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12-13

和亲公主 (鲜橙) 31-40

by 鲜橙

  第31章

  一道毛毡门帘,隔开了两个世界,里面的那个温暖如春,外面的那个寒风刺骨。风“嗖嗖”地刮着,我把自己蜷成个球,坐在大帐外面,使劲抽了抽鼻子,开始咒骂这见鬼的天气,明明中午的时候能热死人,为什么到了晚上就会把人冻成这样呢?

  帐内传来隐约的呻吟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正好让我可以听个仔细。刚开始听到里面传来女子的哭泣求救,我脑袋一热,还极其英勇地冲了进去。映入眼帘的正是一幅令人血脉贲张的色情画面,衣不掩体的女人和赤裸了精壮上身的男人纠缠在一起,我的突然闯入让那两人都有一刻定格,然后那女子求救般的看向我。我怒火冲天,刚想去斥责诺顿王的无耻,救出那个可怜的女子,可是看到诺顿王阴鸷的眼神,我的心一下子掉进了冰窖里,到了嘴边的话竟怎么也说不出口来,只吓傻了似的站在那里。诺顿王撑在那女子的身上,连姿势都没有改变,侧头看了看我,嘴角挑了挑,露出讥讽的笑容。

  “看不过眼?”他问。

  我僵在那里,做不出反应。

  “放她可以,你来替她?”他又说道,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嘲弄。

  我看了看他身下的那满脸泪水的女子,打了个冷战,突然间明白,他不是南宫越,他不是承德,他甚至都不是那个还会顾及起码的颜面的瓦勒皇帝,他只是个蛮人,是一个没有任何道德规范的西罗盟人,是掌握着我的生杀大权的诺顿王,我凭什么相信自己能解救这个女人,就凭我的胡搅蛮缠?我做不了她的救世主,用我去换她?我没有那么伟大!

  他依旧冷笑着看着我,我开始一步一步地后退,仿佛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尽了似的,脚步有些踉跄。一直退到了门口,这才发疯似的转身往外跑去,没有哭泣,可泪水却早已模糊了双眼。恍惚中辨不清方向,只知道奋力地往前猛跑,逃离那大帐,逃离这草原。

  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无力,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渺小,第一次明白自己的懦弱,第一次羞愧于自己的自私,第一次深深地体会到恐惧的味道……

  肚子上被人狠狠地打了一拳,身体被守卫的士兵扛起,然后又被扛到大帐前,扔在了地上,在这里怎么可以让你轻松地跑出去?

  我抱了抱肩,只觉得更冷,现在的自己早已经平静了下来,我又恢复成那个有着顽强生命力的冯陈楚杨。既然能活下去,悲哀是一天,快乐也是一天,何必不让自己活得快活些?

  女子隐隐约约的呻吟声又透了出来,里面夹杂了男人粗重的喘息声,那喘息越来越急,似乎是要到了某个时候了。变态的诺顿王,你很强啊,你要以为我是你手心里随便捏把的泥巴你可就大错特错了!

  突然间,一个恶毒的主意涌上了我的心头,我笑了笑,然后坐直了身子,用手抚着喉咙清了清嗓子,猛地大声唱道:“我在仰望,月亮之上,有多少梦想在自由地飞翔,昨天遗忘啊,风干了忧伤,我要和你重逢在那苍茫的路上……谁在呼唤,情深意长,让我的渴望像白云在飘荡,东边牧马,西边放羊,热辣辣的情歌就唱到了天亮……”

  这具身体的嗓子本来还算可以,可被我这么扯着嗓子猛嚎,却有了一种撕破锦帛的感觉,粗的地方有些像破锣,细的地方却又像用指甲划过玻璃,声音时高时低,断断续续,每到高音的时候连假音都上不去,只能猛地停下来,片刻之后,一口气上来,接着嚎,声音比以前更大……

  大帐里的声音如我所愿地停了下来,我乐,希望经过我这么一折腾,里面的那个变态会END了才好!看他以后还怎么糟蹋人!想到这儿,我更加卖力地嚎,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嗓子,“西边放羊,热辣辣的情歌就唱到了天亮……”歌词记不清楚,我翻过来覆过去地就唱那么两句,片刻后远处传来狼嚎声,一声接着一声,颇有些要和我遥相呼应的意思。

  营地里的灯一盏盏地亮了,有人骂骂咧咧地出来,吼道:“嚎什么嚎啊,还睡不睡啊!”

  “睡不着,唱歌也不行啊!”我哑着嗓子吼了回去,然后又冲着远处朦胧的人影,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这才停了下来。只觉得嗓子疼得冒火,连咽口唾沫都觉得困难。

  “你兴致好得很啊!”一个不带丝毫温度的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

  我抬头,看见只穿了一条单裤的诺顿王站在帐门口,我干笑两声,说道:“看到草原的夜色这么美,忍不住唱了起来。”我的声音嘶哑低沉得很,不知道是因为刚才嚎的,还是因为害怕。

  他看了看我,冷笑一声,说道:“去把里面的女人带走,然后再给我抬桶水来,我要洗澡。”说完转身就进了大帐。我强忍着怒气跟着他进去,地毯上已是一片狼藉,那可怜的赫裢女子神情呆滞地蜷缩在地毯上,小鹿般的眼睛里蒙着厚厚的水汽,正瞪大了眼惊恐地看着我。

  诺顿王在矮几旁盘腿坐下,自顾自地倒了杯酒,喝了一口,然后斜着眼睛看着我。人渣!畜生!我在心里暗骂,然后蹲下身去搀那个赫裢女子。她看到我向她伸过手去,惊恐地往后缩去,又低头看看自己裸露的身体,脸上现出羞愧的神色。我能想到她现在在想些什么,她应该是在为自己刚才的呻吟声而羞愧吧,在敌人的身下,却发出了呻吟。

  “别怕。”我低声说道,“这不是你的错,这也没有什么好丢人的。”听到我如此说,她眼中的泪水转了两圈,终于化成两道水线落了下来。

  我看了看她那已经褴褛的衣服,从自己身上脱了件外套下来,给她裹在身上,然后向她伸过手去,低声说道:“起来,你是个坚强的赫裢女人,就当是被疯狗咬了一口吧。”我没敢把“疯狗”两个字说出声来,只向她做了做唇形。

  她感激地看着我,颤抖着伸出手来放进我的手里,苍白的嘴唇紧紧抿着,压抑着自己不哭出声来。看到她这个样子,我直想扇自己的耳光,心里感到从没有过的惭愧,竟不敢去看她清亮的眼睛。我扶着她起来,踉踉跄跄地往帐外走,刚掀开帘子,身后就传来诺顿王冰冷的声音:“快些打水来。”

  打水,我打你个头!我停了停,然后又挺了挺脊背,扶着那赫裢女子出了大帐。大帐旁早已经准备好了清水,我的工作只是需要把水用桶提到大帐中去,把那个硕大的浴桶灌满。在我满头大汗,“呼哧呼哧”地提进第十五桶水,拼了吃奶的力气把水倒入浴桶之后,他终于点了点头,示意我够了,我把水桶往地上一放,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你就洗吧,这么凉的水,真希望你能腿抽筋淹死在里面算了!

  他嘲弄地看了看我,在我身前站定,我不解地抬头看他,。他看了看我,然后又看了看他自己身上的单裤,然后又嘲弄地看着我。我猛地明白过来,他竟然在等着我给他脱裤子!靠!他故意的吧!刚才他欺负人家小mm的时候怎么不用我来给他脱裤子呢!

  我怒气冲冲地和他对视,胸口起伏得厉害,现在如果能照到镜子,我一定会发现自己的嘴都是歪的。

  “给我脱衣服!”他冷声说道。

  我闭上眼,咬了咬牙,然后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手伸到他的腰间抓住他的裤子,心一横,“噌”的一把就把他的裤子扯了下来。

  半天没有等到反应,我低着头睁眼,正好看到他的一双大脚,你不就是想耍我么?姑奶奶又不是没见过裸男,还能让你瞧了笑话去?于是我慢慢抬头,从下往上看去,视线滑过他修长结实的双腿,闪过他的男性徽征,看过没有一丝赘肉的紧致腰腹,爬上强壮宽阔的胸口,最后对上他那双碧绿如深潭般的眼睛。我撇着嘴“啧啧”两声,然后轻轻摇了摇头,就这身材,还好意思炫,比起承德来差远了!

  我讥讽道:“尊贵的王,难道您每次洗浴还需要您的侍从把您抱入浴桶么?”

  他嘴角挂了一抹冷笑,自己从地上的衣服中迈出脚来,然后又跳进了浴桶。我松了口气,转身就往外走,这么变态的诺顿王,我可不希望和他之间再发生点什么故事。刚走了两步,就听见他在背后说道:“过来给我擦背。”

  我怒啊,为什么有些人喜欢在别人转身后再说话呢?我深呼吸了两下,然后满脸笑容地转回去,说道:“麻烦您以后有话就一次说完行么?”

  诺顿王背对着我靠在浴桶中,没有说话。我拿起搭在浴桶边上的一块布巾,狠狠地往他的后背擦过去,一边搓一边恨恨想到,就当是给猪褪毛吧……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到草原上的时候,我刚趴在矮几上眯瞪了没有两个小时,昨天晚上,这该死的变态诺顿王让我给他搓完背之后,又让我把浴桶里的水一桶一桶地提出去倒掉,等我收拾利索再进来的时候,他躺在地毯上睡得倒好。

  我低声叫了他两声,看他没有反应,又看了看墙上挂着的弯刀,蹑手蹑脚地过去,摘了弯刀下来抱在手里,摸到他身前。他睡得正熟,睡脸上少了些醒着时的戾气,线条也柔和了不少,显得比平时年轻了很多,也不过是个三十来岁的大男人,怎么就会这么狠毒呢?

  我用弯刀在他脖子处比了比,这么一刀下去,他就能直接去见阎王了吧?西罗盟人的王突然死了,恐怕西罗盟人会军心大乱,这个消息对承德来说一定是个天大的喜讯……我举起了刀,可是却怎么也砍不下去,他一刀下去是完了,我呢?外面都是西罗盟的士兵,跑是铁定跑不了的,明天他们一看我砍了他们的王,他们还不得剁了我?用我的命去换他的命,我值得么?

  我刀举了又落,落了又举,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次,他作孽,总有雷公来劈他,我还是别逞这英雄了。

  虽说不怕死,可是在这草原上做上半年的野鬼也不是人干的事,再说他死了,他的鬼魂就能放过我的鬼魂?死了我也打不过他啊!那岂不是要被他报复半年之久,最后弄个魂飞魄散都没准儿?

  我终于长叹一口气,站起身来把刀挂回了原处,再回头看他,发现他的嘴角竟多了丝笑意。我眨了眨眼,再看过去,又没了,唉,一定是眼花了,都是被这变态折磨的!我叹道。外面实在太冷了,身上的衣服又少了一件,看他睡得正酣,估计也不会来侵犯我,我走到矮几旁边就趴了下去,头刚一挨桌面,就睡了过去。

  外面响起螺号声时,我睡得正熟,突然觉得有人来摇我的肩膀,一阵头晕眼花,我睁开眼正好看到诺顿王赤着上身蹲在我的面前。

  “啊——”我惊叫出声,下意识地往后撤,可是腿却因为一直坐着,早就没有了知觉,这么一动,只觉得又麻又痒,像被一万只蚂蚁咬似的,忍不住龇着牙一个劲地抽气。

  “起来。”他冷声说道,然后站起身来往外走。

  我揉揉眼睛,连忙跟着他出去。出了营地,在一块用作操练场的空地上,早已经有成千个西罗盟的战士光着上身站在那里,看到诺顿王过来,齐齐地用右手攥了拳在左胸处一比,大喊了一声“王!”声音动天地响。

  “八!”我紧随着众人响亮的喊声低声嘟囔道,诺顿王回过头来,目光凌厉地看了我一眼,吓得我心里一阵哆嗦。

  “你怎么跟过来了?”诺顿王问道。

  我怎么过来了?我莫名其妙地看看他,然后又看看前面一排排瞅着我的西罗盟人,不是你让我过来的么?

  诺顿王笑了笑,说道:“如果也想和大家一起操练,那就得光着膀子。”下面的西罗盟人发出一阵哄笑,都看好戏似的看着我,我的脸一下子憋得通红,无耻!占点口头上的便宜至于这么高兴么!诺顿王扭头看我一眼,看我还傻站在那里,训道:“还不回去收拾大帐,你会不会做侍从?”

  我真想赌气喊上一声不会,可是终究没有这个胆子,只得老老实实地回去,一路上把诺顿王的祖宗一直问候到类人猿,又从类人猿问候到诺顿王他老爹。收拾,怎么收拾?我来这个世界半年多,还从来没有自己动手收拾过屋子,刚把矮几上的东西收拾干净了,就听见帐外的兵卫大声喝道:“什么人?”

  格尔泰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军爷,我们是做饭的赫裢人,听说花不脱要留在这里侍奉诺顿王,特意来给她送些日常换洗的衣服。”我闻言急忙冲到帐外,正好看到格尔泰正在和站岗的兵卫纠缠,旁边还站了一个高挑的赫裢女人,抱了包衣服,微低着头站在那里。

  那兵卫不理会格尔泰的纠缠,只对着那高挑的女子看,然后又色迷迷地说道:“把头给我抬起来。”那女人略抬了抬头,然后又慌张地赶紧低了下去,兵卫脸上的笑容更色,竟要伸了手去抬那女人的下巴。

  “住手!”我喝道。那兵卫的手僵在半空中,转头一看是我,知道我是诺顿王新找的侍从,而且也看到我昨夜的“风光”场面,倒不敢得罪我,只讪讪地笑了笑,问道:“你认识她们?”

  我点点头,冷声说道:“她们只是来给我送衣服的,难道这点事情也要我禀了王,让王再来找你批准么?”

  “不敢,不敢,”那兵卫急忙笑道,转身又对着格尔泰喊道,“还不快去。”格尔泰急忙冲着那兵卫鞠了一躬,拉着身旁的赫裢女子往我这里走来,身后的那兵卫还一脸不舍地看着格尔泰拉的那个女子。

  “把衣服给我抱进来吧,我还在替王收拾帐子,正好你们过来帮帮我。”我眼瞅着兵卫,淡淡说道。

  拉着格尔泰她们进了大帐,走到里面,我才回头紧紧地抱住了格尔泰,惊喜地喊道:“啊,格尔泰,你总算来了,我还以为永远都看不到你了呢!”

  “哦,我傻傻的花不脱,我勇敢的花不脱,真神不会舍弃你的,你早晚会飞出这囚笼的。”格尔泰说道,擦了擦她黑脸上的泪水,激动地看着我。我看了看随在她身后进来的赫裢女人,她还低着头站在那里,不禁有些纳闷,问格尔泰说道:“她是谁啊?你怎么还领了人进这狼窝。”

  “哦,我激动得都忘了。”格尔泰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回头看了那女子一眼,冲着她低声说道,“你不是要找花不脱么?怎么不敢认她了?”

  听格尔泰如此一说,我的心“怦怦”地直跳起来,找我?这草原上除了承德,谁还会找我?我随着格尔泰一起看向那个女人,她还使劲低着头,乌黑的头发垂下来遮了大半个脸。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这女人的个子也太高了些吧,就算赫裢族的女人比瓦勒和周国的女人都高大些,可是也很少见如此高挑的女人,即便有这么高的,一般身材也都粗壮得很,尤其是那屁股,跟磨盘似的,一屁股坐下去都能坐死头牛,可这女人高虽高,腰肢看起来却很瘦削,而且肩膀也明显地比女人宽。

  只觉得这个人好熟悉,心里一阵发慌,一个念头在脑海中形成,希望是他,可是又怕是他。“你……抬起头来……”我的声音竟有些抖。

  “她”听话地抬头,一张抹了黑灰的脸慢慢扬起,两道浓黑的眉毛,一双含笑的桃花眼,直挺的鼻梁,嘴角微微上扬……

  我猛地扑了过去,窜到他身上,手死死地搂着他的脖子,腿盘上他的腰,低呼道:“噢!承——”剩下的声音被他堵在口中。承德紧紧地把我抱在怀里,狠狠地吻着我,两个人似乎总觉得抱得不够紧似的,恨不得把对方都揉进自己的体内,唇舌的纠缠,迅速地点燃了这大帐中的空气……

  好半晌,承德才放过了我的唇,我低喘着把头伏在他的胸口,听他激烈的心跳声,旁边突然传来一声低笑声,我扭头一看,格尔泰正用手捂着眼睛,满脸羞赧地低笑着,透过她的指缝,我都能看到她那眨呀眨的眼睛。

  我一惊,慌忙从承德身上跳下来,脸上烫得厉害,看看格尔泰,再看看承德,发现承德这厮倒是笑得一脸自然,好像刚才和我热吻的不是他似的。

  “格尔泰,你偷看我们亲热了,这样真神会不喜欢你的。”我故意板着脸说道。

  “哦!真神作证,我可没有看花不脱和男人亲热!我可是用手捂了眼睛的!”格尔泰一脸委屈地嚷嚷道。

  “捂了眼睛?嘿嘿,”我冲着她嘿嘿笑道,“那为什么我还能从你的指缝里看到你的眼睛?”

  “真神啊,这可是冤枉我了,我的手就是这个样子啊,”格尔泰说着冲我比画了她的手给我看,然后又说道,“我们是勤劳的赫裢女人,我们可不像你们瓦勒女人那么娇气,什么活计都不干,有一双白白嫩嫩的手,我们的手就是这个样子的啊,并不紧的啊。”老实忠厚的脸上却带了一副奸诈的笑容。

  我无奈地冲她翻了翻白眼,她笑得一脸的得意扬扬。

  “好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和格尔泰斗嘴。”承德低声笑道。

  听承德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现在是在什么地方,这可是诺顿王的大帐啊!承德作为瓦勒的主帅,怎么能来这里呢!

  “你怎么来了?多危险啊!”我急急说道。

  “不来怎么办?总不能把你丢在这里不管了。”承德笑道,“没准儿我再晚些来就找不到你了呢,只剩下个诺顿王妃了。”

  “哎呀,你还开玩笑。”我急道,“你忘了自己的身份了?你可是三军的主帅,你就这么冒失地来了,军中怎么办?如果让那些拼死拼活的将士知道你为了自个儿媳妇偷偷地跑进敌人的大帐,你让他们怎么想?”

  承德把我揽回怀里,闷声笑道:“什么时候给自己封了个媳妇的名号啊?我可还没说过呢,你倒不客气!”

  “你?!”

  “行了!放心,我没事,军中有赵老将军看着,我离开几天没有关系。”

  “几天?你可是主帅啊!军中不可一日无帅啊!”我说道。

  “荣儿,我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分量,对于带兵打仗,我并不擅长。有赵老将军在那里,我放心,他比我更清楚怎么来对付西罗盟人,而且军中的事情我都安排好了,不会有人知道我这几天不在,所以军心不会有问题,你就不用操心了。”承德轻声说道。

  “可是,可是你也不能来这里啊,这里可是狼窝啊,要是你的身份被他们知道了,他们一定会……”

  “就是因为这里是狼窝,我才不能让你一个人待在这里。”承德沉声说道。

  我心中一热,他终究是来了,不顾他的身份地位,来这里救我来了。可是心里却矛盾得很,以前他不来的时候我怨他不来,可当他真的冒着危险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又恨他怎么就不顾自己的生死来救我了。

  “放心吧,荣儿,你别忘了,我可是玄天宗的传人呢,论武功的话,我想这草原上还没有人能制得了我呢!”承德笑道。

  “自大狂!”我低声嘟囔了一句,狗屁玄天宗,我还朝天宗的呢,还不是被人当成软柿子随便捏啊。

  “说什么呢?”承德问。

  “哦,嘿嘿,没什么。”我急忙干笑道,看了看还站在旁边吃吃笑的格尔泰,问承德,“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知道去找格尔泰的?”

  “你这个蠢丫头,我本来昨晚上就找到你了,本想趁天黑把你弄出去呢,结果你一顿鬼叫,把营地中的人惊动了不少。”承德哭笑不得地气道,“我不好现身救你,只得先藏身在格尔泰她们那里,后来从她那里知道她认识你,还给你起了个赫裢名字。”

  “嗯,花不脱!”我骄傲地说道,还看了一眼旁边的格尔泰,看她也是一脸骄傲的样子。

  “花不脱?”承德闷声而笑。

  “笑什么笑?”我怒道,不就是知道了这花不脱是小鸟的意思么,有这么好笑么?

  承德看我瞪他,忙忍住了笑,说道:“好名字,好名字!”

  “我们得赶紧走了,一会儿那诺顿王就要回来了。”格尔泰突然说道。

  一听他们要走,我有些不舍地把承德抱得更紧。承德抚了抚我的后背,安慰道:“别怕,有我呢,等晚上我再来救你。”

  我抬起脸,泪眼蒙眬地看着承德,笑着说道:“我不怕,我是担心你,你下次再来脸上再多抹些黑灰吧,别忘了在腰里再缠上些东西,不然我怕你被这些西罗盟士兵拖到草丛里面去。唉,你这女人扮的,比我这真女人都漂亮,会惹祸的!被诺顿王看上就不好了,要是晚上看到他欺负你,我可是会发疯的。”

  承德使劲搂了搂我,然后又笑了,在我唇上轻啄了一下,这才低着头和格尔泰出去。

  我跟在后面送承德和格尔泰出去,那个兵卫看到我们出来,目光还直愣愣地看向承德,承德只得使劲地低着头,跟在格尔泰的后面,一副小媳妇的样子。我强忍着笑,忍得肚子都有些疼了,用手杵了杵承德,然后又冲着旁边的那个兵卫努了努嘴。承德偷偷地冲我龇牙,估计心里恨不得转回头去把那个兵卫给废了。他偷偷地用手给我比了一个“杀”的动作,我急忙摇头,开玩笑,要动手也不能挑现在这个时候啊。

  承德看我着急,自己反而笑了,然后冲我抛了个媚眼,故意地摇摆起腰肢来,一步一扭的,走了两步后故意回头看了看那个兵卫,嫣然一笑,然后又赶紧低下头追着格尔泰走了。

  我惊得张大了嘴巴,这个变态,他干吗还故意勾引那个兵卫?我不解地看向承德,看他眼睛中闪过一丝狠光,才明白过来他已经是动了杀心。再回头看落在身后的那个兵卫,好么,他眼都看直了,嘴巴微张着,一道水线顺着嘴角流下都全然不觉,想来魂魄都被承德给勾走了。笨蛋啊,还起色心呢,恐怕小命就要丢在这“色”字上。

  外面时不时有一队队巡逻的士兵过去,我送了他们一段,就再也不能往前走了,只能目送承德他们走远,转身走到那兵卫身边的时候,看他还一脸陶醉地看着承德消失的地方。

  进了大帐才发现刚才光顾着和承德说话了,帐子里还是一团乱,一会儿那诺顿王回来了岂不是又要找碴?急忙手忙脚乱地收拾起来,刚把东西都归整好,外面已经传来了喧闹声,听起来像是那些操练的西罗盟人回来了。

  帐帘被打开,诺顿王大步地进来,身后还跟了昨晚上一起喝酒的几个西罗盟将领,也都是赤着上身,身上布满了汗珠。络腮胡子最后一个进来,看了看我,脸上有些不自然。那个叫蒙哥的看出了络腮胡子的不自在,调笑道:“胡子,你下次再打个漂亮的胜仗,估计到时候王就会把他的侍从送给你做女人了,然后再给你生几个小胡子,让你阿妈……”

  “你给我闭嘴!”络腮胡子怒道,“你他妈的整天胡说什么!”然后还偷偷地瞥了我一眼。

  蒙哥一听脸涨得有些红,就要上前和络腮胡子打架,络腮胡子也不示弱,瞪着眼冲着蒙哥就去了。眼瞅着两人就要打起来了,旁边的几个西罗盟人一看忙上来拉架。只有那诺顿王冷眼看着,不发一言,有人不知道低声和蒙哥和络腮胡子说了句什么,两人都停了下来,心虚地看向诺顿王。

  “打啊,怎么不打了?”诺顿王冷声说道。

  众人都不再出声,络腮胡子和蒙哥更是低了头不敢吭气。

  “我看是这几天没有仗打,你们两个闲的!”诺顿王怒道,狠狠地瞪了一眼他们两个,然后又冷冷地扫了我一眼,“一人出去领二十鞭子!”

