞的爱,但他尊重他的感情,也依然爱他如最亲的兄弟,因此也不再劝阻他。
雷鸿飞自然明白他的心意,即使没有回应,他也仍然会不断地向他表明自己的情意,这是他的选择,即使没有结果,他也会坚持到底。
看着他对自己微微一笑,随即转身出门,稳步走过铺着厚地毯的寂静的走廊,转弯走到电梯前,雷鸿飞一直没有动过。
张海洋陪在他的身旁,直到听见电梯门打开,然后关上,知道凌子寒已经离开,这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来日方长,继续努力吧。子寒的身体恢复了不少,我们也该为他高兴。”
雷鸿飞点了点头,眼中忽然掠过一丝忧伤。他的心里盛满了无望的爱,充溢着无尽的痛悔,也有着深深的无力感。明明凌子寒与他近在咫尺,却又仿佛远在天边,伸出手去,可以拥抱他,触摸他,却把握不到他的心。
就在他怔怔发呆的时候,凌子寒已经开着车,迎着晨曦驶向总统府。
今天晚上,总统李源将在独立广场旁的国际展览中心设宴款待来访的中国军官,参加的人有B国行政和军队的大部分领导人,以及所有议员。届时,那里将要进来很多人,包括众多领导人的随员、准备宴会和提供后勤保障的工作人员、表演节目的演艺人员,等等。他要协助洛敏,周密布置,将安保工作做得万无一失,绝对不能出丝毫差错。
当然,中国舰队还未到达,行程安排就早已就序,对国际展览中心的安保计划也是反复研究,预演过很多次,模拟过许多可能的突发情况。不过,真到了这一天,国安局、特勤中心和警察总署都非常紧张。所有参加警戒的人员都在按部就班地工作着,而洛敏和凌子寒则分别在国展中心和总统府的指挥中心里,始终警惕地注意着各处反馈回来的即时信息。
直到傍晚都一切正常,凌子寒和郑丹青陪着李源登上了防弹装甲房车,前往独立广场。
李源看着对面坐的凌子寒,笑着说:“听说你今天早上才回来,夜里没休息好吧?累吗?”
“不累。”凌子寒微笑。“我抽空去看看朋友。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现在有好几年没见面了,难得能在这里碰到,所以就去找他们聊聊天。”
“哦,原来这样啊。”李源笑着点头。“那挺好的,你很开心吧?”
“是,很开心。”凌子寒一边回答一边警觉地观察着窗外的动静,同时倾听着耳机里特勤人员的通话。
李源神态自若,轻松地靠在座椅里,看着对面这个西装革履,一丝不苟的年轻人,眼中满是欣赏。
郑丹青也同样穿着名牌西装,可看上去却仍然很普通,也就像是个大公司的白领,有儒雅的气质,但并不出众。他坐在李源身旁,忠实地履行着总统私人助理的职责,只有偶尔扫过凌子寒的时候,他的眼里会掠过一丝隐约的憎恨。
凌子寒对他竭力隐藏的敌意一直都有感觉,但也理解他对李源的情感,因此始终佯装不知。
风平浪静地到了国展中心,一切程序都按既定方案走,看上去十分顺利,没出任何意外。
凌子寒现在的身份也是政府高级官员,可他并没有坐到宴席桌上去,而是去了指挥中心。
这次邀请的客人除了随舰队来访的中国军官外,还有林靖带来的特战教官团,因此,洛敏也必须以高级行政官员和副总统伴侣的身份前去赴宴,凌子寒便接替了他的位置,在指挥中心里密切注意着各个位置的动静。
宴会准时在专门举行国宴的金色大厅进行,李源、班迪安和张海洋、雷鸿飞都相继上台,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然后便开始进餐,B国的国家艺术团上去表演了精彩的节目,其中就有著名的现代舞明星,石磊的伴侣冯小玉。
凌子寒根本无暇去听他们的讲话,更没时间去欣赏表演。他一直在紧张地工作,同时还调动了脑中那种超常的感知能力,细细侦测着国展中心里的每个角落。
为了这次的活动,国安局和警察总署调动了大批人员,可真到了宴会开始后,仍然有人手不足,捉襟见肘的感觉。凌子寒不停地居中调度,呼叫人员就近查明可疑现象,随即调动其他人员补位,实在不行,又只得从指挥中心里硬挤出人员去支援第一线。
渐渐的,原来有二十多人的指挥中心只剩下了七、八个人,人人都在超负荷运转,忙得不可开交。几个小时下来,所有人都是汗流浃背,却连口水都没时间喝。
根据计划,宴会还有半个多小时就要结束了,他们才松了口气。
这时,凌子寒突然感到了一股浓烈的杀机。
三十五
凛冽的杀气来得很快,在凌子寒感觉到的时候就已经离指挥中心只有咫尺之遥了。
他闪电般拔出枪来,指住门口,同时命令房间里的人:“准备战斗。”
那几个工作人员都是特勤中心和国安局的人,有着丰富的应付突发情况的经验,这时一听到他的命令,虽然从监控系统上看不出什么可疑迹象,仍然迅速闪到最佳的隐蔽位置,同时拔枪指住门口。
凌子寒话音刚落,那扇用特别通行证才能打开的金属门就被炸开了。
随着震耳欲聋的声音,门口硝烟弥漫,接着便闯进来几个蒙面人,手中握着挂有枪榴弹的突击步枪。
伴随着弹雨纷飞,枪榴弹也不断飞向各个方向,随即爆炸开来。
凌子寒一边灵活地闪避着子弹和横飞的榴弹弹片,一边冷静地开枪。视线不佳,他几乎完全凭着直觉在射击,子弹准确地飞向了袭击者的咽喉。他们穿着新型防弹衣,戴着防弹头盔,只有咽喉是最致命的地方。
这时,有人在耳机里呼叫,询问指挥中心发生了什么事。凌子寒镇定地说:“中心遇袭,E区三号至九号位置的人员速来增援,其他区域的所有人坚守岗位,小心敌人声东击西,务必要提高警惕,注意所有人员,防止有人混进会场。”
各个区域的主管都回答“明白”,随即向自己的小组成员发布命令。
对于宴会主会场的警戒更严密了,但这一切行动都是悄悄地开展的,并没有影响到国事活动的正常进行,里面觥筹交错,宾主尽欢,谁都没有注意到在另一幢楼的一隅正有一场激烈的短兵相接,生死相搏。
对方的这次行动计划得十分周密,看他们现在的举动,应该是计划先摧毁指挥中心,击毙凌子寒,然后再袭击主会场,制造一起惊天动地的恐怖巨案。可是,他们万万没想到,凌子寒竟然比灵敏的监控系统还要敏感,居然在他们使用先进的设备屏蔽了监控仪器之后仍然感觉到了他们的袭击,并带领房间里的寥寥数人对他们进行了顽强的抵抗。由于安保措施极其严密,他们没能携入太多的武器,高科技的尖端武器更是带不进来。现在,本应速战速决的战势却形成了胶着状态。不能一击即中,时间越拖延,便对他们越不利。
当第一声爆炸响起时,凌子寒的心中便是一片空明,对方的每一闪念他仿佛都能感应到,往往在对方跃起或者往旁翻滚时,他射出的子弹已经抢先等在了那里。射向他的子弹虽然不断地打在他前后左右的桌椅和设备上,他却是泰然自若,似乎能准确察觉子弹射来的弹道,微一闪避便躲开了。
很快,对方的人便死伤大半,而他呼叫来支援的人已经赶到,顿时形成了前后夹击之势,一阵疾风骤雨般的对射,袭击者终于全部倒下,不再动弹。
这时,指挥中心里已是一片狼藉,所有的显示器都被炸毁或者被爆炸的气浪震碎,指挥系统、通信系统以及室内的电力系统都遭到严重破坏。
凌子寒没有顾及这些,一边指挥人员查找活口,一边向所有的小组下命令:“袭击者已被击毙。各组注意,继续按照原定计划执行,确保与会人员安全。”
收到各个组长肯定的答复后,他才上前去查看那几个袭击者。拉下他们戴着的面罩后,可以看出,这几个人全是亚裔,基本上都带着南亚一带的人种特征,没有中国人和西方人。他看了看,随即命令道:“立刻查出他们的身份。”
“是。”有人马上从衣袋里掏出了小型身份识别器,将他们的指纹、瞳孔、血液等生物识别资料输入。这些资料随即便进入国安局总部的数据库,与里面储存的数百万人的资料进行比对,一般十分钟内就可以得出结果。
当凌子寒拿到这些人的身份资料时,宴会已经圆满结束。雷鸣般的掌声响彻金色大厅,人人笑逐颜开,跟随在总统李源身后,与中国军官们握手道别。
张海洋、雷鸿飞、林靖和宁觉非都四处张望,想找到凌子寒,可一直没有看见他的身影。林靖还不觉得什么,到底他还会继续呆下去,与凌子寒还有见面的机会,可其他人明天就要启航,前往南港访问,随即离开B国了。
直到走出国展中心,上了护送他们回酒店的车队,也仍然没有看到凌子寒,几个人的心里无不怅然若失。
凌子寒无法再从屏幕上看到各个小组的情况,只能通过耳机倾听各个特勤组的通话。得知来宾们已经平安到达酒店,各位政府官员和议员也已安全离开,却没有听到总统和副总统离开的情况,他等了片刻,立刻呼叫那两个特勤组的主管,询问情况。
金斯清晰地说:“总统先生和副总统先生已经得知指挥中心遇到袭击,很担心咱们人员的安全,坚持要过来看看。”
“不行。”凌子寒斩钉截铁地命令道。“立刻护送他们回去,路线改为七号线。”
“明白。”金斯得到命令,不由分说地让人拦住了李源和周屿,半说服半强迫地将他们带上车,走临时更改的路线,分别回了总统府和副总统府。
洛敏和石磊则带人迅速赶过来,很快来到了已经变成废墟的指挥中心。
里面到处都是人,忙成一片。救护人员正在抢救伤员,法医在逐一检查死者和周围的物品,痕迹专家在检查对方携来的枪械和其他工具,工程人员在检查设施设备的损失情况,努力抢救其中的资料……
凌子寒站在墙边,身旁围了不少人,有的在向他说明情况,有的在向他请示处理意见。他身上的西装居然仍是漂亮整齐,柔顺的头发也一丝未乱,脸上神情平静自如,让人根本看不出他才经历过一场恶战。
洛敏和石磊大步走到他的面前,等他处理事情告一段落了,这才关切地问:“怎么样?没受伤吧?”
“没事。”凌子寒抬头看着他们,微微一笑,随即与他们走出了那个一地碎片和血迹的房间。他把手中的袭击者资料递给他们,淡淡地道。“都是退役的特种兵。”
洛敏一张一张地仔细看过,再交给石磊。
三个人来到一个安静的小房间,凌子寒看了看手表,启动了屏蔽程序,这才坐到沙发上,稍稍放松了一下。沉沉的倦意立刻向他扑了过来,但他努力克制着,脸上没有露出丝毫端倪。
石磊看完那些资料,脸色十分凝重:“这些人大部分来自南亚,都是亡命之徒,为了钱什么都敢干。可是,他们是怎么潜入这里的?我们的安保措施这么严密,他们这么多人,又携带着武器,怎么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进来?而且,他们对我们的部署搞得这么清楚,就这么一直摸到了指挥中心,不但没有人看见,就连我们的监控系统也没有察觉,这本事也太惊人了吧?”
洛敏沉着脸,肯定地说:“一定有内奸,而且在我们内部的地位不低。”
凌子寒冷静地坐在那里,缓缓地点了点头。
三十六
上午,溪罗阳光明媚,却显得特别安静,大概是因为有许多人都驾车赶到西乃湾军港,亲眼目睹中国的航母舰队拔锚启航的盛况。
凌子寒有两天一夜没好好休息,又经过了一场激战,感到有些疲倦,状态不好,就没有参加B国警方和国安局的联合调查,而是直接回到总统府,匆匆吃了点东西,服了药,便锁上门睡了。
李源见他平安回来,从洛敏处也明确知道他并未受伤,便吩咐任何人不准打扰他,让他安安静静地睡了一整夜,也没有安排他去军港送行。
凌子寒醒来后,已是天光大亮。他瞄了一眼厚厚的窗帘,再看了一下墙上的钟,这才起身下床,进浴室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
他换上休闲装,看了看镜中的自己。虽然还是有些瘦,却显得神清气爽,看上去气色好多了。他有条不紊地吃了药,然后在健身房的跑步机上跑了半个小时,感觉状态不错,这才带上手表、手机、手枪,从容不迫地出了门。
他一边往停车场走,一边用微型耳麦与金斯通话,向他详细了解总统今天的工作安排有无变化,得知与预定的一样,李源会整天都呆在总统府,不会出外活动,他便放下心来,随即拨通了李源的私人电话。
“总统先生,我是凌子寒。”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清晰。“请问今天有什么特别的工作要安排给我吗?”
