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翼猎手Ⅶ】《银色寂静》
一
国家安全部部长吕鑫在办公室里对着电脑屏幕,陷入了沉思。
这封发给“灵鬼双杀”的电子邮件是罗瀚发给他看的,这个本来是“灵鬼双杀”接受委托的专用邮箱现在已经由罗瀚直接监管。
吕鑫问罗瀚:“你怎么看?”
罗瀚思索了良久,说道:“江湖上都知道,鬼秋已经销声匿迹快一年了,为什么还会有人想找他呢?”
吕鑫看着邮件上的措辞:“对方像是要搞一个惊天动地的大行动。”
罗瀚沉吟道:“可是,最近几年江湖上新崛起了一个职业杀手‘风魔’,据传其身手与鬼秋相似,但比鬼秋残忍多了,不过却有点饥不择食,好像来者不拒,什么活儿都接,他们为什么不找这个人?”
吕鑫冷静地分析道:“我想,或许对方就因为风魔做事的风格太鲁莽,所以才不愿意找他,而希望能找到谨慎的鬼秋,这样,对他们也安全。”
“嗯,很有可能。”罗瀚点着头。“他们出价一千万美金,要杀的这个人一定非同寻常。”
吕鑫忽然面色一变,问他:“最近世界上有什么引人注目的大新闻?”
罗瀚脱口而出:“当然是石总理出访欧洲。”话一出口,他的脸色便与吕鑫一样,变得十分凝重。
今年元旦刚过,中国外交部便宣布,新任总理石定国将于五月初访问欧洲十国,即英国、德国、法国、意大利、比利时、荷兰、西班牙、葡萄牙、瑞士和俄罗斯,随后从莫斯科直飞日本,参加定于五月十五日在京都召开的全球经济合作高峰论坛。
颇有硬汉之风的石定国上任伊始便展开的这一系列活动被外界称为“外交旋风”,在中国继续以经济的高增长率“领跑”的时候,这些活动颇让一些国家或者某些势力感到了威胁,尤其是这位“文官”在某些场合发出了类似中国军队中鹰派的声音,态度强硬地多次重申,坚决维护中国的领土和领海的主权,更让某些人犹如芒刺在背,坐立不安。
难道……
罗瀚与吕鑫对视了一眼,都感觉到了沉重的压力。同时,二人也都清楚地感到了彼此心中的那丝犹豫。
良久,吕鑫问他:“最近凌子寒怎么样?”
罗瀚摇了摇头:“我有三个星期没见过他了。”
吕鑫皱起了眉头:“那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知道,在家里。”
“在家?”
“是,三个星期前,他按工作程序向我通报过,说他会在家里休息一段时间。从那以后,他就一直躲在家里,这段时间都没出来过。”罗瀚说着,轻轻叹了口气。
吕鑫与他的心情一样,情不自禁地暗自叹息了一声。
最近一年来,凌子寒休假在家,根本与所有人都断绝了联系。作为心理专家,罗瀚对他的这种表现更是十分担忧。
沉默了半晌,吕鑫终于说道:“让梅林去吧。”
二
梅林现在已不是当年那个鲁莽的孩子了。经过了十五年刀光剑影、枪林弹雨的磨练,三十四岁的梅林现在已经非常沉稳练达。
此时,他漫步在叙利亚的首都大马士革,态度十分从容。
与对方约定的时间是下午三点。他缓缓地沿着玉带般的巴格达河往前走着。不远处的绿荫丛中,掩映着一幢幢别致典雅的白色房屋。
他渐渐走近其中一幢。
按照约定,他手里拿着一本英文版的《阿拉伯通史》第二卷。
当他刚刚接近大门的时候,门便悄然开了。一位身穿阿拉伯长袍的男子朝他微微一躬身,示意他进去。
他不动声色地走进了门。
那位阿拉伯人立即领着他上了二楼,进了一间很像书房的房间。然后,他关上房门,离开了。
梅林站在门边,看着靠窗坐着的那个人。
那是个地地道道的白人,梅林判断他应该是雅利安人种,高大、强壮,蓝灰色的眼中满是冷静,纯金色的头发使他原本强硬的气质显得有些许柔和。此时,他微笑着,用英语说道:“请坐。”
梅林沉着地用英语说:“谢谢。”随即上前坐下。
那人看着他,问道:“您是鬼秋?”
梅林却只是镇定地瞧着他,既不肯定,也不否认。
那人朝他欠了欠身:“抱歉,我叫史密斯。”
梅林微微点了一下头,仍没吭声。
史密斯笑道:“我们知道鬼秋先生是个沉默的人,不过,谈生意总得讲话吧?”
梅林淡淡地说道:“史密斯先生,我是从来不见雇主的。”
史密斯仍然微笑着,和蔼地说:“这我们知道。不过,这是一单大生意,而且对我们十分重要,所以我不得不要求见到鬼秋先生本人,否则我不可能把这么一笔巨款付出去。”
梅林十分冷淡地看着他:“您可以见经纪人。”
史密斯笑着摇了摇头:“我们必须亲眼看到鬼秋先生,证实他仍然活在世上,并且水准依然不减当年。鬼秋先生隐匿了很长时间了,我们不得不谨慎一些,请先生理解。”
梅林点了点头。他敏锐地感觉到,面前的这个人并不相信自己就是鬼秋,他口口声声称“鬼秋先生”,却不把“鬼秋先生”与“您”连在一起称呼,由此可以判断出他心里的想法。
这样想着,梅林更不会贸然声称自己就是“鬼秋”了。他静静地思索了一会儿,轻声问道:“那么,现在我们可以谈生意了吗?”
史密斯似乎一直戴着一个微笑的面具,面不改色地笑道:“如果您能证明您就是鬼秋,我们就可以谈了。”
梅林站起身来:“那我看就不必了。”说完,他便准备拂袖而去。
史密斯立刻站起来道歉:“对不起,先生,请留步。”
梅林站住了,回头冷冷地看着他。
史密斯抱歉地说:“请原谅我们的谨慎。那么,请问先生,能不能让我们检测一下您的DNA?”
梅林警惕地瞧着他:“什么意思?”
史密斯显然不打算隐瞒,十分镇定地说道:“我们有鬼秋的生物识别资料。当然,没有别的意思,我们只希望放心。”
梅林心里微惊,脸上却冷冷一笑:“我不是鬼秋。”
史密斯吁了口气,缓缓坐了下来:“那先生冒鬼秋的名前来赴约,是什么意思?”
梅林索性也坐下了:“史密斯先生,您说您是雇主,请问您又拿什么来证明?”
“哦,原来是这样。”史密斯似乎恍然大悟。“不错,不错,你们的谨慎也是对的。那先生是……”
“我叫金(King)。”梅林好整以暇地说。
史密斯微笑道:“金先生,幸会。那么,我可不可以问一下先生的身份?”
面对着对方永远不变的笑脸,梅林却一直冷淡如恒:“只怕是我该先问一下史密斯先生的身份吧?”
“当然,当然。”史密斯笑道。“我是雇主的代理人。”
梅林冷然道:“我的身份与你的身份是一样的。”
史密斯微微有些讶异:“是吗?那么你是鬼秋先生的经纪人了?”
梅林冷冷地说:“史密斯先生,你口口声声提到的那个人我不认识。我的委托人并不叫鬼秋。”
史密斯猛然想起,“鬼秋”一名,是外界给那个人起的,事实上那个人的确不叫这个名字。于是,他连连点头:“是的,是的。那么,金先生的委托人就是我们要找的人了,是吗?”
梅林淡淡地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收到了一封邮件,如此而已。”
史密斯笑容可掬地说:“那么,金先生,我们是不是可以直接与您的委托人谈谈?”
“这不合我们的规矩。”梅林仍然十分冷淡。“你既然找我们,自然应该了解我们的一贯做法。”
史密斯思索了一会儿,问道:“金先生,可不可以问一问,为什么您的委托人最近一年销声匿迹了呢?为什么代理人不是灵沙先生,而换成了您?”
梅林耸了耸肩:“我的委托人并没有消失,只是休息而已,原因很简单,没有值得接的活。我的委托人不干鸡毛蒜皮的小事,只做大买卖。至于灵沙先生,他已经正式退休了。”
“哦,那我就明白了。”史密斯笑道。“我们这个可以算是大买卖吧?”
梅林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如果不算,我怎么会亲自跑这一趟?”
“当然,当然。”史密斯颇为高兴。“那么,也就是说,你的委托人仍然在,也仍然愿意接生意?”
梅林点了点头:“是的。”
史密斯诚恳地说:“我们真的想亲眼见见那位先生,请金先生谅解。况且,这么大的买卖,还是需要我们双方坐下来,仔细地磋商一下细节吧?”
梅林看了他一眼,想了很久,才说道:“这样吧,也请史密斯先生谅解我的苦衷,请我的委托人走这一趟可不容易,要让他破这个例,你总得给我一个充分的理由。”
史密斯犹豫了半天,一时委决不下。
梅林不由得一哂:“既然史密斯先生那么为难,我看就算了吧。你们可以去请其他的人,譬如说新近崛起的那个风魔。这个人不像我们这么挑食,什么活都接的,可谓雅俗共赏,老少皆宜。”
史密斯一怔,随即笑道:“我们不喜欢这样的人。他太张扬了,很容易出事。我们这一次的行动必须确保成功。”
梅林不动声色地看着他,眼神却十分锐利:“那么,史密斯先生,给我一个理由。”
史密斯迟疑着,似乎仍然不敢贸然决定。
梅林哼了一声,不耐烦地站起身来:“我看就算了吧。史密斯先生,我们从来没见过,我就告辞了。”
史密斯的神色十分尴尬。忽然,房中传来一个声音:“金先生,请稍等。”
梅林站住了,一声不吭地看向角落处的天花板,声音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史密斯长长地松了口气。显然那个人是真正的雇主。
梅林凝神倾听着他的声音。这人也说英语,不过口音有点硬,估计不是英语国家的人。那人的声音很温和,不急不徐地说:“金先生,请原谅我们的谨慎。”
“那是当然。”梅林理解地点了点头。“也请先生原谅我们的谨慎。”
“是,我能够理解。”
似乎是因为与真正的雇主直接对话吧,梅林解释了两句:“事实上,我们的风险比你们的风险大多了。你们请的人如果失了手或者走露了风声,顶多取消这次行动,下次再干。我们如果出了事,那就彻底完了。不是吗?”