  “王,现在正是用他们的时候,等灭了瓦勒人再说吧,请允许他们戴罪立功吧。”一个年纪稍大些的连忙劝道。

  诺顿王又冷森森地看了看蒙哥和络腮胡子,这才说道:“那就先记下吧,下次追到瓦勒人,一个人头换一鞭子。”

  那两人一听,忙谢诺顿王,脸上写满了感激。我暗自冷笑,就这手段,我也会,不就是扇一巴掌再给块糖吃么?我看他压根就没有想打他们,只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我忍不住撇了撇嘴,却又正好被诺顿王看到。

  “你还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去把早饭给大家端过来!”诺顿王说道。

  我转身出帐,看到外面已经有管伙食的士兵把早饭送来了,又都是肉,还有些奶茶之类的东西,难怪他们一个个都那么壮。可是整天吃这些东西怎么受得了,也不吃蔬菜,难道不会便秘么?我不禁有些纳闷。端了好几趟才把东西都端进去,好歹他也是个王,不会只有我一个奴仆伺候吧?要是以后他的吃喝拉撒都包我身上,岂不是要累死?幸亏晚上姑奶奶就要跑路了,以后你爱找谁找谁去吧。

  伺候好大帐里的一群大爷们,我自己才偷了个空出来端自己吃的东西,不过一看那一锅的肉,看都看够了,别说吃了,只灌了两碗奶茶填填肚子。刚把碗放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咂巴咂巴嘴,总觉得像没吃似的。我不甘心地转身,正好看到一个赫裢女子端了食盘子要离去,正是昨夜的那个女子。

  “哎!”我急忙叫了一声,她闻声停下,看到是我,不好意思地冲我淡淡笑笑。

  “还好么?”我走过去问道,问了又觉后悔,想想也好不了啊,不过看到她肯出来端东西吃,我心里还是有些高兴,只要她自己心里能想开一些,对她自己也是好的。

  她轻轻地点点头,眼圈却又红了,轻声说道:“昨天谢谢你。”

  “别谢我。”我急忙摆手道,心里也有些难受,低声说道,“对不起,我没能帮你。”

  “已经很多了,我会记得。”她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强笑道,“你自己小心吧,他们都是恶狼。”

  我点头,看她强颜欢笑的样子,只觉得嗓子有些堵。

  “好了,我先不和你说了,我得先把东西给送回去,公主还在等着呢。”她说道。

  “公主?”我惊讶,“黛莲娜?”

  她点点头,说道:“嗯,还没有告诉你,我叫阿雅其,是黛莲娜公主身边的侍女。”

  “你是她的侍女?那她还不护着你?你都这样了,她还好意思让你来给她端饭?”我怒道。

  第32章

  阿雅其显然没有想到我会突然发火,只怯生生地看着我,不敢说话,我看到她可怜的样子,只得长叹一口气道:“阿雅其,你自己都这个样子了,为什么不好好休息一下,怎么还伺候她?”

  “她是公主。”阿雅其说道。

  “什么也不行!她总得有些人性吧?”我怒道,然后看着阿雅其说道,“就是因为有这样一个公主,害得大家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不是,不是因为公主!”阿雅其为黛莲娜辩解道,“你别发火,你不知道黛莲娜公主的事情,她也很可怜的,她……”

  “阿雅其!”黛莲娜的声音突然传来,吓得阿雅其一哆嗦,险些把手里的食盘都掉在地上。

  “你不回去,原来是在这里偷懒。”黛莲娜冷冷说道。

  阿雅其脸色变白了,顾不上和我再说话,急忙端着盘子往回走,走到黛莲娜身边,刚蹲下身子给黛莲娜行了个礼,脸上就狠狠地挨了黛莲娜一个耳光。“狗奴才,还知道谁是你的主子么?”黛莲娜冲着阿雅其骂道,眼睛却看向了我这里。

  我看到她打阿雅其,火“噌”的一下子就上来了,跟我来这一套,你还差点吧。看到阿雅其一脸委屈地站在黛莲娜身边,眼睛里明明含满了泪水,可是连哭都不敢哭出来的样子,我的肺都要气炸了,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啊,干吗就这么老实地让她打?就因为她是什么狗屁公主?小样吧,诺顿王我打不过,你我还打不过了?不教训教训你,你还把我当病猫了。怎么着?昨天晚上的那三耳光还没挨够?我恨恨想到,撸了撸袖子,这就想打过去,刚走了没两步,身后就传来络腮胡子的大喊声,“花不脱,赶紧过来,王找你呢!”

  我回头,看到络腮胡子正站不远处喊我,诺顿王要找我?我不是把东西都端进去了么?又找我干吗?我恨恨地看了一看黛莲娜,她正看好戏似的看着我,脸上挂着一丝冷笑。我往络腮胡子那里走了两步,可是心里又不甘心,停了下来,回头看看黛莲娜,狠声说道:“你最好别再欺负阿雅其,咱们在这里,谁也比谁高贵不到哪儿去,你就放下你公主的臭架子吧。要是让我知道你还敢打她,你打她一个耳光,我就扇你十个,你打她十个,我就把你的脑袋扇成猪头!不信咱们就试试!”

  黛莲娜气得脸色煞白,连身体都晃了几晃,只睁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我。我满意地看了看她的表现,这才转身往络腮胡子那里跑去。

  “你和她纠缠什么?”络腮胡子等我走近了,不悦地低声说道,“王叫你赶紧把大帐收拾干净了,我们还要商量战事呢!”

  又让我收拾大帐?我倒啊,诺顿王啊诺顿王,你故意整我吧?你周围那么多的“勤务兵”你不使,使劲地用上了我啊?难不成你还知道我晚上要跑了,所以要把我累死了再说?

  “大胡子,你说他是不是很过分,嗯?”我边走边和前面的络腮胡子说道。

  络腮胡子有些愣,转过身来瞪着双牛眼不解地看着我,问道:“谁?”

  “谁?当然是你们那个诺顿王!你说他好歹也是个王吧,不至于就我一个侍从吧,怎么就只使唤我一个人了?有那么多的大老爷们他不用,非得让我一个弱女子去给他抬水端饭?这不是成心欺负人么!”我愤愤道。

  络腮胡子有些发呆地看着我,静了片刻,问道:“你觉得苦?”

  “不苦还能觉得甜?我从昨天早上到现在,也就是打了个眯瞪,一会儿我要是给你们王端东西的时候突然倒下去了,你记得告诉他,不用给我灌药,只要把我搬一清静地方睡一觉就好了。”

  络腮胡子听我如此说,冲我傻呵呵地一笑,说道:“你先忍忍,等我下次立了战功,我就向王讨了你来。”

  我心里正合计着晚上和承德逃跑的事情,络腮胡子的话虽然入了耳朵,可是却没有进脑子,只随便“嗯”了一声,走了没两步,这才猛地反应过来他刚才说的什么,讨我过去?我咣当!我看着络腮胡子熊似的背影,不禁打了哆嗦,心道你可先别立战功。

  跟在络腮胡子屁股后面进了大帐,大帐里静了一下。那些壮汉们看了看络腮胡子,又看了看跟在后面的我,神色各异,只有那诺顿王还保持着他那张僵化的脸,打量了我一眼,然后又转过头去继续和身边的人说话。

  我低着身子过去把矮桌上的东西都收拾利索,端到外面交给等着收食具的兵士。大帐里没有再叫我,我也懒得进去在那些虎狼似的西罗盟将领面前晃,于是在大帐边上找了个向阳的地方,往地上一坐,抱着肩就开始打瞌睡。不知道晚上承德什么时候会来,估计是睡不上觉了,逃跑时体力最重要,所以趁现在还有工夫,说什么也得先养足了精神。

  这一觉睡得倒安稳,也没人来打扰,再醒过来已经是过了正午了,太阳已经偏西。被太阳晒了几乎整整一天,我竟丝毫没有觉出热来,看来这草原上的夏天还真的要过去了。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腿脚,看看四周守备有些松懈的西罗盟兵,自己也觉得这诺顿王有些奇怪,早上我刚出去一会儿的工夫,他就巴巴地叫络腮胡子专门去找我,而现在我偷懒睡了半天多,他愣是没有一点动静,他到底打算干什么?他要我这个侍从到底有什么用?

  远处格尔泰她们的营地里又冒起了炊烟。这西罗盟人和咱们在饭点上还不太一样,每天只吃两顿饭,早上太阳升到一人多高的时候那顿叫“上饭”,下午太阳还剩一人高的时候吃的叫“下饭”。看这会儿的太阳,估计又要到吃“下饭”的点了。

  不知道现在承德会藏在哪里,会不会也是格尔泰那个小破帐篷?想到承德,我只觉得心里一暖,嘴角上都不禁挂了笑意。正犹豫着要不要去诺顿王的大帐看看,就有一个小兵过来叫我,说是伙房里做好饭了,让我给王端上去。我有些郁闷,怎么觉得自己好像成了饭店服务员了呢?端个饭也得叫我?再说他时间掐得还真准,我这儿刚醒,他就叫开饭了。

  回到大帐门口,看到已经有人端了盘子等在那里。这次竟然不只是牛羊肉,还多了几张面饼,看到面饼,我猛地发现自己好像已经好几天没有吃到面食了,突然间觉得肚子很饿,眼瞅着面饼都忍不住直咽吐沫。

  那诺顿王还坐在矮几旁边看桌上的羊皮地图,听到我进去,只抬了下头,随口说道:“放边上。”我依言把盘子放到矮几上,刚想出去,又听到他淡淡说道:“你也坐下吧。”让我坐下?我斜了一眼诺顿王,不知道他又打什么主意。想了想,反正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好怕的?于是就一屁股坐到了地毯上。

  这诺顿王也不理我,只低着头看他的地图。我坐在一边,鼻子里只闻见面饼的香气,觉得好像从来没有闻过这么香的味道,唾液分泌不受控制地加速,只觉得嘴里好像马上就装不下了,只得偷偷地咽了下去。虽然已经极力地小心了,可是还是发出了声音。可千万别让他听见,不然这可丢死人了!

  我心里只盼望这诺顿王看得专注,没有听到我咽口水的声音。我心虚地看了他片刻,他好像还真没有发觉,依旧看他的地图,我这口气刚松了下来,就听见一声“咕噜噜”的声音响起,在寂静的大帐中听来如此清晰,然后那诺顿王终于抬起了头,看向了声音的发源地——我的肚子。他笑了,墨绿色的眼睛里漾起丝涟漪,带了点暖意地看着我。

  我只觉得脸上发热,恨自己怎么这么丢人,两张面饼就让我馋成这样。我看了看诺顿王,又眼巴巴地看了看桌上的面饼,等着他能让让我。

  “是到了吃东西的时候了。”他说,伸手就抓了张饼吃了起来,一点让我的意思都没有。

  吃吧,吃吧,噎死你!我暗骂道,恨恨地看着他,然后告诉自己那面饼难吃得很,他吃得这么香就是故意做给我看的,千万别上当。心里虽然这么想,可是肚子却不给自己争气,一声接着一声地响了起来。

  “你不要吃点?”他问。

  “不吃!”我怒道,可是话刚落地,手却没出息地伸了过去。他抬头看到,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你爱笑就笑吧,我才不和自己赌气呢,吃饱了才能跑路呢,我劝自己道,装作没看到他的嘲笑,也抓了张饼来吃,刚啃了两口,就听见有人进了大帐。

  “王,套子已经下好了,就等野羊了。”身后的人笑道。

  我听着这声音有些耳熟,忍不住转过头去看他,这一看不要紧,只觉得有股凉气从脚底板上蹿起,直蹿到了心脏。这人一身普通的小兵打扮,正是早上纠缠承德的那个兵卫。人没有变,装束也没有变,可是身上的气质却全变了,现在的他,绝对不会只是一名普通的兵卫。

  那人看到我惊骇地看着他,冲我嘻嘻一笑:“你好啊,可爱的瓦勒王子的情人。”

  套子?他刚才说了套子,我猛地明白过来,难怪诺顿王会让我做他的侍从,难怪早上格尔泰和承德能轻易地进了大帐,原来这原本就是一个套子,一个等着承德来钻的套子,而我,只不过是这套子中的一个诱饵而已。

  “怎么了?为什么不吃了?饿着肚子可是跑不动的。”诺顿王笑道。

  我苦笑一下,说道:“吃饱了也跑不了吧。”

  “你反应倒是很快。”诺顿王说道。

  我冷笑道:“我该谢谢你的夸奖么?我还说呢,你这样一个人,怎么就会放我一马呢,原来是留着我还有用处。只是我还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早上你们没有动手呢?”

  “没想到他会来得这么快。”诺顿王轻轻说道,“而且也没有想到他会亲自——”

  “想不到他会亲自来救我吧?”我冷笑道,“女人,在你眼里不过是利用的工具,你自然不会想到他会为了我亲自来闯这狼窝。”

  “是没有想到,早上的人手也不够,不能保证能抓到他,所以只能等把套子做好了再说。”诺顿王静静地看了看我,又说道,“你真的让他如此着魔?让他丢下三军将士冒险出来寻你?”

  我冷冷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他这种人,自然不会明白男女之间的爱情是什么。

  “我还有件事不明白。”我说道,“早上我们明明没有发现周围有偷听的人,你是怎么知道我们的谈话的?”以承德那样的功力,如果有人偷伏在大帐周围的话,他一定会发现的,难道这西罗盟人中也有如此厉害的高手?那样的话承德这次就真的要被我害了。

  诺顿王笑了笑,看了看我身后的那个兵卫,说道:“有一种人的感官远比普通人的灵敏,可能是鼻子,也可能是眼睛,或者是耳朵。哈丹,告诉她你早上都听到了什么。”

  身后那个被叫做哈丹的人笑了,捏细了嗓子说道:“我不怕,我是担心你,你下次再来脸上再多抹些黑灰吧,别忘了在腰里再缠上些东西,不然我怕你被这些西罗盟士兵拖到草丛里面去。唉,你这女人扮的,比我这真女人都漂亮,会惹祸的!被诺顿王看上就不好了,要是晚上看到他欺负你,我可是会发疯的……”

  声音和我的倒不是很像,可是内容却和早上承德临走时我说的一字不差,我只觉得心里越来越凉,直直地掉进冰窟里去。

  诺顿王笑了,脸上挂了丝暧昧的笑,故意问道:“我会怎么欺负他?”

  我死死地盯着他,只能努力控制自己的身体不抖动,却已经说不出话来。

  哈丹淫笑道:“王,那瓦勒王子长得的确俊美啊,比娘们还好看,您看了也会喜欢上的。”

  我回头怒视哈丹,恨不得上去给他一刀子。

  “王,到时候了,我先去了?”哈丹说道。

  诺顿王点了点头,哈丹静静地退了下去,大帐中又只剩下了我和这变态的诺顿王,一时间,大帐里静得骇人。

  “为什么这么安静?不替你的情人担心么?”诺顿王突然问道。

  “不然能怎样?”我冷笑道,“我的情人还没落你手里呢,我这个时候哭,早点了吧?”

  到了这个时候,我心里反而冷静了下来,去给承德报信,那是不可能的了,既然这诺顿王把我扣在了大帐里,我要是想把他放倒再离开,恐怕是不大可能了,可是难道就在这儿等着看着承德被抓么?承德的武功虽高,可是毕竟是在西罗盟人的地盘上啊,在这草原上,武功再高又有什么用?一队骑兵过去,光马蹄子就能把人踩死啊!

  我看了看那诺顿王,他也正在观察我。我冲他一笑,拿起剩下的面饼,继续吃了起来,他看到我这个反应,也不禁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冷静,只有冷静才能想出法子来。我告诉自己。可是我发现自己真的很没用,到了这要人命的时刻,我却一点法子也没有了。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帐中已经昏暗了下来,却没有人进来点灯。

  我在等着,那诺顿王也在等着,只不过他是一脸的成竹在胸,而我面上虽然平静,但是心却随着太阳一点点坠了下去,手依旧不住地往嘴里塞饼,尝不出味道,也没有了饥饱。

  突然,他拽住了我的手,“别塞了!再吃肚子就要胀破了!”

  我有些呆滞地抬起头来看他,一时竟然反应不过来他说了些什么,心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这回完了,承德一定会被我害死了,这么多人,怎么可能还能跑得掉?

  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猛地站起身来,疯了般冲到帐壁上挂着弯刀的地方,抽出弯刀向诺顿王劈了过去,他只侧了侧身子,就躲了过去,用手捏住刀背,嘲笑道:“终于坐不住了?”

  我使出吃奶的力气往回拽刀,可是却纹丝不动。他笑笑,猛地松开了手,我收不住力,直往后踉跄了好几步才停住。他看着我把刀比在他身前,不屑地说道:“你伤不了我,所以最好还是老实地放下的好。”

  帐门被掀开,哈丹快步进来,脸上却没有笑容。看到他的神色,我突然觉得紧绷了好久的神经突然松了一下,他们没有抓住承德!不然他不会是这个表情!“王,没有找到他……应该早就跑了!”哈丹低声说道,“他压根就没有进套子。”

  诺顿王的眉头拧了起来,扭头冷冷地看着我。我这回乐了,承德真的跑了,这个家伙,狡猾得像只狐狸似的,他一定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所以就提前跑掉了,害我白担心半天。

  诺顿王冷冷的目光扫过我的脸,好像想从我的脸上看出些什么来,然后又看了看我依旧握在手里的弯刀。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我手上的弯刀,心里一怕,手一松,弯刀“咣啷”一声就掉在了地上。我急忙蹲下身子把弯刀捡起来,挂回到原处,冲他嘿嘿一笑,说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随便动你东西了。”

  诺顿王冷冷地看着我,没有说话。我看着他那张冷脸,心里有些慌,生怕他会把气撒到我的身上。哈丹一看情况不好,自己先悄悄地退了下去。

  这时大帐里已经黑透了,早到了点灯的时候,有侍卫拿了火种轻手轻脚地进来,还没有走到灯烛旁,就听见诺顿王厉声喝道:“滚出去!”

  那侍卫气也没敢出就连忙退了出去,我急忙想跟在他身后顺出去,还没来得急转身,就被诺顿王抓住了胳膊,透骨的疼。

  “想走?”他冷笑道。

  “嘿嘿。”我干笑,“你让我滚出去的,我这不正打算滚出去么。”

  诺顿王鄙夷地笑笑,说道:“你这么怕死?我还没说怎么着你呢!”

  我看着他那几乎都快冒出火来的瞳孔,挺了挺脊背,轻声说道:“不错,我是怕死,我怕你会把怒气迁怒到我身上,虽然我一点对不起你的事情都没有做过。怕死很丢人么?难道你不怕死?”

  听到我如此问他,诺顿一怔,只静静地看我,脸上的怒气渐渐敛了起来,后来竟然带上了丝笑意,直看得我是惊疑不定。他没有理会我,只转身出帐,我正好奇他怎么走了,他又转了回来,手里已经拿了火种,把帐中的各处火烛都点着,瞬时大帐里就通亮了。

  “我一直想不明白他怎么会看上你这么个女人呢。”诺顿王笑道,看了看我的脸,又上下扫量了我两眼,那潜台词分明就是在说:就你这身材,就你这模样,唉……

  我心里不高兴了,心道承德还没嫌弃我呢,你倒先挑剔上了,我长什么样子你管得着么?看他还一脸讥讽地看着我,忍不住怒道:“别看了!有什么好看的?就算我长得算不上美艳,那好歹也算得上是清秀可人吧?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爱吃萝卜啊,承德偏偏就爱吃我这棵青菜了,怎么着?”

  诺顿王摇了摇头,冷笑道:“也许我也该尝尝你这棵青菜是什么味道。”

  我有些怔,一边悄悄地往后退,一边强笑道:“青菜能有什么味道,你是吃惯了肉的,还是别吃青菜吧,会闹肚子的。”

  诺顿王不语,眼中含着嘲讽地看着我,嘴角挑了挑,说道:“又怕了?”

  我摸不透他的心思,不敢答话。

  他冷笑一声,回到矮桌旁坐下,冷声说道:“别怕了,他看得上你,我可看不上你。”

  我听他如此说,立刻松了口气,他扫了我一眼,又已经是平时那冷淡凌厉的眼神了,只听见他淡淡说道:“去给我打水。”

  打水?又洗澡?他还让我做侍从?如今承德已经跑了,我的利用价值应该没了,难道他还真的要放我一马?我有些傻,不知道他到底是安的什么心,难不成还要用我来引承德上钩?

  他看我没有动地方,问道:“不想做我的侍从了?那要不就把你给了胡子?”