“哦,子寒啊,吃饭了没有?”李源一听到他的声音就不由得微笑起来。
“还没有,我一会儿出去随便吃碗面就行。”凌子寒笑道。“溪罗城里到处都是美食,饿不着我的。”
“那倒是。”李源颇为感叹。“还是你们好啊,可以自由出入,做普通人可以做的事,想起来都让人羡慕。”
凌子寒听得差点笑出声来:“有所得必有所失嘛。总统先生,你今天的成就是许多人梦寐以求而不得的,他们才真的是羡慕你。再说,真要出去吃饭,也不是不可以,安排一下就行了。”
“对啊。”李源顿时大感兴趣。“好,我马上就让阿青安排。”
“那,总统先生,我有事要出去,这就走了。”凌子寒已经走到了停车场,找到了自己的车。
“好,晚上早点回来,我们一起吃饭。”李源开心地说完,这才挂断电话,继续看着手上的文件。
凌子寒刚刚打开车门,郑丹青忽然出现在他旁边,关心地问道:“凌先生,您还没吃早餐呢。”
“哦,谢谢郑先生,我会出去吃的。”凌子寒对他笑着点了点头,便坐进了车里。
郑丹青也就不再多说什么,看着他发动车子,驶出了总统府。
凌子寒摁了一下表侧的按钮,上面出现了一幅小小的溪罗电子地图,其中有一个小点正在不断闪着光。他一边稳健地开着车,一边不时看一眼手表,更多的时间还要注意周围的动静,随时注意异常情况,以及有无跟踪者。
城里很安静,到处是一片和平景象,市中心的商业区更是繁华依旧。他将车停到摩尔百货大楼的停车场,然后进入了楼中的地下电子游戏城。这里还是人潮汹涌,喧闹无比,到处都是半大孩子的笑声、叫声和游戏机里的打斗声。
凌子寒轻车熟路地从人群中穿过。这里的人都在专注于自己的游戏或者朋友与别人之间的搏杀,根本没人注意他。他很快走到安全出口处,拉开小门便走了出去。
外面的走道上空无一人,有楼梯有电梯。这里虽然已经是地下,但下面还有两层大型车库,而向上自然是百货商场。卖场共有四层,规模很大,十分热闹。
凌子寒没有停步,直接往楼下走去。他的脚步非常轻,空洞的楼道没有传出任何回声,仿佛他这个人不过是一片尘埃,轻盈地舞向深深的地下。他犹如灵异的一缕魂魄,与虚空紧紧地融为一体,不会让任何人或者任何仪器察觉。
他边走边凝神感觉,满意地发现没有人在后跟踪,也无人在前埋伏。他从容地走到一辆厢式货车后,拉开门便跳了上去。
车厢门随即关上,然后便启动,向大楼外开去。
这是辆外表看上去极为普通的货车,许多供货商向摩尔百货送货都使用这种车,车门上印着某一著名饮料商的品牌标识和公司名称,让人一见便以为是送货来的车。
凌子寒坐下来,微笑着看向车厢里的另一个人。
那是乔妆成慕沙阿曼的卫天宇。
车厢经过特别改装,厢壁衬有装甲和极其先进的反追踪反窃听系统,能屏蔽外界的探查。里面固定着桌椅,桌上有两台电脑供卫天宇工作,另一边靠厢壁处有个宽敞的软椅,相当于一张单人床,可以在上面休息。
凌子寒就坐在这张软椅上,温和地笑着,看着眼前的人,轻声道:“你还是来了。”
卫天宇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本来以他目前的身份,已经不适合再在江湖上以灵沙的面貌出现,这实在太危险。有鉴于此,他们这两年利用黑道上的一些渠道已经放出风声,灵沙似乎决定要退休了。而鬼秋的身份仍然保持了神秘性,还可以利用,所以接下去的说法就是,鬼秋在训练接班人,也是自己的新搭档,为将来的需要铺路。可是这次,卫天宇却不顾暴露身份的危险,执意前来,自然是为了凌子寒。此事重大,直接关系着凌子寒的生命安全,他实在不放心交给别人,即使是肝胆相照,生死与共的战友。
凌子寒一接到卫天宇的电话,知道他要和梅林一起来,就通过保密渠道与凌毅直接联系,建议卫天宇不要来,因为实在太危险。不过,显然卫天宇用更为强有力的理由说服了凌毅,还是放他与梅林一起来了。
卫天宇与他心意相通,一听他这短短的一句便知道他已经明白了来龙去脉,也就不去多说,上前去坐到他身边,伸手紧紧抱住他,激动地吻了过去。
凌子寒回抱住他的腰,承接着他那少有的热情的激吻,清晰地体会到他心里那种汹涌澎湃的情潮狂涌而来。
卫天宇虽然与梅林交谈时显得十分冷静,可真正在这里见到凌子寒,脑子里顷刻间便热成了一团岩浆,完全不能思考了。他只觉得从来没有如此狂热过,也没有如此担忧过,每当夜深人静,独自一人时,那种刻骨铭心的相思之情差点令他疯狂。
凌子寒被他重重地压在厢壁上,没头没脑地吻下来,想回应都跟不上他的节奏,只好被动地渐渐滑下来,躺到软凳上,将身体放平。
卫天宇贪婪地将整个身体都覆盖上去,让两人的每一分每一寸都紧紧相贴,当中再没有丝毫缝隙。他紧紧地圈住身下的人,恨不得把他深深地揉进自己的骨子里,让自己也融进他的血液里,与他合二为一,从此可以永不分离。
他狂热地吮吻着那干爽柔软的唇,牙齿与对方轻叩,舌尖灵活地伸过去,与对方的舌纠缠。他只觉得有烈火在身体里熊熊燃烧,令他无法停止,只能化成灰烬。他忍不住呻吟起来,感觉到全身的肌肤似乎在裂开,饥渴地呼唤着甘霖。
凌子寒没想到会这样。
为了自己,卫天宇正变得越来越不专业,越来越有感情。细想起来,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从前年赴新疆调查林靖之后,他心里就明白了,自己已经失去了一个最高级别的特别行动人员所应有的冷静、理智、客观,渐渐变得有些感情用事了。
三十七
凌子寒没想到会这样。
为了自己,卫天宇正变得越来越不专业,越来越有感情。细想起来,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从前年赴新疆调查林靖之后,他心里就明白了,自己已经失去了一个最高级别的特别行动人员所应有的冷静、理智、客观,渐渐变得有些感情用事了。
不过,他的这个变化除了他自己之外,只有一个人有所察觉,就是他的父亲凌毅。事实上,他仍然是猎人中最优秀的。在这个仅有数十人的秘密群体中,他依然排名第一。与他相比,卫天宇的冲动就显得要明显多了,不过,以他那滴水不漏的稳重性格,大概也只有在面对凌子寒的时候才可能会如此失常吧。
卫天宇的唇不断地滑过凌子寒的肌肤,而他灵活的手指总是先一步解开他的衣扣,然后自然而然地拉开了他的皮带。
凌子寒急促地喘息着,尽力想使自己镇定下来,可在卫天宇激烈的进攻之下,他冷静的速度远远比不上身上的人点火的速度。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想出言提醒,卫天宇却俯身到他耳边,轻声说:“梅林在前面开车。”
凌子寒立刻醒悟,怪不得卫天宇会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无所顾忌。这两人事前一定进行过周密布置,所以他们可以放心地在这车厢里亲热。
猎手们的工作准则虽然是“准确、严谨、秘密”,但骨子里人人都是艺高人胆大。在工作间隙中利用手中掌握的技能技巧,见缝插针地一解相思之苦,那也算不得什么。正因如此,梅林才会全力帮着卫天宇,让他和凌子寒相会的时间尽可能地长一些,并且会保证没有人来打扰他们。
想着,他微笑起来。
卫天宇看着他的笑容,那如阳光一般温暖纯净的笑脸仍然如他们初见时那般美,也一如既往地令他怦然心动。每次拥抱住他,卫天宇的心情都依然如初恋般甜蜜,数年来从未变过。
车厢里的光很柔和,静静地晕染出一片温柔的气氛。凌子寒看着卫天宇凝视着自己的目光,决定放纵自己一次。
不专业就不专业吧。
他侧了侧身体,让已经解得七零八落的衣服彻底滑落,然后抱住了卫天宇,动作和神情无一不透露出奇异的诱惑。
自从他在弓岛上遭受重创以来,卫天宇从未见过他的如此风情,此刻乍然相遇,一怔之下,爱欲的狂潮已从心底深处席卷而来,让他完全无法控制。
接下来的一切犹如最美的梦境一般,幸福得简直让人怀疑那不是真的。凌子寒是那样的主动,有如行云流水一般自然,在卫天宇的身下如云一般舒展开来,吸引着他不由自主地进入,再带着他在天空中飞翔。卫天宇抱着他,揉着他,吻着他,一迭声地呼唤着他。
凌子寒被他包裹在灼热的怀抱里,感受着他那激情的冲撞,一波一波的,久久不息的,把他从黑暗寒冷的地狱里托起来,有力地推向光明而温暖的天堂。他的耳边有流水的声音,风的声音,还有卫天宇那低柔的呢喃,让他不由自主地沉醉。他一直不停地回应着,用心,用身体,用声音。
两个人激烈缠绵,用尽力气拥抱住对方,在欢畅的海洋里任意遨游,已不知今夕何夕。
良久,两人才清醒过来。
卫天宇仿佛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满身大汗。凌子寒的身体也在发热,这让他觉得非常舒服。
卫天宇这才惊觉自己一直压在凌子寒身上,赶紧滑下来侧躺着,伸臂揽住他,让他的头枕着自己的肩,有些担心地问:“我刚才太激动了,没有伤着你吧?”
“没有。”凌子寒觉得有点累,闭着眼睛休息了一会儿,忽然笑道。“从来没这么疯过。”
“是啊,就像做梦一样。”卫天宇搂着他,陶醉地慨叹。“就连做梦,我也没想过世界上还会有这么美妙的感觉。”
不过,猎手是从来不做梦的,凌子寒就没有梦想过什么东西,所以他无欲无求,也因而不可摧毁,无法战胜。听了卫天宇的感叹,他却没说这些煞风景的话,反而童心忽起,微笑道:“要是让老板知道了,肯定把我们两个人一齐开除。”
卫天宇忍不住笑出声来:“那就不让他知道。”
凌子寒只是微笑,显然赞成他的提议。
直到此刻,他们才感觉到汽车行进时的轻微颠簸,显然车子还在开着,而且开得很平稳。
“几点了?”凌子寒轻声问。
卫天宇看了一眼厢壁上嵌的屏幕,左下角显示着时间和日期。“中午了。”他关切地道。“你饿了吧?”
“有点。”凌子寒偎在他的怀里,觉得很愉快。
卫天宇亲了亲他的颊,温柔地道:“我们先吃饭吧,然后再说事。”
“嗯,好。”凌子寒答应着,懒懒地坐起身来。
三十八
这辆车的内部被卫天宇改装过,在车厢的角落还有一个完备的小小浴室。他们两人分别进去洗了个澡,清清爽爽地出来坐下,卫天宇这才拿起通话器,笑着说:“梅林,找个地方停下吧。”
梅林带着笑意的声音立刻传来:“好。”
卫天宇体贴地让凌子寒躺下休息,自己则席地而坐,伸长了双腿,一只手握着凌子寒的手。
两个人都没说话,感受着车子摇晃的节奏,觉得很安宁。
过了一会儿,车子停了下来。
他们两人刚刚起身,车厢门便被拉开了。
凌子寒先跳了下去,梅林迫不及待地一把拉住他,与他紧紧拥抱。
卫天宇看着眼前的两个人,眉梢眼角全是愉快的笑,转身把车厢里的东西往外搬。
梅林拥抱着凌子寒,心里有着千言万语,一时却不知从何说起。良久,他才放开凌子寒,轻声说:“老大,能在这里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凌子寒看着眼前的战友。他身姿挺拔,浑身都散发着锐利的激情。看着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前世,他微笑起来,轻轻拍了拍梅林的肩。
两人这才注意到卫天宇的行动,转头看去,他已经把车上的多用途折叠家具搬了出来,一个装成桌子,三个装成椅子。
他已经把车里的仪器调整了,以车子为中心,方圆一公里的半径内都被屏蔽住,并且置于严密的监视下,他们就可以在这个区域内自由活动了。
凌子寒仔细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他们的车停在峰顶,周围是大片的热带雨林,参天大树比比皆是,粗壮的奇异的爬藤植物牵牵绊绊,想要悄无声息地潜近他们而不被他们发现是根本不可能的。
看了看车里的卫星导航系统,他们的车已经离开溪罗有两百公里,在重重的群山之中。这里人烟稀少,空气纯净,温度适宜,感觉很舒服。
他笑着坐到椅子上,看着卫天宇和梅林笑眯眯地从车里往外拿吃食。
都是素食,却十分美味。除了一个玻璃钵里的冰镇玫瑰芦笋外,其他菜都是热的。翡翠豆腐、珍珠猴头菇、春色香满园,再加一罐枸杞冰糖银耳羹,显然是在车里一直用多层电煲煨着。
卫天宇和梅林坐下来,笑着对凌子寒说:“出来野餐,就凑合着吧,来,快点吃。”
凌子寒微笑着点头,拿起筷子便吃起来。
梅林看着凌子寒的脸色,笑道:“老大春风满面,看起来身体、心情都不错。”
凌子寒什么也没说,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
梅林一凛,赶紧摇头:“老大,你别误会,我可没有别的意思,就是看见你现在好起来了,心里实在高兴。”
凌子寒微微一笑,拿起汤勺喝了口汤。
卫天宇也笑,随即闲闲地说:“我们已经得到了确切的消息,赫离把鬼秋和你连在一起,纯属想象,并没有实在的证据。最近两年你突然在部里亮相,表现得又那么优秀,许多人都感到疑惑,传说与猜测五花八门,说什么的都有。不过,赫离算是最有想象力的。实际上,他真正的意图是想利用鬼秋扳倒洛敏,顺便再把你攀扯进去。我昨天夜里已经分别见过了两个委托人,虽然他们表现得很内行,可我看得出来,他们只是中间人,而且并不是情报人员,也不是军人和警察,倒有点像黑道中人。我已经把他们的资料发回去了,很快就可以查出他们背后究竟是谁在主使。”
凌子寒点了点头,淡淡地问:“那你接受委托没有?”
“接受了。价钱那么好,这生意当然要做。”卫天宇做了一个灵沙式的招牌笑容。“不过,我跟他们说过了,鬼秋的习惯在江湖上人尽皆知,那是慢工出细活,先要摸清目标的生活习惯才可能动手。他们要求得很急,要求一个月内就要做掉你,我没答应。这事哪有那么容易?你是中国的太子,现在又深居总统府,戒备森严,要等到你出来,又有适当的机会,才可能出手,这时间可没准。鬼秋自出道以来从未失过手,现在也不能砸了招牌。他们也同意我的看法,也就没有强求,只是说大家都回去考虑一下,明天再来讨论。”
凌子寒听着他与别人商量怎么杀自己,脸上平静得仿佛这事完全与自己无关。等卫天宇说完,他也吃饱了,便放下碗,轻松地靠着椅背,微微点头:“目前看来,他们要杀我是势在必行了。不过,有三个情况必须弄清楚,第一,他们是不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明着说要杀我,实际上暗中布置暗杀李源?第二,他们是不是只请了你们来实施暗杀?会不会还请了别的杀手前来,或者使用雇佣军来动手?第三,会不会暗杀只是烟幕?无论暗杀是否成功,他们都会趁乱起事,发动政变,推翻李源政府?”
卫天宇边听边点头,脸色渐渐变得凝重。等到凌子寒讲完,他立刻说:“这几点我和梅林也料到了。除了你说的这三点外,还有一点,或许他们是设置了陷阱,诱我们落网。灵鬼双杀一直与周屿和洛敏交好,一旦被擒或者被击毙,对他们两人会很不利。媒体推波助澜,赫离在议会登高一呼,人民就会置疑那位副总统的社会责任感和道德观,更会怀疑他们的国安局长行为不检,然后再翻出他们以前的黑道背景,连李源都会被牵连进去。”
“是啊,你说的很对。如果是这样的话,很可能内阁会有人辞职,班迪安就会借题发挥,趁机逼宫,五梅帮成员再进行一系列暴力犯罪活动,借口说是人民抗议,赫离趁势在议会提出对总统的不信任案,与反对党议员联名弹劾总统。如果李源控制不住局势,很可能激起兵变、民变,那么他就会被迫宣布提前大选……总之,形势会对他和周屿非常不利。”凌子寒周密地分析着,最后看向卫天宇和梅林。“所以,你们两人一定要注意安全。”
“知道。”梅林看着他,诚恳地道。“老大,其实最危险的是你。我们在暗处,你在明处,要动你实在是太容易了,想伤我们,难度就大了点。”
卫天宇赞同他的说法,看向凌子寒的眼光充满关切:“子寒,你平时的行动一定要慎之又慎,这里局势复杂,双方阵营里都混有对方的人,真是哪里都不安全,也包括总统府和国安局。”
“我明白,你们放心吧。”凌子寒平静地笑着。“我倒要看看,他们用什么人,有什么办法能够杀了我。”
卫天宇和梅林都听出了他话里隐约的气势,那是含而不露的骄傲,更是建立在自信基础上的洒脱,与他之前的自我放弃是截然不同的。两人都不再婆婆妈妈地叮嘱,只是暗下决心,一定要以最快地速度查到敌人的行动计划。
凌子寒看了看表,再看看林外的天色,微笑道:“好了,我得回去了。”
卫天宇和梅林都知道他很忙,且不宜在外久留,虽然有些不舍,还是以工作为重,收拾了东西,便上了车。
梅林坚持还是由自己开车,要凌子寒和卫天宇在车厢里多聚一会儿,哪怕是说说闲话也好。
凌子寒一直都很清楚其他猎手对自己的关心,这时也就没有拒绝,与卫天宇回到了车厢里。
车子平稳地启动,向山下开去。
卫天宇与凌子寒一起躺在软椅上,紧紧地靠在一起。卫天宇搂着他,偶尔吻他一下,心里有很多话想说,到了嘴边却觉得根本不必说,身边的人什么都明白。
凌子寒也一直不说话,只是将胳膊轻轻搭在他的腰上,似乎在闭目养神,神情间流露着淡淡的愉悦。
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梅林的声音忽然传来:“老大,前面有路障,还有警察和宪兵,好像是临检。”
三十九
凌子寒和卫天宇同时敏捷地坐起来,互相对视一眼。
卫天宇立刻在电脑上看到了前面的情况,同时伸手在键盘上输入一连串指令。
车厢里马上活动起来,仿佛自己有生命一样,迅速来了个乾坤大挪移。软椅自动折叠,和其他少量的家什全都退到最里面。车厢下有夹层,这时隔板很快升起来,将内部隔断成两半。靠近车门的那一半变成了一个货厢,装满瓶装饮料的箱子被智能化传送装置送出来,一层一层地紧挨着垒得密不透风,顿时把里面的隔板遮得严严实实。
他们容身的空间在里面一半,并不见得窄,活动起来绰绰有余。
卫天宇一边往电脑里输入指令一边从容不迫地说:“二号方案。”
“明白。”梅林的声音始终很冷静。开车的速度也一直没变,显得非常镇定。
前面的路障设在高速公路的出口,离他们至少还有五公里,但这里是全封闭的公路,车前车后都有不少疾驰的车子,凌子寒中途下车而不让人发现的可能性不大,因此他便安静地呆在那里,由着卫天宇安排。
卫天宇对他笑了笑,拉他坐下来,轻声道:“你什么也不用做,一切都交给我们。”
凌子寒点了点头。他不但相信他们的能力,而且也知道这辆车是卫天宇改装的,里面一定机关重重,足以应付绝大部分的突发情况。
梅林解开牛仔夹克的扣子,露出里面有大团前卫图案的黑色T恤。他顺手把一条大大的银链从T恤里拉出来,吊坠是一个古怪的银星。他从置物箱里拿出一顶牛仔帽,斜斜地扣在头上,随后将几只银耳环夹上耳垂,又往手上套了几只造型新潮的银戒指。
顿时,他的气质完全变了,一身上下完全是现在B国青年人中流行的时尚潮流,廉价,时髦,没什么内涵,更谈不上品味。一个货车司机基本上也就这水平了。
他那锐利的眼神彻底收敛了起来,变得浑浊、鲁莽,满脸都是疲倦、呆滞和烦闷,一看就是跑长途跑得不耐烦的样子。
他打开车里的音响,放出震耳欲聋的摇滚,随后嘴里嚼着口香糖,整个人都跟着节奏在晃悠。像他这种德性的货车司机,全B国到处都是,一点也不出奇。
通过安装在驾驶室的超微型监控装置,卫天宇和凌子寒都能看到梅林的情况和车前的动静。看到梅林在短短一分钟的时间里就变成了一个吊儿郎当的烂仔司机,两人不由得相视而笑。
他们已经把身上携带的通信器一起关了,手表和手机都停止操作,以免被外面的探测器查到。他的电脑是以特殊材料制成的,外壳还涂有隐磁、隐微波、隐红外、隐热感的一层物质,因此他继续开着。
在高速公路上,五公里的距离是很短的,像梅林开的这种厢式货车五分钟就开到了。前面的车排起了长龙,等待检查,他正好放慢速度,缓缓前行。
等轮到他时,看着他的警察和宪兵都皱着眉。他懒洋洋地斜睨着他们,用本地口音的汉语说:“天天查查查,你们累不累?”