对方笑呵呵地承认了他的说法:“是的,金先生说得很对。那么,金先生想要什么样的理由?”
梅林平静地说:“我要知道目标是谁,是不是值得我的委托人亲自出面来跟你们谈?”
对方一时没吱声,似乎有些犹豫。
梅林的态度变得有些强硬了:“我的委托人在江湖上有二十年的声誉,如果你们不能相信,那我也万万不能相信你们。我看,你们也不必再浪费时间,不如另请高明吧。”
对方似乎仍在沉吟。
梅林扭头就走。
他刚刚走下楼,史密斯已经追了下来,一迭连声地说:“金先生,金先生,请留步。”
梅林似乎根本不想停下,奈何守在门口的那个阿拉伯人礼貌地伸手拦住了他。片刻之间,他便抑制住了想动手的欲望,非常不耐烦地转身看向那个漂亮的西方人。
史密斯递给他一个大大的信封:“请看吧,我们的目标就是他。”
梅林从牛皮纸信封里抽出一张大幅彩照。
那上面的人是中国国家安全委员会主席,凌毅。
梅林一脸的迷惑,抬头看着史密斯,问道:“他是谁?”
史密斯笑容可掬地又将另一个薄薄的信封递给了他。梅林抽出里面的寥寥几页资料,大致看了一下,对着史密斯摇了摇头:“这单生意太危险了。”
史密斯笑道:“所以我们才出这么高的价。”
梅林似乎还是被那样的巨额报酬给吸引住了,有些舍不得放弃。挣扎了良久,他终于说:“好吧,我带他来见你们。”
这时,窗外已是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把树木、房屋和寺院都抹上了一片橙红。从清真寺的宣礼塔上开始传出阿訇们召唤人们出来祈祷的喊声,那悠长的唱颂在空气中缓缓地飘荡着,使整个城市都笼罩在一种奇异的气氛中。
三
听完梅林的汇报,罗瀚沈思了片刻,推测道:“我认为,对方出重金雇鬼秋来刺杀老板,其目的一定不单纯,很可能有重大阴谋。”
吕鑫也思索著,缓缓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他的看法。
梅林冷静地说:“我们必须尽快查出真相,以防万一。”
罗瀚长长叹了口气:“看来,非得让老大去了。”
梅林也是叹息不已:“是啊,对方声称有他本人的生物识别资料,我无法代替他。”
吕鑫却没有他们那麽感情用事,斩钉截铁地说:“这是国家大事,不可因私废公,我立刻去找老板。”
凌毅听完他的汇报,比他更加果断:“马上让凌子寒过来,详细研究行动方案。”
吕鑫立刻点头:“好,我来通知他。”
凌子寒并没有切断电话,但除了工作外,他什麽也不多谈,更不出来与朋友聚会,也谢绝朋友上门。考虑到他的病况和心情,所有人都不便勉强他。这次,如果不是事关重大,他们也不会去打扰他的。
凌子寒一听吕鑫用了一级召集令,便二话不说,立刻出门赶往“鹫塔”。
当他走进那个熟悉的地下小会议室时,吕鑫和罗瀚已经坐在这里了。在明亮的灯光里,凌子寒苍白的脸色让他们吓了一跳。
凌毅却没让他们有时间表示关心,坐下来便单刀直入地说:“罗瀚,你把情况介绍一下。”
罗瀚於是从收到邮件开始,直到梅林回来,把来龙去脉详细地向凌子寒说了一遍。
凌子寒听得很仔细,不时问些问题。当听说对方有他的生物识别资料时,不由得微微有些疑惑:“他们怎麽会有鬼秋的生物识别资料?这件事很奇怪。”
罗瀚与他探讨著:“他们花那麽大的力气,一定要验明正身,究竟是什麽目的呢?”
凌子寒想了想:“我认为他们这样做只可能有两个目的,一个就是他们确实需要真正的鬼秋来干这次刺杀行动,又害怕有别人冒名顶替,使他们不能成功。”
罗瀚缓缓颌首,问道:“那另一个目的呢?”
凌子寒顿了顿,平静地说:“诱杀我。”
另外三个人并未吃惊,只是认真地思索著他的说法,不由得都点了点头。
凌毅最先开口:“好吧,我们来商量下一步的行动方案。”
吕鑫和罗瀚看了看凌子寒,都是欲言又止。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别无选择。”凌子寒十分冷静地说。“我去。”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罗瀚与他对行动的种种细节熟极而流,闭著眼睛都不会做错,凌毅和吕鑫都不会过问。
罗瀚最後关切地问他:“你的身体最近怎麽样?”
“还行。”凌子寒淡淡一笑。“就是两个小鬼太磨人。”
罗瀚也笑了起来,如果不是想到有两个那麽可爱的孩子陪著他,他绝不会放弃,也绝不会不顾自己的身体,他们才会如此放任他离群索居,甚至不再去医院检查。
“小孩子都是这样,可爱时像天使,淘气时像恶魔。”他上前去拍了拍凌子寒的肩,微笑著说。“子寒,你这次出去执行任务,跟以前不一样了,要先把孩子安排好。”
“我知道。”凌子寒不笑了,声音低低地道。“我会妥善安排的。”
罗瀚不再多说,微微点头,看著他离去。
凌子寒出了“鹫塔”,立刻就往回龙观赶。
这时天已经黑尽,路上车水马龙,照例在四环以内都堵得很厉害。凌子寒耐心地等在汽车的长龙里,情绪却很坏。
已经一年了,当初的愤怒、伤感、疲倦与遗憾仍然盘踞著他的心。他带著两个儿子断然离开梅苑,回到回龙观的家,就请了长假,一边专心照顾孩子,一边思考孩子的将来。两个孩子很活泼可爱,而且异常聪明,与儿子们呆在一起,他每天都很累,却也乐在其中。
看著儿子,他也常常会想,是不是应该原谅两位父亲和卫天宇的欺瞒?但想来想去,即使原谅了,他暂时也不想与他们相处。
雷鸿飞和林靖在第一时间赶来,劝了他无数次。林靖还教他怎麽带儿子。猎手们和龙潜、张海洋也过来了好几次,劝他原谅自己的父亲,不要太钻牛角尖。但凌子寒岂是听劝的人?他要倔起来,那是谁也没有办法的。
他独自带著孩子,累得筋疲力尽,却不愿意交给别人。朋友们都看不下去,为他张罗著请来了两个对带孩子颇有经验的保姆。为安全计,这些人动用了大量关系,彻底对这两个保姆的一切资料进行了调查,确认安全可靠,这才带到回龙观。凌子寒果然轻松了很多。
如今已经过去了一年,凌子寒真是狠得下心,就是不让父亲、童阅和卫天宇看孩子,他们自然也不敢强求,事情就这样一直僵著,让猎手们和凌子寒少有的几个朋友都叹息不已。
好不容易慢慢挪进了四环,凌子寒才得以加速行驶,终於回到了回龙观。
一进门,两个小家夥便摇摇晃晃地冲过来,一边一个,牢牢抱住了他的腿,随即嘻嘻笑著,不停地叫:“爸爸,爸爸。”
两个孩子的智力发育相当惊人,身体状况倒和普通孩子差不多。现在他们已经两岁了,走得很稳,而且很喜欢四处走动,最爱的活动是设法把所有东西都拆开,这让三个大人十分头疼。
凌子寒俯下身,一手一个,把两个孩子抱起来,亲了亲他们的小脸,心情明显好了起来。孩子搂著他的脖子,线条优美的小嘴也凑上去,在父亲的脸上啄了好几下。
两个保姆站在後面唉声叹气,凌子寒顿时明白过来,温和地问:“他们又拆了什麽?”
保姆无奈地摇头:“洗衣机。”
凌子寒微笑,对两个孩子说:“那就得让你们自己用手洗了。”
两个小家夥得意洋洋,小身子扭来扭去,互相挤挤眼睛,简直是眉飞色舞。
凌子寒叹气,终於下定决心,对儿子们说:“送你们去爷爷那里,好不好?”
两个孩子已经不大记得爷爷了,这时疑惑地问:“爷爷是什麽?”