  “别!”我急忙说道,“还是做侍从吧。”说着就急忙往帐外跑去。

  第33章

  此后的两天,没有听到承德被抓的消息,我的心彻底放回了胸腔里,看样子他已经回到了瓦勒大营,只是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不对劲的。

  西罗盟人和瓦勒打了几场,各有胜负,一时间,战争竟僵持起来。

  我继续留在诺顿王的身边给他做侍从,他倒也没有再为难我,好像我原本就是他的侍从似的。白天我帮他收拾大帐,给他端饭,晚上就守在他的大帐门口,有的时候在帐内,有的时候在帐外。这要看他那夜是否要找女人,如果有,我就自觉地躲到帐外去,或者走得再远几步,耳不闻心不烦,然后就等着他叫我进去给他打水洗澡。帐中的女人,有时是新近抢来的赫裢族女子,有时是原本就留在军营中的女子,我想我已经麻木了,心也硬了,在这个鬼地方,我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哪里来多余的力气去拯救他人。

  只是有些奇怪,为什么这几天都没有看到那黛莲娜公主进他的帐篷?那黛莲娜公主可比他们抢来的女子要美貌多了啊,而且还不用强迫。

  黛莲娜和她的侍女阿雅其一直待在她们的帐篷里,很少出来。有好几次我都想去看看阿雅其,可是还没有到她们的帐篷门口就被兵卫拦了下来。

  “你能不能别一直跟着我?这周围都是你们的人,我能跑得了么?”我冲着身后的兵卫怒道,今天好不容易那诺顿王去巡视他的军队去了,我正想好好观察一下地形,看看有没有逃跑的可能呢,身后总也甩不掉这个尾巴。

  “王是担心你的安全,所以让我来保护你。”那兵卫不卑不亢地说道。

  我怒,保护我个屁啊!不就是怕我跑了,然后就没有引承德的诱饵了么?

  营地的西侧有一条河流,水不深,流得却很急,一些赫裢族的女子在岸边浣洗着军营里送来的衣物,几个西罗盟兵散在四周。我往河边又走了几步,身后的那个兵卫平淡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一会儿王就要回来了,看到你不在营中会发火的。”

  我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心道他生气关我屁事。

  河边有个瘦小的身影直起身来,无意间看向我这里,然后惊喜地喊了一声:“花不脱!”正是乌云阿婆的孙女乌日那佳。

  “乌日那佳!”我高兴地大声喊道,冲着她挥了挥手,从赫裢人的营地里被抓出以来,我还没有见过她,此时远远地看到,没想到会是如此的亲切。

  她显然也很高兴,竟忘了身边监管她们的西罗盟人,只想往我这里跑来。刚迈出了一步,西罗盟人的鞭子就抽到了她的背上,她一惊,脚下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身子就向河里栽了过去。

  一时间,大家都愣在那里,包括我,眼看着她小小的身体“嘭”的一声落入水中。河水并不深,流得却急,她很快就被湍急的河流带倒,被水卷着往下游飘去。

  “别慌!”我急喊,拼了命地往河边跑。

  乌日那佳没被水卷多远就幸运地被河中央露出水面的一块石头挡了挡,减缓了一下速度,她也还机灵,顺手就紧紧地抱住了那块石头。

  “抱住了!”我已冲到了岸边,冲着她大喊。乌日那佳的小脸白得不带一丝血色,双手死死地抱住那块湿滑的石头,可是看得出来,她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我已经急得有些像热锅上的蚂蚁,那边的赫裢女子也不顾西罗盟人的鞭打,跑到了这边。

  “真神啊!这可怎么办啊?”旁边的一个女人哭泣道。她们都是游牧民族,会水的很少,乌日那佳如果被水冲走了,可以说小命一定保不住。

  我看了看水,真的不深,不过到我的大腿深度,但是想不透在草原上怎么会有这么急的河流。我会水,可是这么快的流速,就我的分量,我站不住。

  我拽了拽身后一直跟着我的那个西罗盟士兵,“快点!赶紧去把她救上来啊。”

  他有些惊讶:“我去?”

  “废话!”我急道。

  “我不会水。”他依旧是一副平淡的语气。

  “水不深!你块头大,下去冲不走的!”我急忙说道。

  他看着我,摇了摇头,“我不会为了一个卑贱的赫裢人去冒险,勇士应该死在战场上,而不是水里。”

  我气得有些发抖,早就该知道指望不上他们!乌日那佳的手已经渐渐无力,眼看着就要松开了。

  “坚持一下!”我大喊,然后飞快地在河边找石块,总算天不绝我,这河边还有几块比较大的石块,我捡了块最大的,咬着牙强抱起来,这就要往水里走,身后的那个西罗盟兵卫一把拉住我,“你干吗?”

  “干吗?”我回头怒道,“你没长眼睛吗?你们不去救,我去!”

  他有些愣,傻傻地看着我。

  “松手!”我怒道。然后转身一步步往水里走去,我的体重,再加上怀里的这块石头,应该不会让水冲走,而且我没有直着向乌云那佳走过去,而是从她的斜上方过去,这样就算水会把我冲到偏离的方向,我也能到她那里。

  十几米的距离,我没有想到走起来会这么远,虽然怀里抱了石块,可是在水里走起来还是很费劲,尤其是在水流这么急的河中。

  “抓住了!”我丢下石块,双手紧紧地抓住了乌日那佳的手,倚靠着水中的巨石,拼出吃奶的力气把她拽到我身边来,岸上传来一阵松气的声音。

  乌日那佳的身体抖得已经不成样子,死死地抱住了我。经历了这番生死,换成一个大人也会心惊不已,何况她还是个孩子,一个十二岁的孩子。

  “抱紧了我,腿盘到我的腰上!”我大声喊道,试探着迈出了一步,还行,虽然有些踉跄,但是至少不会被水冲倒。我背上乌日那佳,开始往回走。

  其实我已经算得很细了,独独忘了要算一算自己的体力。来的时候抱着那块大石头已经让我累得够戗,现在又背上了她,我只觉得腿有些软,身子竟然有些发飘。

  我尽量用平稳的声音说道:“记着,如果一会儿咱们被冲下去的话,你别慌,闭着气,别到处乱抓,我会抓着你,等到水流缓的地方再拉你上去。”我怕如果一会儿两人一起倒下去的话,由于她不会水,会死死地抓着我,那样即便我会水,也会被她困死。

  乌日那佳哽咽着“嗯”了一声,四肢把我缠得更紧。我苦笑一下,一个不会水的人,再怎么说也不能让她没了对水的恐惧啊。我又往前迈了一步,只觉得膝盖一软,人已经往水里趴了下去,耳中传来了人们的惊呼声。我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完了,这只要一倒下去,恐怕就再也爬不起来了,她会像个秤砣,把我坠到水里再也浮不上来。我后悔了,好人好事不是那么好做的,我好好的学什么雷锋!

  口鼻刚一接触水面,心里也一下慌了起来,乌日那佳果然没有记住我的话,她只把我抱得更死,难道我还真要死在这里么?人声,水声,一下子向我涌了过来,慌乱中,我仿佛还看到了几条马腿……

  突然间,只觉得自己腰带一紧,再睁眼已是身体离开了水面,我慌忙扯住了已经被水灌得晕过去的乌日那佳。抬头看去,诺顿王坐在马上,一手抓着我的腰带,正满面怒气地看着我。

  “放手!”他冷冷说道。

  我低头看了看手里紧紧扯着的乌日那佳,摇了摇头。

  “你竟然为了一个卑贱的赫裢人,连自己的性命也不要了?”他怒道。

  “她是人,其次才是赫裢人,这是一条命,我不能放。”我说道,声音却止不住地有些抖。

  “你不放手,我就放手。”诺顿王冷声说道。

  我仰着脖子冲他狼狈地笑笑,还是摇头,“我有我的原则,我不放。”

  他的眉毛拧起,眼睛眯了眯,射出凌厉的光。

  我一看他这样,立刻想改口,放就放吧,还是先保住自己的小命最重要!可还没等我来得及开口,只觉得身子一空,这个浑蛋,他果然松手了,我扯着乌日那佳又重新落入水里。这样也好,她已经昏了过去,不会再抱着我了,只要我能保持清醒,我就能在水流平缓的地方把她救起来,我想道。

  可是身体紧接着又被提了起来,他冷冷地扫了我一眼,把乌日那佳也提到了马背上。

  再到岸上,从他的马背上滚落下来,我发现自己已经是四肢发软,再也动不了了,想想刚才鬼门关那一遭,只觉得后怕。乌日那佳也缓了过来,睁开眼睛,看到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哇”的一声放声大哭。

  “行了,别哭了!”我说道,勉强从地上站起来,走到她身边,“不是没死么!”

  诺顿王依旧坐在马上,冷冷地看着我,我走到他身边,抬头冲他笑道,“多谢了,你总算还有些人性。”

  他冷笑一声,说道:“不用谢我,没准儿你很快就会恨我的。”说完,他残酷地笑笑,策马走了。

  这种人,别人谢谢他,他还浑身痒痒了!我白他一眼,不再理会他。

  送乌日那佳回乌云阿婆那里,我看到了格尔泰。由于身边一直跟着那个兵士,我也不好问她承德的事情,只和她随意说了几句,便出了乌云阿婆的小帐篷,没想到出来的时候却遇到了阿雅其,她看到我竟有些慌张,急急忙忙往回走。

  “阿雅其。”我叫她,她这才停下来看了看我,才发现我一身都是湿的。

  “你怎么了?”她问道。

  我看了看湿糊糊的自己,笑道:“洗了个澡,没事。你干吗呢?为什么一直见不到你?”

  “没,没事。”她说道,“我肚子吃坏了,想找乌云阿婆要些药吃。你快些回去吧,穿着湿衣服会着凉的。”

  我看着她,觉得她好像在故意遮掩着什么,不过这时自己也觉得身上凉了起来,先管不了那么多,只一路小跑地往大帐跑去。

  回到大帐,正好诺顿王不在帐中,里面也没有什么人,我忙找出那天格尔泰给我送来的衣服,胡乱找了件出来换上,刚穿好,帐外就传来了络腮胡子的大嗓门。

  “花不脱!你怎么样了?”他一把掀开帐帘,大步进来说道。

  “我没事,你放心好了。”我不露声色地避开他的熊掌,这个络腮胡子,这几天没少往我这里来,看样子还真对我产生了兴趣。我可不想跟他有纠葛,只好能躲就躲了。好不容易才糊弄走了络腮胡子,我才找个机会坐了下来,好好地松了一口气。这里的日子,我真的过够了,到底要怎么才能跑出去呢?我能么?第一次,我对自己没有了信心。

  这天晚上,又有兵卫给诺顿王送来了女人,我看着那蠕动不止的毡子,冷笑一声,他精力还真充沛,鄙夷地扫了一眼,就跟在兵卫的身后出了帐子。刚在帐子旁找了避风的地方坐下,就听见帐中传出一声尖锐的叫声。

  那声音如同鞭子,一下子抽到我的心上,我猛地从地上跳起来,掀开帐帘便冲了进去。

  果然,乌日那佳正满面泪光地蜷缩在大帐的一角,看到我进来,诺顿王脸上挂着冷冷的笑容,正看着我。

  “你不是人。”我的声音竟止不住地颤抖。

  他挑挑嘴角,说道:“你又看不惯了?不是已经习以为常了么?”

  我冲到乌日那佳身边,把她从地上拽起来,冲着诺顿王狂喊道:“你看看她,看看她啊,她今年才十二岁,她还是个孩子!你连个孩子都不肯放过吗?”

  他扫了一眼哆嗦成一团的乌日那佳,又笑着看了看我,说道:“草原上的女子,十二岁已经不小了,她比你矮不了多少呢。”

  我气得说不出话来,只哆嗦着看着他,我白天刚从水里捞起了乌日那佳,他晚上就把她弄到帐篷里来了,这不是明显地为了折磨我么?我还能像前几天晚上一样保持麻木么?且不说乌日那佳的奶奶曾经救过我,就算她们对我没有恩情,我就能眼看着还是个孩子的乌日那佳被这个变态祸害么?

  “今天不出去了么?还是想在旁边看着?”他笑道,残酷得如同吃人的恶魔。

  我闭上眼睛,强压住自己的怒气,然后缓缓说道:“你到底想怎么样?直说好了,我不信你只是看上了她。”

  “你说呢?”他来到我身边,抬起我的下巴,眯着墨绿色的眼睛看着我,犹如狼在看它的猎物。

  “原本我还以为你虽然做事不择手段,算不上个英雄,但好歹是个枭雄,可是,现在,我瞧不起你!真的瞧不起你。”我第一次直视着他的眼睛,丝毫不后退,只想看到他的心底去,想看看他那阴暗的心底到底藏了些什么。

  他的手捏得更紧,似乎有些想把我的下巴捏碎。

  “如果你的心跳不这么快的话,我可能还会真的以为你是个不怕死的女人呢。”他笑了,笑得轻蔑。

  我的心,如同擂鼓,我向来是怕死的,虽然也有时候会头脑一热就做出不计后果的事情。

  “其实本来是件多么简单的事情,你何必还要动这么多的心思?难道一个西罗盟的王,闲到来算计我这么个平凡的女人么?”我笑道,“对女人用强,你都轻车熟路了,我现在落你手里,怎么处置不都是随你么?”

  他不言语,只玩味地看着我。

  乌日那佳的哭泣声渐渐停了下来,睁大了惊恐的眼睛看着诺顿。我看她一眼,只觉得心里一抽,我知道,不管乌云阿婆救没有救过我,我都做不到把她丢在这帐子里。

  “送她回去吧,我替她。”我转回头说道。

  诺顿若有所思地看着我,锐利的视线似乎能把我穿透,看到我那颗已经跳得疯狂的心脏,看到我已经开始萌发的怯意。他笑了,轻轻地拍了两下手掌,有人进来,不用等他吩咐,就扛走了乌日那佳。

  “想清楚后果了?”他问。

  我冷笑,后果,想不想又有什么关系。

  “你可知道你一旦在我这里失了身,你那王子恐怕再爱你也会受不了的。”他说。

  我淡淡说道:“他如果爱我,知道了我的遭遇,只会怜我;如果他不爱我,那我又何必在意他的感觉?”

  他一时怔住。

  我笑,拉着他的手走到毯子边,把他轻轻地推倒在地毯上,在他两腿间站定,“闭上眼睛,好不好?”我柔声说道。

  “你?”他刚要开口,就被我用食指抵住了唇。

  “嘘——别说话,闭上眼睛。”

  他的眼神透露出一丝疑惑,原本冷漠的眸子也带了些迷离,有些呆地看着我。我冲他温柔地笑,“如果你怕了,那么就算了。”

  虽然他眼中闪过迟疑,但还是闭上了眼睛。

  我冷笑,他虽然抓到了我的软肋,虽然算到了我的胆怯,可是他却没有算到我的不怕死。我猛地抬脚,冲着他的裆部就踹了过去……

  脚还在半空,他就睁开了眼睛,里面的精光一闪而过,双手随即挡向自己的下身。我暗笑,脚上的力道不减,手却攥成拳冲着他的鼻梁狠狠地砸了过去……

  好痛!我禁不住抽了口气,看着自己的杰作,又不禁为自己喝彩,好!一拳见血。

  他墨绿色的眼睛几乎成了黑色,里面蕴满了狂暴的怒气,两条浓眉已经拧了起来,一只手已经掐到了我脖子上。我毫不示弱地和他对视,看到他带血的鼻子,竟忍不住想笑,也许我也疯了,这个时候,竟然忘记了害怕。

  “你杀了我啊,有种你就杀了我。”我挑衅道。

  他死死地盯着我,咬牙说道:“死?太容易了,有些事情比死更可怕。”他看着我,突然笑了,眼中带着浓烈的杀意,可是脸上却带了笑意,混着猩红的血,犹如地狱中的恶魔。

  “如果我把你丢到军营里去,你说那些男人会把你怎么样,嗯?告诉我。”

  “那请你先告诉我,被一条疯狗咬死和被十条咬死,有什么区别,嗯?”我冷笑道。

  他不语,手却紧了紧。

  我笑:“无非是死得快点,你说呢?我尊贵的诺顿王!”

  呼吸越来越困难,我努力地保持着脸上的笑意,可是到后来不得不张大了嘴,想吸到更多的空气,双手却使劲地攥上他的手,想把他的手扯开。

  想不到,我会是这种死法。

  猛然间,他松了手,我一下子瘫软在地上。

  “怎么样?临死的感觉如何?”他问道。

  我手抚了喉咙,只顾大口喘气,说不出话来。

  “王!”帐外突然传来一个急促的声音,“黛莲娜公主出事了。”

  诺顿王身体一震,随即冷声说道:“她能出什么事!”

  “军医说,说,黛莲娜公主滑胎了。”外面那人低声说道。

  滑胎!我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了黛莲娜在瓦勒军营时的干呕,还有今天阿雅其在乌云阿婆帐前的慌张。她果然是怀孕了,这么看应该就是这诺顿王的了?她是故意吃药打胎的?我抬头看向诺顿,只见他背对着我,脊背挺得笔直,可是双手却在身侧握成了拳,很紧,指节都有些发白。

  好半晌,他才冷冷说道:“滑就滑了,至于这么慌张么!”

  帐外的那个声音似犹豫了一下,随后又不安地说道:“军医说公主下体流血不止,恐怕……”

  黛莲娜的帐中,灯光有些昏暗,我跟在诺顿身后进去的时候,阿雅其正跪在黛莲娜身边哭泣。

  “怎么会这样?”我低声问阿雅其。

  阿雅其抬头看了我一眼,复又低下头去哭泣,不肯说话。

  诺顿上前,一脚把阿雅其踹开,扯着黛莲娜的胳膊把她从床上拽起来,冷声问道:“就因为是我的孩子,嗯?”冰冷的语气也掩不住其中的怒火。

  阿雅其急忙又扑了上去,哭道:“放开公主,她受不了,她受不了。”双手扯了诺顿的胳膊,拼了命地想把他拽开。

  诺顿没有理会她,只一脚又把她踹开,盯着黛莲娜苍白的面孔,阴狠地问道:“说话啊,你不是很厉害么?一下子喝了那么多的药,就因为不想要这个孩子,连自己的命也不要了。”

  黛莲娜不语,死死地抿着嘴巴,可是眼角却渗出一滴泪来。

  “够了!已经这样了,你非得要她的命吗?”我喊道,把黛莲娜的胳膊从诺顿的手中拽出,让她重新躺回到床上。

  诺顿一怔,死死地看着我,如同不认识我一般。

  “赶紧去把乌云阿婆找来,她应该比这军医有办法。”我对阿雅其说道,看到阿雅其还有些迟疑,又急道,“去啊!还愣着干什么?想给你们公主收尸啊?”

  阿雅其猛地清醒过来,急忙往外跑去。

  诺顿这时似乎已经平静下来,扫了我一眼,却笑了,问道:“你又可怜她了?你忘了可是她害你的。”

  “没忘。”我淡淡说道。

  “那还要救她?”

  “不是我要救她,我也没有这个本事,我只是可怜她,站在同是女人的角度可怜她。”

  黛莲娜长长的睫毛抖动着,泪水不断地从眼中涌出。

  看到乌云阿婆跟着阿雅其进来,我静静地退出了帐外。对于黛莲娜,我是带着厌恶和憎恨的,如果没有她的欺骗,瓦勒就不会遭到西罗盟人的偷袭,就不会伤亡那么多的战士,我也就不会深陷在这个鬼地方,就不会……

  可是这一切,真的就都怨她么?她,不过也是个可怜的女人罢了,身为赫裢的公主,却怀了西罗盟人的孩子,她的心里对诺顿到底是爱还是恨呢?如果恨,又为什么会甘心为他卖命?如果爱,又为何不惜丢掉自己的性命也要打掉腹中的孩子?

  诺顿王从黛莲娜的帐中出来,脸色竟有些苍白,冷冷地看了我一眼,不发一言地转身往自己的大帐中走去。看着他略显孤寂的背影,我只觉得心里很乱,如果说黛莲娜爱他是她的不幸,那么他呢?心中是否也有黛莲娜的一席之地?我想不透,一直以为爱情是简单的,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可是到了他们之间,为什么就变成这么复杂的事情?

  走到诺顿王的大帐门口,我有丝犹豫,咬了咬牙,还是掀开帐帘走了进去。

  一股酒气迎面扑来,诺顿王坐在矮几旁边正在默默地喝酒,看到我进帐,嘴角扯出了一丝讥讽的笑。

  “如果担心,就去她那里守着。”我淡淡说道。

  他瞥我一眼,嘴角的笑意更浓,说道:“你这个女人,搞不清你整天在想些什么。”

  我默默地看了看他,轻声说道:“我爱承德,恨你,也恨黛莲娜,我知道得很清楚。如果可以,我想我现在就可以一刀杀了你。”

  “那还要管我和她之间的事情?”他问。

  “我不是在管你们的事情,我只是在可怜爱情。”我说道。

  “爱情?”他笑,声音却艰涩,“你以为我和她之间有爱情?哈哈,你还真是单纯。”好像听到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他擦了擦笑出的眼泪,说道,“她的爱人早已经被她的父王杀死了,而我,也从来没有爱过她,她不过是我的玩物,是我可以利用的工具。”

  我看到他半疯癫的样子,不禁有些害怕,自己也真是吃饱了撑的,管这些闲事干什么?想到这儿,我便站起身来,往帐外走去。

  “你真的爱他?如果他不是瓦勒的王子,也会爱他?”他突然问道。

  “是的,我爱他,不管他是谁。”我答道。

  “如果他利用过你呢,欺骗过你呢?你还会一如既往地爱他?”

  我停了下来,想了想,答道:“是的,我爱他,只要他爱我,即便他利用过我,欺骗过我,只要不曾伤害过我,我还是会爱他。爱情,不只是索取,在不伤害我的前提下利用一下我,又有什么不可以?”

  他笑,说道:“利用、欺骗还不叫伤害?”

  “不全是,谁都没有理由要求对方全部奉献。你在享受他给你的爱情的同时,也必须有相应的付出,这才叫做爱,不管是你主动给的,还是被他在不经意间拿去的。不然,那只能叫做宠爱,像宠物一样的宠爱。”

  “你可真是个奇怪的女子。”他笑道,“看来我还真不能撒手了,你这样的女人,不多见呢。”

  我打了个冷战,忍住不让自己回过头去看他,冷冷说道:“随便你。”

  “他可以给你的,我也一样可以给。”他沉声说道。

  “你不能。”我说道,脚下没停,径直出了大帐。人总是觊觎别人的东西,却看不到自己身边的好,恐怕他也是如此。现在突然明白,其实有时候几个男人追逐一个女人,可能争的并不是那个女人,而是一份意气。

  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天色有些阴沉,没有月色的草原,显得竟有些恐怖。在营地里溜达,竟然不知道该去哪里,跑不掉,可又实在不想回到他的那个大帐中。现在承德在做什么?是否还在想法设法救我?他真的是在全心全意爱我么?没有一点欺骗、没有一点隐瞒?他也是皇家的人啊,他的爱情也能像我的一样简单么?

  突然觉得现在的自己很可笑,怎么如此多愁善感起来了,这哪里还是那个冯陈楚杨啊?