一个警察厉声呵斥:“少废话,下来,出示你的身份证、驾驶证、行车证。”
“干。”梅林打开置物箱,把证件胡乱抓在手里,推开车门便跳了下去。
那个警察一边看证件一边对他的脸,随即用智能读卡器读取他身份证里的资料。
一个宪兵问显得百无聊赖的梅林:“你这车往哪里开?”
“溪罗。”梅林继续嚼着口香糖,懒洋洋地说。“送货。”
宪兵冷冷地看着他:“把车厢打开。”
“靠。”梅林显然很心烦,但又没办法。他狠狠地把嘴里的口香糖吐到地上,垮垮地走到车厢后面,拉开了两扇门,露出里面装得满满的饮料。
几个宪兵跳上去,伸手搬开顶上的几箱饮料,探头探脑地往里看,其中一人拿着探测器,仔细看着上面的指数。
“喂喂,你们小心点,警察了不起啊。”梅林大叫起来。“你们要是把我的货砸了,那就是砸我的饭碗,到时候我没饭吃,就到警察局去抗议。”
一听就知道,这个粗人连宪兵和警察都没分清楚。
几个宪兵跳下来,哼了一声,对警察说:“行了。”
警察便把梅林无懈可击的证件还给他,对他一挥手:“走吧。”
“嘁,神经。”梅林嘟囔着,伸手抓过自己的证件,身形沉重呆滞地上了车。他重重地坐上座位,发动车向前开去。
卫天宇见平安过关,便一言不发地看向身边的人。
凌子寒微笑着与他对视着,也是一声不吭。
两人都知道分别在即,虽然洒脱地笑着,心里却有些不舍。
卫天宇微微倾身,吻上凌子寒优美的唇。
凌子寒轻轻回应着他。
小小的空间里弥漫着浓浓的情意。
梅林的声音传来:“老大,到地方了。”
卫天宇离开他的唇,轻声说:“我们明天会去拜访洛敏。”
“好。”凌子寒的声音也很低。“李源和周屿很可能会通知我去见你们。”
“嗯,我们知道怎么做。”卫天宇轻笑。“你放心吧。”
“我当然放心。”凌子寒拥抱他一下,然后站起身来,低低地说。“我走了。”
他们两人的声音都特别轻,却有着说不出的缠绵味道。
卫天宇一拍身后的厢壁,中间立刻打开了一道小门,直通驾驶室。凌子寒钻出去,坐到副驾位上。
梅林把车转进一条林荫小道,缓缓停下。
凌子寒暗暗握了一下他的手,随后打开车门跳下。
梅林立刻发动车,飞快地开走了。
凌子寒往前走了大约一百米,上了路边的一辆出租车。
司机一句话不说,立刻往溪罗城开去。
凌子寒也是一言不发,在城边下车后,又换了另一辆出租车。他中途下车,快步进了一家酒店,在里面转了几个弯,从边门出来后再上了一辆出租车。确认无人跟踪,他才到达摩尔百货,在停车场上了自己的车,直接回到总统府。
一进总统府的门,凡是看到他的人都笑着对他点头致意,脸上神情却有些奇特,让凌子寒微感诧异。
走进办公室,墙上巨大的智能读报器一直都开着,正不断把B国各大报纸的头版传过来,犹如幻灯片般不断变换。
他只瞧了一眼便站住了,目不转睛地看着一张张清晰的画面。
所有的报纸都刊登了两幅照片。
一幅是细雨绵绵中,林靖抱着他,正在吻他的颊,旁边是凌子寒的车,在他们脚下是一地落花,黯淡的天光下,林靖那完美无瑕的脸上满是深情,凌子寒抱着他的腰,微闭着眼,显得十分温柔,整个画面非常浪漫美丽,犹如一帧精心构图的艺术品。
另一幅是在日月酒店的豪华套房门口,凌子寒与雷鸿飞紧紧拥抱,看上去情真意切,难分难舍,完全是情人共度良宵后正要分手的模样。
在照片上面或者旁边,大字标题五花八门。
“总统助理惊曝三角恋情。”
“中国太子情归何处?”
“虎狼之争,谁与争锋?”
“试看国家安全顾问的道德观。”
“中国两大名将,俱成凌氏入幕之宾。”
“雷将军择偶标准不夸张,‘王妃’原已存在。”
“来自中国的太子隐藏无限风情。”
“中国外交官引领时尚新潮流。”
“三人行,其乐无穷。”
“中国新生力量,新新人类新偶像。”
“情?欲?中国太子诠释情感新理念。”
凌子寒边看边摇头,终于长长地叹了口气。
四十
李源这一天的日程排得很满,直到晚上才看到有关凌子寒绯闻的报道。
上午,他与周屿一起,和商务部长、国家工商协会秘书长开会,商讨由周屿率领B国代表团参加中国-东盟商务与投资峰会的有关事宜。
中国-东盟自由贸易区在半个世纪前建立,发展到今天,中国与东盟诸国在各个领域深入合作,使这一地区的国际竞争力迅速提高,成为影响国际经济和稳定的不可忽视的力量。
每年召开的峰会都受到各国重视,均由各国总统或者总理亲率代表团参加,以前也都是李源亲自去的,但今年的政治形势有些令人忧虑的变化,李源决定在国内坐镇,改由副总统周屿率团参加,周屿还将在会上发表讲话《开创东盟与中国合作发展新局面》。
他们详细研究了参会机构和人员、所携招商引资项目、参加会中专题讨论的人员和发言主题等,直到中午才结束工作。
接着,李源与约旦亲王阿里共进午餐,探讨了中东局势以及两国在经济和反恐领域加强合作的事宜。
略微休息之后,他接见了空军司令伊德将军。这位四十七岁的空军上将是王牌飞行员出身,年轻时就对李源相当推崇,也获得了李源不遗余力的支持和提拔。班迪安一直很不喜欢他,屡次提议调他到自己的参谋部任职,以便派自己的人接管空军,却都被李源毫不犹豫地否决了。
李源与伊德详细探讨了空军在全国的布防情况,尤其是保卫首都的措施。他要伊德秘密制定战术方案,一旦首都被敌人占领,空军将如何快速反应。
伊德对军队里的某些特殊气氛比李源还清楚,立刻表示将组织参谋部制定相关计划。
现在,陆军和海军都有航空兵大队,这是班迪安组建来用于在紧急关头对抗伊德的。不过,由于李源这一系的政党在议会里占多数,因此班迪安提出的购买军备方案在议会里常常遭到质疑和否决,所以这些航空兵的装备不如空军先进。
目前,防空部队在编制上属于空军,如雷达站、炮兵部队、导弹部队都属于伊德领导,此外,他还有一个配备精良的空降师,其中的伞兵突击营具有相当的特种作战能力。
现在,对班迪安十分忠诚的大部分是传统陆军,其中最具威力的是装甲部队和特种部队,在陆地上是绝对称王的。
海军司令宋廷将军基本上保持中立,对李源和班迪安都保持相同的距离,不过,他是一个绝对的爱国主义者,有着古典军人的传统美德。现在,李源是国际著名的民族主义者,而班迪安也同样高举民族主义的大旗,因此在这位海军上将的心里,两者并没有原则性的冲突,一切不合他都归结于政治,而军人是不应干政的,所以他从不插手其间,除了在国家安全和防务上提供意见外,他对总统和全国武装力量总司令的言行举止从不表示任何看法。
在这个四面环海,领海面积大于领土面积的国家,海军的力量是最强大的,因此一旦政府与军队起冲突,宋廷的态度举足轻重,不容忽视。
伊德与宋廷私交很好,宋廷的儿子是海航的歼击机飞行员,伊德教了他不少绝技,使他进步神速,已经成为海军的王牌飞行员,宋廷为此十分感激伊德。
李源希望伊德平时能够有意识地与宋廷详细介绍的理念,从当议员开始,李源就全力维护国家主权、领土完整和人民的权利,他对国家安全和经济发展都倾注了极大的精力,这是有目共睹的。他并不要求宋廷立刻表态支持自己,只希望一旦发生紧急情况,这位优秀的海军将领能够站在国家和人民的立场上思考与行事。
伊德欣然应允,微笑道:“总统先生请放心,宋廷兄我是了解的。他只是不喜欢涉入政治,但对独裁是绝不会支持的。”
“这就好。”李源笑着点头,温和地说。“宋将军出身书香门第,是军中首屈一指的儒将,我相信在他心里也是支持民主政府的。国家建立军队,本来就是为了保卫人民,而不是为了给某些人争权夺利。”
“对。”伊德完全赞同。“让人民安居乐业,这才是军人的价值。”
“说得好。”李源击节称赞。“那就拜托伊将军了。”
“总统先生言重了。”伊德站起身来。“请放心,我一定不负所托。”
“伊将军办事,我自然放心。”李源笑着起身,一边陪着他往外走一边说。“我的助理凌子寒你还没有正式见过,过两天找个时间,我让他去你那里看看。”
“好。”伊德笑道。“我们对这位年轻助理十分好奇,都想见见。”
“他很能干,非常优秀,却很谦逊。”李源忍不住流露出欣赏和疼惜。“你们一定合得来的。”
“是。”伊德对他敬了个军礼,随即转身走了。
李源目送着他离去,这才回到办公室,叫来首席顾问金斯,对一些急需做出决断的重大问题进行商讨。直到傍晚,二人边吃晚餐边继续讨论。
郑丹青见李源一直在忙,便什么也没说,直到夜深人静,李源结束工作,走出天权楼,他才跟过去,轻声问:“源叔,你看了今天的报纸没有?”
李源摇头,随口道:“有什么重要消息?”
郑丹青略一犹豫,轻轻说:“还是你自己看吧。”
李源微觉意外,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好吧。”转头看了一眼天玑楼,见里面漆黑一团,想来凌子寒已经休息了,他便往玉衡楼走去。
郑丹青陪着他走进房间,立刻替他打开了墙上的智能读报器,所有的报纸便缓缓地出现,次第变换。
李源看着那两张清晰的照片,尤其是对凌子寒看了又看,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浓,显得十分愉快。他微一偏头,对郑丹青道:“想不到子寒很上镜啊,拍出来真是漂亮极了。我还从没看过他这么温柔的表情,实在不错。阿青,你帮我把这两张照片找来,我很喜欢。”
郑丹青大感意外:“源叔,他竟然在我国这么做,这已经是丑闻了。今天有大批记者往总统府办公室打电话,要求采访你、副总统先生和凌先生,闹得实在是不可开交。”
“哦,那子寒怎么说?”李源颇感兴趣。
郑丹青沉着脸,很不以为然地道:“他要求一律挡驾,说是现在没时间。”
“他说得不错。”李源微笑。“现在事情那么多,谁有功夫跟记者闲聊绯闻?”
“可是,如果这件事不向公众说清楚,我们会很被动的。”郑丹青急了。“源叔,这会连累你的。”
李源有些感动,伸手抚了抚他的头,温和地说:“阿青,别担心。其实这两张照片不说明任何问题。他们衣冠整齐,拥抱一下,甚至亲吻一下,也不过是战友之间、兄弟之间的情意而已。你大概不知道吧,子寒曾经是特种部队的中校,担任过野狼大队的副大队长,与林先生搭档,一起打过仗,受过伤,一起出生入死,剿灭了恐怖组织‘黎明之子’。他与雷将军青梅竹马,在部队的时候又直接受雷将军领导,这种友情是非常珍贵的。因此,在举止之间有些亲热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再说,他们三人都是单身,于情于理都有自由恋爱和选择的权利。就如我和你一样,都是单身,都有自由选择的权利。”
郑丹青感受着已经很久没有过的温情,心里悲喜交集,忽然听到最后一句话,顿时控制不住,扑进李源怀里,紧紧抱着他,激动地说:“我知道,我知道。源叔,我的选择就是你,这一生都不会变。”
李源抚摸着他的背,感受着怀中的年轻身体所蕴含的活力,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阿青,对于你来说,一生才刚刚开始,未来还很长。我建议你不妨多看看外面的世界,那里有比这更美的风景。”
郑丹青将头埋进他的胸口,闷闷地说:“我就喜欢跟你在一起,外面的风景与我无关。”
“真是个固执的孩子。”李源微笑,宠溺地拨了拨他柔软的头发。
郑丹青有一头漂亮的秀发,与他的眼睛一样,非常像阿彦。李源将脸贴上他的头发,不禁想起了十几年前的那个孩子,很快,从那个温驯的少年的脸上又重叠出另一张精致清秀的脸来,不过,那个英俊挺拔的年轻人鬓边却已经有了星星点点的白发。
实在是太劳心了。
李源想着,轻声说:“阿青,你安排一下,我们明天去海边别墅住两天。”
郑丹青正陶醉在他的拥抱里,闻言大喜,猛地抬头看向他。
他正要说什么,李源已经反应过来,他误会了自己的话,赶紧说:“明天一早你通知凌先生和金先生,让他们跟我一起走。”
郑丹青狂喜的心情倏地一沉,不由得伤心地垂下眼帘,轻轻点了点头:“好。”
李源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不早了,你也去休息吧。”
郑丹青不舍地抱住他,久久不愿离开。
李源明白他的心情,也不愿太过伤他,便站在那里没动。
过了很久,郑丹青才放开他,低低地说:“源叔,无论怎样,我对你的心都是不会变的。”
李源叹了口气,却没再说什么,只是看着他寂寞地走了出去。
四十一
第二天一早,总统的车队便开出了总统府,向六十多公里外的香水湾开去。
早在二十年前,日月会所属的地产集团就买下了这个美丽的海湾,开发出了豪华别墅区,附近还建了高尔夫球场。这些售价昂贵的别墅除了卖给有相当地位的富豪和政界名士外,李源和周屿都各自保留了两幢,一幢自用,一幢用来招待客人。日月会的现任会长孙竞也在这里有一幢别墅,作为对他历年来出色工作的奖励。
这里的每幢别墅都拥有一段美丽的私人海滩,不少人的别墅前都停泊着游艇,却看不到什么人,显得非常安静。
进入李源的别墅后,凌子寒下了自己的车,凝目看着前面的碧海蓝天,不由得露出一丝欣赏的笑容。
凌子寒和金斯都开着自己的车,只有李源和郑丹青坐在装甲房车里。李源走过来,对凌子寒笑道:“你一来就在工作,一直没好好休息,这两天好好歇歇。别拘束,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一样,想做什么都可以。”
“好的。”凌子寒笑着对他点头。
几个人缓步向海边走去,忽然看见一个只穿着小背心小短裤的小小孩正赤足在白色的沙滩上跑来跑去,清脆的笑声在干净的空气中传得很远,感染得每个人都忍不住面带笑意。
李源叫道:“小洛,过来。”
那个小小孩转头一看,立刻大喜,张着两只小胳膊便扑了过来,嘴里叫着:“爷爷,爷爷。”
李源一把抱起他,在他的小脸上亲了亲,转头对凌子寒说:“这是周屿的儿子,周洛。”
凌子寒笑着点头,定睛看着这个孩子。只见他皮肤雪白,鼻梁高挺,深深的双眼皮勾勒出漂亮的黑眼睛,褐发微卷,连长长的睫毛也是褐色,轮廓分明的嘴唇是淡淡的粉红,一看就有白人血统,跟周屿长得很像,非常漂亮。
周洛睁着好奇的大眼睛看着凌子寒,伸手就去摸他的脸。凌子寒感觉着孩子掌心的柔软娇嫩,笑着没动。
李源呵呵笑道:“你这小子,跟你爹一样,一见美男子就想出手。”
“哎哎,源叔,你这不是破坏我的名誉嘛。”身后传来周屿含笑的声音。“你这样说,会让我的家庭破裂,婚姻失败,后果很严重。”
几个人都转头看去,只见周屿穿着便装,笑嘻嘻地走过来。看他来的方向,应该是隔壁的别墅。
周洛笑着拍起手来,叫道:“爹地,爹地。”
李源微笑:“就你那德性,阿敏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我早就浪子回头了。”周屿笑着走近,与凌子寒握了握手,亲热地道。“子寒,你难得来,在这里好好玩玩。”
“好。”凌子寒笑着答应。
这次来B国,还没与周屿真正相处过,连见面的机会也不多。这个漂亮得光彩夺目的人似乎一直都没有变过,现在更是容光焕发,气势逼人。只是虽然成熟多了,性格却还是活泼热情,便更显年轻。
李源问他:“阿敏呢?”