凌子寒又叹了口气,轻声说:“爸爸的爸爸。”
两个孩子大感兴趣:“好啊,好啊。爸爸,我们一起去。”
凌子寒当机立断,立刻叫保姆收拾一下,随即带著他们出门,驱车直奔梅苑。
自他离开这里,卫天宇黯然神伤,也随後搬回了自己的家。
凌子寒带著儿子走进别墅大门,童旭最先看到他们,立刻大喜,飞身扑过来,直扑进凌子寒怀里,叫道:“哥哥,哥哥。”
凌子寒温柔地笑著,将他抱了起来。
被保姆抱著的两个孩子顿时大为吃醋,奋力挣下地,迈著胖胖的小腿跑到父亲身边,拼命想分开他们,一边还大声发表宣言:“让开,让开,爸爸是我们的。”
童旭将凌子寒抱得紧紧的,也大声说道:“他是我哥哥。”
凌毅和童阅都有点喜出望外,看到这一幕又不由得失笑。两人走上前去,一把抱起孩子,笑道:“先和爷爷玩,让叔叔跟你爸爸说说话。”
两个孩子立刻转移了注意力,仔细打量起爷爷来。
凌子寒跟著父亲坐到客厅的沙发里,将弟弟放到自己腿上,一边抚著他的肩一边对凌毅和童阅说:“我要出去,孩子先放在这里吧。”
童阅立刻点头:“子寒,我们巴不得孩子一直在这里生活,你就放心吧。”
凌子寒点了点头,不再多说。
家里多出两个孩子来,顿时热闹了许多,童旭也不再孤单。虽然为争凌子寒,这个叔叔与只比他小一岁的两个侄子发生过磨擦,但很快就化干戈为玉帛,一起跑去玩了。
凌子寒看孩子很适应这里,便起身离去。
时间紧急,他需要进行强化训练,恢复状态。
只是,他忘了告诉父亲自己儿子的爱好。待到两个孩子与童旭一起玩倦了睡著後,凌毅和童阅才发现,房间地毯上扔著的一堆零件似乎有些奇怪,四处打量了一下才发现,放在桌上的自动加湿器不见了。
凌毅与童阅对视了一眼,笑著轻声说:“这就是家有天才的烦恼。”
四
这一次,对方指定的会见地点是芬兰北部地区拉普兰省的首府诺瓦涅米。
这是芬兰最吸引人的旅游胜地,往往也会成为亚洲人最爱选择的谈判地点。
这里每年十月便进入冬季,一直要到来年五月才春回大地。在长达八个月的寒冬里,大雪纷飞,把大地变成一个白茫茫的童话世界。在这里,映入眼帘的尽是树林、河流及覆盖其上的皑皑白雪,一片洁净无暇,犹如人间仙境。
当凌子寒和梅林到达这里的时候,浩瀚的原野上依然是一片大雪白茫茫,远处则是逶迤连绵的茫茫林海,景色非常壮丽。
在转机又转机以消除“中国痕迹”的过程中,梅林一直十分照顾凌子寒,凌子寒倒也没有推辞。他现在又改回了鬼秋的面貌,但细节却有意变化了许多,并没有按照原来的模样复制,而是略带沧桑,脸色稍显苍白,反而更加文质彬彬。
他们提着简单的行李,投宿在诺瓦涅米的小旅店里。这里没有高楼大厦,只有那些犹如童话故事一般的小屋,令人感到十分温馨。站在二楼的阳台上,可以看到不远处的雪山和晶莹的湖泊闪烁着宝石般的光芒。入夜,看着外面的点点灯火,仿佛整个小城都是用冰块雕刻出来,玲珑剔透,如梦如幻。
凌子寒看着眼前的美景,一瞬间仿佛离开了现实世界,去到了不可知的时空。这个悠闲而安静的小城真是仿若天堂。
梅林跟他一起看着外面的夜景,喃喃地说:“不知看不看得见北极光。”
凌子寒微微一笑,却没说什么。
次日上午,他们依照约定到了距他们投宿的旅店不太远的一幢小楼。史密斯热情地将他们迎进门。
梅林和凌子寒都没有刻意找一个所谓“安全”的位子,而是按照他的手势坐到了客厅里,神态举动都显得比较随意,甚至漫不经心。
史密斯热情地看着凌子寒,嘴上却在对梅林说话:“金先生,这位就是你的委托人吧?”
梅林点了点头:“是的。”
史密斯拿出一个小型的生物识别仪,小心翼翼地对凌子寒说:“请问,我可以看一看您的DNA吗?”
凌子寒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史密斯上前来,仔细地将仪器对准了凌子寒的手。凌子寒镇定如常,眼睛都没眨一下。过了一会儿,史密斯笑逐颜开地拿开了仪器,对凌子寒说道:“谢谢。”
凌子寒仍然没吭声。
梅林却不解地问:“史密斯先生,你怎么会有他的这些资料?”
史密斯似乎早就知道他会问这个问题,毫不迟疑地答道:“这位先生在B国南港曾经进过警方的看守所,而且在里面留下了替他擦血的毛巾,后来被里面的人扔进了垃圾桶。我的委托人后来设法得到了那条毛巾。”
“哦。”梅林看了凌子寒一眼,不说话了。
凌子寒始终静静地坐在那里,不发一言,似乎在等着史密斯开口,又或者在暗示真正的雇主应该露面了。他安静的身姿有种慑人的压力,让人难以抵挡。
史密斯咳了一声,退后两步。
从他们身后的门口走进来一个人。
凌子寒和梅林都没有动,更没有回头去看。
那人缓步走到他们面前,稳稳地坐下。
这个瘦小的老头是地道的东方人,凌子寒和梅林都判断他是日本人。
他看着凌子寒,缓缓地用稍稍有些生硬的英语说道:“我叫田中宏。”
凌子寒欠了欠身,低低地用日语说:“田中先生,初次见面。”
田中宏略微有些惊讶,随即微笑起来,改用日语讲话了。“初次见面,请多关照。……您是鬼秋先生,对吧?”他笑着问道,态度十分和蔼可亲。
凌子寒微微点了点头:“是的。”
田中宏看了梅林一眼,再打量了一下凌子寒,笑道:“你们倒真像是一家人,是叔侄?”
梅林只是笑了笑,却不置可否。
田中宏看着十分沉静的凌子寒,缓缓地说:“这单生意,我们愿意付出极高的报酬。”
“我们已经清楚你们的出价。”梅林很称职地担负着经纪人的角色,冷静地答道。“你们打算付一千万美金,对吧?”
田中宏点了点头:“是的。”
梅林继而又说:“虽然这个工作十分艰巨,不过,我们对价钱还是比较满意的。那么,田中先生是否知道我们的规矩?”
田中宏微笑着说:“知道,你们要先收一半订金,事成后付清另一半。”
梅林认真地点头:“是的,如果是你们中途取消行动,或者是因为你们走露风声而使行动成为不可能的话,订金不退。如果是由于我们的原因导致失手,订金全额退还。”
“很合理。”田中宏笑道。
梅林也很有涵养地微笑着:“这是生意嘛,理应如此。”
“当然。”田中宏沉吟着说。“不过,毕竟是一笔巨款,牵涉到一个重大的行动,我们坚持要鬼秋先生亲自前来,就是想要鬼秋先生给我们一个证明。”
“证明什么?”梅林脸色沉了下来。
田中宏神色自若,缓缓地道:“物有所值。”
梅林一听,双眉一拧,差点跳起来,显得十分气愤。
凌子寒却一直不动声色地坐在那里。
田中宏看着凌子寒,眼神有些奇异:“鬼秋先生,我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吧?”
凌子寒想了想,声音仍然很低沉:“田中先生,既然您执意找我来,自然已经调查过我的资料,您应该知道我的一贯表现。”
田中宏却缓缓地摇了摇头:“鬼秋先生,我们确实调查过,可是,关于您的评价大多来自于传闻或者推测,我们认为想象的成分要大得多。所以,对于您,我们事实上什么也不知道。”
凌子寒淡淡地问道:“那田中先生打算让我如何证明呢?”
田中宏轻描淡写地说:“先替我杀另外一个人。”
梅林似乎沉不住气,抢先道:“这是另一桩生意了,可不能糊里糊涂地混为一谈。”
田中宏笑道:“当然,我们会支付合理酬劳。”
梅林看了凌子寒一眼。凌子寒的神色很淡,似乎无可无不可,根本就不问。梅林也安静下来,冷冷地瞧着田中宏,却不再主动了。
田中宏看了看凌子寒,有些赞许地点了点头:“鬼秋先生,您看呢?”
凌子寒静静地说:“通常我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绝不同时接两件工作。如果您不信任我,不必找我。”
田中宏犹豫了一下,问道:“请问鬼秋先生,这一年您一直没怎么露面,更没有接过一单生意,是为什么呢?”
凌子寒淡淡地说道:“我准备退休了,在训练接班人。”
田中宏恍然大悟,看了梅林一眼,有些拿不准地笑道:“那么,是金先生吗?”
比起眼神沉郁、两鬓斑白的凌子寒来,头发乌黑、目光炯炯的梅林的确显得年轻、热情、血气方刚。
五
听着田中宏的问题,凌子寒只是淡淡一笑,什么都没说。梅林也是一言不发,神情之间仿佛没再打算“伪装经纪人”,显得规矩了许多,似乎确实是凌子寒的徒弟。
田中宏略带好奇地看了梅林一眼,接着就把眼光转向凌子寒:“鬼秋先生,既然您已经后继有人,我想这件工作您应该更有把握了。”
凌子寒缓缓地摇了摇头:“田中先生打算委托给我的工作太艰难了,我不会让他冒险出手的。”
田中宏一怔,随即笑了:“哦,是这样啊。”
凌子寒的神情仍然很冷淡:“田中先生,我的性格比较干脆直接。如果田中先生信任我,我可以接这单生意。如果不信任,我也奉劝先生不必冒险,不如另请高明。”
田中宏对他的这种态度似乎意料不到,略有些为难:“鬼秋先生,我们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就是想确保成功。”
凌子寒瞧着他,沉默了很久,才轻声说:“二十年来,我从未失败过。”
田中宏忽然觉得对方始终温和淡漠的眼光里有着一丝尖锐的杀气,让他不由自主地侧了侧头,企图避过那种势不可挡的锋芒。
屋里一时陷入了深深的寂静。
终于,田中宏轻轻咳了一声:“那么,鬼秋先生,请问,我可以先委托您做另一件工作,然后再接着做这一件吗?”
凌子寒仍然静静地说:“田中先生,我刚才已经说过了,通常在这样短的时间里我绝不同时接两件工作。如果您不信任我,不必找我。”
田中宏已经恢复了镇定,微笑道:“我的顾虑当然希望先生能够谅解,也请先生原谅我刚才的说法,我可以向您道歉。”
“这倒不必,田中先生言重了。”凌子寒轻声说。“其实,您已经了解了我太多的情况,按道理,我是不应该接这单生意的。我们工作的首要宗旨是绝对秘密,这才能确保安全。”
“当然,当然,这个我知道。”田中宏连连点头。“不过,我仍然要说,请鬼秋先生原谅我们的谨慎。我并不是有意要打听先生的情况,主要是为了我们行动的成功。嗯,这样吧,我换个说法,您可以替我先做这件工作吗?”
凌子寒侧头想了想,忽然问道:“田中先生,您确定一定要我来做吗?”
“是的。”田中宏说得非常肯定。
“为什么?比我高明的人还是有的。”
“也许。”田中宏却笑道。“不过,像您这样身手极高的华人我还没有听说过。”
凌子寒似乎明白了:“那么,田中先生要处理的这个目标也是华人了?”