  “振作起来!冯陈楚杨!你可是最最坚强的!”我攥着拳给自己打气,可是一口气喘出去,心里还是闷得厉害,“承德,我想你,真的……很想你。”我喃喃道。

  突然,身后伸出一只手来,一下子捂住了我的口鼻,没等我来得及挣扎就被拖到了角落里。

  “别出声,我是来救你的。”身后的人在我耳边低低地说道,声音低沉,却不是承德。

  我强压住心里的惊恐,点点头。他松开了手,我急忙回头,看到一个穿着西罗盟人衣服的男子,有些面熟,想了想才记起他就是那日和我一起陪同黛莲娜去迎接她族人的偏将。

  “承……大将军呢?”刚想问承德,猛地发现这么叫承德名字不妥,生生地改成了大将军。

  “他在大军中,大军已经围了过来,大将军怕你有危险,让我们过来趁乱救你出去。”他低声说道。

  我心中一阵惊喜,上次承德逃脱之后,诺顿王随后也更换了营地,我正发愁承德他们会不会找到这个地方,没想到他们就来了。

  “你们来了多少人?”我低声问道。

  “十个人,都是挑的军中的精锐,姑娘放心,绝对可以保你安全。”他答道。

  我轻轻一笑,知道他误会了我的意思,我可不是怕他们救不出我,我只是想也掺和掺和晚上的这场好戏,好歹我也在这里受了这么多天的鸟气,说什么也得出出气再走!

  “他们呢?”我问道。

  “就在附近隐藏着,只等我的信号就能过来。”

  “你们怕不怕死?”我又问道。

  他看我一眼,眼中满是坚定与骄傲,低声说道:“这些都是大将军的死士,这点姑娘请放心。”

  “那好!我们先不走,给大将军送份礼再走,那诺顿王今天喝了酒,恐怕这会儿已经醉得糊涂了,咱们……”我附在他耳边低声说道,渐渐地他的脸上也浮现了一丝惊喜,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可眼中又闪过些迟疑。

  几声低微的虫鸣之后,几条利索的身影从四处闪过来。那偏将和他们低声说了两句,这几个人又四散开来,消失在夜色之中……

  片刻之后,几支火箭从天而降,不偏不倚地正好落在诺顿王的大帐之上,毛毡之物,见火就着了起来……

  看着混乱的西罗盟士兵,我笑着拍了一下身边的偏将,笑道:“行!够准!连我都没看出这箭是从哪里射出来的!”

  他看到我夸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

  一个西罗盟的小头目看到身穿西罗盟军装的我们还抱着水桶站在那里,一鞭子就抽了过来,骂道:“还不快去救火!”那偏将见状,忙用身体挡住我,同时眉头一皱,就要冲着那个西罗盟人杀去。我急忙给他使了个眼色,拉住了他,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候。

  这边的火还没有救完,黛莲娜那边的帐篷也冒出了浓烟,紧接着,那些西罗盟将领的帐篷一个个都着了起来。我和那几个瓦勒将士,慌慌张张地抱了水桶四处“救火”,总是会“不小心”地把火带到别处,于是,这火越救越大了……

  紧接着,只觉得大地都有些颤抖,喊杀声响起,越来越近,瓦勒的骑兵终于杀到了。我把手中的水桶一扔,拉着那偏将吼道:“快点,咱们找个安全点的地方猫着吧!刀剑无眼啊!”

  他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也把手中的水桶一扔,告了声“得罪了”,就把我往腋下一夹,呼啸一声,引了十来个人往营外跑去。

  西罗盟的大营已经成了一片火海,成了将找不到兵,兵找不到将的局面,如同开了锅的粥,乱作一团,一时谁也顾不上谁了。

  我又一次大头朝下地被人夹在腋下,只觉得耳边隐隐生风,不时有些高大的野草从我的脸边擦过,忍不住有些郁闷,为什么武功高手们非要这么带人飞呢?可是心里又不禁暗暗得意,诺顿王啊诺顿王,你没想到我会给你来这么一手吧,还要多亏了你让我做你的侍从呢,不然我能把你们的帐篷认得这么清楚么?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在指给他们黛莲娜的帐篷时,我的心里竟然闪过一丝不忍,也有些犹豫,可是一想到她很可能就是诺顿王的软肋时,我还是硬下了心肠,战场上我可怜她们,她们可曾可怜过我?还是各顾各命吧。

  34

  再见到承德,已是次日的傍晚。

  承德进来时,我正面朝里躺在他的矮榻上,听到后面有人进来,可是却有些不敢回头去看,怕进来的不是他,怕看到他时会忍不住在他的面前流泪,怕……

  他向着我走了过来,在我身后坐下。一双手把我的身体扳转过来,我对上承德略显疲惫的脸,虽然有些狼狈,可是眸子却依旧亮得惊人。

  他看着我,瞪大了他那双桃花眼看我,惊喜、欣慰、疼惜一一在他眼中闪过,最后停留在一丝笑意上。

  我看着他,想说话,可是嘴却颤得厉害,竟然说不出话来。我眼中不知不觉也有了泪,看着面前的承德有些模糊,慌忙用手擦了擦眼睛。

  承德用额头顶上我的,手轻轻地揉了揉我的头发,低叹一口气。

  听到他这声叹息,这些日子以来受的委屈一下子都涌上了心头,眼中的泪再也止不住。我彻底放弃在他面前装坚强,用手抱住他的脖颈,把脸埋在他的肩头,放声大哭起来。

  承德也不劝我,只轻轻地用手抚我的头发,抚我的后背,任我在他肩头放声大哭。

  好半晌,我才止住了哭声,静静地靠在他的肩上,不想动弹。

  “荣儿。”他说。我止住了哽咽,抬头看他,静静地等着他下面的话。

  他看着我,眼波柔得如丝似线,把我的心团团缠住。“你真的该洗澡了,你……都臭了。”他满眼深情地说道。

  我抽了抽鼻子,拽过自己的头发闻了闻,然后又把鼻子凑到他的脖子处嗅了嗅,深情地看着他,说道:“没有啊,我闻着自己不臭啊,只是你身上有些汗酸而已啊。”

  “哦?”他故意皱起了眉头,眼中却掩不住笑意。

  我笑,然后故意做出一脸羞赧的样子,低声说道:“可能是见到你太激动,不小心放了个……屁,正好赶上你大口吸气,所以……”

  承德大笑,然后故意做出一脸凶恶的样子,把我扑倒在床上,一边挠我的痒一边笑道:“臭丫头,还敢在我这里占便宜?”

  我赶紧笑着求饶,四处躲闪着承德的魔爪:“我错了,我没有放啊,我逗你的,哈哈,饶了我吧。”

  “说,服了没有?”

  “服了,服了,哈哈。”我笑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只拼命地躲闪,可是却怎么也逃不开承德的手,“我错了,哈哈,饶了我吧。”

  承德看着我笑倒在床上,突然停了下来,静静地看着我,脸上没有了平时懒散的笑容,没有言语,眼波却已说出了所有。他猛地把我拉入他的怀里,抱得那么紧,紧得让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大帐中一下子就静了下来,我不想动弹,只让他紧紧地抱着,感受他身上传过来的温度,感受他沉稳的心跳,感受自己的身体传来的他给的疼痛。

  “荣儿,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喜欢你?”他轻声说道,“如果以前没说过,我现在告诉你,我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你,不管以后如何,我只告诉你,我喜欢你。”

  眼泪再也止不住,一时间心竟如扯裂般的疼痛。这个男人,我怎么还能舍得下?灵肉早已揉在了一起,我如何还能割舍得开?

  两人静静相拥了好半天,承德才渐渐把我松开,他看了看我已经有些哭红的双眼,笑道:“怎么现在这么没出息了?以前怎么也不见你哭,这么会儿的工夫,你说你哭了几次吧。”

  我白了他一眼,心道还不是你招惹我的。想当初我冯陈楚杨是多么洒脱的一个“侠女”啊,江湖我闯过,帅哥我泡过,武林大会我掺和过,就连你承德不也被我送到妓院“风光”过一次么?不过这老兄貌似自己都忘了曾经被我送进过妓院了。

  “笑什么呢?这么奸!”承德看着我,狐疑地问道。

  他一问,我笑得更加不可收拾,想起那日他脸上满是那些女人的胭脂印,我又重新滚到床里面去了。

  承德被我笑得莫名其妙,挑着眉毛看着我一个人在床上笑得开怀。帐外有人送了浴桶过来,承德吩咐他们抬进来,又加好了水,这才回头笑嘻嘻地看着我。

  我一看到这大浴桶,就想起了前些日子在诺顿王那里做牛做马的日子,如今看到这承德也不怀好意地看着我,不由得提高了警惕,一脸防备地问道:“干吗?”

  “你说呢?”承德笑得一脸的不怀好意。

  我看了看他,又瞄了瞄那浴桶,“你要洗澡?”问完了就后悔,真是废话,总不能用它来喝水。

  承德笑。“对了一半。”他过来双手就把我从床上抄了起来,“身上都臭了,懒丫头,快点洗澡。”

  “不行,不行。”我急忙喊,“你出去,我自己洗。”

  “怕什么?又不是没见过。”承德脸上虽然笑嘻嘻的,可手上却不含糊,三两下就把我剥了个精光,丢进了浴桶之中。我一下水,忙把自己抱成一团缩进水里,看承德站在我脸前不慌不忙地脱他自己的衣服,忙说道:“不行,不行,这桶小,等我洗完了你再洗吧。”

  承德挑挑眉毛,不理我,身上那件脏兮兮的外袍已经被他扯了下来。

  “我身上可脏啊!我都半个月没洗澡了!一会儿水洗黑了你别怨我啊!”我又威胁道。

  承德微皱了下眉头,还是不理,身上的衣服更少了。

  “啊!少儿不——”我这里话还没有喊完,承德一手按了浴桶边,一下子就跳到了水里,水花溅了我一脸。

  “呸——”我吐着溅到嘴里的水,用手摸了把脸。再睁眼,承德那张妖孽脸已经近在咫尺,于是,我不喊了,老实地选择了沉默,顺便把自己的身体又往后挪了挪,又挪了挪。

  “背上痒?”承德轻笑道。

  “痒?”我有些摸不着头脑,傻呆呆地看着他。

  承德笑得跟偷了鸡的小狐狸似的,给我飞了媚眼,然后满意地看着我一哆嗦,笑道:“那干吗总蹭浴桶啊,就算背上痒也不能不学好啊。”

  我怒,忘了自己的处境,冲着他张牙舞爪地就扑了过去。刚到半路,看到他竟然奸笑着向我张开了胳膊,才发现中计,可这个时候想再倒回去也不可能了,于是在惯性的作用下,我可真是“全身心”地投入了他的怀抱。

  随着承德胳膊的收紧,感受到他强健的身体,我在他怀里僵住,一动也不敢动了。

  “笨丫头,”承德轻声说道,“我今天已经累得没有力气了,就算有这坏心也没有这坏劲了,不用这么防我。”

  “真的?”我抬头,透过朦胧的水汽看承德亮晶晶的眼睛。

  “嗯。”他慵懒地轻声哼道。

  “真的干不了坏事了?”

  承德轻轻笑笑,点了点头。

  这次我乐了,一扫刚才的龟鳖样子,用手抵着承德的胸口就跪直了身子。看到承德这副靠在浴桶上懒洋洋的样子,脸色被水汽蒸得有些微红,晶亮的眸子,红得有些妖艳的唇,我的心却蠢蠢欲动起来。我冯陈楚杨可向来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敌进我退、敌疲我扰可是我的拿手好戏啊。

  “荣儿,你干吗?”承德惊问道,忙抓住我不安分的手。

  “嘿嘿,你说呢?”我笑道,笑嘻嘻地逼近他的俊脸。

  承德无奈地笑,轻声说道:“不可以落井下石。”

  不落井下石?那我对得起掉井里的承德么?我冲承德贼贼一笑,没理会他那个茬,伸手抬了抬他的下巴,笑道:“妞,来给大爷笑一个。”

  承德冲我妩媚地一笑,我只觉得自己的魂都要飞了出去,忙强稳住心神,用手摸了他胸口一把,调笑道:“过来,给大爷香一下!”说完就凑过去在他唇上啄了一下,看他的唇红得耀眼,忍不住又过去啄了一下。

  俗话说得好,总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这道理大家都明白,可是还是有些人贪便宜掉进了河里。当我捕捉到承德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时,也下意识地想收身回来,可是却发现已经晚了,他已经扣住了我的后脑,狠狠地吻了过来。看这情形,好像是我一直在勾引他,人家明明都说了累了,不想了,谁让你非不要命地去勾引人家呢?我这不是哭都没地方哭去吗?

  在被他吻得迷迷糊糊中,我突然更加深刻理解了那句话: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我在情欲中迷失之前,我也彻底明白了一句话:男人的话如果可以信,那么猪也能上树了。我还自己体会到了一句话:承德的话如果可以信,你离变成猪也不远了。

****

  那日的一场大战,诺顿王的主力彻底被打散,只余下不足万人护了诺顿王往草原深处撤去。承德已命人带了精锐骑兵前去追赶,不过大家心里也都明白,这不过是为了壮壮声威,顺便趁乱再捡点便宜,要想把诺顿王打死,攻占他的老窝王庭,有些不太现实。这场仗胜在出其不意,论势力,瓦勒还没有深入西罗盟人地盘,彻底灭了他们的实力。尤其是去年瓦勒和大周刚刚打了一架,虽然胜了,可元气已有些损伤,再加上东边还有一直不怎么安分的高丽,瓦勒需要顾忌的东西太多。而承德也有他自己的打算,所以,瓦勒和西罗盟的这场战争目前来说是以瓦勒的胜利而暂告一段落。

  西罗盟人走了,赫裢族人就出现了,带着他们的部落,带着他们的牛羊,从格黛儿草原深处出来,要来接管他们的草原。那赫裢王不但遣来了使者,还顺带送来了给承德的礼物——草原上的花朵黛莲娜。

  我这次可真是气得要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了,怎么又是黛莲娜,她不是在诺顿王那里么?她不是流产了么?流产了好歹也得休息几天吧?劳动法还规定女性流产期间可以休息呢,怎么这黛莲娜公主就这么敬业,带着内伤就又来搞公关了?我晕了,真的气晕了。

  “荣儿,你先坐下来,别转了。”承德说道。

  我气呼呼地在帐子里又转了两圈,怒道:“他们怎么这么无耻啊?黛莲娜上次害咱们那么惨,他老爹不知道么,怎么还好意思往这里送啊?还点名要送给你,干吗?以为你没见过女人啊?还是真以为他女儿是天仙下凡啊?”

  承德笑笑:“这是两国之间经常用的手段,皇家的女儿不就是如此用的么?”

  我一下子愣住,皇家的女儿,难道就是战争里的附赠品么?承德看我发愣,以为我想到了自己的事情,生怕我多想,急忙说道:“她和你不一样,荣儿,你不要乱想。”

  “她当然和我不一样!”我说道,“我没有乱想,只不过我很讨厌她。”

  “我知道。”承德轻轻说道。

  “那你还要留下她?”

  承德默默点了点头,静静地看着我,“赫裢王已经给老爷子上了书,说了要把黛莲娜送给我,要两国永结友爱之邦。老爷子已经答应了,还要让我带了她上繁都,恐怕那诏书过不了几日就要到了。”

  我一下子僵在那里,好半晌反应不过来。

  “为什么会这样?”我幽幽问道,“你答应了?”

  “荣儿,你也是生于皇家,你知道,有些事情我们是做不了主的。”承德叹口气,说道,“我想老爷子是在打这草原的主意,有了黛莲娜,就有了占着这草原的名号。”

  “那赫裢王没有儿子了?”

  “有一个,在繁都,不过估计也活不长了吧。”承德冷冷说道。

  我心里有些震惊,明白了皇帝的阴险,只要想法除了赫裢王的儿子,那么作为赫裢公主的黛莲娜就成了这草原的继承人,而如果黛莲娜嫁给了承德,那么这草原就要被皇帝当做陪嫁“拿”过来了。

  “赫裢王是傻子?”我问道。

  承德冷笑一声,说道:“他是不是没有关系,只要赫裢的百姓是就行了。”

  看着眼前笑得冷酷的承德,我突然觉得有些陌生,只待在那里,说不出话来。承德看我这样,忙掩了身上的杀气,脸上又挂上了平时那温和的笑容,笑道:“荣儿,你会不会怨我?”

  “怨你?”我笑,摇了摇头,说道,“你又不喜欢她。”

  承德望着我笑了,把我拉入怀里,低声笑道:“这才是我的荣儿,我就知道你不会像凡俗女子那样胡乱吃醋。”

  我白他一眼,说道:“少拍我马屁,我是不吃醋,因为我本身就是个醋缸。我不怨你,只是因为知道你不会喜欢黛莲娜,也不会就这么听老爷子的话。”

  承德用下巴蹭了蹭我的额头,叹息道:“还是我的荣儿懂我。”他顿了顿,又淡淡说道,“连赫裢的王子身体都那么弱,别说这娇滴滴的公主了,如果她受不了途中的劳顿暴病身亡了,老爷子也不能怨我,你说是不是?”

  承德话语中透露出的冷冷杀气让我不禁打了个冷战,承德感受到我的反应,把我抱得更紧。

  “这草原你不要了?”

  承德笑了:“要!但却用不着通过一个女人,再说家里还一团乱,草原就先等等再说吧。我可不想让老大在家里作威作福,而我却要带着你和孩子来这草原上放羊牧马。”

  “孩子?哪里来的孩子?”我奇道。

  承德笑笑,柔声说道:“我们的孩子,即便现在没有,以后也总会有的,我得为你们作长久打算。”

  听到承德如此说,我只觉得心里隐隐作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身体原本的主人早已经死去,我,只不过是靠着丁小仙的法术附在上面的一个魂魄,虽然这身体还是活的,是热的,能走会动,可却也是早已经在阎王爷那里挂了号的,这具身体,怎么可能还会孕育出孩子?

  原本并没有打算长留在这里,可是照这样子发展下去,感情似决了堤的洪水,竟有些控制不住了,只会让自己越陷越深,我该怎么办?

  承德看我沉默不语,只道我是忧虑以后的事情,轻笑道:“傻丫头,别想那么多了,以后有我,还怕我护不住你?”

  我无言苦笑,他哪里知道我心中的挣扎是一个去与留的问题。去,回到我原本熟悉的世界,有亲人,有朋友,有我早已适应的社会,也许我不会活得出众,但起码我可以让自己做到活得轻松;留,我就只有承德,而他,真的只属于我一个人么?他输了,我还可以陪他去吃苦,哪怕是死,我都不会怕,可是他要是赢了呢?成为皇帝的承德,还会是面前这个宠我、爱我的承德么?

  不管我愿不愿意,我的身份都是周国送来和亲的公主,瓦勒皇帝寒昭的皇贵妃,承德的……庶母--我使劲晃了晃脑袋,想把这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赶出脑袋,不要想了,再想就要崩溃了!管他什么公主不公主,皇妃不皇妃的,老子反正是要走的人,想这么多干吗?还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好了。

  想到这里才觉得心里舒服了些,又瞅了瞅承德的漂亮脸蛋,想这厮生在皇家,又长得这么招人,不知道以前有过多少老情人呢,轮到我也绝对不可能是初恋了,就算以后老娘拍屁股走人,估计也不至于让他“纯真”的心灵受到多大的伤害。再说了,就凭他的抗打击能力,伤害一下也没什么事,就当我帮他成长好了。

  自己心里一想开了,立刻觉得轻松起来,连看承德的眼光都不一样了。承德看我突然又变得神采奕奕起来,脸上略挂了些防备,问道:“你又想到什么了?”

  我冲他嘿嘿一笑,顺便踮起脚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笑道:“没什么,就是看你长得好看,我高兴!”

  看到我这副泼皮无赖状,承德也只得无奈地笑笑,摇了摇头。

  第35章

  赫裢王不但送来了公主,还送来了不少金银财宝,看那意思是巴不得瓦勒的军大爷们早点滚蛋,就等着承德带着美人黄金赶紧走人了。

  珠宝让他们搬了不少到承德的大帐中。这次我真的开了眼界了,要说我好歹混过周国和瓦勒的两个皇宫,好东西也见过不少,按理说不该这么没出息,可我也是行走过江湖的人,深知金子的重要性,所以一看到这满帐子的金光闪闪,我还是彻底“庸俗”了。

  承德懒散地斜倚在矮榻上,饶有兴趣地看着我两眼冒光、摸摸这个又摸摸那个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弯得厉害,最后笑道:“挑你喜欢的。”

  “真的?”我回头看承德,一脸惊喜。

  承德轻笑着点头:“拣喜欢的戴上给我看看。”

  我捋了捋袖子,深吸一口气说道:“那好吧,我就不客气了。”

  头上顶的,脖上戴的,腰上挎的,手臂上围的,连脚上的我都一件没落,再站起身来的时候竟有些晃悠。

  “荣儿,你真给你们周国皇室丢人!”承德看着我长声叹道,“小心别坠坏了脖子,摘下来。”

  我摇了摇头,然后就听见“叮叮当当”的一阵响声,靠!自己都快成了风铃了。

  过惯了穷日子了,我一想到曾经和叶帆一起住破庙,为了半个包子和孟安阳打架,就越觉得金子可贵。我晃晃悠悠地走到柜子旁翻了包袱皮出来,就开始给我的可爱的金子们打包。

  承德睁大了他那双勾人的桃花眼,惊讶地问:“又想跑路?”

  “不跑。”我答道。

  “那干吗又包这么多的金子?”承德奇道。

  “我看着它们心里踏实。”

  承德闷笑出声,“我早就告诉过你,那些玉比这些东西值钱。”

  我回头白他一眼,转过身来继续往包袱里码金子,“那玩意儿不实用!”又想起那次抢到承德束发的金冠,说道:“那次你头上的那个金冠,带了那么大的一颗明珠也不过只卖了个傻小子数。”

  “傻小子数?”承德听得云山雾罩,不知道什么意思。

  “就是二百五啦。”

  “二百五十两……银子?”承德又重复问道,不知道是不相信我说的还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嗯!还是我费了半天口舌才卖出去的。人家开始才给一百两,所以我才不要什么破烂玉器呢,又那么娇气,掉地上就坏了,还是我这金子实在,到哪里都通用。”

  就听见身后的承德的抽气声,我纳闷地回头,看到他正闭了眼在那里一个劲地深呼吸,好半晌才睁开眼睛,看到我似又平静了一下,这才缓缓开口道:“你……可知道光那颗珠子就值多少钱?”

  我摇了摇头,承德冲我伸出了一个指头,轻轻地晃了晃。

  “一千两?”我心虚地问道。

  承德摇了摇头。

  “一万两?”我不由地提高了音调。

  承德这才微微点了点头,勉强地笑了笑,闭上了眼睛。

  “靠!他蒙我!他搞商业欺诈!”我大怒,也顾不上自己打到一半的包袱,叮叮当当地冲到承德面前,扯起他的胳膊怒道:“咱们去找他!饶不了他!靠!他敢蒙我!难怪他要给我二百五呢,这就是明摆着骂我呢!”