周屿漫不经心地说:“一会儿有客人来,他在那边等着。”
李源点了点头,便不再多问。他放下周洛,对凌子寒、金斯和郑丹青笑道:“你们都放松放松,今天不谈工作。”
三个人都笑了,便各自散去。
金斯到海边的沙滩椅上躺下,有侍者给他端来了饮料。
郑丹青还是回到别墅,检查为李源和客人准备的卧室以及饮食等情况。
凌子寒在沙滩上走着,周屿立刻跟在他身旁,笑容可掬地说:“昨天我的办公室被记者的电话闹得不可开交,都是问你的感情问题的。幸好阿敏那边戒备森严,记者摸不进去,才算幸免于难。”
听着他的用词,凌子寒忍不住摇头:“贵国传媒实在厉害,令人佩服。”
周屿爽朗地笑起来:“今天中国舰队抵达南港,大批记者已经等在港口,准备向雷将军询问此事。”
凌子寒笃定地道:“我看他们一定会失望的。”
“是啊,雷将军不可能让他们有可乘之机的。”周屿边说边笑。“昨天已经有记者等在特警队大门外,一直想找到林靖。不过,野狼不但没有露面,据说还查出了偷拍照片并卖给记者的队员,将他们关进了禁闭室。我听阿敏说了,他已经写了报告上来,要求将这几个吃里扒外,见钱眼开的人调出特警队。阿敏很欣赏他,说他的报告措辞强硬,不容置疑。野狼准备以此为契机,在特警队严格纪律,肃清败类,淘汰弱者,只留精锐,阿敏坚决支持他,让他只管放手去干。”
“嗯。”凌子寒微笑着点头。“林靖一向如此,铁面无私,六亲不认。我当初去给他当副手的时候,鸿飞的父亲雷伯伯怕我身体不好,会吃不消,打电话过去要他关照一下,他都板着脸拒绝,厉害得很。”
“是是,我听特警队的几位军官说了。”周屿显然很开心。“别看这只狼长得漂亮,瞧上去俊美斯文,训练起人来简直是个恶魔。如果他们不幸犯了低级错误,他那冷冷的眼光一扫过来,简直让他们自杀的心都有。本来倾慕他的人不少,现在谁都不敢乱说乱动,都怕被他剥掉一层皮。”
凌子寒差点笑出声来:“这不稀奇,我当年在野狼大队的时候就被练得脱了几层皮,后来心灰意冷,都打退堂鼓了,要不是林靖鼓励我坚持下去,我早就落荒而逃。”
“真的?”周屿啧啧称奇。“了不起,他连国防部长和你爹的面子都不买,真是条好汉。既然这么说,你的身手一定也不错吧。”
“还可以。”凌子寒淡淡地道。“总不能辜负了在野狼大队的那些日子。”
“怪不得。”周屿瞧了瞧他。“我听阿敏说,那次在国展中心突然发生恐怖袭击,你的身手好得让国安局的人赞叹不已。尤其是临危不乱,镇定沉着,指挥若定,让阿敏都自愧不如。”
“洛局过奖了。”凌子寒微笑。“大家都认为我是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稍有表现,便击节称赞,多半是出于鼓励,我很明白大家的心意,副总统先生就不要跟着谬赞了。”
“子寒,你也不用这么客气,我们可当你是一家人。”周屿的态度很诚恳,说到后来却又开起玩笑来。“你叫我和阿敏一声哥就行了,算是我们高攀你。”
凌子寒被他调侃得忍不住开朗地笑起来:“屿哥,我对你和敏哥是很敬佩的,对源叔也一样。”
“敬佩不敢当,做知己就行了。”周屿又恢复了笑嘻嘻的惫懒模样,声音放得很轻。“哎,一会儿我们那儿要来两个朋友,你也来见见吧。”
凌子寒已经知道会有谁来,脸上却略带好奇地问:“什么朋友?”
“好朋友。”周屿略带神秘,不肯明言。“你来吧,见到就知道了。”
凌子寒有些警惕:“不是记者吧?”
周屿大笑:“不是,不是,你放心吧,我们怎么会让记者过来?”
凌子寒稍稍有些不好意思,腼腆地说:“我是怕了记者了。”
“记者不可怕,可怕的是内奸。”周屿的笑容变得有些淡,轻声说。“你们在酒店里的照片是怎么让人拍到,怎么流传出去的,我已经让阿竞仔细查了。我要他趁此机会也把日月会上上下下都清洗一番,给我弄得干干净净。竟然敢在我们自己的酒店捣鬼,我倒要看看他是何方神圣?”
凌子寒只是笑着点头,对他们帮会里的事自然不发表任何意见。
正说着,周洛一路踢着沙子跑过来,一把抱住周屿的腿,一叠声地叫着:“爹地,爹地,抱抱,抱抱。”
周屿将他拎起来,顺手打了一记屁股,这才抱在手上,笑道:“不会走路的时候一个劲儿的要走,会走了又老是要人抱,真烦人。”
周洛搂着父亲的脖子,开心得扭来扭去,满脸是笑。
凌子寒看着孩子,脸上的神情柔和了许多。
周洛忍不住又伸手去摸他的脸。
周屿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小手:“别乱摸,快叫凌叔叔。”
“凌叔叔。”周洛嘴里叫着,小手继续往前伸,捏住了凌子寒的耳垂。
周屿忍不住摇头:“他很少这么喜欢一个陌生人,真是奇怪。”
凌子寒顺手从他怀里把孩子抱过来,笑道:“这孩子不认生,很有明星气质。”
“明星?不会吧?”周屿看了儿子一眼,做个鬼脸。
周洛立刻笑起来,也还了他一个鬼脸。
凌子寒不由得失笑,随即温柔地问孩子:“几岁了?”
周洛很认真地用左手掰右手的手指,让大拇指压住小指,好不容易把其他三根小小的手指都竖在了一起,然后举到凌子寒面前给他看。
“三岁了?”凌子寒愉快地笑道。“真聪明。”
周洛听懂了他的夸奖,顿时高兴地拍起手来。
这时他们已经走到了周屿的别墅前,洛敏隔着落地玻璃就看见了,于是拉开门站出去,笑着招呼道:“子寒,快进来坐。”
四十二
凌子寒一直在笑,显得很高兴,听到洛敏的邀请,便抱着孩子走过去。
周洛在他怀里乐得直跳,等他走近,小身子奋力向前探,一股劲地往洛敏怀里扑,嘴里叫着:“爸爸,爸爸。”
洛敏看到儿子,顿时笑逐颜开。他伸手接过孩子,狠狠亲了亲,却没有抱,又把他放下地,温柔地说:“去找爷爷,我和你爹地有事,一会儿再来和你玩。”
周洛嘟起了嘴。
周屿揉了一下他的头,笑道:“快去,要听爸爸的话。”
周洛看了一眼洛敏,便转身跑向李源的别墅。和煦的阳光照着他雪白的小身子,小胳膊小腿显得特别可爱。
这里到处都是特勤处的特工,安保措施十分严密,周洛虽然年纪小,周屿和洛敏也很放心。
凌子寒看着那个在阳光下似乎浑身都在发光的小小孩,笑着说:“真是个天使。”
周屿含笑看着儿子的背影,这次没有谦虚,显然也认为自己的儿子与天使无异。片刻之后,他忽然转头看向凌子寒,笑道:“子寒,你也帮我劝劝阿敏。他一直不肯要自己的孩子,完全不可理喻。他的身体很健康,又喜欢孩子,我们也不是养不起。明明什么条件都有,可他就是固执得要命,谁劝都不听,连源叔的话都不肯听。坦率地说,我是希望家里有许多个孩子,那才热闹嘛。将来我们要是都离开了,一个孩子多孤单啊,你说是不是?”
“你这人。”洛敏无奈地摇头。“怎么把我们的家务事也跟子寒唠叨起来?我不反对多要孩子,只是我不要,都要你的孩子就行了。你干吗又这么固执?非得要我的?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有什么分别?”
“这怎么叫固执?”周屿很无奈地耸了耸肩。“我爱你,想要你的孩子,这有什么奇怪的?完全是情理之常嘛。”
“爱跟孩子有什么必然联系?”洛敏反驳。“我爱你,爱你的孩子,你也爱我,爱孩子,这样不是很好吗?何必定要分你的我的?孩子是我们的。”
凌子寒一直微笑着,看着眼前这两个人之间洋溢着浓情蜜意。
周屿一直美得让人无法挑剔,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洛敏的英俊温柔里越来越浓烈地散发出成熟稳重。他们两人站在一起,那绝对是最美妙的一对伴侣。而弥漫在两人之间的感情又是如此真挚,一直感动着B国千千万万的普通民众。媒体每次报导他们,都会忍不住使用“佳偶天成”或者“神仙眷属”这些词。
在李源的竞选道路上,周屿和洛敏为他赢得了不少选票。有些无可无不可的选民纯粹是为了他们两人看起来赏心悦目,便把票投给了李源,而思想比较保守的老人则因为两人的感情专一、家庭稳定而投票给他们。
周屿的美貌不但能让选民愉快,在处理B国与一些国家的冲突时也让他受益匪浅,再铁石心肠的人也会被他的笑容所软化,往往也就在谈判中做出了让步。而作为副总统伴侣,洛敏的行政管理硕士学位让他成为可信赖的前提条件,他在人前表现出的谦逊温和与他在维护国家安全方面所做出的努力都让人民感到满意。已经有政治家预言,当李源卸任后,下一届总统很可能会是周屿。他与洛敏这对黄金伴侣具有无可置疑的实力,足以应付来自各方的所有挑战。
不少媒体都喜欢用他们两人的照片做封面,而周洛出生后,对这位小公子的追逐更是达到白热化程度,曾经有一张孩子的照片卖到十万元的纪录,让周屿十分恼怒,接连开除了好几个被金钱拉下水,偷拍儿子照片的工人。
这些事情凌子寒都已经从资料里知道得很清楚,不过,他却不知道洛敏坚持不要孩子。他有些疑惑地看向眼前这个始终很温柔的人,直觉他是非常爱孩子的,不明白他为什么会不想要自己的孩子。
正想着,就听周屿赌气道:“好好好,我说不过你,反正这个家是你做主,随你。”说完,他孩子气地转头往李源别墅走去,显然已经忘了还有客人在旁边。
洛敏看着他的背影,脸上满是纵容,过了一会儿才笑着说:“子寒,我们进去吧。”
凌子寒点了点头,跟他一起进了别墅。
洛敏带着他上到屋顶花园,那里有白色的圈椅,桌上放着水果和茶。洛敏招呼他坐下,将一杯茶推到他面前。
凌子寒面朝大海,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轻声问道:“敏哥,你为什么不要孩子?”
洛敏本来正在剥红毛丹,闻言便停了手,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半晌,他才轻描淡写地说:“孩子生下来,相貌会跟我不一样。”
凌子寒立刻明白了。
洛敏的相貌并不是他的本来面目,为了他的安全,按照惯例,他在离开中国的时候,对他的相貌做了一定程度的改变。没想到,他这一去就再也回不了国,也不再有家。他原来的身份早已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甚至连他在国安部的绝密人事档案也只用一个代号来称呼,并没有他原来的名字,也没有过去的照片,以前在B国工作,知道他真实身份的情报人员都已经调回国内。这个时候形势非常复杂,盯着他的人很多,如果孩子生下来相貌与他相差太大,难免启人疑窦。
凌子寒回忆着在国内时看过的他父亲、弟弟和侄子的照片,发觉与他还是有一些相似之处,于是便道:“孩子生下来与大人只有部分相像,这是很正常的。等他长大,你也老了,相貌也不会太相似。只要大致轮廓像,基本上就没什么问题。”
洛敏低着头,一点一点地把红毛丹的壳剥掉,露出里面晶莹剔透的果肉。他沉默了一会儿,才淡淡地道:“我自己一个人也就罢了,危险一点也不要紧。我不想孩子会不安全。还有,如果我一旦发生意外,孩子就是孤儿了。我不希望我的孩子会有这样的将来,还不如不要,这样做起事来也安心,没什么后顾之忧。我有屿哥的孩子就好了,我爱他,他的孩子也就是我的孩子。我仍然很快乐。”
这一刹那,凌子寒猛然明白了他真正的心思,因为他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在弓岛行动之前,他就已经决定了一生都不要孩子。他知道自己的职业有多么危险,随时都会出现意外。他实在不能想象,把孩子一个人丢在世上,让他再过自己有过的那些日子。弓岛行动之后,他对世间万物变得非常淡漠,更加不愿意让自己的孩子生下来受罪。
而且,他实在也没有力气做一个父亲了。
他没有精力在工作之余教养孩子,更清楚这个世界黑暗中的险恶,他害怕自己对孩子保护不周全,从而使孩子受到伤害。他至今仍清楚地记得听说母亲已经去世时那种椎心刺骨的疼痛,也记得在暗夜里听到父亲身受重伤时心中的恐惧。他绝不要自己的孩子也经受那样的痛苦。
与洛敏的想法一样,他有卫天宇的孩子就行了,他会将那孩子视如己出,如果自己要离开这个人世了,想到还有卫天宇在,想到那个意志强悍性情温柔的人一定会把孩子照顾得很周到,他就觉得很放心。
他出神地望着平静的海面,一直看向远远的海天相接之处,半晌没有吭声。
洛敏以为他在为自己难过,反而恢复了笑容,温和地说:“子寒,你放心吧,我真的没什么。现在有屿哥,有儿子,将来也许还会有更多的儿子女儿,我已经非常满足了。”
凌子寒回过神来,笑着对他点了点头:“是啊,你们一直都这么恩爱,我很为你高兴。”
洛敏愉快地看着他,正要旧话重提,关心他的感情问题,负责他们安全的特勤小组组长从下面走上来,恭敬地说:“洛先生,客人已经到了。”
“哦,好。”洛敏立刻起身,开心地往下走去。
凌子寒面带微笑,缓步跟在他的身后。
四十三
一楼的客厅里这时聚集了不少人,让凌子寒有些意外。
显然,卫天宇和梅林也没料到会遇到这样的场面。他们一直以为只会见到洛敏和周屿,了不起再加上李源和凌子寒,心里也为此早就做好了准备。
结果,他们经过了重重安全检查之后,刚刚踏进这间别墅,便有两个美丽的身影扑了上来。
梅林立刻敏捷地往旁一闪,躲过了来人的扑击。要不是在瞬间看到对方满脸兴奋的笑意,判断出这个年轻人毫无恶意,他只怕已经出手了。
卫天宇也迅疾看清了扑向自己的青年,便笑着站在那里,张开双臂接住了他。
“小锦。”他温和地笑道。“真高兴在这里看到你。”
小锦比七年前长高了很多,身体也健康多了,眉目间没有了那时候的忧伤,显得很快乐。在他身后,孙竞笑嘻嘻地站在那里,看着爱侣像孩子一般的举动,眼里都是宠爱。
扑向梅林的年轻人虽然扑了空,反应却很快,立刻改变方向,又向他扑过去。
梅林一听卫天宇的叫声,便明白过来,便没再闪避,本来冷冰冰的脸也变得柔和了一些。
那个漂亮的人扑进梅林怀里,双臂紧紧搂住他,一叠声地叫着:“秋哥,秋哥。”
临来之前,卫天宇把七年前在这里发生的事详细告诉了梅林,以便他掌握情况,到时候懂得随机应变。直到这时,梅林才知道,在七年前的那次行动中,凌子寒与卫天宇并不只是挫败了一起恐怖阴谋,还救过两个孩子的家人,凌子寒且被石磊抓过,在看守所受过虐待。
这时,梅林已经猜到他就是卫天宇向自己描述过的那个小玉了,于是微微一笑,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却保持了鬼秋一贯的冷淡沉默,一个字也没说。
洛敏和凌子寒下到一楼时,便看见小锦抱着一身白衣的卫天宇不撒手,而小玉则搂着鬼秋。两个年轻人显然激动得难以自制,一边流泪一边笑,叫着“慕哥”、“秋哥”。
两人的伴侣孙竞和石磊本来笑容可掬地站在一旁看着,一见他们下来,连忙过来打招呼。
“敏哥。”
“凌先生。”
凌子寒礼貌地微笑着,跟他们两人握了握手,随即看向那边的客人。
卫天宇对洛敏笑着点头,温和地说:“小锦,我们坐下说话好吗?”