“是的。”
凌子寒轻轻点了点头,静静地说道:“好吧,您可以说出来我听听,如果这两件工作是有关联的话,我可以考虑做。”他的话音里隐隐地透露出,他似乎还是不想放弃那笔巨额的报酬。
田中宏微微一挑眉,笑道:“鬼秋先生果然聪明。”
随后,他向史密斯挥了挥手。史密斯拿起一个大信封,递给凌子寒。
“资料都在这里。”田中宏平淡地说。“杀了这个人,我出价五百万美金。”
凌子寒从信封里抽出了厚厚一叠资料。
第一页是张照片。
那上面的人十分威武,身着少将军服,正是著名的中国军界少壮派领袖雷鸿飞。
凌子寒仔细地看着资料。
田中宏很有耐心地等着。
凌子寒每看完一页,便递给梅林。梅林也认真地翻阅着,似乎在学着评估行动的风险和报酬的合理性。
等到看完,凌子寒淡淡地说:“田中先生,请恕我直言,您这次似乎是在挑战整个国家。”
田中宏笑了起来:“是的,您说的没错。”
凌子寒想了想,说道:“我对政治没兴趣,也不想搅进去,太危险了。”
“鬼秋先生,这不是政治。”田中宏淡淡地说。“就算是私人恩怨吧。这是一次报复行动。”
凌子寒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似乎不太相信。
田中宏平静地问道:“鬼秋先生,请问您是否知道三年前发生在东海的争端?”
凌子寒缓缓点了点头。
“当然,那次争端轰动国际,我相信鬼秋先生也有所耳闻。”田中宏的态度一直很平静。“我们的人死了不少,其中也包括我的亲弟弟。从那时起,我们就计划进行一次报复行动。也就是从那时起,我们开始调查所有可能执行我们这次计划的候选人。鬼秋先生,我们认为您是最佳人选。”
凌子寒略微想了想,便说道:“好吧,我接受。您还有什么具体要求吗?譬如,在什么地方?用什么方式?要求的时间期限在哪一天?”
田中宏摇了摇头:“在什么地方,用什么方式,我都没有特别的要求,一切由您自己决定。我只要结果。我要求在三月三十一日以前完成这次行动。”
凌子寒思索了一会儿,才说:“只有不到一个月,时间短了一点……而且,他是高级军官,很难在公开场合看见他。他所在的地方大都是军事禁区,很难潜入。”
“是的,他本人很少公开露面,平时的行动也不易让人摸清规律。”田中宏表示赞同。“不过,他是中国军队中强悍的一流人物,而且被称为中国军界的少壮派领袖,上升势头十分强劲,所以,我们必须先除掉他,从而造成军方、警察部门和安全机构的紧张与混乱,才有可能完成我们真正的行动。”
凌子寒缓缓点了点头。
梅林看着凌子寒,有些发急地说:“可是……那就是说你得去北京干……那太危险了……很可能你就出不来了。”
凌子寒显然也同意这个说法。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对田中宏说:“田中先生,我同意接这个工作。不过,我要求将报酬加到一千万美金。我想您也很清楚,杀这个人要困难多了。根据您搜集到的资料显示,此人曾经是个极其优秀的特种部队战斗指挥官。由于他现在的身份和工作性质,很可能不能实施远距离狙杀,而要近身行刺。您应该知道其中的危险和困难。”
田中宏沉思一会儿,慨然点头:“好吧,我同意您的要求。”
凌子寒的神情变得有些柔和了。他淡淡地说:“那么,田中先生,只要收到您付的订金,我就立刻开始行动。”
田中宏笑逐颜开:“没问题,鬼秋先生,我明天就安排付您订金。”
凌子寒将雷鸿飞的资料全部收进信封,交给梅林,然后站起身来:“田中先生,我们这就告辞了。”
“好。”田中宏满意地站起身来。“鬼秋先生,咱们后会有期。”
六
走出这幢看上去极普通的淡青色小楼,凌子寒与梅林沿着两边都是积雪的小街,慢悠悠地往自己住的旅馆走去。
街上几乎没什么人,只偶尔有一辆汽车驶过,安静的小城里气氛十分祥和。
凌子寒与梅林都穿着轻而暖的黑色羊毛大衣,并肩走在雪地上。他们的身材同样高挑修长,气质也同样温文尔雅,看上去非常像,惟一的区别是,凌子寒空着手,而梅林背着一个不大的公文包。
冰冷的风自不远处的雪山上掠过冰湖,从满是白雪的原野上刮过来,不时撩起他们的大衣下摆。凌子寒的脸在风中显得更加苍白,被他那隐隐的冷硬气质一衬,很像大理石雕像。
梅林看了看他,轻声问道:“你怎么样?”
凌子寒却淡淡地说:“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吧。”
“好。”梅林立刻四处打量,很快便看到了路边一家窗明几净的小饭馆,于是随手一指。
凌子寒便跟着他往门里走去。
当他们准备推门的时候,里面有对年轻情侣拉开了门,嘻嘻哈哈地笑闹着,从他们身边擦过。他们微微闪身让开,待这两个似乎是韩国游客的男女走后,这才进了门。
就在他们擦身而过的一瞬间,凌子寒感觉到他腕上的手表已经不翼而飞。他不动声色地跟着梅林进去,在服务员热情的招呼下,坐到角落里。
芬兰美食的独特之处是其菜肴的很多主料都来自于大自然的山林、原野和湖泊、海洋,新鲜而干净。在服务员用英语进行的推荐下,梅林兴致勃勃地点了一客大马哈鱼炒饭和淡水鳕鱼浓汤,凌子寒则只要了一客清炖鲜菇和一杯水。
等到热气腾腾、香喷喷的大盘美食搁在梅林面前时,他看了看凌子寒,似乎不好意思立刻大快朵颐。凌子寒笑道:“你尽管吃,还客气什么?”
梅林这才不再犹豫,痛痛快快地大吃起来。瞧着他那有些孩子气的吃相,凌子寒始终淡淡地微笑着。他自己仍然是一贯的斯文,慢慢吃着极清淡的鲜菇,偶尔喝一口水。
在此冰天雪地之中,他的心里更是一片空明,灵敏的感觉早已知道至少有三个人正在跟踪并观察他们。当然这种观察毫无意义,梅林对他的关心和敬服绝非做作,实在是发自内心。无论是谁来看,都会认为他们就是一家人,而且毫不犹豫地认定,凌子寒就是梅林的长辈。
与此同时,那个悄无声息地下走了凌子寒手表的人正是赵迁。他此时已经上了车,罗衣开着车在街上缓缓地转悠着,他则读着凌子寒表里储存的信息。
通过表旁的微型摄像头,凌子寒完整地录下了他们见面的整个情况,以及最后看到的有关雷鸿飞的资料。
赵迁对罗衣指了指方向,让她开向凌子寒刚从那里出来的淡青色小楼。罗衣将车停在附近,远远地用综合探测仪观察着里面的动静。
显然里面的人使用了强有力的屏蔽技术,可以有效地阻隔外界使用红外、热感、射线、长波等各类探测技术对其内部进行窥探。
罗衣对赵迁做了个手势,告诉他对方设置的“屏障”有些不好破解。赵迁想了想,拿起电话打给一直守在小楼附近的游弋,用隐语简短地说明了情况。游弋告诉他,里面的日本人刚刚才离开,他已经让率领来的第二代猎手追踪而去,德国人还没走,他会继续监视。经过短促地商量,赵迁去协助第二代猎手跟踪日本人,将这里交给游弋和罗衣。
凌子寒一边吃东西,一边将感觉到的监视者的情况讲给梅林听。在刚才的步行中,梅林也已经觉察到了其中的两个监视者,只有第三个人的行踪太过隐蔽,他没有发现,凌子寒告诉了他那人的大致特征和所处方位。
在进行这些交谈的时候,他们始终面带轻松的微笑,仿佛只是一对前来度假的游客。
吃完饭,梅林拿出现金付了帐,便和凌子寒出了门。
这里靠近北极,正逢初春,仍是昼短夜长。当他们离开餐馆的时候,已是黄昏时分了。这是拉普兰一天中最美丽的时刻,原本一碧如洗的天空显现出一片极其动人的红色。凌子寒看着如血染一般的美丽夕阳,心里不由得轻轻叹息了一声。
梅林忽然孩子气大发作,拉着凌子寒跑去骑马。凌子寒微笑着,似乎很宠爱纵容这个“晚辈”,便跟着他骑上了拉普兰人的马,离开小城,走入茫茫雪野。这可让跟踪的那三个人大大地为难了,只得远远地在雪地里悄悄跟着,凛冽的寒风简直让他们差点不见了半条命。
下午三点多的拉普兰便已经如沉沉夜晚,温驯的马带着凌子寒和梅林穿林而走。没有人迹,也没有其他动物的声音,空气沁凉纯净,雪花开始飘飞,冰凌冻在枝头结成绒花,风加上马蹄声及树枝偶尔的抖动声,更衬出万籁俱寂的宁静。
凌子寒轻轻地呼吸着,只觉得心静如水,无欲无求。
入夜,那三个监视者仍然顽强地在黑暗中守候着他们的目标,却猝然遭遇突然袭击。
三个人分别处于不同的方位,受到袭击的时间却相差不远,袭击方式也如出一辙。袭击者先是无声无息地掩至他的身后,随即伸出戴着手套的左手扼住了他的咽喉,右手则拿着一个利器从他的颈动脉处轻轻划过。
三个人在一瞬间都感到了窒息和死亡的恐惧。
接着,那人在每个人的耳边都轻轻地用日语说:“如果再跟着我们,我就不会这么客气了。”冷冽狠厉地说完,他放开手,立即消失在夜色中,让人无法追击。
轮到第三个人的时候,那人将划破他动脉处皮肤的利器塞进了他的口袋里,戏谑地重重一拍他的脸,便轻捷地离开了。
那人将利器掏出一看,那只是一张扑克牌,黑桃老K的那张扑克脸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似乎充满了讥嘲。牌上沾着三处淡淡的血迹,他带回去化验后,证实正是他们三个人留下的。这说明,这件猝袭事件是同一个人干的。此人的动作之敏捷,实在是令人毛骨悚然。
他们听过梅林和凌子寒的讲话声音后,都断定是那个年轻人“金先生”。
此时是在赫尔辛基,田中宏看了看站在身边的一个日本青年,缓缓地点了点头,说道:“徒弟已然如此,师父可想而知……果然名不虚传。”
那个青年没吭声,眼里闪烁着狂野的灼热光芒,如荒野里一只饥饿的狼。
七
雷鸿飞下了班,却没有回家,而是开着自己的雪豹越野车去了竹苑。他爹雷震给他打了电话,让他回家吃饭。他是个孝子,看看下班后没什么安排,便答应了。
今天与往日没什么不同,春天的气息已经很浓了,路旁的柳树上发出了星星点点的绿芽,柳枝懒洋洋地在风中飘荡着。淡金色的阳光照射着这个巨大的城市,使人的心情舒畅愉快。春节的喜庆气氛更是在空气中荡漾着,一路上,似乎人人都笑逐颜开。
雷鸿飞的心情也是轻松愉快。他将车停到别墅门前,跳下车便进了屋,他的警卫员寸步不离地跟着,这时才放松下来,不再向前。
走进客厅,他微微怔了一下。
里面除了雷震外,凌毅居然也坐在里面,两人一边喝茶一边聊天。
他笑嘻嘻地过去坐下:“凌叔叔,您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吩咐一声,我过去就行了。”
凌毅微笑着说:“我来找你爸的,顺便也就瞧瞧你。”
雷鸿飞嘻皮笑脸地与凌毅说了几句闲话,先问候了童叔叔,又问“子寒最近怎么样”,再问小旭还好吗,然后又说起了凌子寒那两个儿子的种种顽皮和淘气来,言语之中颇为艳羡。
雷震哼了一声:“光羡慕人家有什么用?自己也想办法生啊。我看你是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雷鸿飞啼笑皆非:“爹,你这不是让我知法犯法嘛。”
“老雷你也不要有事没事都是三鞭子,鸿飞早就是威风凛凛的大将军,不再是鲁莽的孩子了。他年轻有为,事业大成,哪里是什么少壮不努力?”凌毅笑道。“我听说鉴于最近二十年来独身者的比例日益增加,而且有不少是优秀人才,国家打算出台政策,允许有条件的独身者生一个孩子。”
“真的?那太好了。”雷鸿飞大喜。“本来嘛,除了子寒外,我是不想跟别人结婚的,可是又想要个自己的孩子,真是为难啊。要是不结婚就可以生孩子,那就两全其美了。”
雷震和凌毅都笑了起来。
说笑了几句,雷震便站起身来:“走,我们去书房谈。”
雷鸿飞便明白他们有正事找自己,立刻什么也不问,跟着他们上了楼。
在书房坐下,待端茶上来的工作人员离开,凌毅再次检查了这里的安全情况,这才收敛笑容,淡淡地说:“鸿飞,今天我来,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跟你商量。之所以不让你过我那里去,是为了保密。现在有人一直在盯着你和我。”
雷鸿飞严肃起来:“凌叔叔,您说吧,是什么事?”