  承德叹口气,看我怒成这个样子,浅笑道:“行了,不就是一万两么,不至于这个样子。”

  “一万两啊!一万啊!”我摇晃着承德说道,“找他算账!找他算账!我还没吃过这亏呢!”

  承德被我摇得头晕,只得无奈地应承道:“好,好,算账,等咱们回去了就找他算账。”

  听他如此说,我这才放开了他,心里还是有些愤愤不平,不过倒还没忘了回去接着装我的包袱,可刚一转身就被承德扯住胳膊,拽回到他怀里。

  “在这儿陪我。”他把嘴巴凑在我耳边轻声说道,然后轻轻含住了我的耳垂儿。

  我心里一颤,忙把他推开,看了看浅笑着的承德,再看看那堆金光灿灿的金子,有些犹豫。承德笑得妖媚,手臂稍稍用力,把我拉倒在床上,翻身压了过来,唇在我颈侧轻轻点了一下,低笑道:“小财迷,那些都是你的,跑不了。”

  “都是我的?”我不放心地问。

  “嗯。”承德低声回答,嗓音已略带沙哑,在我耳边呢喃道,“都是你的……连上我。”

  随着他的手在我身上游走,我的脑袋越来越昏沉,心也越跳越快了,只听进去一句——承德也是我的?那我是不是还得养他?他脑袋上戴颗珠子都要万儿八千的,整个一败家子!所以在他的唇离开我的空隙间,我下意识地说了句话,“我不要,你太能花钱了,我养不起。”

  只觉得身上的承德身体一僵,然后就听见他在耳边恨恨地说道:“没良心的丫头,看我怎么收拾你!”说完,唇带了丝惩罚粗暴地压了下来。

  这一夜,承德一改往日的温存,竟有些狂热。这大帐似成了深夜里航行在茫茫大海上的一叶小舟,风浪颠簸中,我只得攀紧了承德,随着他一起沉浮。

  夜,还很长……

****

  大军休整了两日,皇帝的圣旨就到了,果真如承德预料的一样,留下一半人马给赵德芳帮赫裢族人“镇守”家园,其余的由承德带回繁都。来草原的时候我的身份是承德的亲随,可后来从西罗盟人那里救我出来后,承德身边的很多人都已经知道了我是女人,只当我是承德的宠妾,也没多怀疑我的身份,不过这次要回繁都了,我有些发愁了。

  “怕什么,还接着穿女装吧。”承德笑道,“反正大家都知道了你是我的女人,穿了男装男不男女不女的,不好看。”

  “那身份暴露了怎么办?”我不安地问道。

  承德神秘地笑笑,说道:“我自有办法。”既然他都如此说,我还怕什么,于是便大大方方地穿了女装,上了承德的马。

  承德知道我爱玩,便把大军丢在后面,只带了我和几个亲随远远地跑到了前面。一行人在草原上停停走走,我只觉得这草原风光无限绮丽,心里竟盼着这路永远也走不到头了才好。

  草原上的落日很美,可惜我一直不是个懂得欣赏的人,所以当承德调转马头看向西边那火红的落日,低声在我耳边问我落日美不美时,我的回答几乎让他把我丢下马背。

  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一行人纵马慢跑在草原上,背后的落日给原本沁绿的草原染上一丝金色,承德突然停了下来,然后就调转马头,静静地看向西方那红红的一片天,好半天才俯首在我耳边轻声问道:“美么?荣儿。”

  其实我当时睡得有些迷糊,搁谁在马背上颠好几天,谁也精神不了,虽然背后是承德强壮而温暖的怀抱。听见承德和我说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是问我美么?你说我好意思说自己美么?别说我还真算不上美,我疑惑地抬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天上没有云,所以看不到落日时霞光万丈的场景,只一个红彤彤的太阳,映得西边一片金红。

  我点点头,轻声说道:“美!”

  承德不语,下巴轻轻地抵在我的头顶上,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可是我能感觉到他在微笑。这时候,两人都似乎不想再说话,只静静地坐在马上,周围的侍卫见状都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后四散在周围,安静地候着。

  “承德?”我轻声说。

  “嗯?”他懒洋洋地回道。

  “我想吃咸鸭蛋。”我淡淡说道,如同在说我想喝水一样。

  承德一愣,转过我的身子看着我,眼里有一丝不解。

  “你不觉得这太阳很像一个咸鸭蛋黄么?我馋了。”我极其诚实地说道。

  “你说它美就是因为觉得它像鸭蛋黄?”承德扬着眉毛问道。

  我点头,然后下一刻就发现自己身体被承德这厮一只手从背后提起,悬在了半空中。

  “欺负女人不是好汉!”我怒道。

  承德笑道:“我欺负你了么?”

  这还叫没欺负?我歪着头怒视他,“那你现在在干吗?”

  “清清你的馋虫。”他笑道。

  我白了他一眼,赌气般的抱着胳膊闭上眼睛不理他,反正也知道他舍不得把我丢到地上。果然,过了片刻,他看我没有反应,又把我拎回到怀里,笑道:“生气了?”

  我摇摇头,说道:“我只是想咸鸭蛋了。”

  承德哭笑不得:“说句别的!”

  我想了想,说道:“我很想吃咸鸭蛋。”

  “别的!”

  “咸鸭蛋,我真的很想吃嘛。”

  承德哭了,我笑了……

  “我总是拿你没办法。”承德低声叹道,话语中难掩对我的宠溺,“你说我怎么会看上你这么个女人呢?”他问得一本正经。

  “因为我爱你。”我回答得一脸严肃。

  承德静静地看着我,眼中慢慢地开始荡漾出笑意,随后是嘴角挑起,他笑了,满脸的得意。

  傍晚,大家在一条小河边扎了营。吃过晚饭,我看看外面的月亮正好,忙拉着承德出来赏月,承德听我说要出去赏月直撇嘴,嘲笑道:“鸭蛋没吃上,还惦记着呢?”

  我笑着作势要把他踢出帐外,他这才笑着拉了我的手偷偷地摸出帐篷。避开那些守夜的侍卫,两人偷偷地坐进草丛中。看看天上的一轮明月,再看看身旁的承德,我心里甜蜜得不行,不想说话,只想自己偷着傻笑。

  两人这么静做了一会儿,我突然感觉到承德的身上一紧,纳闷地抬头看他,只见他脸上的神色严肃了起来。我刚想开口问他,他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他似乎在凝神听些什么,然后就看到他的神色凝重起来,我定睛一看,我们的营地中有些人影闪出,向我们这边掠了过来。

  “主子,有人跟来了。”一个先一步到来的瘦高侍卫单腿跪在地上低声说道。

  承德冷漠地点点头,从草地上站起身来,然后不忘转过身来伸一只手给我,温柔地笑笑,说道:“起来,有好戏看了。”

  后面的几个侍卫也已经聚拢过来,拿了兵器在手,团团把我和承德护在中间。

  “散开些吧,不用如此小心。”承德轻声说道,挥了挥手。

  挡在我们面前的侍卫退开了两步。

  “用不用上马?”一个侍卫低声问道。

  “不用,他们的马很快,我们跑不过。”承德说道,冷笑一声,说道,“就这么些人,竟然还敢来惹咱们。”

  “什么人?”我问道。西边来的人,大军就在西边跟着,谁还敢从西边杀过来呢?赫裢人应该不会这么做,西罗盟人自顾不暇,也不应该过来,难道会是繁都那边来的人,知道我们脱离了大军,要来除了承德?就像承德除去姓左的一样?

  承德摇了摇头,嘴角挂着一丝冷笑,眼睛漠然地看着远处,手却把我的手用力地握了握,似乎想给我些安慰。

  “我不怕。”我突然说道。

  承德一愣,侧头看我,眼里融了笑意,轻声说道:“我知道。”

  “咱们就这么等着么?”我问道,“如果来人骑在马上向我们砍的话,我们很吃亏的。”

  “当然不会站在这里让他们砍。”承德低声笑道,话音刚落,原本留在营地中的侍卫们便在营地周围四散开去,消失在夜幕之中。

  我突然有些明白了,营地中燃着好几处篝火,如果敌人纵马前来,必然向着营地冲去,而会忽视藏身在草丛中的瓦勒兵卫,而那些兵卫则会在敌人进入营地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下手。当然,这一切都是在来敌不多的假设之下。

  可是我们呢?就要站在这里做靶子么?如果照我的本性,第一个想法就是脚底抹油,或者趴在草丛中躲躲风头再说了,三十六计还走为上呢!好汉不吃眼前亏啊。可是当我看到承德冷峻的脸,以及他眸子中闪出的坚定而自信的光芒时,我知道了面前的这个男人不只是一个会宠我疼我的笑脸承德,他还是瓦勒的皇子、战场上驰骋的将军,一个骨子里都流着高傲的血的男人,他是不会逃跑的,不管来的是谁。

  要站在这个男人的身边,你也不能再一味地跑路了啊,不然你不配他啊,楚杨,我暗道,下意识地挺了挺脊梁,把仅余的一点害怕也驱除出了体内,站在他的身边,我不会再胆小怕事!

  承德看着远方,冷漠地笑笑,我已能听见渐近的马蹄声,真的有人跟来了。

  因为有些月色,所以草原上并不是一片漆黑,透过月光,远处依稀显出些骑影,似乎有几十人之多,正向营地这边飞冲过来。隐约的马蹄声和渐近的黑影让我心中不禁有些骇然,这么近了才听到马蹄声,难道他们都用东西裹了马蹄?

  转头看承德,他脸色倒还沉静,只是眉头也忍不住轻皱了起来。转眼间那群人就冲到了营地之中,这才口中发出嗷嗷的怪叫声,手舞着弯刀俯冲过来,把一座座帐篷挑起。

  看装束是西罗盟人,是真正的西罗盟人?还是繁都的承贤派人假扮的?我心里有丝怀疑,可是当我看清楚了那火光旁的一个熟悉的身影后,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是诺顿王。”我低声说道,下意识地握紧了承德的手。

  诺顿王那边也发现了营地里是空的,一伙子人正有些奇怪,四周草丛中便响起了声声箭弩声,几个西罗盟人随着声音从马上翻下,一时间,西罗盟人有些乱。

  “妈的,给老子出来!”络腮胡子怒道,策马往瓦勒侍卫的藏身之地冲了过去,可那隐藏的侍卫也并非凡手,只见草丛中一个人影蹿起,我这里还没有看清楚,络腮胡子就从马上翻了下去,诺顿王急忙挽弓射向那个瓦勒侍卫,生生在他刀下救下了络腮胡子。

  “胡子,回来!”诺顿王冷冷说道。

  络腮胡子的马已经翻了,只得自己跑了回来,那个瓦勒侍卫又消失在草丛之中。一时间,周围又陷入沉静之中,只有马匹不安的踏动声。

  诺顿王神情冷漠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墨绿的眼睛似乎冒出狼般的荧光,在看到我们这个方向的时候,他突然笑了。我只觉得有些吓得慌,他那是人眼么?逆光看暗处都能看得这么清楚?

  承德冷笑一声,拉着我缓步往营地中走去。

  络腮胡子看到我现身,有些惊喜,大声叫道:“花不脱!”

  我横他一眼,冷声说道:“我不叫花不脱,我叫楚杨!”

  络腮胡子有些愣,刚想再说话,便得到了诺顿王一个冰冷的眼光,于是便老实地闭上了嘴。诺顿王看了看承德,又看了看我,眼光又顺着我的胳膊看到我和承德紧握的手,嘴角上弯起一抹冷笑,眼中的温度降得更低。

  “瓦勒王子?”诺顿王问。

  承德笑了笑,点头笑道:“正是,阁下就是诺顿王了吧?那日一战没能看到阁下的身影,真是遗憾呢。”

  西罗盟人的脸上满是怒气,那日夜里承德也是偷袭西罗盟人的大营,正好赶上诺顿王喝醉了酒,又被我在他大帐里放了把火,差点把他烧成烤乳猪,幸好他的部将把他救出,掩了他逃出生天,可大军却已被承德给破了。

  “王,少和他们废话,砍了他们的脑袋再说!”诺顿王身边的蒙哥喊道。

  承德冷冷地扫了蒙哥一眼,蒙哥一怔,竟不敢再喊下去。

  “我来不只是要劫杀你,”诺顿冷笑道,指了指我说道,“我来主要是为了带走这个女人。”

  来劫我?知道是我烧的大营了?

  承德冷笑一声说道:“那恐怕阁下要失望了,你是带不走她的。”

  “哦?”诺顿王笑,他身边的那群西罗盟人也跟着发出阵阵轻狂的笑声。

  络腮胡子看了看我,脸上有些不忍,喊道:“花不脱,你和王回去吧,王喜欢你呢,回去做王的妃吧。”

  我笑,摇了摇头,冲着他说道:“我不回去,我有爱人了。”

  诺顿王眼中的杀意更盛,看了眼承德,冷笑道:“如果你的爱人死了呢?”

  我转头看看承德,笑了笑,轻声说道:“那我就和他一起死。”

  承德也冲我温柔地笑笑,伸过手来替我把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柔声说道:“放心,有我在,死不了的。”

  “做戏做够了?”诺顿王冷笑道。

  我摇摇头,看向诺顿王,冷声说道:“我还真不理解,如果你去劫黛莲娜,没准儿我心里还会高看你一些,又或者你这次来纯属是来杀承德,我也会对你有些起码的尊重,可没想到你竟然是为了来劫我。”我冷笑着摇头,“我瞧不起你。”

  诺顿王的脸色有些发青,我甚至能看到他额头暴起的青筋。

  “得不到的不见得就是最好的,想不到你空做了这么些年的诺顿王,竟然连这么个道理都不懂。”我摇头叹道。

  诺顿王静了半晌,眼中光芒闪烁,只死死地看着我。我毫不示弱地和他对视,手心里源源不断地传来承德的温度,我不会害怕,因为有承德一直站在我的身边。诺顿王眼中的怒气渐渐散去,只剩下冰冷的杀意,他嘴里轻轻地吐出一个字:“杀!”

  西罗盟人开始挥舞手中的弯刀,原本四散在草丛中的瓦勒侍卫也现出身影,两伙人迅速缠在了一起。血,在月色下舞动,散发出蛊惑的腥甜。承德把我掩向身后,冷冷地看着高坐在马上的诺顿王,两人都没有动,可是杀意却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周围的人一个个倒下去,有瓦勒人,也有西罗盟人。我有些慌,越过承德的身体冲着诺顿王怒喊道:“你有病啊!为了你一个人的私欲,让那么多的人丧命,你脑子进水了啊!”

  诺顿王眯了眯眼睛,突然间纵马加速往我们这里冲了过来。一个瓦勒侍卫急忙挥动大刀迎上前去,诺顿王弯刀一挥,竟把他的半个膀子都砍了下来,血,一下子冲向空中。承德放开我的手,从地上飞身而起,冲向诺顿王,刀剑相击发出清脆的响声,冒出朵朵火星。

  我这里只顾屏气看着和诺顿王斗在一起的承德,全忘了自己的处境,只觉得腰间一紧,身体已经被人抓了腰带提了起来,惊怒间回头一看,正是马上的蒙哥。

  “起来吧你!”他狞笑道。

  他拿着刀在我面前晃了晃,“叫啊!怎么不叫?”

  我怒,想去踢他,无奈身体被悬在空中,使不上力气。

  “你不敢伤我!”我强压住惊慌,冷冷地说道。

  蒙哥嘲弄地笑了,“不敢伤你?女人,你不会真的以为王是为了你而来吧?女人就是愚蠢!”

  “那他来干什么?”

  “干什么?”蒙哥狞笑,“杀光你们,为我们死去的西罗盟勇士复仇。”

  他们纯属是来复仇的?那诺顿王为什么还要说是来劫我的?我心中惊怒不已,却一时理不清思绪。

  蒙哥用刀比在我的脖颈处,冷冷说道:“喊救命!”

  我一愣,他让我喊救命?用刀逼着我喊救命?这也不对啊,一般劫持人质的时候不都是说“闭嘴”么?我顺着蒙哥的目光看去,承德和诺顿王斗得正紧,突然间明白过来蒙哥的用意,他想利用我乱承德的心志。

  “喊救命!”蒙哥重复道,刀在我的脖子上又压了压,一丝寒意传来,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我咬紧了牙,把嘴巴抿得更紧。

  蒙哥听不到我的动静,有些奇怪,把我提高看了看,然后用刀背狠狠地在我脸上拍了拍,怒道:“喊叫!叫啊!”

  口中已经尝到腥甜的味道,他奶奶的,脸一定是破了。我死死地盯着蒙哥,恨不得上去咬他一口。

  蒙哥看到我的眼神,怔了怔,随后又笑了起来,不再理会我,冲着承德那边喊道:“小白脸,你的女人在我这里呢,你说你想让她怎么死呢?”

  那边承德本来已经占了上风,听到蒙哥的喊叫,他往这边看来,看到被蒙哥提在手中的我,他脸色一变,眼中的杀气更浓。

  我心里慌了起来,承德,承德,他们故意在激怒你,你可千万不要上当啊!

  “我没事!先灭了诺顿再说!”我狂喊道,话还没说完,脸上就又挨了蒙哥一下,妈的,这次脸一定肿了!

  蒙哥还在狂笑,淫笑道:“是就这么砍了她的脑袋,还是剥光了她再杀呢?”

  承德挡开诺顿的弯刀,回手虚刺了一剑,便往蒙哥的马上扑来。蒙哥看承德不要命地过来,脸上也有些惊慌,急忙挥刀就向我的脖子落了下来。

  完了,这次要做无头鬼了!我暗道。看着越来越近的承德,我扯了扯嘴角,想留给他一个好看点的笑。

  “当”的一声,一把弯刀突然从半空中伸了过来,赶在承德之前替我挡住了那下落的弯刀,就听见蒙哥的惊怒声:“胡子,你——”

  话没说完,承德已到了眼前,眼前剑光一闪,一个人头从马上骨碌滚了下来,正是睁大了眼睛的蒙哥,然后我就觉得身体一轻,从半空中落了下去。承德忙伸手往我身上轻拍一掌,我下落的势道减缓了一下,就势滚落在草丛之中。

  “自己小心!”承德喝道,把蒙哥的弯刀踢给我,来不及看我,又回身刺向后面的诺顿。

  我双手握紧了弯刀,紧张地看了看四周,络腮胡子正傻呆呆地坐在马上,看着滚落在地上的蒙哥尸体。

  “刚才……谢谢你。”

  他回过神来,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没有理会我,转身又向旁边的瓦勒侍卫冲砍过去。

  也许论起马上的砍杀功夫,承德比不上诺顿王,可是如果要比近身的缠斗功夫,诺顿王拍马也赶不上承德。承德飞身回去之后,先一脚踢毙了诺顿的坐骑,诺顿从马上略带狼狈地滚下,不等他站直身体,承德的剑尖又到,招式越来越狠辣,剑剑可夺人命。

  猛然间听见承德厉喝道:“都停手!”剑尖已经指到了诺顿的咽喉处。

  营地中立刻静了下来,我急忙奔到承德身边,冲着营地中的西罗盟人大声喊道:“都放下兵器!蹲在地上,双手抱头!”

  那些西罗盟人还有些迟疑,承德冷笑一声,剑尖又往前了半分,诺顿的脖子上已经见红。那些西罗盟人见状,只得扔下了兵器,四周的瓦勒侍卫忙上前用兵器指住了他们。

  “放了王!花不脱,我们放你们走。”络腮胡子冷声说道。

  诺顿王脸色有些白,冷冷看着承德,没有开口。

  承德看向诺顿王,冷笑道:“说吧,我才不信你是为了她来的。”

  诺顿王冷笑一声,别过头去,冷漠地说道:“我既已败了,要杀要砍随你的便,哪来的这么多废话!”

  承德冷漠地笑笑,突然问道:“承贤许给了你什么?”

  诺顿王脸色一变,随即又恢复了冷漠,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这草原?还是——黛莲娜?”承德冷笑道。

  诺顿王没有说话,突然间眼中精光一闪,身体猛地向后,如同有人在他身后拽他一般,直直地往后滑去。承德的剑尖向前递出,同时左手顺势向他拍去,诺顿王一侧头,避过了承德的剑,却没躲过承德的掌,只听见诺顿王闷吭一声,胸口已经被承德拍上。

  血从他的嘴角溢出,诺顿王不可置信地看着承德,身体晃了两晃,慢慢地倒在地上。

  “王!”被制住的西罗盟人狂喊道,不顾一切地往诺顿王这里冲了过来。瓦勒侍卫一看情形,急忙挥刀砍杀,片刻间,又有不少的西罗盟人倒下,连络腮胡子身上也被砍了一刀,趴在地上。

  “别杀他!”我急忙向承德喊道,承德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浑身是血的络腮胡子,让身边的侍卫停了手。“杀了我啊,有种你们就杀了老子啊!”络腮胡子狂暴地喊道,强撑着站起身来。

  “胡子。”身后传来诺顿王虚弱的声音,我闻言回身看向他,只见他已经面如金纸,承德的那一掌恐怕都震断了他的心脉。

  “活着回去。”诺顿王说道。络腮胡子红着眼睛踉跄到他的身边,想要把他扶起来,可是自己却也被他带倒。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场景,我的眼睛竟然有些发涩,扭了头不想去看。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么?”承德冷声问道。

  诺顿王轻蔑地笑了笑,摇了摇头,突然又开口道:“花不脱,我想和你说几句话。”

  我一怔,看向承德,见他点了点头,我才攥紧了手里的弯刀,小心地往前走了几步,防备地看着诺顿王。

  他笑了,有些苍凉,轻声说道:“你虽然曾落在我手里,可是我也没有强迫过你什么,你不用如此防我,我只是有件事情想要求你。”

  他有事情要求我?求我什么?现在向承德说情么?高傲的诺顿王会说这样的话么?

  “希望你帮帮黛莲娜,把她留在草原上吧,她……离不开这里。”诺顿王低声说道。我一愣,没有想到他竟然是在说黛莲娜的事情,他让我放了黛莲娜?这么说他是喜欢黛莲娜的?