小锦这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了他。
石磊看到鬼秋的神情显得十分忍耐,不由得好笑。像小玉这么美丽单纯的孩子,谁见了都喜欢,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对小玉的拥抱感到难受,可见鬼秋的不同一般。他走上前去,轻轻揽过小玉,随即伸出手去,郑重地说:“秋哥,欢迎你回来。”
鬼秋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作案了,石磊对于放下屠刀的人还是很大度的,尤其是这样一个救过小玉和他的哥哥,同时更奋不顾身,阻止了恐怖行动,挽救过B国和亚洲经济的人。
梅林自然看过石磊的许多资料,这时一想起他曾经让自己的老大受到残酷虐待,心里便很不痛快。看着他伸过来的手,梅林的脸上很自然地流露出抗拒的神情。他冷冷地看了石磊一眼,转身就走,很明显不打算与他握手言和。
石磊微觉尴尬,小玉已经一把拉住了梅林。他并不知道石磊与鬼秋之间曾经有过什么恩怨,天真地说:“秋哥,磊哥虽然是警察,不过对你并没有恶意。”
梅林看着这个已经享有盛誉的现代舞明星,忽然发觉自己无法拒绝他的请求,也不想伤害一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年轻人。他犹豫了片刻,终于抬起手来,与石磊握了握。
大家都在微笑,只有他一个人始终冷冷的,到现在也没有开过口。他穿着黑色棉布衬衫和粗布裤,身形相貌与七年前一样,似乎时间从来没在他身上停留过。
洛敏看着他,眼里忽然微微发热,像是看到了世上最亲的亲人一般。他快步走过去,本来打算与他握手的,却忍不住一把拥住他,在他耳边叹息似地说:“小秋,好久不见了。”
梅林的表情变得温和起来,没有从他怀里挣脱。他迟疑了一下,抬手回抱住他,终于开口叫了一声:“敏哥。”
卫天宇看着他们,脸上挂着石磊和小锦小玉都熟悉的温柔笑意。
凌子寒远远地站着,笑得礼貌而疏离,看上去不冷不热,态度恰到好处。
洛敏平息了一下激动的情绪,这才放开他,转过身与卫天宇握手,热情地说:“慕沙,见到你们真是太高兴了。”
“我也是。”卫天宇笑吟吟地说。“我已经退休了,这次是和小秋过来度假的,顺便看看敏哥。”
“好好好。”洛敏笑着点头,这时才想起来,连忙转身,伸手介绍道。“慕沙,小秋,这位是凌子寒先生,也是我的朋友。”
卫天宇看了凌子寒一眼,客气地笑道:“哦,原来是凌先生,久仰大名,幸会。”
凌子寒淡淡地说:“我也久仰两位的大名。”
梅林冷冷地看了看他,便转过头去,打量窗外的风景。
孙竞和石磊都看出来,凌子寒固然不想与这两个闻名于世的江湖杀手打什么交道,而“灵鬼双杀”对那位中国安全部出身的太子也是敬而远之。两人正打算出来打圆场,凌子寒已经对屋里的所有人都点了点头,微笑着说:“我与总统先生有工作要谈,请恕我失陪。”
洛敏自然不便留他,其他人更不会开口多说什么,都看着他从容地走向门口,拉开玻璃门,随即消失在门外。
四十四
这里的沙滩特别美,洁白细腻,走在上面,仿佛走在绵软的地毯上,让人感觉很舒服。凌子寒信步走到海边,随便找了个沙滩椅,缓缓地躺了下去。
在热带呆久了,身体的新陈代谢会加快,他感到自己越来越容易疲倦。既然李源说今天不谈工作,他也就乐得休息一下。
李源与周屿谈了些事,然后一起走出别墅。
周屿的气显然已经消了,对他笑道:“源叔,那就这么办吧,我后天就和阿敏过去,不过,我不打算带小洛去,太危险了。”
“我也知道有危险,但是既然古鲁王请你全家去做客,你若不带孩子,多半会让他不高兴。”李源沉稳地说。“你也知道,我们做了大量工作,才得到古鲁王的支持,实在不宜功亏一篑。”
周屿想了一会儿,爽快地点头:“好吧,那我就带着阿敏和小洛一起去。”
“好。”李源赞许地笑了。“阿屿,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们在那里吃亏的。看古鲁王这次的态度,也不像是有恶意。”
“嗯,我明白。”周屿轻松地笑着,看了看不远处躺在椅子上的凌子寒,便往自己的别墅走去。
李源也看到了那个正闭目养神的年轻人,忍不住走过去,坐到旁边的椅子上,微笑着看他。
凌子寒感觉到了,睁眼一看,连忙坐了起来:“源叔。”
“没事,没事,你躺着你的。”李源愉快地摆摆手,也躺了下去。
凌子寒也就不再客气,重新靠了回去。
这时,郑丹青在屋里站在窗前,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
李源惬意地感受着清凉的海风迎面拂过,轻轻地说:“子寒,你还这么年轻,为什么一点欲望也没有?依你的身份、才能和家庭背景,这实在太让人吃惊了。”
凌子寒淡淡地道:“所谓人的欲望,不过是站在河的这一边时,总会觉得河对岸的风景比这一边美,便老是要想方设法渡过河去。其实,如果他真的渡过去了,回头一看,一定又会觉得还是河对岸的风景最美。于是,一生永不满足,也很难得到快乐。我却比较珍惜自己所拥有的,没有不切实际的幻想,这样心里会感到安宁,更不会有欲壑难填的苦恼。”
他这话说得虽淡,对李源却震动不小。他想了好一会儿,放眼看向辽阔的大海,忽然笑道:“我父亲是个很普通的渔民。很小的时候,母亲会带着我,到海边看着他们出海。每次我看着这片无边无际的海洋都会想,海的那边是怎么样的呢?然后就一心想去看看。如果这一生都看不到,终究是不甘心的。回想起来,想看到对岸风景的渴望也是我成长的动力吧。如果我从小就满足于身边的风光,也许到现在仍然是个普通的渔夫,每天在风浪间苦苦求得温饱,因为不能给孩子和伴侣更好的生活而心怀歉疚。那样的生活是我无法忍受的。”
凌子寒听得笑了起来,温和地说:“源叔,你说得当然不错。可是你现在已经站在事业的巅峰了,难道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吗?中国有句老句,知足者常乐。”
李源豁达地摆了摆手:“到我卸任那一天,我也可以做到。”
凌子寒沉吟了一会儿,转头看向他,诚恳地道:“源叔,按理说你是长辈,也是我的上司,我是不应该对你的私人感情发表意见的,不过,我始终希望你能够有家有伴侣,后半生过得愉快,所以,冒昧地说一句,郑先生跟了你这么多年,对你始终如一,这种情感还是值得珍惜的,源叔不妨考虑一下。”
李源想了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却什么也没说。
凌子寒也就不再说这事。
这时,周洛从李源别墅里跑出来,一手抓着小小的金红色的芒果,一手拎着一串龙眼,跌跌撞撞地跑过来,爬上李源的躺椅,仰天睡下。他满脸都是理所当然的笑意,有趣至极。
李源往旁挪了挪,把一半位置让给这个小家伙,然后从他手上拿过龙眼,替他剥开壳,把果肉送进他的小嘴。看着这个活泼可爱无忧无虑的孩子,李源已不再是叱咤风云的国家元首,而是变成了慈祥的长者。
周洛一边吃着水果一边看着凌子寒,一双肉乎乎的小脚踢来踢去。凌子寒看着眼前的小小孩,忍不住开心地笑起来。
李源抚了抚孩子的小胳膊,轻声说:“古鲁王正式邀请周屿全家去做客,他们后天过去,正好赶上那里的嬉水节。”
凌子寒微微皱起了眉。
B国本岛占领土面积的七成,另外就是星罗棋布的一些小岛,其中古鲁三岛有着极为重要的位置。这三岛呈品字型,位于B国本岛的西南,距离约三百多海里。古鲁三岛的居民大部分是原住民,信仰原始宗教,由土王统治,虽然归属B国,其实却长期自治,一直抵制B国政府的直接控制。古鲁最大的岛古鲁吉马上有丰富的石油、天然气资源和森林资源,B国的前几届总统为了回报向自己提供巨额竞选经费的石油公司和木业公司,曾派军队保护他们进入,强行采伐,为此与岛上的土著武装屡次发生激烈冲突,死伤无数。在此期间,日月会一直在走私武器到古鲁,与古鲁王的关系一直比较好。不过,李源当选为总统之后,老古鲁王去世,他儿子继位,随即与日月会的关系日益疏远,对代表政府的李源、周屿相当敌视。李源、周屿和孙竞经过多方努力,通过几位邻岛的土王多次做工作,终于让现在的古鲁王表示愿意与政府和解。这一次古鲁王邀请周屿全家去做客,并参加岛上的嬉水节,看上去是友好的,而实际上却很难说。古老的原住民野性难驯,又头脑单纯,特别容易被人煽动,目前局势又十分复杂,周屿此去实在是危机重重。
李源知道他在想什么,一边伸出手去,让周洛淘气地玩着自己的手指,一边笑道:“我会让特勤处加派特工保护他们的。另外,我也会通知海军方面,密切注意那里的动向,如果阿屿他们遇到危险,就让他们立刻派出陆战队赶去救援。阿屿和阿敏的身手也很不错,自保应该没问题。”
凌子寒点了点头,微笑着说:“你们与古鲁打了这么多年交道,应该比我更了解他们,是我多虑了。不过,孩子就别带去了吧。屿哥和敏哥对国家有责任,可小洛是没有的,不应涉足险地。”
“古鲁王有三个孩子,从两岁到五岁,因此邀请他们带孩子去玩。”李源笑着解释。“不去不太好,怕古鲁王会有想法,不但起不到积极作用,反而关系更加恶化。”
“嗯。”凌子寒理解,但还是不希望天真的孩子受到什么伤害。他看向旁边没有一刻安静的小孩,笑道。“小洛,过来,跟叔叔一起玩,好吗?”
周洛非常乐意,一骨碌翻下躺椅,随即爬上他的椅子,又从李源手中将芒果要过来,送到他面前。
凌子寒愉快地笑着,将孩子搂进怀里。
四十五
周洛显然很喜欢这个初次见面的叔叔,在他怀里滚来滚去,不时笑出声来。
李源看着身边这一大一小两个人,心里也是非常快乐。他们都跟他没有血缘关系,却都是他特别喜欢特别在意的人,在感情上比他的亲人还要亲。
远在新西兰的儿孙们,都在距离和情感上与他保持着遥远的距离。他当选为总统后,也只是派了自己的近卫们去暗中保护,心里的感情却已经很淡了,反而是身边的这几个人才像是他的亲人。
旁边的别墅仍然很热闹,而在二楼的书房里,卫天宇正和洛敏站在窗前,看着沙滩上的情景。
卫天宇看着凌子寒任那个可爱的小家伙为所欲为,一会儿往他身上爬,一会儿在他身边手舞足蹈。虽然看不见凌子寒的脸,非常了解他的卫天宇完全能够看出他整个身姿的放松,很明确地传达出愉快的信息。他出神地看着这一幕,忽然想起了送到父母家去的那两个孩子,随即眼前浮现出凌子寒和两个儿子搂在一起玩耍的快乐场面。
洛敏满足地看了一会儿活泼的儿子,一转头便发现卫天宇的眼神中有太多的爱与向往,不由得一愣。他顺着卫天宇的视线看向远处躺椅上的凌子寒,忽然恍然大悟。犹豫了一会儿,他还是小心翼翼地地问道:“慕沙,你……喜欢子寒?”
卫天宇心里一惊,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执行任务时犯这样的错误,轻易流露出内心的情感,实在是犯了大忌。他立刻收束心神,很自然地笑道:“敏哥,你误会了,我看的不是凌公子,而是周公子。他实在是太可爱了,长得也很漂亮,现在就让人移不开眼睛,将来不知会迷倒多少人。”
洛敏顿时释然,笑着摇头:“他不过是个小孩子,你太夸奖他了。”
“我是说真的。”卫天宇轻声说着,转过身来,不再看沙滩上的人。
他轻轻地长长地吸进一口气,再缓缓地无声地吐出来,顿时心静如水,而身边的人并未察觉他那一刻的失态。
洛敏也转过身来,低低地问他:“你们这次来,是不是有人委托你们来暗杀子寒?”
“嗯。”卫天宇点了点头,声音也很轻。“不但是我们,昨夜我们得到消息,日本有名的杀手风魔已经到达B国,很可能要在这里作案。目标并不一定是凌公子,还有李源、周屿和你。”
“我后天要与屿哥一起,带着儿子到古鲁岛去做客。”洛敏微微皱眉。“你看风魔会去那里吗?”
“这事我们正在调查中,目前还没有确切的情报。”卫天宇思虑片刻,温和地说。“要不然,我和小秋暗中跟着你,一起去古鲁吧。”
“不。”洛敏断然摇头。“你们留在这里,暗中保护子寒。他的安全比我们重要。”
“不……你和他……都同样重要。”卫天宇差点又激动起来。他暗自警惕,自己有点失去冷静理智的心态了。“敏哥,我和小秋可以不去,但你不能有这种心态,竟然认为自己不重要,这是绝对不可以的。如果我们不去,那你临行之前就必须安排特警队去海上训练,以防不测。”
“好,这是好主意。”周屿推开门,正好听到他说的最后一句话,立刻笑着赞同。“慕沙说得对,古鲁吉马附近海域一向海盗猖獗,正好让特警队们训练一下海上缉盗的战斗技巧,以及保护渔船和过路商船的战略战术。我看就让野狼带队。他过去曾是雪域高原、瀚海大漠里的一员悍将,今天我倒想看看他在海上会是什么模样。”
卫天宇一看有外人进来,立刻恢复了过去的状态。他本来斜斜地倚着窗框,这时从容地站直了身子,温和地笑道:“屿哥一来就说到点子上了。”
洛敏也赞许地点头:“好,我马上给林靖打电话,让他明天就拟好行动计划,后天开始海上训练。”
他走到书桌边拿起了电话。
卫天宇当然不会去听,笑着与周屿说起了闲话:“屿哥,你儿子真是可爱极了,可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也算走过很多地方,见过不少人,却很少看到一个人的人生像你这么完美,怪不得那些名流杂志、时尚杂志都喜欢写你的文章,用你的照片做封面。的确是光辉典范,很能鼓舞人啊,让人在灰黯的生活中看到金色的希望。”
周屿乐得哈哈大笑:“慕沙,我们是老朋友了,你这夸奖我就笑纳了。说实话,如果没有遇到阿敏,我这一生是不可能有这样的福份的,说不定早就被人打死了。这么多年来,总是他在拉着我、拦着我、护着我、帮着我,不然我哪里会有今天?总之,有他陪着,这一辈子我是非常满足的。”
卫天宇笑容可掬地连连点头。
周屿忽然话锋一转:“哎,慕沙,你呢?你和小秋结婚了吗?不过,结不结婚倒也无所谓,重要的是,你们有孩子了吗?”
卫天宇一怔,随即摇头:“我们在孩子的问题上还没有想好,所以暂且不急。”
“哦。”周屿感慨万端。“你们啊,一个一个都不要孩子,这个世界渐渐就老了,年轻人越来越少,将来都是老人了。”
“那怎么可能?”卫天宇被他的孩子气逗笑了。“虽然有人不想要孩子,可也有人希望多多益善,这岂不是正好?我们不要,让想要的人多生,不就行了吗?”