雷震递给他一个掌上电脑:“你自己先看看。”
雷鸿飞拿过来,仔细地翻阅着。看着看着,他露出一丝笑意:“这帮王八蛋,他妈的,倒把我调查得这么仔细,还有点本事嘛。”
看到最后,他忍不住笑起来:“嗬,我还这么值钱,一千万美金,嘿,倒是大手笔。嗯,比子寒的头还要贵,他上次被人家悬赏,才五百万美金,哈哈。”
凌毅看着他那孩子气的神情,不由得微笑:“是啊,你的身价很厉害啊,跟我一个价。”
雷鸿飞猛地抬起头来看着凌毅,似乎有些担心:“那……咱们俩总有个先后顺序吧?他们敢同时动手?那也不可能啊,哪有那么巧的事?他们会同时找到我们?”
“是的。”凌毅笑道。“他们定了顺序,你先,我后。”
“那就好。”雷鸿飞扔开掌上电脑,认真地问道。“凌叔叔,对方是什么人?查出来了吗?”
凌毅缓缓点头:“查出来了。这个田中宏实际上是乔妆改扮过的。我们的人跟到了他们在日本札幌的总部。他就是日本极右翼激进组织‘帝国神道党’的总裁山本罡,你的老对手。”
雷鸿飞紧紧咬了一下牙,骂道:“这个混蛋,三年前害死了我们那么多人,居然还不肯罢休。”
凌毅冷冷地说:“他认为是你害死了很多他们的人,所以要进行这次报复性刺杀行动。”
雷鸿飞握紧拳,轻轻砸在桌上:“好啊,那咱们就好好较量一下。”
凌毅却轻轻咳了一声:“鸿飞,这次,我们要让对方认为刺杀行动成功了。”
雷鸿飞略微有些诧异:“这个……是为什么?”
雷震在一旁说道:“因为我们都判断这次行动不是单纯的报复,而是另有用意。”
雷鸿飞没有鲁莽地追问,只是点着头,听雷震继续说下去。
雷震的态度冷静镇定:“根据国安部和总参从各方面取得的情报,我们认为对方这次无论是刺杀你还是你凌叔叔,实际上都不是最终目的。他们的目标很可能是我们即将出访欧洲的石总理。”
雷鸿飞微微眯缝了一下双眼,轻轻点了点头:“那需要我怎么做?我们的计划是什么?”
凌毅平静地说:“我们现在必须顺藤摸瓜,首先便是要保证对你的刺杀行动‘成功’,其次当然就轮到我了。接着,我们再看他们的行动,就基本上能摸清他们的真实意图了。”
“嗯,这没问题,具体方案是什么?我要怎么配合?”雷鸿飞有些迫不及待。
凌毅笑了起来:“首先,你不要对你的日常行动做任何改变,不能让对方察觉你已经知情。其次,杀手袭击你时,你要全力抵抗,不能露出丝毫破绽。”
雷鸿飞沉吟道:“那就是说,杀手不会远距离狙杀,而是要近身格杀我?”
凌毅郑重地点了点头:“根据对你日常行动的观察,他们认为无法远距离射杀你,你不会给他们提供这样的机会,所以只能选择近身刺杀。”
雷鸿飞神色有些奇异,似乎觉得有趣:“嘿嘿,好吧,让我跟这个杀手较量较量吧。对了,凌叔叔,那个杀手是谁?我们的人还是他们的人?”
还没等凌毅开口,雷震皱起了眉头,轻声斥责他:“你还是这么毛燥,不管该不该问的都是张口就问。我告诉你,这个杀手无论是谁的人,都是前来刺杀你的。你别掉以轻心,如果丢掉了性命,只能怪你自己?”
雷鸿飞连忙神色一整:“是,我明白了。”
“详细计划会给你的。”凌毅微笑,略带了些意味深长。“鸿飞,当心点。”
八
从B国回来,雷鸿飞养了将近半年才算恢复健康,装上假肢后,又用了两个多月的时间复健,这才能够熟练操作,从而恢复往日的身手,可以继续工作,而不必退役。
这时,他已经调到总参,任作战部副部长,而由新中国最年轻的将军宁觉非接替他原来的位置,升任特种部队司令官。雷震要儿子好好学学指挥多兵种联合作战,希望他能更上一层楼,作战部副部长的位置是非常好的。雷鸿飞虽然有点舍不得离开自己的特种部队,但还是服从命令,去了总参。不过,只要每个周末没有工作安排,他一定会去设在北京远郊山中的闪电突击队的营地,好好地过把瘾。
这个周末,他仍然开车出了自己住着的特种部队司令部大院,往北开去。
他保持着在特种部队里受训后就养成的良好习惯,从来不连续走同一条路线。这次他先上了西四环,这才绕到北五环,然后向长城外开去。
凌子寒开着一辆半旧的越野车,一直远远跟在雷鸿飞的车后。他们是两个单独行动的职业杀手,没有后援,只能两人各驾一辆车,途中交替上前,轮流着跟。不过,以雷鸿飞的警觉和反跟踪能力,他们跟得相当艰难,如果离得近了,很容易被他发现,如果落得太远,又有可能跟丢。
雷鸿飞虽然周末总会去闪电突击队,但出发的时间总是不一定,或早或晚,路线也不一样,让他们无法在中途埋伏,只得去司令部外面等着,然后跟上去。
这次,从头到尾都是凌子寒和梅林单独行动,其他猎手都有各自的任务,不会来协助他们。游弋、罗衣和赵迁他们带着三个二代猎手在日本活动,配合凌子寒的行动进度,观察“帝国神道党”的动静,找出可能的阴谋。
凌毅和雷震也想借此检验一下军队、国安和警方的侦察、监控、反渗透、反暗杀等方面的能力。
凌子寒和梅林乔妆成两个韩国商人,从山东入境,然后改装,成了两个平平无奇的公司职员。他们已收到山本罡支付的五百万美元预付款,这时便按照杀手鬼秋的习惯办起事来。
他们在济南买了一辆二手车,一路开进北京,将车停到东四环外的一个大型停车场,买了一张月卡,说明要在这里停一个月,实则弃用。梅林随即又去北京的几个二手车市场走了一趟,以不同的身份买了一辆半旧的越野车和一辆黑色沃尔沃轿车,全是京牌,看上去一点也不起眼。凌子寒则到房产中介公司租了一套位于总参斜对面的公寓,并预付了半年房租。这房子就在街边,从客厅的窗户可以斜斜地看见总参大门。
两人住下后,并没有立刻行动,而是去各大超市和机电商场分别买了不少东西,然后就闭门不出。
凌子寒打开随身携带的电脑,这是他身为鬼秋时才会使用的。梅林也同样打开了自己的电脑,协助凌子寒工作起来。
鬼秋虽然一向单干,但世界上有形形色色的不把法律当回事的人,以及只认钱不认其他的人,因此他在干活时有自己的合作伙伴,只是从来没有见过面。
凌子寒先在网上联络了以前合作过几次的顶级黑客,要他们帮忙侵入中国总参谋部作战部的系统。他想找到雷鸿飞的工作日程安排。
那几个黑客听了,当即有两人退出,不接这活儿,凌子寒估计他们是中国人,住在中国境内,因此不敢做这事。其他人应该都在境外,听了他的要求后,表示愿意干,但无论成败,均要价十万美元,而且必须先付。他当即在网上转账,付出去六十万美元,然后要六个人开干。
进攻的时间定在下午五点半。这时正是要下班的时间,一般来说大家的精神都会懈怠,突然遭遇袭击,不会立刻发现以及反击,容易得手。
雷鸿飞虽然被告知了行动计划,但其中一项内容就是不得向任何人泄漏,他自然守口如瓶,事先也就没有准备。
为了增加成功的把握,那六个黑客拿到钱后,又找了其他一些黑客朋友,在他们攻击之前向国防部的系统发动了进攻。他们的攻势异常凌厉,每天下午都会与中国军方的红客们缠斗很久,这才退却。国防部的网络安全部门感到很大压力,要求总参调电脑高手前去支援。
这次黑客的进攻持续了很长时间,而且越演越烈,一开始是收了钱的黑客在干,后来是闻讯而来的黑客们加入其中。这些人并不知道内情,有的是好玩,有的是试试自己的本事,有的施放病毒,有的修改当中的程序,有的到处找后门,各有所长,五花八门。再到后来,几个著名的网络游击队也加入进来,更是恶意地无所不用其极,目的就是让国防部的系统崩溃。
国防部越来越紧张,不但从总参大量抽调精英,而且还通过国家安全委员会向国安和警方调人支援。
收了酬劳的那六个黑客退出了这场佯攻,和凌子寒一起守在网络上等待时机。这段时间里,他们一直在摸索军方的网络系统,不断在各个端口外徘徊,研究进攻战术,写出相应程序,又把新做的木马程序以邮件形式发往总参各部门,只要有一个人不慎打开,他们就成功了。一周后,他们开始行动了。
在第一代猎手里,凌子寒的电脑技术比不上罗瀚,更与卫天宇相去甚远,但与普通人相比,他完全可以被称为高明的黑客。后来与卫天宇相伴多年,闲来无事时又跟他学了不少东西,凌子寒在网络上也不是等闲之辈。不过,他这次不是主力,作为行踪诡秘的杀手鬼秋,他是不会轻易在网上暴露自己的。他只要等到总参作战部的网络门户被打开,这才溜进去找他想要的东西。
梅林笑嘻嘻地坐在电脑前,看着几个黑客从最偏僻的地方入手,顺藤摸瓜,慢慢向总参的系统潜去。
总参与国防部不同,作战部的系统更是独立存在,与民用网络系统隔离的,但当今社会科技高度发展,特别是电脑和网络技术更是突飞猛进,想完全隔离几乎是不可能的。再加上总参一些后勤保障部门中的职员不遵守纪律,用聊天软件与外面的朋友聊天,这便给了人有机可乘的通道。
黑客们早已经从一个后勤部门的内鄞人员那里入手,悄无痕迹地侵入,窃取了他的识别码,这时便以他的识别码进入了他们部门主任的电脑,再用主任的识别码来到行政部门……就这样一层一层地往上,一个部门一个部门地跳过,终于摸到了作战部的门口。
作战部又有自己的网络盾牌以及复杂的认证程序,凌子寒看着黑客们飞速破解,而作战部的网络安全人员却一点动静也没有,不由得略感忧虑。
梅林也有些诧异,轻声问他:“你看总参那帮哥们是不是故意按兵不动?”