  我这里还在想他和黛莲娜的事情,没想到诺顿王突然从地上跃起,扑向我这里。我一慌,只知道闭上眼睛把手中的弯刀挥了出去,感觉到弯刀受到了阻碍,那是砍入人体的感觉。温热的血溅到我的脸上,我睁眼,看到面前微笑着的诺顿王。

  “如果她也能像你一样……多好。”他低喃道,脸上带了一丝温柔的笑意。

  我惊慌失措地松手,看着诺顿王带了弯刀在我面前慢慢地往下倒去,身后的承德也已经扑了过来,从后面扶住浑身颤抖的我。

  “我杀了人,我杀了他。”我哆嗦地说道,忍不住眼泪流了下来。

  “不怕,荣儿。”承德在我耳边低声安抚道,轻轻把我抱入怀里,“不怕,不是你杀的他……”

  络腮胡子晃悠着从地上爬起来,走过来从地上使劲抱起诺顿王,踉跄着走到一匹西罗盟的战马之前,把诺顿王的尸体放到了马背上。他回头看了我一眼,自己也爬上了马背。瓦勒的侍卫想要阻拦,却被承德挥手止住,“放他走吧。”承德低声说道。

  营地中又陷入死一般的宁静,地上躺满了西罗盟人的尸体,还有一些瓦勒侍卫的。承德身边仅剩下了七八名侍卫,还几乎都带了伤。

  第36章

  我一直没从杀人的恐惧中恢复过来,任由承德抱着,几个人这么坐了一会儿,直到远方又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这次,马蹄声是从东边来的,众人都是一惊,承德急忙抱了我掩到一个帐篷的后面。十多骑奔入营地之中,显然这里的血腥场面也让来人有些心惊。

  “赶紧四处搜救主子!”一人深沉喝道,却是奉善的声音。

  我心中大喜,看承德脸上也是一松,他抱着我从帐篷后走出,淡淡说道:“不用了,我在这里。”

  奉善看到承德现身,也是满脸的惊喜,急忙翻身下马,跪倒在承德身边,其余马上的人也急忙翻了下来,一起拜倒在奉善身后。承德挥挥手,示意他们都起来,吩咐道:“把这些人都埋了吧,我看着碍眼。”然后淡淡看了奉善一眼,拉着我缓步向营外走去,直走到了一个缓坡上才停了下来,闭上眼睛深吸了几口气,似乎也想把刚才的血腥呼出体外。我回头,看见奉善在后面静静地跟了过来。

  “主子恕罪,奉善来晚了。”奉善复又跪下说道。

  “怎么回事?西罗盟人怎么会找到这里?”承德冷冷问道。

  “郡主那边传来的消息,大皇子好像和西罗盟人之间定了个秘密的协议,郡主怕主子出了意外,才命奉善带了人来接应主子,没想到还是晚来了一步。”

  郡主?难道说的是承德的母亲贺兰郡主么?

  承德冷哼一声,说道:“老大真是急疯了,竟然敢联合了西罗盟人来杀我,他就不怕老爷子知道?”奉善沉默不语,静静地跪在地上。

  “这次西罗盟人竟能绕过大军过来,恐怕是军中有人捣鬼,看来军中还有些老大的人。”承德冷冷说道,看了一眼奉善,说道,“起来吧。母亲还带了什么话?”

  奉善站起身来,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之色,看了看我,这才低声说道:“郡主只让主子小心安全,别的没有交代。”

  承德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经过晚上这场厮杀,众人心里都有些后怕,虽然承德嘴上不说,可我也能看出他的心情有些不好,也许,繁都要远比这草原上凶险。

  第二日,众人没有再赶路,反而调转了马头回去找大军,毕竟在那里,承贤做小动作的难度要大一些。

  回到大军之中,承德又恢复了大将军的身份。我只觉得心里有些怅然,想起了死在我刀下的诺顿王,想起了他倒下前说的那句话,还有他求我的那件事情。

  “荣儿,怎么这么老实了?”承德从大帐外进来,轻笑着问我。

  我看了看一身戎装的承德,笑了笑,上前帮他脱身上的盔甲,轻声说道,“我在想黛莲娜。”

  承德闻言怔了怔。

  “她是不是非死不可?”我低声问道。

  承德转回身看我,半晌才叹息道:“荣儿,心太软只会让自己陷入绝境。”

  我点头,抬头冲着承德笑了笑,却有些勉强,“我知道。”

  承德笑笑,然后又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说道:“要不我就娶了她?反正她长得也确实美貌,啊——”承德夸张地惨叫,笑嘻嘻地看我。

  我又在承德的身上掐了一把,恶狠狠地说道:“你要是再敢招惹别的女人,我就咬死你!”

  承德笑,把脸凑到我的眼前,说道:“咬吧。”

  我看着他那张俊脸,一时恨得牙痒痒。

  “主子,拢月到了。”帐外突然传来奉善的声音。

  承德恢复了正经,脸上的笑容淡去,淡淡说道:“让她进来吧。”

  话音落地,一个身影从帐外闪进,淡定地站在门口,冲着承德行了一礼:“拢月见过主子。”

  是个女人,我惊讶地向她看去。她身上虽然穿了男装,可一看模样就知道她是个年轻女子了,不过二十来岁模样,相貌虽算不上绝美,可是却有一股很清丽的感觉。

  “起来吧。”承德说道,看了我一眼,又对她说道,“以后你就跟在楚杨身边,回繁都后再换身份。”

  “拢月知道。”那女子沉声答道。

  “先下去吧,别让人看出你的身份。”承德冷声说道,那女子应了一声便退出了帐外,只剩下我有些糊涂地看着承德。

  承德看我的样子笑了笑,说道:“不明白了?”

  我诚实地点头,承德笑着摇了摇头,“平时看你也算机灵啊,怎么这个都想不透。”

  “什么叫到了繁都再换身份?”我问道。

  承德看着我,叹了口气,这才轻声说道:“你以为这军中的人都是瞎子么?我连出征都带在身边的女人,承贤怎么会不知道?即便他想不到会是你,也会有所疑心的。到了繁都必然会有人打你的主意,到时候我要是藏着你不见人,恐怕更惹他们的怀疑,所以——”

  “所以你就找了个人来代替我,等到繁都的时候让人们见到的是她,以为她是你带在身边的女人?”

  承德点点头,在我唇上轻点一下,笑道:“聪明。”

  “可是,可是你这军中的将领都见过我啊,不会穿帮么?”

  承德笑道:“他们都是军方的人,回到繁都之后自会被派到别的地方,再说就算他们留在繁都,也不会去见你,要见你的恐怕是宫中的人了,当然不会穿帮。”

  我这才放心地点头,却突然又想起点什么,拢月、挽月、浣月,怎么和我原来身边的宫女名字这么像,像一家子似的,我瞥了瞥承德,突然问道:“她跟挽月是一起的?”

  承德一愣,随即笑道:“什么挽月?”

  我看着他那样子,心道你就装吧,我看你怎么装。

  “你不知道挽月是谁?”我冷冷问道。

  承德笑笑,伸手过来把我束起的头发放下,轻声答道:“知道,我不瞒你,挽月的确是我手里的人。”

  “这么说她们还都是月字辈的了?”我问道。

  承德一愣:“月字辈?”随即笑着点了点头,说道,“算是吧。”

  大军又行了两日,已是到了格黛尔草原的边缘,远处起伏的绵山已经在视线中。我回头看看后面的大草原,一时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感觉。

  才不过两个月的时间,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看到蜿蜒行进中的大军,我竟鬼使神差般地纵马来到黛莲娜的马车旁。自从黛莲娜被送到瓦勒军营后我就没见过她,而今天却突然想过来看看。虽然没有问过承德,不过也感觉到他似乎就要在这几天对黛莲娜下手了。

  人们都知道我是承德身边的人,倒也没有人拦我。跳上她的马车,掀起车帘,看到一脸惊慌的阿雅其,她看到我先惊后喜,叫道:“花不脱!”

  我点了点头,看向倚靠在里面的黛莲娜,苍白的脸上几乎不见血色,再也不是那个一身红衣的娇艳女子。

  黛莲娜原本闭着眼睛倚在那里,听见阿雅其的声音,抬眼向我冷漠地看了看,然后又闭上了眼睛。

  “花不脱,你救救公主吧,她已经好几天没有吃东西了。”阿雅其说道,一脸的焦急。

  “不吃东西?为什么不早说?”

  “公主她——”

  “闭嘴,阿雅其。”黛莲娜喝道。

  我看了看黛莲娜,犹豫要不要把诺顿王的事情告诉她。

  “黛莲娜,你不用这个样子,我看你也不怎么顺眼,东西你爱吃不吃。”我冷冷说道,“我来只不过是有件事情想告诉你,诺顿王死了。”

  黛莲娜周身一震,猛地睁开眼睛,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把身体重新靠向车壁,闭上眼睛别过头去,缓缓说道:“他早就该死了。”泪水却从她的眼角流下,滑过她苍白的脸颊,无声地滴落在衣衫上。

  这对男女之间的关系,我真的搞不懂了。

  “他临死的时候求我来放了你。”我说道。

  黛莲娜没有动静,死一般地坐在那里。看到她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我心里一股怒气升起,说道:“你自己到底想怎么样?倒是说啊!”

  黛莲娜笑了,带着满脸的泪水,“我想怎么样?哈哈,我想怎么样?”黛莲娜的脸上显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红色,她笑得很厉害,似乎听到了一个很可笑的笑话。

  她的笑,让我有些恼羞成怒,我也没有开口,只冷冷地看着她。

  “我什么时候可以给自己做主了?”黛莲娜笑道,“西罗盟人来了,我那软弱的父王把我送给了诺顿王。西罗盟人走了,他又把我送给了瓦勒王子。哈哈,你说,我想怎么样?”

  “你爱他么?”我突然问道。

  “爱?”黛莲娜惨笑道,“能爱么?国仇家恨,爱算什么?”

  “那你为什么还要帮他来骗我们?”我问道。既然心中还有家国,为什么又会甘心被诺顿王利用?

  黛莲娜冷笑一声,说道:“你们?瓦勒人?你们比他们又强了多少?不过也是看中了我们的草原罢了,也只有我那愚蠢的父王看不透你们的狼子野心吧。”

  我说不出话来,因为她没有说错,瓦勒人来这里,的确也没有安什么好心。看着闭眼倚在那里的黛莲娜,又看了看红着眼睛的阿雅其,我突然做出了一个很愚蠢的决定,我要放了她们,放她们回到草原。

  “我会放了你们。”我淡淡说道。看到黛莲娜震惊的眼神,我笑了,突然觉得心中的一块石头落地,顿时轻松了不少。“你得答应我,这草原上再也没有了黛莲娜公主。”

  好半晌,黛莲娜才缓缓点头。“为什么放了我们?”黛莲娜突然问道。

  为什么放了她们?我自己也不知道,不再理会身后的两人,钻出车外,跳下了马车。

****

  我终于放走了黛莲娜,在临近瓦勒边界的一个城镇上。对于跑路这事我颇有心得,知道越是人多的地方越好跑路,而且我还交代她们先不要往草原上跑,最好能先去瓦勒转一圈,如果不怕辛苦的话,还可以去南边的大周玩玩,就当公费旅游了,钱我来掏。

  送她们走的时候,阿雅其眼睛又红了,眼泪汪汪地看着我,就差给我跪下磕头了。黛莲娜倒还算冷静,不过表情也不是那么冷漠了,只不过脸色依旧苍白。

  “花不脱,你一定是真神身边的侍女,你……”阿雅其又要煽情,我忙止住她的话,可别了,又是侍女,难不成我这辈子就是侍女的命了?我还上帝身边的天使呢!

  “趁黑快走,记得先躲起来,别只知道傻跑。”我低声交代道。

  黛莲娜和阿雅其点了点头,我把肩上的包袱摘下来递给阿雅其:“记住,为自己活着。实在被人追的时候,就先一个人跑,跑一个是一个。”

  阿雅其有些尴尬地看看我,又心虚地看看黛莲娜,没想到黛莲娜的脸上竟有些笑意。

  “走吧。”我推了推她们。

  她们往前走了两步,黛莲娜突然停了下来,回头看了看我,低声说道:“谢谢你。”说完,没等我回话就转身快步往前走去。

  我看了看阿雅其背后的包袱,“哎”了一声,阿雅其停下,回头看我,以为我还有话要交代,我想了想,咬了咬牙,说道:“走吧,没事。”阿雅其这才急忙转回身去追赶黛莲娜。

  看到她们走远,我虚给自己一个嘴巴。其实我刚才想说的是,那金子可都是我的私房钱,省着点花,如果以后还能再见到的话,记得还给我,不要利息。后来一寻思,既然人情都送了,就送个大的吧。

  偷偷放走了赫裢公主,还剩下一个瓦勒王子需要我去善后,我有些怵怎么和承德说,也拿不准他知道后会是什么反应。

  这次瓦勒征用的是人家这里的驿馆,总算不用再住帐篷了。我悄悄地摸进承德的房间,里面一片雾气,承德那厮正泡在浴桶里自在着呢。

  “荣儿?”他轻声问道,没有回头。

  “是我。”我嘿嘿笑道,不用他支使就主动地拿了澡巾轻轻地给他擦起了后背,谁让你做了亏心事呢,我现在充分理解了什么叫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承德也略有些意外,想以前进帐后我什么时候伺候过他啊?向来都是把他当小弟使,今天突然转了性,他好像也有些不适应,回过头来挑着眼睛看我。

  “嘿嘿,嘿嘿。”我一个劲地傻笑,拿起水瓢舀了些水淋在他的后背上,讨好道,“你皮肤真好,跟女人似的。”

  承德挑挑眉毛:“女人?”

  “啊,不是,比女人的好。”我忙改口道。知道这里的男人最不喜欢自己被人比做女人,顺手还在承德的背上摸了一把,吃点豆腐。

  承德笑,雾气腾腾中,唯他的眼睛亮得惊人,“荣儿,你有事。”

  “嗯?事?没事,没事,嘿嘿。”我忙干笑,说道,“我能有什么事啊?”

  承德转回头去,靠在浴桶上,笑着说道:“过来搓前边。”

  我做了亏心事,自然不敢违背他,一路小跑地绕到他身前,开始给他搓前面,完全忘了他前面明明可以自己够得到,凭什么让我来擦。承德这厮也会享受,闭了眼睛,嘴角上挑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舒服得就差哼出声来了。

  “承德?”我心虚地看着承德。

  “嗯?”他懒洋洋地开口。

  “我爱你。”我说。

  他笑笑,依旧闭着眼睛倚在那里,微微点头,“我知道。”

  “我想和你在一起。”我轻声说。

  承德依旧闭着点头,“我也是。”

  “我会不会给你带来很多麻烦?”我问。

  “会。”承德轻叹一口气道,随即又咧咧嘴,说道,“不过我不怕。”

  “真的?”

  他点头,手已经抓住了我的手,在他胸口轻轻揉了揉,就缓缓地带着我的手往下滑去。这浴桶本来就高,为了就着他,我几乎都已经趴在了桶沿上。

  “什么麻烦都不怕?”我还有些不放心。

  承德笑了,还是闭着眼睛点头。

  “我把黛莲娜给放了。”我突然说道。

  承德猛地睁开眼睛,直直地看着我,他原本抓着我的手已经慢慢滑到了小腹处,他这一惊,胳膊一使劲,把我的手往身侧一带,我那趴在浴桶上的身体顿时保持不住平衡,大头朝下就往水里栽了下去。

  等他从水里捞起我来的时候,我已喝了好几口他的洗澡水。

  “呸——呸——”我往外吐着嘴里的洗澡水,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怒道,“太欺负人了吧?想淹死我啊!”

  承德半眯着眼睛看我,淡淡说道:“荣儿,你少恶人先告状。”

  我一看伎俩被他看穿了,忙换了副嘴脸,讨好道:“我帮你洗澡?”说着就开始在他身上上下动手。承德抓住我的手固定在他胸前,一脸严肃地看着我,我看混不过去,只得老实地低下了头,用极其可怜、诚恳的语气说道:“我错了,我知道我错了。”

  “我让她死,是为了你。”承德说。

  “我知道。”我低头认错。

  “你放了她就可能给咱们留下了祸根。”

  “我知道。”我点头,伸嘴去亲承德的嘴角。

  承德侧头避过,继续说道:“你把人给我放了,老爷子管我要人,我怎么办?”

  “就说她跑了呗。”

  承德苦笑,“有人信吗?老大那里正想找我的小辫子呢。”

  “那就嫁祸到老大身上,就说他派人劫走了呗,到时候让老爷子向他要人去。”我说道。

  “哦?”承德眼中闪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

  “我都和黛莲娜交代好了,万一被抓了,就说是承贤劫走的她,就是因为不想让你和赫裢联姻,反正这也挺符合他的做法的。”我小声说道,不敢抬头去看承德,生怕再看到他一脸严肃的样子。

  好半天承德都没有说话,我正有些奇怪,就感觉到他胸口微微的震动,我纳闷地抬头,看见承德忍着笑意的脸。

  “荣儿,你还真对我的胃口。”承德笑道。

  我有些糊涂,不明白他的意思。

  “只希望黛莲娜别像你一样没用,刚跑没多远就被人抓住。”承德低声笑道,看我还是一脸迷糊的样子,又笑道,“等一会儿吧,一会儿就应该有信了。”

  片刻之后,外面就听见有人大声喊道:“有刺客!”

  第37章

  刺客?我一下子从浴桶中蹿起来,这就要往外爬,承德从身后一把拽住我:“干吗?”

  干吗?刺客啊!当然是先躲起来啦!能做刺客的都不是小角色啊,咱们这里可是人家要找的正主啊,好汉还不吃眼前亏呢!我瞪他一眼,看他还是一脸悠闲地坐在那里,也觉出有些不对劲,狐疑地看了看他。

  “又想往床底下钻?”承德调笑道。

  “那怎么办?”

  “等着。”承德轻笑道。

  外面乱了一阵,已经有些侍卫冲进这个院子来保护承德,透过窗子,我模糊地看到外面火把通亮,人声嘈杂。

  过了片刻,就听见有人在门外大声禀道:“大将军,黛莲娜公主不见了!”

  承德冲我挤了挤眼睛,突然冲着门外怒道:“不见了?怎么回事?”

  “有刺客混入驿馆,劫走了黛莲娜公主。”外面的那人颤声禀道。

  “一群废物!还不快去搜救公主!”

  门外的人急忙应声走了,只剩下了一伙侍卫守在院子里,听到承德发怒,一点动静也不敢出,直直地在外面站着。

  “都下去吧,还守在这里做什么!”承德冷声说道。

  等外面的人都走利索了,我这才回过味来,傻呆呆地看着承德,“你?”

  承德冲我得意地笑笑,“你戏只做一半,我得替你演全了啊。”

  浴桶中的水已有些凉了,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承德忙把我从桶里抱了出来,也不擦自己身上的水,只解了我身上的湿衣服,用毯子裹住我往床上一丢,这才去擦自己身上的水。

  “你知道我去偷放黛莲娜?”

  他回头看我,挑挑嘴角:“你说呢?”

  “那你刚才都是装的?”我暗暗咬牙说道。

  “不然怎么能让你这么听话呢。”他笑。

  “啊——”我狂叫着向他扑了上去……

****

  承德率领着瓦勒将领们入繁都的时候我没能在场,提前一天承德就已经让奉善把我偷偷地送进了繁都。他说要是和他一起进城的话太惹眼,哪怕我装扮成他身边的小兵也不行,虽然可以穿着盔甲,可是毕竟还要露出脸来,而且还要高坐在马上让人看,所以不管我是软磨硬泡还是威胁利诱,他就是不肯松口,只让拢月换了我的身份,和他一起入城。我很郁闷,不让我跟在他身边也就算了,干吗还非要拢月出来?

  好吧,我承认我是吃醋了,即便知道他对拢月一点意思也没有。

  跟着奉善出发之前,看着承德那不放心的样子,我觉得幸亏是在古代,不然他一定会选择直接把我打包空投到繁都里面去,而不是让奉善带我入城。

  因为没有和他一起入城,所以他的风光情形我没有看到,不过倒是听拢月回来说了当时的壮观景象,街道两旁挤满了人,比较夸张的是绝大部分都是大姑娘和小媳妇们,当一身白衣银甲的承德纵马进城的时候,女人们都疯狂了,尖叫的、哭泣的,还有晕过去的,拢月还说幸亏我没在场,不然一定会被她们的尖叫声震下马去的。我听了觉得有些不敢相信,这瓦勒的女子咋就这么大胆呢?我还问了拢月,有没有女人向承德扔鲜花水果什么的,拢月摇了摇头,说没有,我这里刚要松一口气,拢月又说,不过倒是有很多姑娘们向承德扔手帕。

  哼,我几乎能想象到当时承德挑着他那桃花眼得意扬扬地四处扫视的情景,难怪不肯让我和他一起入城!我恨恨地用指甲在桌上虚挠了几把,好你个承德,等你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可一连好几天我连承德的影子都没有看到,知道他回来后会有很多事情,比如得去见皇帝啊,交兵权啊,祭天啊,见见贵妃老妈啊,又或者是去见见以前的老相好啊,可是这么多天见不到他,心里还真是不习惯。

  入繁都后,我又住进了原来的那个小院,这才知道原来这里竟是承德王府深处的一个小院,问奉善,他说承德交代了,藏在别的地方反而不如这里安全,有事也好有个照应。

  我本来就是一个闲不住的人,如今在这小院里一待,谁也不能见,哪儿也不能去,每天开门看见的不是轻轻淡淡的拢月,就是一脸严肃的奉善,我真觉得自己无聊得都要长毛了,连打个麻将都三缺一啊!两个字形容:“郁闷”!

  开始两天还只是觉得郁闷,可是后来竟然开始有些害怕,怕自己会一直这么待下去。想到自己的身份,再想想承德的身份,即便他爱我又能怎么办?我恐怕也永远不能和他一起走到阳光底下,难道我就只能偷偷地躲在这个小院子里等着承德的到来么?

  秋天的云很少,天空怎么看都是蓝得晃眼,我心里跟长了草一般,只想逃出这个小院子,想去找找胡姐姐,想去看看唐萱儿夫妻,趁着拢月不注意,刚摸到门口,就碰到一脸黑黑的奉善。

  “请姑娘耐心等主子回来,主子……”

  “忙完后自然会来看姑娘。”我接口道,看着奉善的那张黑脸,只能翻白眼,他这话我都不知道听了几遍了。

  “我又不是想跑,我只是想出去转转,不行你陪我也可以啊。”我讨好般地说道。

  奉善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摇头。

  “我装扮成男人也不行么?我都在这儿憋了六天了,我去找你主子也不行啊?”我有些要翻脸了。

  “主子已经派人捎回口信来了,说他一切都好,忙完了自然会回来。”奉善还是面无表情。

  是的,承德是让人送回过口信来,虽说是给拢月的,可我也知道他是给我的,极简单的几句话,只说他要留在宫中陪父皇和母妃,一切安好。

  看来奉善这关我是过不了了,刚一转身,拢月也跟了过来,这回可好,更别想出去了。我回到屋子里转了一圈,只觉得心里更加烦躁,一咬牙,抓起把太师椅就往屋外搬,拢月一看这样,急忙过来接我手中的椅子,我没给她,仍自己一个人“吭哧吭哧”地搬到墙边放好,爬了上去。

  “放心,我又不跑,我只是憋得难受,想看看外面是什么样子。”我冷冷说道。

  拢月有些为难地看着我,我没有理她,踮了脚扒在墙头上使劲地伸着脖子往外看去。不看还好,一看心里更憋屈,只见外面除了有条过道之外还是墙头,晕死!别说看什么风景,连王府的隔壁都看不过去!