周屿看着结束了通话的洛敏,长长地叹了口气。
洛敏知道他又想老话重提,立刻岔开话题:“小秋呢?”
周屿一听,果然忘了想要说的话,忍不住笑道:“在下面,被小玉小锦缠得快要受不了了。”
自从见到灵鬼双杀,小玉和小锦便一直亦步亦趋地跟着梅林,一个劲地向他表示感谢。梅林知道老大在执行任务之余,还不辞辛劳,从龙潭虎穴中救出了小锦的母亲和小玉的哥哥,心里自是佩服,但这份功劳现在却要自己来领,真是老大不自在。偏偏这两个孩子单纯得厉害,一直想要报答这份天大的恩情,却又总是见不到他,这时终于能够再次看到他们,那自然是寸步不离,一定要他到自己家里去住段日子。
他们两人除了少年时吃过一段苦之外,自遇到灵鬼双杀后就一直交好运,不但脱离了康明的魔窟,后来更是一个与黑道老大结为伴侣,一个与著名警官结了婚,被这两个强势的人保护得风雨不透,所以仍然不解世事,只是天真地觉得自己的爱人和灵鬼双杀都是无所不能的人,来自己家里住段时间根本不是什么大事。
梅林坐在沙发里,手里拿着一杯纯净水,百无聊赖地听着两个年轻人的絮絮叨叨。听他们说了半天,他也只是摇头,仍然不怎么说话。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想起来,便低低地问小玉:“你哥哥呢?他还好吧?”
“嗯,他很好。”冯小玉使劲点头。“他养好伤后就当了警察,后来加入了特警队。他很努力的,现在已经是中队长了。秋哥,他一直想做你那样的人,不但能够掌握自己的命运,还能保护自己的亲人。”
梅林微微一笑,看着眼前天真无邪的笑脸,忍住了想伸手揉揉他的头发的冲动,淡淡地道:“那真是不错。你哥哥看着那么柔弱的,竟然能吃得了那个苦,了不起。”
“我哥……”冯小玉神情一黯。“那样的痛苦都咬牙撑过来了,还有什么苦受不了?”
梅林沉默片刻,轻声说:“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就别再想了。”
“嗯。”冯小玉听话地点头,立刻又开心起来。“说真的,秋哥,这次能看到你,我特别高兴。哥哥也想过来看你,可他临时无法请假,觉得很遗憾。秋哥,你来我家住些日子吧,也让我哥见见你。你把我和我哥从地狱里救出来,让我们可以有这样好的人生,我们都对你感激不尽,却又不知该怎样报答你。你来我们家,让我好好照顾你,也算是尽尽心,好吗?”
“对啊。”小锦连忙在另一边说。“秋哥,我妈一直念叨你,你无论如何也要来我家住上十天半个月的,我妈一定高兴得不得了。”
梅林看了看他们俩,又看了看一旁坐着,笑而不语的石磊和孙竞,沉默半晌,才淡淡地说:“我是适合生活在黑暗中的人,最好不要介入你们的生活,对你们不好。”
“怎么会?不会不好的。”冯小玉急急地申明。
“是啊,有谁敢惹竞哥?”小锦脱口而出。
梅林冷冷地看了一眼石磊。
石磊顿时有些尴尬。
孙竞是知道几年前石磊与鬼秋的那段恩怨的,这时连忙出来打圆场:“秋哥,我们难得见面,你也赏个脸,到我家去住几天,好吗?如果有人敢对你们不利,那我豁出命不要,也会护着你和慕哥的。”
梅林看向他的眼神变得柔和了一些。想了一会儿,他轻声说:“竞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我真的不喜欢跟别人一起生活,实在是不习惯,请竞哥见谅。”
他们正谈着,周屿、洛敏和卫天宇一起走下楼来。周屿看着梅林,戏谑地道:“小秋现在比以前有人情味了,真是不错,看来爱情的力量是巨大的啊,终于沾了点慕沙的人气。”
梅林斜了他一眼,脸色一冷,随即靠到沙发里,安静地喝了口水。
洛敏笑着看向周屿,忍不住摇头:“你啊,一见小秋就忍不住要招惹他。”
周屿嬉皮笑脸地说:“其乐无穷。”
小玉和小锦现在已经很清楚这位大哥的性格,一听他的话便笑出声来。孙竞和石磊也笑不可抑。
梅林却变得更冷,根本不看他。
周屿又正经起来:“中午了,我们吃饭吧。小洛呢?我去抱他回来。”说着,他就想往外走。
“算了,别叫他了。”洛敏拦住了他。“他正跟源叔和子寒玩得高兴呢,一会儿就跟他们吃吧。”
“哦,也好。”周屿很听话地退回来,热情地招呼客人到餐厅去。
卫天宇忍不住飞快地向玻璃门外看了一眼。
那个小小孩正骑在凌子寒的腰上,两只小手按着他,笑得不亦乐乎。
凌子寒怕他摔下来,伸手轻轻扶着他的身子,显然正在逗他。
卫天宇很少看到凌子寒这么轻松自在的模样,情不自禁地被感染,眼里又浮现出喜悦的笑意。
四十六
太平洋上的古鲁三岛现在是一派欢乐气氛,传统的嬉水节进行了六天,吸引了数以万计的游客。因为有副总统携伴侣和儿子举家前往参加,因而B国国家电视台也进行了全程报导。
过去,古鲁王与B国政府的关系始终处于冰封状态,这是第一次由古鲁王亲自邀请政府高级官员前往,这引起了国内外的广泛关注,许多记者都赶了过去。
他们似乎都很偏爱周屿和洛敏带来的那个小家伙,镜头常会不由自主地跟着他。
周洛才不管那么多,一直都很大方,爱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过,无论围观的人有多少,他也从来不急不躁,更不会哭,总是在笑。
透过电视和网络,这个孩子的笑容真是让无数大人的心变得十分柔软。
嬉水节开幕式结束后,整个古鲁三岛便进入了最快乐的阶段。大家开始互相泼水。
周洛也拿了一个小小的塑料盆,装了浅浅的一汪水,端着跑去泼人。大部分时间里,他泼的都是自己的两个父亲和跟在旁边的特勤处特工们,然后便乐得咯咯直笑。
周屿和洛敏往往正在与古鲁王库卡聊天时,会被儿子泼来的水弄湿衣裤,有几次更被凉水迎面泼来,很快变成了落汤鸡。
库卡也常常被自己的三个孩子偷袭,情形与眼前的两个贵宾也差不多。
这本就是嬉水节的乐趣之一,三个大人被自己的孩子泼得全身都在滴水,旁边站着的众多保镖和他们的保姆也大都湿淋淋的,却都在愉快地笑。
周洛太开心了,可以如此胡作非为,大人不但不管,反而很高兴,那真是从来没有碰到过的事情。他跟刚刚认识的三个小朋友争先恐后地跑去舀水,然后跑过来往父亲身上泼,很多时候又互相追逐着,彼此泼来泼去,一直乐不可支。
周屿和库卡之间的谈话就在这样轻松愉快的气氛和孩子的笑声中进行着。双方就石油、天然气开采的利益分成,国家对古鲁三岛的财政支持和基础设施建设,对原住民的福利保障政策,在岛上驻军的问题,共同保护渔船、商船等事宜都进行了广泛商谈。库卡表示很感谢周屿担任日月会的龙头老大期间对古鲁的支持,而周屿也对他父亲的一生功绩和他本人的才能大加赞扬。
事情进展得很顺利,他们很快便在许多问题上达成了共识。这固然是因为当年周屿曾数次光顾古鲁吉马,库卡对他的印象不错,可小小周洛也功不可没。一看到他的可爱笑脸,库卡的脸上便满是愉快的神情。等到周洛与自己的三个孩子很快成了朋友,无拘无束地玩在一起时,库卡对周屿所代表的政府也就不再那么抵触了。
古鲁族在B国本岛上一向被人瞧不起,受到过不少侮辱和欺压,古鲁岛才会最终爆发与政府的激烈对抗。现在,周屿携伴侣和儿子前来,表达了与他们平等相处的态度,使彼此之间长期存在的寒冰开始融化。
很多国际知名的媒体都对此事高度关注,不但新闻报道一直在做,而且还有不少名家分析,对周屿此行对B国以及东南亚的政治、经济、军事的影响做出了一系列的推测。
凌子寒坐在办公室里工作着,偶尔看看墙上的大屏幕。他面前的电脑上显示的是B国国安局情报专家提交给他的安全分析,还有金斯为首的智囊团为李源做的决策分析。他一边仔细地研究着,一边随时注意着旁边掌上电脑传来的绝密信息。
以“偷拍”事件为契机,凌子寒指示国安局监察处开始行动,肃清内奸,同时协助林靖,对特警队进行一次仔细的甄别。
这两天,国安局、特警队已经有十余人以妨害国家安全罪被拘捕,其中,洛敏的一个高级助手更以叛国罪被捕。此人涉嫌将凌子寒赴B国任职时的飞行路线出卖给暗杀者,同时也是那次国展中心袭击事件的内应,是他把那几个杀手和武器放进来,并利用职权调开数名警卫,使他们长驱直入,得以直击指挥中心。凌子寒两次遇险都是因为对方有了这个身居重要位置的内奸。经过调查,证据确凿,凌子寒立刻下令将此人拿下,迅速审讯,以得到进一步的情报。
洛敏一直与他保持着热线联系,密切注意着各方面的动向。
卫天宇正在与委托人接头,进一步商讨“刺杀凌子寒”的细节,并就报酬问题和支付方式讨价还价。
中国舰队已经结束了在B国的友好访问,今天便要离开南港了。凌子寒百忙之中抽空看了新闻报道。
记者们果然在南港对雷鸿飞围追堵截,追问他与凌子寒的关系,并要他解释那张照片是什么情形。
雷鸿飞倒也爽快,张口就说:“子寒与我青梅竹马,比亲兄弟还要亲。他生下来第一天,我父母带我到医院去看望,我就抱过他了。从小到大,我经常住他们家,他也经常住我们家,这辈子有一半时间我们都是睡在一张床上的,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他以前跟我一起在国防部工作过,我们是战友。后来他到野狼大队当副大队长,还是我的下属。我们之间的情意比山高比海深比石坚比铁硬,这次在异国相逢,拥抱一下,很奇怪吗?还需要什么解释?顺便说一句,这照片拍得不错,能不能送给我一张?我拿回去放在办公桌上,瞧着也开心。”
他打着哈哈说完,还顺手一指旁边的张海洋:“对了,当时他也在旁边,子寒也与他拥抱了的,那个偷拍的人怎么不一起卖给报社啊?”
张海洋便笑着点头,温文尔雅地说:“是啊,我也是跟子寒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好朋友,几年不见了,这次能在贵国相聚,非常高兴,那自然是要拥抱的。”
那些记者便讪讪的,有些接不下去了。
有些居心叵测的人又把林靖提了出来:“听说野狼林先生与凌公子是情人,请问雷将军对此做何感想?”
雷鸿飞心里咬牙切齿,脸上却挂满了轻松愉快的笑:“我没听子寒说过,更没听林靖提过。如果诸位是凭着那张偷拍来的照片而如此推断的,那我倒可以替他们两人说明一下。子寒曾经在野狼大队担任过副大队长,他们两人是搭档,一起出生入死过,这是一般的友情绝不能比的深厚的战斗友谊。子寒去特警队看望林靖,临别时拥抱一下,我看不出有什么特别出奇的地方,很正常。如果子寒退役了,他们的关系就生疏了,那才是不正常的。我们是有血性讲义气的汉子,可没有那些人一走茶就凉的恶习。”
他这一番话看似冲动,实则滴水不漏,顿时堵得所有人再也无话可说。
等到舰队启航,缓缓驶出B国领海,雷鸿飞对着远远的B国海岸,恨恨地说:“野狼,你可要小心了。竟然敢打子寒的主意,哼,等你回来,看我不剥了你的皮。”
张海洋听了,不由得失笑,随即叹了口气:“鸿飞,你的情敌实在是很厉害啊。论相貌那是一流的,了不起。论打仗,可也不输于你。虽然军衔不比你高,知名度却不比你低。他又曾经跟子寒在新疆相处过那么久,现在又一起呆在B国,还是一个系统的,那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啊。这么下去,你可就大势不妙了。”
“哼。”雷鸿飞握紧了拳,随即放松下来。“海洋,别的我不敢保证,可子寒的心我却是了解的。他肯定不会跟林靖好的。”
“为什么?”张海洋有些好奇。
因为他已经有人了。雷鸿飞心里念叨着,却没有吭声。
他再冲动,保密这个概念却是渗透了全身的每个细胞的,无论如何也不会说出不该说的话。
凌子寒看着雷鸿飞临离开前的答记者问,不由得笑了起来。
此时此刻,看着这个人一如既往地表现出粗鲁惫懒,实则已经成熟老练,在人前基本上不会暴露出什么破绽,这让他感到很快乐。
才这么想了不久,那个人就打了电话过来,很孩子气地说:“子寒,你别跟野狼那么亲近好不好?我吃醋,很吃醋。”
凌子寒忍不住笑出声来:“我跟他之间的情意,你不是解释得很好吗?而且很准确,就是你说的那样的。”
“我不管。”雷鸿飞开始耍无赖了。“反正你不准跟他太亲近,我看着就不爽。等这次野狼完成任务回来,我非把他发配边关不可。”
凌子寒微笑:“是不是还要先打三百杀威棒?”
“是,非打不可。”雷鸿飞咬着牙发狠。“他居然敢掏我的窝子,我非打断他的腿不可。”
凌子寒笑着问他:“那打完以后,需不需要我帮你写检讨?”