凌子寒摇了摇头,言简意赅:“没必要。”
梅林皱起了眉:“作战部不会这么容易被攻破吧?”
“应该不会,我们看着吧。”凌子寒凝神看着屏幕,完全听其自然。
他的话音刚落,形势便大变。很明显,黑客们的攻击被发现了,立刻便遭到了顽强抵抗和凌厉反击。几个黑客不愿意做正面对抗,以免被查出真身,便迅即撤出。
这一次侵入以失败而告终。
凌子寒神色自若,只对他们说下次伺机再动,便关掉了电脑。
梅林与他配合默契,不需要说话,已经明白他下一步要干什么。
凌子寒来到窗边,坐下来悠闲地喝茶,眼睛却一直盯着总参大门。
今天雷鸿飞的车出来的时候比往日都晚,估计这次黑客攻击事件让他耽搁了。
大概很少有人能一直摸到作战部门前还没被发现吧?这次一定让那些将军们吃了一惊。
凌子寒的唇边露出一丝微笑。
鸿飞,我是个不错的对手吧?你可要当心了。
九
凌子寒跟了雷鸿飞十天,不由得对他赞叹不已。
这人的工作行程一直没有改变,该上哪儿还是上哪儿,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这应该是他平时的生活常态。可是,即使是跟踪技巧炉火纯青的凌子寒,要一直跟着他而不让他发现都很吃力,常常中途退下,放弃跟踪。
在他上班途中,也不是不能执行暗杀,但那是自杀式袭击,不一定能保证一击必杀,而且一旦动手便再无退路,这不是一个在世界排名前三的优秀杀手会做的事。凌子寒思虑良久,离山本罡要求的期限只有几天了,现在惟一的刺杀机会只有他的家,也就是特种部队司令部。
雷鸿飞任特种部队司令官后,便从竹苑的家搬了出来,住进了司令部大院里为他配备的军官公寓。调到总参后,他也没有搬走。
一般来说,谁有胆子敢到特种部队司令部来行刺?只怕这里的饮事员、清洁工都是可以随时上战场的特种兵,谁敢在老虎头上拍苍蝇?更别说在司令部的院子里刺杀他们的前任司令官了。
可凌子寒却偏偏要这么干,也只能这么做。
雷鸿飞下班回来,已经是红日西,暮色苍茫。
他的车上有进出司令部的特别通行证,卫兵也看熟了他的车,自然立刻放行。他直接把车开进司令部大门,直接到自己住的小院前停下。
这时,有辆雪豹越野车从营地大门口开了进来,从离他不远的大路上开过。车上有两个年轻的战士对他亲热地笑着,大声说:“司令,今天还是在我们食堂吃饭吧,尝尝我们的手艺。”
雷鸿飞笑道:“这么晚?”
“是啊,我们刚刚训练完。”那两个很年轻的队员笑道。“我们动作很快的,不会误了开饭时间。”
雷鸿飞豪爽地一挥手,笑道:“行,快去做吧。”
“是。”两个队员喜形于色,立刻将车开走,直到伙房前才停下。两人一跃下车,从车里各自拎出一大堆菜来,笑着往厨房跑去。
雷鸿飞已经转身走进了自己居住的小楼。
暮色中,大部分队员都结束了训练,军官们也已下班,三三两两地往自己住的地方走去,院子里的气氛显得很轻松。
过了一会儿,从那辆买菜回来的越野车的底盘处窜出一个人来。他身穿特种部队的上尉军服,在到处都是尉官的大院中不会给人丝毫异样的感觉。他从容不迫地走向雷鸿飞的大院,一直走到门前,随即大大方方地立正,敲了敲门。
雷鸿飞刚刚洗了澡,正在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听到敲门声,他不假思索过去开门。
门外的军官向他敬了一个军礼,表情严肃,似乎有要紧的事。
雷鸿飞不认识他,却还是温和地说:“进来吧。”
“是。”那位相貌普通的军官跟在他身后走进房,顺手一带,门便在他身后锁上了。
雷鸿飞正待看向门口,便觉得有阵寒风向他猛扑过来。他本能地一退,右手已将毛巾挥出,仓促之间仍然力道刚猛,柔软的毛巾立刻变得犹如一根钢鞭。
凌子寒暗暗赞叹,在他的突袭之下能够如此敏捷反应,实在是了不起。他将持枪的右手故意慢了一慢,让毛巾击中手枪。
雷鸿飞这时才看到,那个身穿军装的杀手虽然相貌平平,但身材颀长,动作十分灵活。看到对方的枪脱手飞出,他立即一跃上前,与对方徒手搏斗起来。
凌子寒这时才算是真正领教了他那只电子铁臂的厉害。这只手臂以钛合金为骨骼,外面覆以高分子生物材料制成的人造肌肉,与他左臂的形状一模一样,看上去非常自然对称,即使握上去也与真手的感觉无异。这只手臂上遍布仿生电子神经网络,并以电子芯片与他肩部的神经相连,不但有各种人的手臂都有的感觉,而且运用自如。除此之外,他的腕部装有极薄的锋利长刃,指尖部也装有尖锐的利爪,可以随时弹出,直取对方要害。即使没有这些厉害武器,光凭这条铁臂的势大力沉,刀枪不入,就足以占尽上风了。
这时,雷鸿飞并没有弹出那些利器,而是仅凭空手与对方搏斗。这个杀手身手极高,令他很觉过瘾。他已经有许多年没遇到这么强劲的对手了。
凌子寒在室内闪转腾挪,十分轻巧灵活,尽力避免与他的右臂正面遭遇。他的身影不时在桌沿、椅子、墙面甚至天花板上掠过,手上刀锋闪动,寒光不断从雷鸿飞的左颈和左胸附近掠过。
雷鸿飞的速度也不慢,每次都及时横过右臂,挡开那把小小的刀刃。趁着对方闪避他的右臂的时候,他便会飞身扑上,左手与双腿直向对方的要害招呼过去。
在宽大的客厅里,两人都很沉默,进退之间却十分迅速。他们的风格迥异,一刚一柔,然而都是顶尖高手,一直打得难解难分。渐渐的,房间里似乎有风声乍起,更隐隐有雷霆之声。
凌子寒很为这个亲如兄弟的好友高兴。没想到已经是高官厚禄了,雷鸿飞却仍然保持着极高的水准,像是随时准备亲自上战场去战斗。不过,想归想,他的手上却丝毫不慢,每一招都充满了凌厉的杀机。
打着打着,雷鸿飞渐渐发现,从某几个特定的角度看去,这个杀手的身形十分眼熟。他微微皱了一下眉,随即故意退后,引诱对方的身体稍稍转到了一个特别的方位。虽然看上去仍然陌生,可凭着直觉,他忽然反应过来,这个杀手是凌子寒。
他的心里顿时出现了严重障碍,身手不由得慢了下来,更是不再出杀招了。
凌子寒立刻明白他已经知道自己是谁了。可是,他此时却能够感觉到暗中似乎有一双阴暗的眼睛正在盯着他们。自他从芬兰到意大利、至新加坡、再到韩国,直到辗转抵达北京,一直有个诡异的监视者在跟着他。这个人的行踪极为隐秘,全凭超常的感觉,才能判断出他始终跟着自己。他一直没能找到对方的身影,搜索得紧了,他便会消失一段时间,然后又再出来。他几乎是本能地断定,这人的出现才是山本罡坚持找他来的关键。
他绝不能让这个人看出破绽。
想着,他的攻势更加凌厉,眼中出现凛冽的杀气,直盯向雷鸿飞。
雷鸿飞接触到他忽然晶光四射的眼眸,心里一凛,立刻想起了凌毅详细交代给他的计划。凌子寒冒此奇险,绝不能让他功亏一篑。
他振作精神,立刻全力压上,攻势大盛。一直以来,他一有机会便缠着凌子寒,想要与他一较高下,而凌子寒却总是摇头不肯。现在,他终于得偿所愿了。
外面天色已暗,渐渐有了人声,大家都在往食堂走,似乎要开饭了。
凌子寒终于开始“最后一击”。他一跃而起,如疾风般向雷鸿飞扑去,右手的锋刃直取他的咽喉。
雷鸿飞毫不犹豫地右臂握拳,猛力击出。如果凌子寒一定坚持要切断他的喉咙,自己先得撞上他的铁拳。
凌子寒却不像刚才那样退开闪避,而是仅仅往旁挪了几分,手上的利刃仍然从雷鸿飞的左面颈动脉处闪电般划过。
看到凌子寒的动作,雷鸿飞立刻明白了他在进行计划中的“最后一击”,赶紧收回拳劲,然而,他挥出的力道太猛,这一拳的力量仍然大得惊人。
随着凌子寒的刀背轻轻划过他的脖颈,他的拳头也重重击中了凌子寒的左肋。