  有些颓然地坐回到椅子上,我只觉得全身都没了力气,以前也曾被这么圈着过,可是却不曾有过这样的感觉,那时候总是想着该怎么跑路,怎么出去闯荡江湖,怎么出去吃喝玩乐,所以虽然被困着,可是心里却欢实得很。而如今,守着这院子,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跑路么?那承德怎么办?

  想想就觉得郁闷,本来打算来这里风风光光地玩上一年,可是一个不小心就被承德用情捆了个结结实实。

  承德这个家伙,够狡猾狡猾的!

  很多事情不能想,想多了也只是给自己找别扭,所以吃过晚饭没一会儿,我就去床上卧着去了,还是睡觉吧,睡着了就不用想了。

  迷迷糊糊睡到半夜,觉得身后多了个人,勉强睁开眼睛一看,好么,自己像个抱枕一样被承德抱在怀里,动一动都困难。

  我扭了扭身体,惊醒了身后的承德。

  “怎么了?”他含糊问道。

  “什么时候回来的?”我轻声问。

  承德睁开眼睛,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有一会儿了,天还早,怎么就醒了?”

  “睡不着了。”

  静了片刻,听不见承德的动静,我回头,看他闭着眼睛,仿佛又睡着了。本来有一肚子的话想要和他说,可看他困成这个样子,有些不忍心叫他了,只得自己又转回身去,轻轻地叹了口气。

  “叹什么气?”承德突然轻声问道,我这才知道他并没有睡着。

  “情况怎么样?”我忍不住问道。

  “还好,封了王。”

  “黛莲娜的事情呢?处理好了?”我问。

  “嗯,没事了。”承德低声说道,“老大也没找麻烦,可能是怕我把他勾结诺顿王的事情捅出来吧。”

  我犹豫了一下,轻声问道:“那……我呢?”

  “你?”承德轻笑,低笑道,“也没事。”

  我回头,看着承德,看见他浅笑的眉眼中掩藏不住的倦意,心里更加犹豫,要不要和他把一切都说清楚,还是就这么藏在我自己的心里?

  我咬了咬牙,决定还是说了吧,干吗不把话都放到明面上来?难道两个人的心思还要猜来猜去的?

  “承德。”

  “嗯?”

  “我有话想要告诉你。”我说道。

  “我听着呢,你说吧。”承德漫不经心地答道,用下巴轻轻蹭了蹭我的肩膀。

  “这几天见不到你,我想了很多……我们的身份实在太特殊了,即便现在宫里有一个假的福荣贵妃,我还是无法和你一起出现在阳光下,我很矛盾……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了,我承认,我喜欢你,我爱你,可是我一想到要让我躲在一个小院子里等着你来就觉得害怕,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你也知道我的脾气,我在这里待不下去,我会被憋疯的,就算有你的爱,我也会活不下去。”我一口气说完,不敢停下来,生怕自己一停下来了就再也张不开口了,只顾着把心里的一切都说出来,“而且你是有野心的,我知道,一旦你坐上了那个位置,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一个帝王真的会只爱一个女人么?就算你爱我一个,可是你的国家呢,你的大臣们呢?他们会同意你只爱一个躲在黑暗中的女人么?”

  总算把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觉得眼睛有些酸涩,喉咙里也哽得厉害。

  承德在我身后默然不语,好半晌,他才轻叹一口气道:“这几天就把你闷出这么多心思来?”

  我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不是这几天,很早以前就想了,在草原的时候还可以糊弄自己不想,可是到了这里,想不想都难了。”

  “荣儿,你信不信我?”承德突然问。

  我看着他,强笑道:“不信,你这人太狡猾,恐怕你把我卖了我还得帮你数钱数到手抽筋呢。”

  承德一愣,然后失笑出声,说道:“放心吧,不会手抽筋的,你哪里卖得了那么多钱!”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连和他斗嘴的力气都似没有了。

  承德用手顺了顺我的头发,柔声说道:“别自己乱想,你想的这一切,我早就想过了,也是在这床上想的。”

  承德顿了顿,看我一脸惊讶的样子,一脸的坏笑,说道:“傻丫头,你忘了,我可是在这床上第一次要的你。”

  他如此一说,我一下子想到了去草原之前的那几天,脸一下子就红了。

  “那日你没来之前,我就一个人坐在这床上,想了很多,也包括你想的那些事情。当时我就想,只要你随奉善一起过来,我就再不会放过你,不管是天堂还是地狱,我都要拉着你一起去。”承德低沉着声音说道,“我也早已想过我的荣儿如果见不到光,也就不是我要的荣儿了,所以,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光明正大地陪在我的身边。别急,荣儿,给我些时间,好么?”

  我看着承德,看着面前这个告诉我不管是去天堂还是入地狱都要带着我的男人,再也没有什么犹豫了,既然他能如此,我又有何畏惧?

  我转回身去,把身体缩在承德怀里,叹了口气,说道:“好吧,既然你如此说,我就上了你这艘贼船吧。你可要记得,我这里可是概不退货的,以后不要后悔才好。”

  承德低声笑笑,把我搂得更紧,静了片刻,听见他长舒了口气,轻声说道:“荣儿,给我生个孩子……好不好?”

  我只觉得心脏猛地紧了一下。

  “老大的王妃生了……是个儿子,我有些眼红了,就想荣儿给我生的儿子会是什么样子呢?”承德在背后喃喃道。

  孩子,我也能给他生孩子么?就用这个身体?我悄悄地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平稳了一下情绪,这才轻笑道:“应该难看不了,好歹我长得也算是清秀可人嘛!”

  承德在身后闷声而笑,我的心却被拧得几乎可以滴出水来。

  “承德,明天陪我去找一个人好不好?”

  “谁?”

  “回春医馆的胡姐姐。”

  “胡姐姐?宛城的那个?”承德问。

  “嗯,好不好?”我问。

  “……”

  “求你了。”

  “……”

  “去不去?不去我自己去!”我怒道。

  “好吧。”承德轻声答道。

  跟着承德和奉善两人,找了半天才找到胡姐姐所说的“回春医馆”。店面不大,里面也没什么人,只一个上了年纪的老汉在里面坐着,看似大夫模样。

  “大夫,我要看病。”我走上前去,含糊说道。

  那老汉看了我一眼,一抬下巴,示意我坐下。

  “什么病?”他随口问道。

  “浑身上下脑袋疼。”我说道。话音刚落,屋里众人都是一愣,然后就听见承德闷声而笑,奉善看怪物似的看我,连那老汉也诧异地抬头看我。

  我冲着他嘿嘿一笑,接着说道:“头疼怎么办?”

  “头疼治头。”老汉淡淡答道。

  “脚疼呢?”我又问。

  “医脚。”他顿了顿,接着说道,“冒昧问一句,不知客官贵庚啊?”

  “二十不到,三十挂零,四十还出点头。”我笑道。

  老汉脸上显出一丝笑意,笑吟吟地看了看我,又看向我身后的承德和奉善。

  “他们是我朋友。”我解释道。

  老汉捋了捋下巴上少得可怜的几根胡子,站起身来,说了句,“请随我来。”

  我回头冲承德笑了一笑,忙跟着那老汉往后院走去,承德和奉善在身后也跟了过来。医馆后是个小小的院子,我正纳闷这么大个地方,胡姐姐能藏哪里呢,就看见那老汉不知道从哪里搬来了架梯子,搭在墙上就往上面爬,然后还冲我招招手,示意我也上去。

  我看了看承德,承德笑笑,伸手揽了我,纵身一跃就过了墙头。可是谁也没料到墙头这边压根就不是地面,贴着墙壁的是一个水池,我暗叫一声不好,身体已经随着承德落入了水中,唉,看来承德也不会水上漂的功夫啊!后面紧接着又听见“扑通”一声,原来是奉善也落入了水中。

  幸好水倒不深,只及我的胸口,可是身上却全都湿透了。早上拢月精心给我化的妆也全被水打湿,我用手一抹,彻底现了原形。

  那老汉还蹲在墙头上一脸无辜地看着我们,我怒道:“为什么不早说这边是水池?”

  他眨了眨眼睛,极其老实地回道:“小姐弄的,说是省得有些人自认为会点轻功就忘了怎么走路了,所以就在这边修了个水池。”

  小姐?胡姐姐?我无奈地翻了翻白眼,谁让自己跟着承德耍帅,还真是活该了。抬头看看承德,只见他略微皱了皱眉头,抱着我从水里跃起,几个轻点落到岸边。

  哇塞,原来他还真会水上漂啊,我一脸崇拜地看着承德。他拧了拧衣角的水,不发一言,脸色有些不好。

  “你会水上漂干吗刚才还要掉到水里?”我问。

  “一时大意。”承德轻轻答道,看我身上的衣服也已经湿透,剑眉又拧了拧,看向那老汉的目光又冷了几分。

  那老汉不慌不忙地从墙头的另一头绕了过来,这才领着我们往这个院子里走去。承德握了我的手也跟了上去,一路上只觉得有绵绵不断的热气持续从承德手上传来,我不解地抬头看他,他冲我轻轻一笑,柔声道:“别着凉。”

  “小姐,有人找您。”老汉在一个小屋外恭声说道。

  “又是谁啊?不是告诉你了吗,别什么人都往我这里带。”屋里传来胡姐姐有些不耐烦的声音。

  我心里大喜,忙应声道:“胡姐姐,是我啊。”

  屋里的人明显一愣,然后就看见门帘被挑开,一个穿了鹅黄色衣衫的女子从屋里探出头来,不是胡姐姐是谁?她一脸惊喜地看着我,随后又看到了我身侧的承德,脸上的笑容顿时有些僵,然后又看到承德身后的奉善,这回可好,胡姐姐脸上的笑容顿时变成了干笑。

  胡姐姐把我们让进屋里,看我衣服湿了,笑道:“小丫头,跟我到屋里换身衣服吧,这湿衣服穿久了会落病的。”说着不等我回答就拉了我往里屋走,看承德跟在后面也想进来,胡姐姐又笑道:“这位公子啊,您在外面等一等?”

  我笑着看了看承德,知道他是不放心我,说道:“没事,我跟着胡姐姐进去,你等我好了。”看他身上的衣衫也都湿着呢,回头又对胡姐姐说道:“麻烦胡姐姐也给他找身干净衣服吧。”

  胡姐姐笑笑,吩咐带我们进来的那个老汉去给承德和奉善找两身衣服,然后就拉着我进了里屋。里面看似是胡姐姐的卧房模样,摆设倒也精致,胡姐姐在后面把门掩好,又侧耳听了听,忙走到床前,把被褥掀开,打开床板,下面赫然露出一个洞口来。

  我傻在那里,原来秘道还真都是藏在床板下面啊!

  胡姐姐冲我招招手,示意我跟着她一起下去。我看了看下面那黑黝黝的洞口,又看看一脸紧张的胡姐姐,问道:“干吗?”

  “赶紧跑啊,这次可没法给他们下毒了,这两个人我都打不过,咱们还是跑的好吧。”胡姐姐低声说道,拉了我的手就要下去,“都怪你这个小丫头,尽给我惹事,看看你惹的这些货色,有一个好相与的吗?”

  我一听胡姐姐竟然也要跑路,忍不住笑出声来。胡姐姐一听我笑,有些愣了,她本来就是个极聪明的女子,看到我如此,一下子也就反应了过来,把床板放好,又从衣箱里掏出件衣服来给我,笑道:“都被你这丫头吓丢了神,都忘了你们是拉着手来的了,他是你的小相好吧?”

  瞧瞧,什么叫小相好啊,真难听。

  “胡姐姐,我有事求你。”我说道。

  胡姐姐看着我,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一下子抓住我的胳膊,把衣袖捋了上去。

  “好你个丫头,果真是因为这个来的啊。”胡姐姐笑道。

  我一看到她那副表情,就想到了她曾说过的点七八个守宫砂的事情,不禁大汗,知道她一定是误会了我的来意,忙笑道:“才不是你说的那事,我是想问问胡姐姐,又没有什么法子能让我换个相貌?”

  “换相貌?”她吃惊地问道。

  我点了点头,想要光明正大地跟在承德身边,身份倒还好说,可以伪造,可是这相貌呢,宫里的人一眼就能认出来我就是那个福荣公主,唯一的办法就是换了这张脸。

  胡姐姐深深地看了我两眼,轻声问道:“丫头,你从宫里偷跑出来怕被人认出来?”

  “所以我必须得换个样子,我总不能一直躲着藏着啊。”我说道。

  胡姐姐若有所思地想想,说道:“小丫头,这世上哪里有能让人换一张脸的法术?既然已经跑出来了,和你那小相好一起跑了不就得了,何必要换相貌?”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我能跑,承德怎么能跑?看胡姐姐也帮不上我,不由得想起现代的那些整容手术,唉,如果这里也有这个技术多好,换张脸,那还不跟玩似的。

  换好了衣服出来,承德还在外面等着,衣服没换,倒也干了,我都怀疑他是不是用了什么内功,把身上的衣服给烘干了。

  第38章

  告别了胡姐姐出来,我只觉得心里更沉了些,相貌是变不了了,难不成真的要做一只见不得光的老鼠?一想到这里我就郁闷,又想到胡姐姐给我切完脉后所说的话,心里更觉得冷。

  她说:“小丫头,我告诉你实话,上次在宫里给你切脉时没太注意,这次仔细察来,竟发现你的脉象我从没见过,像是一切都对,又像是一切都不对。恐怕我师叔回来了也说不清楚你这体质是怎么回事,所以说你究竟能不能受孕,我也说不清楚。”

  耳边又想起昨夜承德的话,他说:“荣儿,给我生个孩子吧。”

  我只觉得心里更乱,看看承德,只觉得心里压抑得更加厉害,竟有些喘不过气来。

  承德似发现了我不对劲,停下脚步,回头看我,笑道:“怎么了?荣儿。”

  “别叫我荣儿了,以后叫我楚杨吧。”我突然说道,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个来。

  承德微怔,然后挑了挑嘴角,摇了摇头。

  拐过街角,再出来时竟发现是另外一条热闹的街道,旁边一家酒肆正热闹。路过门口时,我忍不住停了停,抬头看了看匾上的三个大字,轻声问道:“什么字?”

  承德看了一眼,淡淡说道:“食为天”。

  “进去,进去,咱们去好好撮一顿!”我笑道,都到了门口了,还能错过不成。

  承德看了看我,淡淡笑了笑,说道:“回去吧,想吃什么让他们送过去好了。”

  一想承德说的也对,这里人多眼杂的,而且承德在这繁都知名度又这么高,万一要是被人认出了他,我倒还真是惹祸。我叹一口气,不舍地回头看了两眼那热闹的门口,转身跟了承德走,刚走了没两步,就听见身后一个低沉的男声叫道:“楚杨!”

  我僵住,身体一下子被那声音定在那里。承德握着我的手也是一僵,随后轻笑着转过身来,看向我的身后。

  我也转过身去,看见了穿一身深蓝色武士服的南宫越。两个月不见,只觉得他好像又高了些,脸上线条更加硬朗,稍带了些风霜之色。他的目光从我的脸上扫过,随后又落到我的手上,目光一紧,随即又闪了开去。

  我低头一看,承德那厮把我的手攥得正紧,不知怎的,我突然有一种偷情被别人抓到的感觉,竟然下意识地想去甩开承德的手。

  承德把手握得更紧,扬眉笑笑,看向南宫越,可眼底的温度却有些冷。

  南宫越看到了我和承德的小动作,嘴角绽出一丝讥讽的笑容。

  “南宫兄,有些日子没见了啊,最近可好?”承德笑道,表情甚是亲切自然,好像他和南宫越真的是什么好朋友似的。我不禁撇撇嘴,有些佩服这厮的表演能力。

  “还好,只跑了几趟江家而已。”南宫越淡淡说道。

  承德神色一凛,随即笑道:“还真是辛苦南宫兄了,不知道依依姑娘可好?”

  南宫越冷漠地点了点头,突然对我说道:“楚杨,我有些话要和你说。”

  自从见到南宫越,我心里就有些乱,要是说对他完全没有感觉,那简直就是骗天骗地骗自己,可是我既然已经选择了承德,就不应该去招惹他,所以我尽量让自己忘了南宫越,忘了我们之间相处的那段时光,就好像我们从来没有认识过一样。草原上的那段时间,我几乎已经让自己做到了,可是没想到,就在我认为自己能完全把南宫越归到朋友这个位置上的时候,他又出现了。

  再次见到南宫越,我发现自己的心跳频率还是会变化,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他。

  靠!难不成我骨子里也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我暗暗骂道。

  “楚杨跟我进来吧。”南宫越轻声说道,随即又对承德说道,“三殿下就先回去吧,一会儿楚杨想要回去,我自会把她送回去。”

  我一愣,南宫越竟然是想找我说些悄悄话,而且还点明了这话承德不能听。

  “什么要紧的事情啊,还这么神秘。”我干笑道,“他听听也不行?”

  南宫越看了我一眼,淡淡说道:“他不可以知道。”

  我没想到南宫越说话这么直截了当,这不成了明摆着要找碴了么?我为难地看向承德,没想到承德却笑了,他低头凑在我耳边低声笑道:“南宫兄也不是外人,他既然有话和你说,你就去吧,我回去等你,早点回来。”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估计正好能让南宫越听得清楚。

  承德说完举起我的手,在我反应过来之前放到他的唇边轻轻碰了一下,眼底都充满了柔情蜜意,然后挑眉看了一眼南宫越,淡淡笑笑,转身就走了。

  承德这家伙,他一定是故意的!我心虚地偷瞄了一眼南宫越,看他面无表情地转身往“食为天”里走去,忙小步跟了上去。

  自己心里纳闷,我没做过什么对不起南宫越的事情吧,为什么见了他就觉得好像欠他点什么呢?这感觉还真怪!我晃了晃脑袋,碎碎念道:楚杨啊楚杨,感情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你不欠他的,不欠他的!

  南宫越和“食为天”的关系显然不一般,那掌柜的一看见我们,自动就把我们引向了后院的一间静雅的小包间。

  再次和南宫越一个人独处,我觉得有些手足无措,平时闲不住的嘴巴好像也上了锁一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最近……还好?”

  南宫越看着我,摇了摇头,冷漠答道:“不好。”

  晕死,这位大哥还真诚实,我一问他就说不好,让我怎么再把这谈话继续下去?干脆我也闭了嘴,不再说话,屋里气氛顿时尴尬了起来。

  “和他去草原了?”南宫越问道。

  我点了点头,“嗯,刚回来没几天。”

  南宫越笑笑,笑容却有些苦涩:“在繁都没有你的动静,就觉得你可能和他一起去草原了。”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有老实地闭嘴。

  南宫越静静地看了我半晌,突然说道:“你最好不要和他在一起了。”

  我一时愣住,怎么也想不到他会突然说这个,不要我和承德在一起了?这像是南宫越说出来的话么?我疑惑地看向南宫越,他避开我的视线,没有开口。

  有些事情总得说清楚才好,我用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蛋,露出轻快的笑容,笑道:“南宫越,我喜欢他呢,怎么能不和他在一起?”

  南宫越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眼中闪出莫名的情绪,他静了片刻,淡淡说道:“楚杨,你现在并不快乐,刚才在外面看到你的时候,就发现你变了很多,不是以前那个楚杨了。”

  变了?心态是变了吧,再也无法让自己置身事外,再也无法以一个局外人的眼光去看待这一切。

  我笑了笑,伸手过去给了南宫越肩上一拳,笑道:“哪有那么多的快乐啊,我总不能整天在街上傻笑吧?还真以为我是傻妮子啊!”

  南宫越没有接我的茬,径自站起身来看向窗外,似乎犹豫了片刻,这才问道:“还打算回去么?”

  我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当初就是说要回去才会拒绝他,现在怎么和他说?告诉他我现在已经不想回去了么?是不是对他有些太残忍了?我想了想,既然已经是对不起他了,那就干脆再痛快些吧,大不了以后两不相见,忘干净了对谁都好。

  我抬起头来笑道:“反正现在不想回去,和承德在一起,我很开心。”

  南宫越身体僵了一下,这才回过头来看着我,眼中闪过一丝不忍,轻声说道:“听母亲说,你们那里的人是不可以近亲结婚的。”

  我点头,纳闷南宫越怎么说到了这个,婚姻法里貌似是说过近亲不能结婚啊,不过这和我没有什么关系吧,我和承德一个大周一个瓦勒,八竿子也打不到一起啊。

  南宫越抿了抿薄唇,说道:“你走后我又回山里了一趟,母亲告诉我一些事情,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你,告诉你了是好还是不好。”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如此说,我竟觉得心里有些慌,一种不安的感觉缓缓升起,我强笑道:“你什么时候说话也这么啰唆了,有什么事情直说不就得了。”

  南宫越还是停了一下,说道:“你知道你这个身体的母亲是花念奴,她原本是个江湖女子。”

  我点头,是的,上次听说过贵妃老妈曾经是个江湖奇女子,这又怎么了?我还是不明白这又怎么会扯到近亲上去。

  “花念奴的生身父亲是瓦勒的圣德皇帝。”南宫越说道,眼睛直直地看着我。

  我只觉得脑子有些晕,这里面的关系绕得我有些糊涂,我的贵妃老妈是瓦勒圣德皇帝留在民间的女儿?我觉得有些可笑,这还真成了电视剧中的狗血剧情了啊!

  “你是说贵妃老妈是瓦勒的公主?圣德皇帝留在民间的种?”我不敢相信地问道。

  南宫越默默点头:“虽然人们并不知道还有这么个公主,可是花念奴的确是圣德皇帝的女儿,她的母亲原是宛城的大家闺秀,在一次探亲途中被年轻时的圣德皇帝所劫,后来虽然逃了出来,却有了身孕,产下一女叫做花念奴。花念奴一落地就被偷偷送了人,所以后来才沦落江湖。她的母亲一直很内疚,曾托我的母亲帮她寻找失散的女儿。”

  “现在瓦勒的皇帝是圣德皇帝的儿子?也就是我母亲的哥哥或者弟弟?福荣的舅舅?”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声音竟有些发抖。

  “这些事情大家都不知道,除了我母亲。她说上次从宫里把你救出后,想过要把这些事情告诉你,可是觉得这些过去了也就过去了,再提也没有意义,她以为你以后不会再和瓦勒皇族有什么联系。”南宫越沉声说道。

  荒唐,太荒唐了!我只觉得这一切太过荒唐。

  “你在给我讲故事吧?”我笑问,只是脸上笑起来很是辛苦。

  南宫越默然不语,只静静地看着我。

  “这么说承德竟然成了我的表哥?”