雷鸿飞再也绷不住,顿时哈哈大笑:“算了,那只狼运气好,这次便饶了他。”
张海洋这时也站了过来,对着凌子寒调侃了雷鸿飞一番。他看得出来,在凌子寒的眼里,雷鸿飞与其他人还是不一样的,心里还是在打主意,总要想办法再当一次红娘,把这两人撮合在一起。
正聊着,凌子寒旁边的掌上电脑忽然闪了一下。
这是紧急信号。
凌子寒立刻结束通话,迅速查询接收到的信息。
很快,他便拿起电话,直接拨到正在海上训练的特警队:“林靖,你立即向G3地区移动,今晚古鲁吉马很可能会出事。一旦有情况,你务必全力救援副总统一家,一定要保证他们的安全。还有,在这之前必须小心行动,堵住所有消息外泄的通道。详细情报我马上发到你的电脑上。”
“明白。”林靖没有多说一个字,放下电话便去布置了。
四十七
周屿和洛敏出发去古鲁时,凌子寒仍然在李源的海边别墅休假。不过,他并没有真正放下工作,仍然与洛敏几次沟通,随即通过电话和网络进行了周密布置,派出可靠的行动人员伪装游客,陆续前往古鲁吉马。
在海上,除了林靖带着特警队是公开的目标外,还有不少商船、渔船、游艇其实是凌子寒、洛敏和石磊派出的人。除此之外,孙竞也派出了许多日月会的精英分布在古鲁三岛和海上。可是,虽然人多,却并不隶属于同一个系统,凌子寒也没有实际看过他们的行动能力,一旦遇到事变,是否真能默契地联合行动,实在让凌子寒不敢存侥幸心理。
当他给洛敏打电话时,古鲁吉马下起了倾盆大雨。
这是嬉水节的第三天,许多人会涌向离海二十多公里的一个内湖,以湖水抹额。这个湖被当地人称作“圣湖”,说这一天以湖水抹额,可得圣灵保佑,百病不生,心想事成。
不论信不信,周屿和洛敏仍然带着儿子随库卡一家来到了湖边的行宫。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到湖中心的白塔时,他们便与其他人一样,在敬神仪式后以湖中“圣水”抹额,以示尊重当地的信仰与风俗。
上午还是阳光灿烂,中午却黑云压顶,到下午便下起了暴雨。霹雳一个接一个地劈下来,雷声隆隆而过,震耳欲聋。
周洛吓得发抖,躲在洛敏怀里,两只小手紧紧捂着耳朵。
洛敏怜爱地搂着他,轻声安慰着:“爸爸在这儿,不怕,不怕。”
粗大的雨柱哗哗而下,流入湖中的山溪也是暴涨,本来围聚在湖边的数万人全都觅地躲避,整个湖面烟雨缭绕,犹如仙境。
洛敏抱着儿子坐在窗前,一边哄着他一边欣赏美景。周洛窝在他怀里,渐渐习惯了雷声,也就恢复了平静。这时,洛敏身上携带的电话振动起来。
他拿出来一看,立刻接听:“喂,子寒。”
凌子寒的声音听上去很冷静:“敏哥,你要密切注意周围的动静。根据情报显示,有人对你们与古鲁王的友好关系十分恼怒,已经派遣武装力量出动,准备发动突然袭击。你们和古鲁王一家都有危险。我已命令林靖率队往G3地区移动,请副总统先生劝古鲁王先行与你们离开那里。古鲁三岛现在空中气流太乱,气象复杂,不宜飞行,你们只能从海上撤离,请疾速按三号方案执行,乘船离开。”
洛敏凝神听着,镇定地道:“好,我们立刻行动。”
“还有。”凌子寒的声音一沉。“你们带去的特勤人员里很可能有内奸,要当心。”
“明白。”洛敏心里一惊,脸上却是神色自若。
周洛坐在他的膝头上,伸手扒着窗台,看着外面雨幕中的湖光山色,满脸都是笑容。
洛敏将电话放进衣袋,一把抱起儿子,迅速离开了很容易被狙击手瞄准的窗口,急步去找周屿。
二楼的周屿正在听取助手的工作汇报,一听他的话,立刻起身说道:“好,我们马上撤离。阿敏,你去布置一下,我去说服库卡跟我们一起走。”
洛敏点了点头,随即抱着周洛走了。从此刻起,他不会让儿子离开自己半步。
他们的随行人员很快动了起来,拿好文件,收拾行李,安排汽车,与船只联络,特勤组组长与外面暗中行动的小组负责人联系。在岛上的各个系统的负责人都已经接到了凌子寒的命令,正在有条不紊地迅速行动。
雨势仍然很急,毫无减弱的趋向,气象部门根据卫星云图和探测数据预测,这场大雨将一直下到第二天下午才可能渐渐停下,惟一值得庆幸的是不会有台风。
周屿对库卡的说服工作却很不顺利。
库卡对于有人要来岛上发动突袭一事并不怀疑。在古鲁三岛,这种事实在发生得太多了,政府军、海盗、石油公司雇佣的武装力量对他们的袭击,黑道火并、部落冲突、民族仇杀、宗教排异……造成了一起起血案。在这个美丽的岛上,常常会响起枪声、哭声和埋葬死者的祈祷声。但他作为古鲁三岛之王,绝不能因为可能面临的威胁便离开自己的土地家园,就像他的父亲,终其一生,都在为自己的土地和人民而抵抗外来威胁,誓不低头,也绝不退让,更别说躲避。
库卡看着周屿,微笑道:“屿哥,你带着敏哥和小洛撤离吧,毕竟你现在身份不同,不能轻易犯险。我有王宫卫队保护家人,至于我自己,当然是要战斗到生命的最后一刻的。”
周屿劝说了他很久,暂避一时,随后即返,并不会损伤他在人民心目中的威信,也不会有损他作为一个王的尊严,这只是策略而已。
库卡只是摇头:“理由可以说很多,但行动胜于雄辩。我绝不能在外来威胁前退让。你所说的策略会让我的人民失去信心。无论是强权,还是武力,都不能逼我离开。即使死,我也要死在自己的土地上。”
周屿无奈,只好退而求其次:“那么,我希望你能够同意我们派人前来支援。”
库卡不置可否,微笑着问:“你打算派什么人来?”
“我们的特警队。”周屿很严肃。“他们本来在海上进行抓捕海盗,护渔护航的训练,我想命令他们派一部分人上岛,协助你保护你的家园和人民,希望你能够准许。”
库卡略思片刻,点了点头:“好,我接受你的好意。”
“谢谢。”周屿这才放松了一点。“那我让林靖与你联系。他会安排人手前来与你的卫队联合行动,你可以完全相信他的能力。”
库卡愉快地笑了:“林靖?那位中国来的野狼?那我更是欢迎之至,很希望能够见到他。我弟弟和大儿子都很崇拜他。”
“那就太好了。”周屿知道时间紧迫,赶紧道。“我会让他与你联络,现在你最好带家人返回王宫,那里要安全些。这次敌人主要是偷袭,多半不会强攻。”
由于历尽战乱,古鲁的王宫就如一个堡垒,配备有先进的防御系统,易守难攻。
库卡微笑点头,送他去了洛敏那里。
洛敏一手抱着儿子,一边的肩头挂着突击步枪,被衣服遮住的腰间别着手枪,小腿上插着军刀。他站在门廊处看着随员们的行动,等着周屿和库卡一家出来。
库卡笑着,神情轻松地向洛敏说明了不会跟他们离开。洛敏见周屿都劝不动他,自也不再多言,只微笑着向库卡道别,并说已经让孙竞下令,派日月会的人前来保护他们。库卡自然很愿意接受日月会的支援,笑着点头,也不说谢,便去抱周洛。
小家伙一直对这个穿着奇怪衣服的叔叔很感兴趣,而且在这里还能够幸福地随便泼水,好玩极了,这时便主动亲了亲他的脸,开心地说:“我们要回家了,库卡叔叔再见。”
库卡很高兴,柔声道:“小洛洛,以后再来玩好吗?”
周洛使劲点头,清脆地说:“好。”
库卡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见黄昏将至,便不再耽搁:“好了,你们快走吧。到海边要将近一个小时,天一黑就危险了。”
“嗯。”洛敏抱回周洛,对库卡说。“你也赶紧回王宫吧。虽然不远,但还是小心一点。”
库卡阴沉了脸,狠狠地道:“他们挑这时候动手,完全置岛上的数万游客于不顾,实在是丧心病狂,非杀不可。”
洛敏知道库卡的军队都是本地土著,很难收买。与那些所谓文明世界的人不同,他们对神的虔诚信仰铸就了他们的忠诚。他们在战略战术上也许不够聪明,但打起仗来异常剽悍,野性十足,战斗力很强,每每以少胜多,让一般的政府军都胆寒。再说,这次的突袭显然是针对自己一家的,只要他们离开,对方一定会全力追击,库卡这边就不会受到太大威胁。他不再多说什么,笑着与库卡握手,便和周屿上了车。
车队迅速离开古鲁王的行宫,冲进暴雨里,沿着环湖公路向海边开去。
四十八
天空乌云密布,不时有闪电在云层中闪过,雨柱倾泄在车窗上,雨刮器都来不及将水刮走,视线十分模糊。车队艰难地行进在路上,仿佛陆地行舟,溅起大片水花。
天气实在太恶劣了,对于撤离者和袭击者来说都是巨大的考验。
洛敏把周洛放到周屿怀里,然后从身旁拿过一件特制的防弹衣来,帮周屿脱下外套,替他穿上防弹衣。这件防弹衣不仅是以特殊材料制成,既轻巧又结实,而且前面有个小小的袋子。洛敏把周洛抱起来,放进了这个袋子里,随即拉好密封锁,将他的整个身子都遮了起来。
周洛觉得有点气闷,抬手推了推周屿的胸口,嚷着:“爹地,不要,不要……”
周屿知道情势危急,这个避弹衣是必须的。他半生都在枪林弹雨中打滚,对一切危险都无所畏惧,可对于心爱的儿子,那是无论如何也要保护。惟一令他感到惊诧的是,洛敏居然把孩子放在他这里,那分明是若遇紧急情况,一定要保住他和儿子的。那洛敏自己呢?
一想到这点,他顿时急了,一把抓住洛敏的手,低低地问道:“你想做什么?”
洛敏抬头看着他的眼睛,温和地笑了:“要你带着儿子,我一个人跑起来轻松点。”
他们两人的声音都很低,显然怕儿子听见。
周屿更急:“阿敏,不要开玩笑,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我告诉你,你休想打什么鬼主意。我们三个是一家人,血肉相连,要走一起走,一留一起留。”
洛敏脸一沉:“就因为是一家人,关键时刻就必须理智冷静地考虑事情,不要感情用事。”
“什么感情用事?”周屿咬着牙,一手搂着不安的儿子,一手紧紧握着身边人的手,恨恨地说。“我已经讨厌透了现在的日子,真怀念以前那些快意恩仇的生活。阿敏,我不再捞偏门,改做正行,竞选议员,竞选总统,固然有一部分是为了报答源叔对我的栽培,更多的却是为了你,现在还加上儿子。我不希望你再跟着我在道上过出生入死的生活,希望让你和儿子过得更安定,更舒服。虽然当中仍会遇到危险,但我们一定要共同面对,你绝不能丢下我一个人去撑,听见没有?”
“好。”洛敏温和地笑,一边反握住他的手,一边伸手轻轻地抚着儿子的脸。他安慰地说。“你放心吧。我明白你的心意,不会乱来的。你看,你这一急,把儿子都吓着了。”
周屿看了看有些害怕的儿子,换了一副轻松的笑脸,开心地说:“小洛别怕,一会儿爹地、爸爸和你要和别人玩捉迷藏的游戏,爹地这样带着你,我们就跑得快些。”
周洛一听,果然高兴起来,哈哈笑道:“好啊好啊。”
洛敏放下心来,拿起通话器问特勤组长:“怎么样?有什么异常情况吗?”
“湖里有人。”他们的特勤组长也是服务多年的老特工,非常有经验,这时很冷静。“根据监控器显示,有三条快艇正在向我们这边接近,每条船上有三个人,都携带着轻武器。雨势太大,看不出是敌是友,我们正在确认。”
“好。”洛敏镇定地看向自己座位前的超薄电脑屏幕,热感探测器传来的数据正显示在上面。他看着在湖中劈波斩浪,迅速向自己车队所在的湖岸接近的那三条船,眼睛变得很黑。稍顷,他平静地问道。“周围的山上有什么情况?”
“我们的探测信号受到了干扰,暂时情况不明。”那个老特工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我们正在加快速度,尽快赶到海边。”
“好。”洛敏果断地道。“一旦出现情况,按九号方案执行,一号方案备选。”
“是。”特勤组组长回答得也很干脆,没有半丝犹豫。
洛敏从腰间拔出银色的“沙漠之鹰”,递到周屿手上,将几个弹夹放进他的衣袋,贴近他耳边,温柔地笑道:“你要保护好咱们的儿子,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周屿总觉得他不是这样“自私”的人,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见他笑容满面,实在看不出他有什么“阴谋”,只好无奈地吻了他一下,笑着点头:“好,听你的。”
周洛每次看到爹地亲吻爸爸都会高兴地跳,这时也不例外,在周屿怀里雀跃不已,嚷着:“我也要,我也要。”
周屿当然求之不得,愉快地亲了他一下。
周洛却不依地扭了扭身子:“不嘛,不嘛,我也要亲爸爸。”
周屿郁闷地看了洛敏一眼。洛敏看着眼前这两个他最爱的人,感觉简直就是一大一小两个孩子。他探头过去,让儿子的小嘴亲了一下自己的脸,随即吻了一下儿子,再吻一下周屿。
一家三口都笑了起来。
他们的车在暴雨中开得很快,这其实很冒险,因为能见度实在太低。但是,与敌人即将发动的袭击比起来,这种危险度还要低一点,而且是能够控制的。他们的司机都受过严格训练,什么恶劣情况都能够沉着应付,这时稳稳地驾着车,向着海边高速驰去。
湖边的三只快艇在雨中飞驰,已经堪堪接近湖岸。忽然,从另一个方向出现了两只快艇,斜斜地向他们直冲过去。
三只快艇没有偏移方向,艇上的人端起冲锋枪便是一阵扫射。
后来的两只快艇立刻还击。
顿时,一片雨雾中响起了比雨声还要密集的枪声。
周屿他们的车队的速度不但没有慢下来,反而一直在加速,幸而他们的车是德国制造的重型防弹轿车,自身很重,在路面上的积水中飞驰起来依然很稳。
半个多小时后,他们从环湖公路出来,拐上了直通海边码头的一级公路。这条路要穿过一座覆盖着森林的山峰,下了山就能看见码头。
洛敏一直看着眼前的监控屏幕,凝神听着耳朵里的微型耳机传来的通话。
在他们周围,湖里,山上,许多地方正在发生激战。国安局的行动人员和日月会帮众正在全力堵截敌人。
库卡的行宫也遭到了精悍的武装人员的袭击,他的卫队正在苦苦支撑,等待援军到来。
洛敏呼叫了两个还没有参加战斗的行动小组,要他们立刻赶往库卡行宫,全力保护古鲁王一家的安全。
林靖率领着一半特警队员已经到达码头。他下令一个中队留守这里,准备迎接副总统一行,并保护他们上船,自己则带着其他人驱车进山,向周屿的车队迎去。
由于两个行动小组离开了凌子寒布置的扼守位置,袭击者终于得以进入。
周屿他们的车队已经在下山了,只听一声巨响,行驶在最前面的一辆警卫车被炸得飞到空中,随即翻滚着掉下山去。
接着,一发反坦克火箭弹又射了过来。第二辆警卫车变成了一团火球,撞上山壁,又弹了回来,横在路中央。
后面的车全都急刹车。
急骤的枪声接踵而至。
周屿和洛敏对视一眼,都握紧了手中的枪。
洛敏用左手将儿子防弹头罩拉紧,将他的两只耳朵严严实实地遮住。
周屿伸左臂绕过儿子的小身子,用手掌捂住了他的眼睛。
四十九
伏击的敌人并不算多,毕竟大部分都被拦截住了,仓促之间布成的埋伏圈并不是无懈可击,供突围之处颇多。
洛敏和周屿都非常冷静,护卫他们的特勤处特工也并不慌乱。
他们配合了将近二十年,早已二人一体,只对视一眼,便已明白了对方的行动意图。他们同时推开车门,猛地扑了出去,随即往路旁茂密的草丛中冲去,迅疾伏身其中。
密集的弹雨立刻扫向他们,从他们身旁咻咻飞过。粗大的雨柱也猛烈地砸向他们,却都没有阻住他们敏捷的步伐。
特勤组长急促地下着命令,要三名特工带着副总统一家立刻撤离,自己率其他特工在这里堵住敌人。
由于两辆车遇袭,有八名特工牺牲,他们的人手很少,实在是捉襟见肘。洛敏当然明白,立刻通过微型通话器呼叫特勤组长,只需要一名特工跟他们走就行了。
“我和副总统都是战士,这你清楚。”洛敏阻住了对方的劝说。“没有时间争论了,服从命令。”
特勤组长只好立刻调整安排,只调了一名极为优秀的特工前来,随着他们向山下奔去。其他人移动位置,封锁住了企图追击的人的通道,让他们一时间寸步难行。
洛敏和周屿弯身在长草中疾奔,下雨路滑,他们不断跌倒在地,却也不愿放慢速度。周屿始终护着儿子,即使摔倒了也会努力让肩背着地,绝不让儿子有丁点损伤。
哗哗的雨声掩盖了他们行进的声音,同样也掩盖了可能有的追踪者的气息。
很快他们便冲进了茂盛的热带雨林,粗大的藤蔓与巨大的树干纠缠着,在空中交织成密密的网,阻碍了他们的前进速度。
这时,林靖的呼叫声传进了洛敏的耳朵。他说的是紧急情况下的暗语,询问洛敏所在的方位和情况。敌人在这个地区对探测装置实施了干扰,令他焦虑不已。
洛敏沉着地描述了他们所在地区周围的地形地貌,大致推断了自己所处的方位,随后告诉他已经遇袭,有特工丧生,其余人员正在拦截敌人,自己和副总统正在向山下撤离。
林靖虽然急,却非常冷静,立刻打开电子地图,搜索到洛敏和周屿所在的大致范围,随即命令兵分两路,一路沿公路继续前行,自己则率一队尖兵跳下车,穿进密林,直插山脉腹地。
洛敏结束通话不到五分钟,周屿便听到一声仿佛小动物跑过草丛间的声音。他向洛敏和身侧的特工做了个手势,三个人迅捷分开,隐蔽到大树后。
急骤的雨声铺天盖地,整个林中弥漫着阴冷的水气,除此而外似乎再无其他动静。
三人都非常有耐心地等待着,虽是情况危急,他们却绝不轻举妄动,一定要确认没有异常后才会起身行动。
过了好一会儿,那种轻微的声响又出现了。
三人都做好了准备。周屿的手掌仍然捂在儿子的眼睛上,偶尔会感觉儿子长长的睫毛扫过掌心,他便会将手掌后退一点点。他现在不能分心。
周洛虽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但小小的脑瓜里想着爹地说的要和人捉迷藏的事,心里又紧张又兴奋,双手抓着父亲的衣襟,却一直忍着不出声,非常乖巧。
雨虽然大,但树林茂密,雨滴突破树叶的遮挡再打下来,已经稀疏多了。
三人在零零落落的雨中淋了好一会儿,才看到几个黑影成散兵队形搜索前进,渐渐走了过来。
洛敏端起突击步枪,冷静地瞄准,随即扣动了扳机。
周屿和那个特工也同时开了枪。
枪声一响,黑影立刻飞快地动了起来,一边卧倒一边还击,但至少有四个人被击毙。
那个特工悄悄起身,迂回过去。洛敏和周屿吸引了敌人的全部注意,掩护他的行动。
很快,只听到敌人侧后传来几声枪响,对方的攻击便明显减弱。
洛敏要周屿呆在原地别动,自己则爬向另一个方向。
有一个黑影正在悄悄往外退,显然打算脱离战斗,他立刻开了枪,那人身体一震,随即一头栽倒在泥水里,一动不动。
一场短兵相接很快就结束了。
洛敏和那个特工将每具尸体都查看了一下,没有发现有用的线索,便拿了一支他们的突击步枪,并带走了全部子弹,这才迅速离开。
只是,显然对方也把他们的行迹通知了指挥官,那边迅速调整布置,调兵遣将,很快对他们形成了包围。
洛敏与周屿很快便发现下山已不可能,敌人封锁得太严密。他们立刻掉头往山上走。
对方紧追不舍,似乎打算把他们逼上山顶悬崖,从而生擒。
飞快穿越森林的林靖很快便察觉了敌人的行踪。他没有与对方开战,而是小心谨慎地穿过他们两个小组之间的空隙,插进了他们的包围圈。根据敌人运动的方向,他朝着洛敏他们可能在的方位直扑过去。为了防止敌人监听到,他们这个尖兵小队一直保持着无线电静默,彼此之间也都用手势沟通,整个行进过程中没有发出一点可能让敌人注意的声音。
周屿带着儿子,往山上飞跑,渐渐感到有些累。他不时看一眼走在身后,时刻准备保护他们父子的洛敏,心里掠过一丝欣慰。幸好没让他带儿子走,不然累的就是他了。
堪堪快走到山顶时,树林忽然变得稀疏,前面只剩下一大片树桩,显然这里的树已经被砍伐掉了。
三个人停在那里,心里都明白,如果离开森林,走到这样的地方,那就会成为敌人的活靶子,想要安全离开实在难如登天。
五十
洛敏和周屿轻声商量,要怎么做才最合适。
洛敏身旁的特工忽然对他说:“洛局,七号就在我们附近,是不是叫他过来?”