他一声不吭,立即捂着脖颈倒下。
凌子寒被结结实实地打得飞了出去,直撞到墙上,只觉得左边肋骨一阵剧痛,一时动弹不得。他俯在地上,深深地呼吸着,告诉自己,必须立刻离开。
在他脑海深处的感觉中,那双诡异的眼睛仍然在附近。
雷鸿飞虽然闭着眼,却知道凌子寒倒在地上没有动静,不由得担心起来。他正要睁开眼睛看一看,凌子寒轻轻咳了两声,他于是不敢再有丝毫动作。
凌子寒扶着墙,缓缓地站起身来。
雷鸿飞此时倒在地上,“鲜血”已在身下流了一大摊,看上去绝对是凶多吉少。
凌子寒忍着痛,竭力恢复了正常举止,健步往军营门口走去。
哨兵不认识他,但见他是从里面出来,有可能是外单位来这里办事的军官,便没管他。
凌子寒走出门去,往旁边走了二十多米,梅林便开着车到他旁边停下。他拉开门上车,梅林立刻驾车疾驰而去,迅速消失在夜色里。
二十多分钟后,大院里忽然大乱。宁觉非和林靖都赶到了雷鸿飞的小院,并迅速传达命令,立即搜查刺客,向有关方面汇报,还有叫着“马上叫医生”、“快打急救电话”、“军医,快快快,立即抢救”……乱成一片。
很快,陆军总医院的急救车,国防部、总参、总政、国安等部门的车都纷纷驶来。
立刻,北京城里到处都是军警的车穿梭来去。
这一夜,陆军总医院异常忙碌,医学专家们纷纷赶来,投入急救工作。
黎明时,推车把一个病人送进了重症临护室,外面有佩带手枪的军人站岗,看上去很不寻常。
随后几天,消息一直被严密封锁,但是,仍然有一点点风声陆续走露出来。
据说,大名鼎鼎,曾经立下赫赫战功的猛将雷鸿飞遇刺了,身受重伤,生命垂危,现正在陆军总医院抢救。刺客却没有抓到,至今下落不明。
十
在新加坡的皇家假日大酒店,凌子寒躺在一间套房里,显得筋疲力尽。梅林替他仔细检查着左边的肋骨,半晌才说:“还好,没断,只是有点裂缝。”
凌子寒吁了一口气:“那条铁臂真是太厉害了。我若不是闪得快,这排骨头只怕全都得被他打断。”
梅林一边给他敷药,一边向往地问道:“你说我也弄这么一条铁臂如何?”
“你打算安在前胸还是后背?”凌子寒笑道。“要是让你老婆听见了,保证打破你的头。”
梅林嘻嘻笑着说:“我老婆哪有那么暴力?她是只动口,不动手的。”说着,他用绷带替凌子寒将骨裂处包好,以便让药力渗透进去。
凌子寒微笑着点头:“我知道。从你女儿身上就能看出她母亲的口才,那可是教训得我哑口无言,实在太可爱了。哎,我听说你们又有了一个美丽的女儿。”
一提这个,梅林便喜不自胜:“是啊,咱们家有三朵花,我可真是神气啊。嘿嘿,将来有哪个狂妄的小子敢打我女儿的主意,看我怎么折磨那个不自量力的小混蛋,哼,定要给他布置许多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狠狠地刁难他,方泄我心头之恨。”
凌子寒忍俊不禁:“天下最可怕的人之一,就是吃女婿醋的老丈人。”
梅林笑着替他包扎好伤处,然后给他盖上毯子,说道:“你睡一会儿吧。”
凌子寒微笑着点了点头。他们在行动完成后立刻去了火车站,乘高速列车到了上海,随即登上飞机,飞到新加坡,以摆脱“中国方面展开的追查”,为此连伤势都来不及好好处理,直到现在,他才能够休息一下了。
梅林关上卧室门,到外面的客厅坐下,打开电脑浏览网上的信息。
关于雷鸿飞被刺一事,在各大军事网站的论坛上已被披露出来,各种小道消息传得沸沸扬扬。
许多论坛都不断有转贴,标明是“真相”一类的主题。这些帖子故作神秘,说什么雷鸿飞是在其数名部下的眼皮子底下被刺客猝然击杀的,据说宁觉非、林靖和那些特种部队军官们已视为奇耻大辱,并发下重誓,不杀刺客决不为雷鸿飞发丧。
绝大部分帖子都认为雷鸿飞已经死亡,说“身受重伤,正在抢救”云云,其实是为了军方的面子。还有几张帖子更是自称有亲友就在陆军总医院工作,曾亲眼看到“雷鸿飞的尸体”被送到殓房,“其白发老母哭得几次晕厥”,等等。
看上去,北京的高层,尤其是军方,似乎已经被此事弄得方寸大乱,同时也是怒不可遏,决意全力缉拿凶手。
看了一些新闻报道和帖子后,梅林调出了他们的电子账户查看,结果发现对方已将余款五百万美金存入。他略一沉吟,拿出移动电话来,用新加坡的号码拨通了史密斯的电话。
史密斯热情地笑道:“金先生,我的委托人对您的委托人非常满意,钱已经付过去了,您查了吗?”
梅林心平气和地说:“史密斯先生,我的委托人并未完成这次行动,至少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证实我们的目标已经死亡。目前看来,你们要求的期限马上就到了,我们不可能再进入北京去进行补救。因此,这次行动我们承认失败,要把钱全部退还给你们。”
“别急呀,金先生。”史密斯愉快地笑。“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如果被伤成这样了还不死,那我们的目标就不是普通的人类了。”
“那可难说。”梅林冷冷地道。“现在科技日新月异,只要没有一击毙命,都有可能被救回来。我们只是重伤了他,可没有绝对的把握说他一定会死。”
“这没关系。”史密斯仍然笑声不断。“田中先生认为你们已经做到了他的要求,因此心甘情愿地付给你们酬劳。金先生就不要推辞了。”
梅林犹豫不决:“这个……我得跟我的委托人商量一下。”
“那没问题。”史密斯更是愉快。“实际上,田中先生也想跟鬼秋先生商量下一单生意的事。”
梅林似乎很不愿意,勉强问道:“什么时候?”
史密斯呵呵笑着,不紧不慢地说:“也许马上。”
他的话音刚落,房间的门铃便响了起来。
史密斯笑得更加和蔼可亲,说道:“金先生,请您开门。”然后便挂断了电话。
梅林悄悄打开卧室门看了一眼。凌子寒躺在床上,已经睡着了。他锁上这道门,然后才去打开房间的大门。
门外站着史密斯、自称田中宏的山本罡和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人。
梅林立刻礼貌地请他们进来。
田中宏和史密斯笑容可掬地坐到沙发上,年轻人往田中宏身后一站,倒像是保镖。
梅林给田中宏和史密斯倒了杯茶,客气地说:“请喝茶。”
“谢谢。”田中宏似乎很高兴,笑着问他。“鬼秋先生呢?”
“在里面休息。”梅林指了指卧室。“请原谅,我不想惊动他。”
“当然,当然。”田中宏连连点头。“鬼秋先生辛苦了。”
梅林微笑着说:“看来田中先生对我们的工作还是比较满意的。”
“是啊。”史密斯在一边说道。“田中先生确实对鬼秋先生十分满意。”
梅林侧了侧头,平静地问:“那么,田中先生还有什么指教?”
“不敢当。”史密斯笑道。“是关于下一单生意。当然,其实你们也很清楚内容了。”
梅林犹豫了一下,有些为难:“这个……田中先生,我看这单生意的难度现在更大了。”
“为什么呢?”田中宏淡淡地问道,显得胸有成竹。
梅林迟疑地说:“我们的这次行动,中国政府的反应十分强烈,尤其是他们军方,已经放出话来,发誓要全力追捕凶手……这个时候,秋哥不能再进北京去了……太危险了。”
田中宏身后的那个年轻人脸上露出了一丝含意不明的笑容,似乎有轻蔑,又似乎有讥嘲,还有点幸灾乐祸。
梅林飞快地扫了他一眼,佯装没看见,不动声色地偏过脸来。
田中宏悠闲地笑道:“难道鬼秋先生在那边留下了什么痕迹吗?”
梅林非常肯定地摇头:“没有。”
田中宏问他:“那金先生怕什么呢?”