七号特工应该是与其他人一起阻截敌人,洛敏略感意外:“他怎么会在这儿?”
那个特工是二号。他用暗语问了一句,又凝神听了一会儿,这才说道:“组长让他们分头撤离,他往这个方向跑的。本来不知道我们在附近,但看到敌人的搜索圈,所以才呼叫我们。”
洛敏点了点头:“那让他过来吧。”
十多分钟后,一个影子钻出树林,躬身朝他们跑了过来。
洛敏看着他,急急地问:“你过来的路上情况怎么样?我们能悄悄钻出去吗?”
那个特工大概在山长途奔跑,有些气喘吁吁,但还是立刻答道:“应该可以,小心点就行。这个树林范围太大了,敌人的人数不够,无法形成密集包围。他们干扰了我们的探测器,他们自己的探测器也同样不能工作。我们小心点,应该能够悄悄溜出去。”
洛敏和周屿对视一眼,决定冒险掉头。
他们跟在七号特工身后,转头重又进入了密林。
森林里很静,只能听到唰唰的雨声,风有些冷,盘旋在他们周围。他们快步走着,只觉得到处都是杀机,必须全神戒备,以防意外。
走了约有半个小时,七号特工忽然做了个手势,示意有话要说。
洛敏立刻跑到他身旁。
七号特工伸左手向旁边指了一下,神色凝重。
洛敏顺着他的手势看过去。
就在这一瞬间,七号特工伸出的左手突然转回,一把勒住了洛敏的脖子,右手握着的枪指住了他的太阳穴。
变起肘腋,周屿和二号特工都猝不及防,顾及到洛敏的安全,两人全都不敢动。
七号特工有些紧张地命令他们:“把枪放下。”
周屿想也不想,立刻把手中的枪扔在地上。二号特工犹豫了一下,也松了手。
七号特工立即掉转枪口,朝着二号特工开了一枪,随即又把枪口对准了洛敏的头。
二号特工头部中弹,摇晃着倒在地上。
枪声仿佛是信号,周围的敌人肯定会立刻向这边运动。
洛敏急急地说道:“屿哥,你快走,别管我。”
周屿咬着牙,一时间进退两难。让他丢下洛敏走,他不舍,如果留下来,儿子会有生命危险,他也不愿。看着洛敏喷着怒火的眼睛,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一步也迈不出去。
七号特工冷笑一声:“副总统先生,你要敢走,我就一枪毙了你,然后是你儿子。你如果乖乖地不动,你们一家也许还能活命。”
周屿和洛敏立刻明白了,原来对方是想捉活的。
二人心念电转,急急地想着脱困之计。
这时,有两个穿着黑衣,脸上涂着迷彩的人钻了出来。
七号特工心中一喜,立刻说了一句暗语。
那两个人回了一句。
三个人的姿势立刻明显放松下来。
其中一人笑道:“你这下可立了大功了。”
另一人过去,抓过洛敏手中的突击步枪,淡淡地说:“交给我们吧。”
七号特工放下握枪的手,长长地松了口气。
那人冷冰冰地对洛敏说:“先生,放聪明点,跟我们走吧。”
洛敏无奈,便向周屿走去。如果真的逃不脱了,他也要一家三口在一起。
周屿沉着脸,向他伸出手去,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他二人心意相通,自己的生死无所谓,却为儿子幼小的生命而心疼。
他们两人刚刚站在一起,身后却发生了剧变。
那两个看上去像是特种兵的人同时发动,一人抬腿踢飞了七号特工手中的枪,另一人手起刀落,割断了他的咽喉。
周屿和洛敏都愣在那儿。
那两人跑过来,低低地说:“周先生,洛先生,凌子寒先生命令我们,一定要救你们出去。我们快走吧,去跟林长官会合。”
那两人便是毛杰与胡军,他们所在的雇佣军这次全体出动,伪装成海盗出海,直奔古鲁吉马。他们开始并不知道目的地和行动目标,等到了地方,听了上司的部署,这才急忙用了紧急联络方式,拨打凌子寒当初给他们的电话号码。这个号码直通凌子寒和卫天宇所拥有的专用电脑系统,他们一旦收到,会立刻作为第一优先,查明情况,并采取紧急对策。
他们现在满脸油彩,不容易辨认,但一听他们的声音,洛敏便明白了。
凌子寒当时要他配合,演了两场戏,就是为了把这两人派回去卧底,没想到却会救了自己一家。他激动地握了握他们的手,随即接过自己的突击步枪,对周屿说:“屿哥,这是自己人。”
周屿高兴地笑了起来。
毛杰从地上捡起他的手枪,交还给他。
胡军急急地道:“我们快走吧,他们全都朝这里来了。”
毛杰比较细心,对他们说道:“往西南方向走。”
四个人走了不到二十米,一串串子弹便飞了过来。
胡军和毛杰立刻还击,保护着周屿和洛敏迅速向前跑去。
西南方向山势很陡,树林侥幸没被砍伐,密密的大树挡住了大部分子弹,将危险减少了很多。
许多人从他们身后围追过来,树叶的哗哗声清晰可闻。
周屿和洛敏没有丝毫犹豫,一直向山上飞奔。
生死关头,他们身体里的所有潜能都被激发出来,再加上从未间断过运动健身和训练,这时虽然跑了很久,速度却并未减慢。
胡军和毛杰一边还击一边在他们身后飞跑。快到林边时,胡军飞快地从身上扯下拉索,扔给洛敏,简明扼要地说:“到崖上去。”
洛敏抬头一看,果然有段山崖矗立在山顶西南侧,后面应该就是大海,能够隐隐地听到海浪的咆哮。山崖壁凹凸不平,可以攀援而上。
他立刻抓过拉索,抢先往上爬去。周屿的身前有儿子,不可能紧贴山壁,所以爬不上去,只能在下面等着。他一手搂着儿子,一手握着枪向追兵还击,脸上平静如恒。
不时有子弹向洛敏扫去,他动作敏捷,总是险险避过,最后还是有两颗子弹打在了身上,好在有防弹衣,只是疼痛,并未受伤。他一刻不停地攀上崖顶,随即将拉索放下。
周屿马上把手枪插进腰间,拉着绳子迅速爬了上去。
洛敏两手拽紧了绳子,一脚顶在巨石上,站稳身子,半点不敢放松。
周屿动作极快,噌噌噌便爬了上去,随即长臂一伸,翻上崖顶。
经过这么多的波折,周洛一点声音也没有,洛敏有些不放心,轻轻撩开防弹头罩,看了一眼。
周洛的两只小手仍然紧紧抓着周屿的前襟,眼睛大大的睁着,有点紧张,却并不惊慌。看到爸爸的脸出现在面前,他立刻笑了起来。
此时此刻,在洛敏的眼中,儿子的笑脸简直是照亮寒夜的阳光,仿佛整个世界都明亮起来。
他对儿子笑了笑,伸出手指挡在唇前,轻轻地“嘘”了一声。
周洛仍然以为爸爸和爹地在和人捉迷藏,见爸爸示意自己别出声,立刻心领神会地连连点头,将小嘴闭得紧紧的。
洛敏将头罩放下,朝下面大声喊道:“两位,快上来。”
五十一
当古鲁三岛的战斗打响后一个小时,班迪安便通过紧急联络通道直接与李源通话。
屏幕上,他穿着四星上将的制服,严肃地说:“总统先生,我刚接到报告,古鲁三岛遭到大规模海盗袭击,大批游客陷入危险之中,副总统先生一家也下落不明,情况十分紧急,我要求得到您的授权,派特种部队赶去救援。”
班迪安虽然是全国武装力量总司令,但依照宪法,他要动用军队前往古鲁这样的自治区,必须得到总统授权,否则即为违背宪法,将会受到国民议会谴责,被动下台。如果他的非法行为造成严重后果,还将负法律责任。因此,班迪虽然十分不愿意手中的权利受到钳制,但还是不得不做到形式上的完善。
李源在事发当时就得到凌子寒的报告,并一直与凌子寒所在的国安局指挥中心保持了信息的同步。他和金斯一起,随时与凌子寒保持联络,商讨事情可能的发展变化以及相应的对策。班迪安的这一步棋是他们已经料到的。
听完他的话,李源淡淡一笑:“先不急,我们的特警大队前两天就在那一带海域进行训练,抓捕海盗也是其中一个科目,现在正好赶过去。如果他们不行,我们再考虑出动军队吧。”
班迪安嗤之以鼻:“特警队有什么队。现在这些海盗装备精良,骁勇善战,还有不少是各国退役的特种兵,特警队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总统先生,我要求立刻出兵,以保护副总统先生和各国游客的安全。现在,副总统先生一家的生命安全已经面临严重威胁,我国人民和外国游客也身陷战火之中,如果您再犹豫,后果不堪设想。”
李源的笑容消失了,神情冷峻:“将军,古鲁三岛不同于我国其他地区,是非常敏感的区域。如果我们不征得古鲁王同意,贸然出兵,将会引起难以预料的后果,很可能造成古鲁三岛人民的叛乱,甚至殃及本土的安全。现在,副总统先生已经征得库卡的同意,召特警队进岛抓捕海盗,因此,我们还是先静观其变,再行决定下一步的行动。”
班迪安皱紧了眉,显然很不高兴李源否定他的提议。但李源言之有理,他无法反驳,只好愤怒地挂断电话,回头对特种部队指挥官下令:“立刻出发。”
他的参谋长提醒他:“你还没有得到总统授权。”
班迪安哼了一声:“这又不是发射核弹,根本是小部队的小规模调动,不要授权也不算违法。别管李源那个老家伙,我们干我们的。命令海狮大队立刻出发,直扑古鲁吉马,务必把周屿、洛敏和库卡全都抓住。如果不能生擒,务必格杀。”
“是。”他的作战部长立刻去发布命令。
在国安局,凌子寒看了李源和班迪安的通话后,立刻来到洛敏的办公室,关好门,用自己带来的私人电脑设置好最高保密级别,随即拨通了航母“天涯”号上设置的特种部队司令部的电话。
雷鸿飞出现在屏幕上,喜形于色地叫道:“子寒,你好吗?我很想念你。”
凌子寒却未叙旧,而是严肃地说:“虎鲨,沧海方案立即启动。”
雷鸿飞笑容一敛,立刻点头:“明白。”
沧海方案不是行动计划,而是一条命令,即服从凌子寒的指挥,按他的要求进行行动。这个命令是绝密,在他们这次参加演习的部队里只有张海洋和雷鸿飞这两个将军才知道。
凌子寒冷静地说:“现在古鲁吉马遭到大规模海盗袭击,很可能是雇佣军和正规的特种部队乔妆改扮,主要目标是副总统周屿和国土局长洛敏,他们还带着三岁的儿子周洛。现在,林靖已经率领B国特警大队上了岛,我们的人正与敌人展开激战,不能及时救援周屿、洛敏和古鲁王库卡。我命令,你立刻安排两百名战士乔妆成海盗,无论用什么方式,务必用最快的时间登上古鲁吉马。敌人干扰了我们的监测器,目前只能推测,周屿和洛敏一家所在的方位在1827号地区,你们的人要直奔那个地区,途中不要与敌人纠缠,以最快的速度找到副总统一家,保护他们从海上离开。”
“是,我明白了。”雷鸿飞点了点头,立刻对旁边的宁觉非说。“调出1827号地区地图,制订行动计划,带齐装备,三十分钟后出发。”
宁觉非立刻转身,带着助手飞奔而去。
凌子寒的口气变得温和起来:“鸿飞,你现在是指挥官,不是战士,不要亲自去。”
雷鸿飞笑着点了点头:“你放心吧,我不是以前那个鲁莽的人了。”
凌子寒微笑,随即话锋一转:“我会让海洋派出潜艇和护卫舰去附近海域接应,你跟他一起指挥这次救援行动,你负责陆地救援,他负责海上和空中掩护与接应。”
“好。”雷鸿飞很开心,也很兴奋。“子寒,我们这样算不算并肩作战了?”
“当然。”凌子寒笑了一下,随即恢复了严肃的神情。“记住,你们是海盗,不要给敌人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不要把中国军队牵连进去,不要造成政治争端。”
“明白。”雷鸿飞的态度也很认真。“你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好。”凌子寒随即将电话接到张海洋的指挥室,向他下达命令。
张海洋也很开心,接受命令时同样不含糊。
军队在某些特殊情况下临时接受某个部门某位负责人的指挥,这是很正常的事。凌子寒比他们都年轻,却能后来居上,既让张海洋刮目相看,更让他感到由衷喜悦。
凌子寒很快就接到了监视班迪安的特种部队的特工的报告,得知所有特种兵倾巢出动,乘坐装甲运输车向海边驶去,随后登上了海军的一艘驱逐舰,向西南方向驶去。
这时的古鲁吉马上空气象复杂,不宜飞行,他们也不敢冒险,只能乘坐军舰前往。
凌子寒操作卫星,严密跟踪那艘军舰,将一切情况都拍摄下来。
那艘军舰从阳光明媚的海域很快驶进波浪滔天、暴雨倾盆的地区,在剧烈的颠簸中靠近古鲁吉马,然后放下登陆艇。那些特种兵迅速进入登陆艇,然后向海岸驶去。
将到岸边时,有数艘登陆艇在海浪中倾覆,上面的特种兵并不慌乱,飞快地游上了岸。
海岸边停着许多车,他们跳上去,分四个方向疾驰而去。
这时,宁觉非率领的突击队员们已经背着动力翼伞跳出了飞机。
为躲避别人的探测,他们乘坐的载人突击武装直升机几乎是贴着海面超低空飞行。进入乱流区的边缘,直升机无法再冒险前进,宁觉非便下令跳伞。
当年在弓岛行动中,他们在台风中都敢跳,何况现在的情况还没有那时候恶劣,那些突击队员们没有一个人犹豫,全都按照事先的行动计划相继跳了出去。
天早已黑了,夜空中乌云密布,无星无月,只有哗哗的雨声和激烈的枪声、爆炸声响遍古鲁吉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