“田中先生也太小看中国人了吧?”梅林慢慢地说道。“即使秋哥没留下任何痕迹,我相信中国方面也会想方设法追查的。中国有句古话说得好:‘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谨慎是我们工作的第一要诀。”
田中宏的脸色一变,冷哼道:“我看不出中国人有什么本事,也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要高看他们。如果鬼秋先生不愿意接这单生意,那我也不勉强。他们中国人……哼……”他不屑地说完,起身便往外走。
梅林并未留他。
史密斯和那个年轻人跟在他身后,也向外走去。
梅林冷冷地看着他们的背影,一直一言不发。
这时,卧室的门开了,凌子寒静静地走了出来。
田中宏立刻站住,转身看着他。
只是一瞬间,凌子寒便注意到他身后那个年轻人眼中的灼灼光芒。他的外表虽然看上去清秀斯文,但浑身上下却有着一股剽悍的野性。凭着感觉,他立刻便清楚了,这个年轻人便是一直跟踪在他左右的那双诡异的眼睛的主人。此时,对方看着他的眼光丝毫不加掩饰,仿若冬季里在茫茫荒原上窥伺着猎物的饿狼。
他没有理会那双凶险的眼睛,只是不动声色地看着田中宏,淡淡地说:“报酬加三倍,我就干。”
田中宏看着他,良久,才笑了起来:“好。只要鬼秋先生愿意接这单生意,条件好商量。”
凌子寒温和地笑了笑:“那么,田中先生,什么时候您付了订金,什么时候我就开始工作。”
田中宏对他点了点头:“没问题,三天之内,我一定付给您。不过,我要求这件工作必须在五月十五日以前完成。”
凌子寒立刻摇头:“这不可能,太仓促了。要杀这个人,机会非常小,几乎可以说没有机会。我只能寻机下手,也许得等上很久。”
田中宏微微一笑:“那么,五月三十一日之前,不能再晚了。”
凌子寒并没有探问他这么要求的原因,只是思索了一会儿,便平静地道:“好吧,田中先生,我尽量在您要求的期限内完成。但如果不能做到,那生意便取消,我们会全额退回您付的订金的,损失我们自己认。行动一旦成功,我就再也不能在江湖上出现,必须彻底退休了。这次行动也就算是我的收山之作。田中先生,希望我们能合作愉快。”
“当然,鬼秋先生。”田中宏眼神奇异,微笑着说。“我们一定会合作愉快的。”
凌子寒不再说什么,只是微微一点头,表示谈话结束。
那个年轻人见他一直气定神闲,压根儿就没注意到自己,到底沉不住气,忽然剑拔弩张地问道:“鬼秋先生,您的伤怎么样?”
凌子寒做出一个诧异的表情,仿佛不明白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受伤了。
年轻人顿时有些得意,笑道:“鬼秋先生,那条铁臂可真是厉害啊,您的骨头只怕断了吧?”
“是。”凌子寒淡淡地道。“这也没什么,小事情。”
年轻人颇有些跃跃欲试:“鬼秋先生,我很佩服您,希望能有机会与您较量。”
凌子寒的眼里闪过一丝惊异,对他这句话却不置可否。
年轻人朝他深深鞠了一躬:“我叫山本五郎,请多关照。”
凌子寒对他欠欠身,还了一礼:“山本先生,您太客气了。”
“不,鬼秋先生,这两年来,我一直梦想能与您较量。”山本五郎认真地说。“这是一个武士的邀请,请您不要推辞。”
凌子寒看了一眼田中宏,见他眼中满是对这个青年的纵容和溺爱,于是便明白了。他有些啼笑皆非地说:“真是很抱歉,山本先生,我尊重您,但我一向不爱跟人争什么胜负,请您务必谅解。”
山本五郎放肆粗野地看了他一会儿,朝他又鞠了一躬,便大步走出去,只是,就连他的背影也都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蛮劲儿。
田中宏笑道:“鬼秋先生,他还是孩子,年轻气盛,请您不要放在心上。”
凌子寒很温和地说:“当然。”
等他们离开后,凌子寒缓缓地坐下来,脸色十分凝重。
十一
在北京郊外的一幢小楼里,坐着凌毅、吕鑫、雷震和雷鸿飞,他们都专心听着罗瀚和索朗卓玛的讲话。
罗瀚将梅林从新加坡发回的资料传到桌子中央的全向显示屏上,他边操作边介绍:“这个日本青年山本五郎是个需要特别注意的危险人物。老大警告说,这个人从他上次行动的时候就一直在盯着他,给他的感觉是个嗜血成性的人。根据种种迹象,老大肯定,他们的最终目标一定是即将出访欧洲的石总理,所以才会要求在五月底以前刺杀大老板,其目的应该是扰乱我们的视线,他们好乘机对总理下手。”
索朗卓玛接着说:“我们已经全面调查了这个山本五郎,现在完全可以肯定,他就是山本罡的独子。山本罡自幼便对这个儿子十分宠爱,有求必应。山本五郎从小好武,拜过名师,是空手道黑带五段,在剑道上造诣尤深,达到了剑道七段,非常厉害,身手极好。他似乎对鬼秋的名声极为好奇,又很不服气,一心想与之一较高下。老大推测,这两年在江湖上忽然冒出来的杀手风魔很可能就是这个人。老大担心,这次山本罡先要求他杀小雷将军,就是为了给他挑个很难的对手,好让山本五郎看清他的身手。然后,山本罡又要求他再杀大老板,除了声东击西外,很可能是为了山本五郎。这次,山本五郎极有可能也会向大老板出手,似乎是与老大比赛的意思。他要我们务必提醒大老板,一定要当心。他说他会不惜一切代价,无论如何也要阻止山本五郎。”她一边说着,一边十分诚恳地看向凌毅,似乎在向他传达着凌子寒对他的敬爱之情。
此时的雷鸿飞,面容已经发生了很大改变,显然是做过了易容手术,穿的也是便装。他坐在那里,虎威不减,气哼哼地骂道:“妈的,这个该死的小日本,他儿子是人,其他人就都不是人了?早知如此,两年前我真该想办法连他一起干掉。”
罗瀚极赞赏地笑着看了看他,又说:“老大的意思是,要阻止山本五郎刺杀大老板,最佳的方案还是声东击西,引蛇出洞,他要我们尽快制定行动计划。”
其他几个人都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凌子寒的看法。
这时,雷鸿飞关心地问他:“你们老大怎么样?我没伤着他吧?”
“老大盛赞你那只铁臂。”索朗卓玛微笑。“他的整排肋骨差点被你一齐打断。”
“是啊,实在是了不起。”罗瀚钦佩得朝他一竖大拇指。“梅林羡慕得不得了,一心想切掉自己的胳膊,也装一条那样的铁臂。”
雷鸿飞登时啼笑皆非:“你们这是在骂我呢吧?”
吕鑫笑着看了他一眼,也十分关切地问罗瀚:“子寒的身体现在怎么样?”
罗瀚立刻恢复了严肃:“还可以,梅林一直在照顾他。他的肋骨只是有轻微裂伤,没有大碍。”
雷鸿飞这才松了口气。
凌毅缓缓地说到正题:“这次的情况比较严峻,不但是日本极右翼组织企图刺杀总理,还有欧洲的新纳粹势力。当年的‘缔造者’被我们瓦解后,他们的残余势力也与这些势力联合起来。我们的人在欧洲跟踪史密斯,发现他很可能属于新纳粹的某个‘狼人’组织。现在,根据我们搜集到的情报,已经证实有一些‘狼人’也打算与日本法西斯组织联手,参与刺杀行动。我们知道,在本世纪初,新纳粹势力便开始重新找回被他们丢弃了多年的活动理念,那就是在二战之后被他们抛弃的‘狼人’概念,而在重拾这一概念时又做了一些改进,现在这种狼人组织的基层干部开展活动已经不再从狼人司令部那里接受命令,‘无领袖抵抗概念’被广泛运用,他们各自为阵又遥相呼应,开展活动,使警方很难铲除他们。”
其他几个人也都皱紧了眉头,思索着他的话。
近年来,欧洲新纳粹势力的暴力活动已经越来越猖獗。据欧盟刑警组织称,目前欧洲的新纳粹势力大有效法伊斯兰恐怖组织的策略开展暴力活动的趋势,警方对维持治安及反恐任务的前景深表担心。
现在,欧洲境内的新纳粹势力显然已经改变了他们的活动策略,意欲将暴力活动升级为恐怖袭击行动。他们现在并不会像一些黑帮一样制定一个严格的等级制度,也不会选出一位带头大哥,而是采取一种相对松散的组织策略,并不推举一位明确的领导人,在实施行动时也采取化整为零的策略,以小组为单位采取行动。
不仅如此,他们还引进了“无领袖抵抗”的概念,利用这种概念,所有的新纳粹势力成员和分支组织都可以自己单独实施行动,也不用向新纳粹势力“中央”或者哪个首领报告情况。
对于那种组织完善的恐怖主义活动,相对来说警方是比较容易对其进行打击的,因为这样的组织很容易被渗透。但是要在一个结构松散的组织发动大规模攻击之前,对其进行渗透并把它们全盘端掉,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目前,欧洲境内的新纳粹势力正在重新审视自己的目标与战略,意欲有更大的作为,这使得新纳粹势力活动的势头已经变得相当危险。
每个人都在琢磨着这些情况,还是凌毅最先打破了沉寂:“好吧,显而易见,我们必须在欧洲和日本两线作战了。”
吕鑫冷静的补充道:“还有国内,应该是三线作战。”
凌毅立刻点头:“对,三线。”
吕鑫却知道为什么一向严密得滴水不漏的凌毅怎么会忽略了“国内”这一条线,因为这些恐怖分子在国内的目标是刺杀他,所以他便不去在意。想着,他非常恳切地说:“老板,请你一定要记住子寒的话,千万要当心。他们的谋杀并不是为私人恩怨,你的生死是国家大事。”
凌毅非常冷静,马上表示同意:“我知道,你放心吧。”
雷震这时才说话了:“这次行动虽然不涉及军方,不过,我们的特种部队可以成立一个行动小队,暂时拨归你们指挥。”
凌毅对他微笑着点了点头。
雷鸿飞顿时摩拳擦掌,十分兴奋:“这个小队由我挑人,我来带队。”
“鸿飞,你负责欧洲吧。”凌毅笑道。“日本这边由子寒负责。”
雷鸿飞似乎有些失望,还是答道:“是。”
凌毅看着这个老想跟自己儿子并肩作战的孩子,不由得笑了:“总理结束欧洲的出访,就会到日本去开会,到时候,你自然也要跟去的。”
雷鸿飞顿时大为高兴:“那可就太好了。”
雷震也愉快地点了点头。
凌毅从容不迫地看了看吕鑫、罗瀚和索朗卓玛:“那么,我们就开始行动吧,务必全力阻止这次针对总理的刺杀阴谋,确保总理的安全。”
“是。”除了雷震外,其他几个人都齐声回答,同时互相看了一眼。
他们心里都明白,除了大老板交代的那个任务外,他们更会竭尽全力,确保大老板自己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