  南宫越点了点头。

  突然间,我很想笑,觉得这剧情还真他奶奶的狗血!承德竟然成了我的表哥!我想下次见了他用不用酸酸地喊他一声“表哥”,也不知道他听到了会是什么表情。

  “表哥也没有什么,这里不也是讲究亲上加亲么!”我缓缓说道,语气坚定,不知道是说给南宫越听,还是说给自己听。看了看南宫越平静的面容,我笑道:“承德的老妈和老爸也是表兄妹呢,承德也不傻啊,估计也没有什么问题。”顿了一顿,又笑道,“幸好你没告诉我说承德成了我的长辈,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混下去了。”

  南宫越看了看我,说道:“只要你自己开心就好。”

  我冲他笑笑:“谢谢。”

  两人再待下去,竟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心里不禁有些怅然,即便以前曾是朋友,如今恐怕再也回不到朋友的位置上去了吧。

  “我想回去了。”我说。

  “我送你回去吧。”南宫越淡淡说道。

  我忙摇了摇头,笑道:“不用,不用,大白天的,我自己回去就好了。”说着就推门往外走,南宫越倒也没有再客气,连送都没有送出来。

  我刚走了几步,突然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只得又转身回去了,南宫越还站在窗口没有动弹,我不好意思地笑笑,说道:“要不你还是送我吧。”

  南宫越转身,有些不解地看着我。

  我有些尴尬:“我不认识回去的路。”

  南宫越一愣,笑了,走过来拉了我的手就往外走。看他拉我的手,我有些不自然,可是一看到他一脸的自然,就觉得自己的思想有些龌龊了,人家一定没有像我想的那么多。

  南宫越把我送到小院外,就走了。看到他高来高去的,我再一次对我们古人的轻功表达了衷心的敬仰之情。

  回到屋里,承德正坐在桌边自斟自饮,看到我进来,笑得一脸的灿烂。

  我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我想搬家。”

  “搬家?”

  “嗯!我可不想回自己的家也要墙上来墙上去的。”我说道,又想起被南宫越夹着做墙上飞的样子,郁闷,好好的为什么连正门都走不了!大白天的就要爬墙,这得爬到什么时候?

  承德桃花眼一挑,笑道:“又没人让你从墙上走。”

  从桌上飘来阵阵酒香,勾起了我肚中的馋虫,我冲着承德嘿嘿一笑,凑了过去。

  承德看看杯中的酒,又看看我,笑得有些无奈,问道:“想喝?”

  我忙点头,肚子也有些饿了,于是不客气地坐下又吃又喝。承德看着我狼吞虎咽的样子,故意皱眉说道:“公主,请你注意自己的仪态!”

  我冲他咧嘴笑笑:“看不惯别看,吃饭就是吃饭,哪儿那么多闲事?”说完还端起承德的酒杯喝了一口酒,只觉得火热的一条线顺着嗓子就滑了下去,呵,这酒还真烈!我又是挤眼又是咧嘴,惹得承德一阵嘲笑。

  我不理他,继续吃我的,喝我的,好像听谁说过,其实吃喝也是一种化解压力的办法,果然吃起东西来,心里的郁闷少了不少。

  承德还笑吟吟地看着我,我突然想起一个闺中损友说过的话,她说:和楚杨一起吃饭的时候千万不要让她喝酒,如果万一她要是喝了,你一定要在她喝醉之前把自己灌醉!我一直不太明白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别喝了,荣儿,这酒烈!”承德说道,伸过手来夺我的杯子,我忙闪过他的手,说道:“没事,你还不放心我的酒量?这点算什么啊。”

  我喝得正起劲,当然不肯把酒还给承德。

  “我告诉你啊!”我冲着承德笑道,只觉得心情好得很,压在心里好几天的事情好像都没有了,“我喝酒很有分寸的!”

  “我妈说过,女孩子不能在外面喝酒的,尤其不能和男人在外面喝酒。”我往嘴里又灌了口酒,接着笑道,“其实我刚才在外面就想喝酒了,可是我一直记得我老妈说的话,她的话我可不敢不听,她说我要是给她丢人,她就把我腿给打折了。”

  “荣儿,别喝了,乖,听话。”承德柔声说道。

  我只觉得头有些晕了,可是却感到很舒服,忙把酒坛子抱在怀里,摇了摇头:“你放心,我没有喝多。”

  看承德还盯着我,我有些怒了,说道:“你听见没有?我没有喝多!”

  终于看到承德点了点头,我这才放下心来,又笑道:“我告诉你啊,其实谁喝多了要是撒酒疯的话,那她一定是装的,脑袋清醒着呢,说的什么心里清楚得很。”

  又往口里灌了口酒,突然觉得怀里抱的坛子没了:“酒呢?给我!”

  “你知道我心里有多郁闷么?”我扯过承德的衣领,说道,“他说让我给他生孩子呢,可是,你知道么?我好像根本就生不出来啊,这个身体根本就生不出来啊。”

  “我……告诉你个秘密啊,呵呵,我根本就不是什么福荣公主,我只不过是用的她的身体,咱们可是灵魂穿越呢,可以回去的呢,只要丁小仙来了,咱们就可以回去了,哈哈。”

  只觉得眼前这个人身体一震,我晃了晃脑袋,只觉得看得更不清楚。

  “南宫越?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走了么?你别怨我啊,其实说实话,我也挺动心的呢,嘻嘻,你说我是不是个大色女啊?”

  “南宫越”也不肯说话,只把我扶起来就往床边走。我忙往后拖身子,急道:“这可不行,咱们喝酒是喝酒的,可不能酒后乱性,可不能……酒后……乱性。”

  “南宫越”的脸色好像有些青,抿着嘴不肯说话。

  “其实开始的时候我没有喜欢他,嘻嘻,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就喜欢上了,所以我和你说我没打算留在这里的时候说的是实话,我开始真的没有打算留在这里的,呵呵,可是到后来我就控制不住自己了。”

  突然间,心里觉得委屈得不行,眼泪忍不住就流了下来。“我知道我要是和他在一起的话,简直就是不可能的,可是我还是管不住自己啊,嗯?南宫越,你说我是不是有病?论相貌,论武功,你都不比他差啊,我怎么就上了他的贼船了呢?你早干吗去了?要是和你在一起,我就不会有这么多的烦心事吧?你说话啊,怎么就不说话了?”

  “南宫越”还是不肯说话,我笑了,他一定还是在生气呢,就笑道:“别这么小气了,我不就是和他走了吗。”

  他不说话,一下子把我打横抱起。

  “我想家,我很想家,呜呜。”我很没出息地哭了起来,“我想我爸我妈了,我要是留在这里,我就会很久很久见不到他们了,可是我要是回去,我就见不到承德,我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别说了,睡觉!”他狠狠说道。

  “他要是以后做了皇帝怎么办?我是不是还得进他的后宫?靠!我才不要和别人共用一个丈夫,想着就腻歪啊!南宫越,到时候你再来接我好不好?如果他要是再有别的女人,我就跟你跑,怎么样?”

  对啊,到时候我也可以不要他的啊,想到这儿我又笑了,笑嘻嘻地对“南宫越”说道:“到时候我再跑,嘿嘿,咱们不告诉他。”

  “好,不告诉他。”他轻声说道。

  我这才放下心来,把头埋进他的怀里,睡了过去。

  第39章

  再睁开眼的时候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稍微动了动才觉得脑浆子像成块了似的疼。怎么脖子也这么难受?侧头一看才发现,原来枕的不是枕头,而是承德的胳膊。

  承德好像感觉到了我的动作,睁开了眼睛看向我,眼中有些血丝,一看就是休息不好。

  “醒了?”他问,声音有些沙哑。

  一点头就觉得头疼,所以也不想动,只在喉咙里“嗯”了一声,本来想说他废话,可是觉得还得张嘴,实在懒得动嘴皮子,就算了。

  “你酒品实在太差。”承德说道,转过头去继续看着帐顶发呆。

  “我知道,你不该让我喝酒。”我说道。

  “知道自己都说了什么酒话么?”承德轻声问道。

  我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说道:“知道。”

  承德有些讶异,又转过头来看我,嘴角扯了扯,终于忍住没有开口。

  我笑了,说道:“我向来是会借酒撒疯的,开始的时候我没告诉你?”

  承德怔了怔,吐了口气,说道:“告诉了。”

  “有些话我不敢说,所以也只得借了酒来说,干这事又不是第一回了。”我笑道。

  “以前还有?”承德语气中掩不住的惊奇。

  “嗯,比如我以前的同学借了我的钱不还,我又不好意思要,一般就会趁着醉酒的时候说出来的。又或者是有人惹了我,我平时不敢发火,也会趁着醉酒撒撒气,然后醒了以后再装糊涂。”我一本正经地说道。

  承德有些呆地看着我,半晌,也长叹一口气,说道:“你还真诚实。”

  “多谢夸奖。”我笑道。

  两人静静地躺了片刻,承德突然问道:“现在很不快乐?”

  我撑起身子看了看他,“现在你带给我的困惑比快乐要多了。”

  “你说你是借尸还魂,真的有这种事情?”承德问。

  借尸还魂?说的不太准确,不过我也不想去纠正承德的错误,因为本质上也没有什么区别。

  “你见过我这样的公主么?”我问。

  “从没见过。”承德低声说道,顿了顿,又问道,“打算要走?”

  “……有可能。”我说道,又重新躺回床上。

  承德猛地从床上撑起身子,把我圈牢在床上。他剑眉拧起,眼中闪过一丝悲愤,恨恨说道:“有我还不足以让你留下来?”

  我看着面前眉目深刻的承德,手不自觉地抚上他的脸,缓缓闭上眼睛,用手摹画他的五官,我要把他的样子记入脑海,刻进心里,哪怕以后再也不会见他,我也会清晰地想起他的一切一切。

  心虽痛,却是从没有过的冷静,甚至自己都感到现在的自己理智得让人害怕。

  “爱情不能替代一切,让我用一切换你的爱,换我们看不到的未来,这个赌局我赌不起。”我幽幽说道。

  承德的手把我的手臂攥得更紧,痛,可是却不及心痛。

  “荣儿,你有心么?”承德嘶声说道。

  心?我苦笑,现在还有么?心早已经放到了他那里,自己现在怎么还会有心?

  “承德,我很自私,我没法和那么多女人一起分享你,也无法说服自己守在宫里等着你临幸,我要的,是全部的你。”

  “我可以,我可以只宠你一个,不去碰别的女人。”

  心里拧得厉害,脸上却笑了出来,“我不能生孩子的,呵呵,你怎么办?难道要断后么?”

  承德停了停,恨声说道:“不用你给我生孩子,孩子自然有别人来生。”

  我笑了,说道:“你都糊涂了?你不去碰别的女人怎么会生出孩子?如果和别的女人生了孩子,又怎么可以说只宠我一个?”

  “荣儿,你别逼我。”

  逼他?我苦笑,我去逼他,谁又在逼我?

  我静静地看着承德,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眉头一直拧着,略显单薄的嘴唇抿起,唯独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似比往常更加晶亮,正死死地盯着我。好半晌,承德脸上的表情渐渐松了下来,倏地笑了,眉眼飞扬,嘴角弯起一抹自信的笑,说道:“荣儿,你以为你就轻易走得了么?我不想放的人,谁也弄不走。”

  我低叹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不想再和他争论这个话题。

  “我昨天有没有告诉你咱们还算亲戚呢?”我突然问道。

  承德一愣,疑惑地看着我。

  我笑了,说道:“看来我喝的还是不够多啊,都忘了告诉你了,我的贵妃老妈是瓦勒圣德帝,嗯,也就是你的皇帝爷爷的私生女,所以在血缘上来说,咱们应该算是表兄妹吧。”

  承德僵在那里,一时没有反应,只死死地看着我,我笑了,我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不也是这个反应么?

  好半天,承德才回过神来,幽幽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我点了点头,想起来和南宫越分别时,他还曾给了我一个白玉扳指,就忙从荷包里掏出来递给承德,当时南宫越说是圣德帝给贵妃老妈的信物,本来想交给我贵妃老妈的,现在只得给我了。

  “这个是我贵妃老妈的信物,应该是你们瓦勒皇家的东西吧。”

  承德接过扳指细看,陷入沉思之中,突然间,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和狂热,惊喜地问道:“你的母亲是南静?”

  南静?哪里又出来一个南静?我有些糊涂,贵妃老妈不是叫做花念奴么?

  “呵,我都糊涂了,你哪里知道,你又不是真的福荣公主。”承德笑道,突然从床上爬起来,两步蹿了下去,在屋里踱起步来。

  我有些傻地看着承德,想不透他知道这个后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举动。好像很激动啊,至于么?皇家还少表姐表妹什么的么?这不像承德啊,承德这厮平时都是一副淡淡的模样,很少看他这么激动过啊,难不成他的身体也被人穿越了?

  承德在屋里转了两圈,突然停了下来,兴奋地看着我,说道:“荣儿,我有办法了。”

  “办法?什么办法?”我奇道。

  承德疾步走到床前,突然用双手钳了我的肩膀一下子把我拎到地上,眼看着光光的脚丫子就要踩到冰凉的地上,我慌忙蜷了腿盘在他的身上,又用手搂紧了他的脖颈,惊道:“你发什么疯啊?”

  “一个可以让你脱离现在身份的法子!”承德喜道。

  “怎么脱离?”一时想不到他所说的法子是什么,只得傻乎乎地问。

  承德笑而不答,眼中光芒闪烁,只满脸喜色地看着我,过了片刻,他突然问道:“荣儿,你胆子大不大?”

  我更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胆子大不大?这个问题还真难回答啊。

  “嗯……这个问题比较有难度,嘿嘿,要看什么事情了。”自我感觉回答得还是比较有技巧的,嘿嘿。

  “你说的到底是什么办法?快点说,少卖关子了。”我道。

  承德咧嘴笑笑,说道:“我们进宫去找老爷子,把我们之间的事情告诉他……”

  “打住!”我大叫道,用手堵住承德的嘴巴,“你说的法子就是这个?”

  承德笑着点头,我只得翻白眼,我还以为他想到了什么好法子,弄半天就一“坦白从宽”啊,这不剽窃我们人民警察的标语么?再说了,我可一直认为不管什么事情,如果太坦白了,恐怕都“宽”不了啊。

  “我不去!”我摇头道,“这不明摆着去找死么,就算我是他外甥女又怎么样?没准他更得灭了我的口呢。你就拿得准他不会恼羞成怒?到时候恐怕就连你这个儿子他也不会放过吧。”

  “不会,如果换成别人也许会,可是如果是你,他一定不会杀你!”承德胸有成竹地说道。

  我?难道我就比别人特殊?我一脸迷惑地看着承德,实在想不透这里面的奥妙。

  “我还想呢,周国为什么好好的送一个芷桑过来,原来如此啊。”承德自言自语道。

  “等等,你能不能把话说明白些?我怎么觉得现在和你交流有些问题呢?”我说道。

  承德笑笑,抱着我在椅上坐下,轻轻地抚着我额头上的碎发,看了看我发角隐约的伤痕,问道:“你是在福荣公主撞了柱子后还魂的吧。”

  我点头,算是这样吧,原本的福荣公主一赌气撞了柱子,再醒来后就已经是我的意识了。

  “难怪你会认不出芷桑像谁。”承德低声说道。

  “她像谁?”我问道。

  “听母亲说,她长得很像老爷子年轻时身边的一个人——南静。”承德轻声说道。

  南静?就刚才承德问是否是我老妈的那个南静?怎么又成了皇帝身边的人了?这都是哪儿和哪儿啊?

  承德看我一脸的不解,解释道:“这个南静曾经是繁都歌舞坊的一个歌舞艺人,在一次晚宴中被老爷子看中,带入了府中,后来她竟然助老爷子扳倒了当时的太子寒荆。就在老爷子想除了她的时候,她又突然成了先帝圣德帝留在民间的公主,当时就是拿了这个白玉扳指,让圣德帝认了她,并恩宠有加,封为秀王。”承德说道。

  “等一下,我怎么觉得有些乱,你让我找一找线头啊。”我说道。

  承德停了下来,笑吟吟地看着我。

  我只觉得脑子好像有些不够用,南静曾是歌舞艺人,那么芷桑故意设计的那场舞蹈应该就是仿照她了,ok,这条线通了。可是南静既然助了皇帝夺取帝位,那皇帝为什么又要除了她?而且听起来她应该是个女人啊,怎么又会被封王呢?而且刚才承德又怎么会认为她是我的贵妃老妈?

  找了半天,只觉得更乱,只得求助地看向承德。

  “南静是男是女?”我问道。

  承德笑道:“如果这个扳指真的是你母亲留下来的话,那么你说呢?南静自然是女子。”

  “可是为什么又被封王?”

  “听母亲说当时她一直是扮了男装的,而且还颇为俊秀,所以圣德帝也误以为她真的是男子吧。”承德说道。

  我汗,想我一个公主出嫁前都要被那么多的女官验身,她都被封王了,难道都没有人给她体检么?

  “那后来呢?”也没听说现在有个秀王啊。

  “后来圣德帝派了她出使周国,正好赶上瓦勒和周国之间的战争,她便在边山地区失踪了。”承德说道,“现在想来应该是入了周国的皇宫,成了你的贵妃老妈了,所以你的皇帝哥哥才会知道老爷子的这根软肋。”

  贵妃老妈是南静?我有些不敢相信,只听说贵妃老妈曾是个江湖奇女子,没想到怎么又有了这么个身份啊!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可是一时又想不到,如果说芷桑像南静的话,那么芷桑应该和贵妃老妈也像才对啊!贵妃老妈的画像我可是见过,和芷桑可是一点也不像。

  “贵妃老妈的画像我曾见过,和芷桑根本不像。”我缓缓说道。

  承德一怔,脸上的神色凝重起来,沉吟道:“不像?难道她们不是一个人?那这扳指是怎么回事?”说完满眼疑惑地看着我。

  我无奈地对他耸耸肩膀,正想告诉他我也不知道时,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丝亮光,有些朦胧,可是好像又明白了些什么。这扳指并不是贵妃老妈留给我的,而是南宫越交给我的,这说明我那贵妃老妈自己可能都不知道这扳指的存在。而南宫越又是从他的母亲张静之那里得来的,话也是转告的张静之的,她怎么知道这一切?张静之……她的抱云寨不就正是在边山地区么!南宫云……张静之……南静!正好是两个名字中各取了一个字啊!是巧合,还是?现在想来,突然觉得芷桑的眉目和张静之还真有几分相像啊!

  难道那个南静就是张静之?我自己都被自己的这个推论吓了一跳!这也太,太……唉,难道还真的中了那句话了?每个穿越女主都能无比风光?

  “狗血啊!真是一大盆狗血啊!”我喃喃道。

  “什么?”承德问道。

  我冲他嘿嘿一笑,自然不能告诉他我想到的这些狗血穿越情节,只说道:“没什么,就是想有可能南静和我贵妃老妈不是一个人。”

  承德又看了看手中的白玉扳指,沉吟道:“不管是不是,只要有这个扳指,你就是了!”他目光炯炯地看着我,沉声说道,“正好有芷桑这个局,老爷子恐怕也会猜疑周国皇室和南静有关系,所以我们正好用上一用。你只要咬准了你的母亲是南静,老爷子就会留下你!”

  “南静这个名字这么有用?”我奇道。

  承德微笑着点了点头:“他不但不会杀了你,恐怕还会护住你,给你找个好归宿。”

  我一看他那臭德行,撇了撇嘴,说道:“你说的好归宿不会说的是你自己吧。”

  承德坏坏一笑,凑过来在我脸上吻了一下,笑道:“还能有谁?”

  我没和他一般见识,继续问道:“你不是说老爷子原本就打算除了南静么?他怎么还可能会厚待我这个南静的冒牌女儿?”

  承德冷笑道:“除掉?只不过是怕自己陷得太深,如果没有放在心上,怎么会去在意?”

  “你是说老爷子心里是爱南静的?她可是她名义上的妹妹呢!”我惊道,觉得有些不理解这高位上的人,既然爱,为什么还要爱的人死?这又叫什么爱?

  承德点了点头,轻声说道:“那时他还并不知道吧,只道她是一个跳不好舞的艺人,一个跟在身边的小厮,一个在心里越来越重的人,重到自己都害怕了,所以才会想除了她,帝王……最怕的就是深爱一个人吧。”

  “狗屁!”我骂道,“什么狗屁理论。”瞪了一眼承德,怒道:“你什么时候打算除了我啊?”

  承德低声笑笑,眉眼一挑,戏谑道:“你就这么自信是我最爱的人?”

  我白他一眼,懒得答理他。

  承德静静地看了我半晌,突然叹了口气,把我拥得更紧了些,低声说道:“虽然看芷桑这事可以知道老爷子对南静还忘不了,可这事还是要赌,也可能老爷子不念旧情,荣儿,你敢不敢和我一起去赌?”

  我直视着承德眼睛,想了想,点了点头,说道:“去就去呗,大不了一死,然后我的鬼魂就会一直跟着你,和你再来一段人鬼情未了,哈哈。”

  “你不是一直很怕死么?”承德轻声问。

  “谁不怕死啊?”我白他一眼。

  承德笑,问道:“刚才还说要退缩,现在怎么就不了?”

  “刚才退缩是因为我看不到一点希望,如今有了,虽然只有一点,可是我还是要去努力一下。”我正色说道。

  承德温和地笑了,用手揉了揉的我头发,柔声道:“放心,丫头,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我点头:“我信你!”又加了一句,“不过死了也不怕,也会缠你半年的,整天在你耳边鬼叫,哈哈。”

  承德怒了,我笑了。

  当下就开始和承德串口供,总不能把所有的实情都告诉皇帝,如果都说了,恐怕就算南静亲自来了,皇帝也留不下我吧。谎话么,不能全假,不然即便你说得再好也没人信;但是又不能全是真的,如果都是真的了,那还能叫谎话么?所以说呢,这瞎话说起来也是很需要技术含量的啊!

  不过,我和承德在这方面都是有着高级职称的人员。

  也想过要不要去找南宫越问一问这南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心里却总有个疙瘩,既然选择了承德,那就少去招惹南宫越吧,相见不如不见的好。

  第二日,承德出去了一趟,回来后就开始着手准备进宫的事情。看见他一脸严肃的样子,我的心也紧张起来,虽然考虑了多种情况,可是结果谁也无法预料。

  看到我紧张的样子,承德笑了,问道:“害怕了?”

  我摇了摇头,“不害怕。”说着往门外走去,承德有些诧异,问道:“又干吗去?”

  我干笑一声,“不干吗去,去一下就回来。”总不能告诉他我因为紧张要去跑厕所吧,唉,丢人啊,想我当初高考时也没到这个地步啊。

  承德把手伸到我面前,晃了晃,戏谑道:“五次了,这可是第五次了啊。”

  再回到屋里的时候,正好看见承德不知从哪里拿出件黑漆漆的衣服,走近了仔细一看,才发现竟然是件马甲似的东西,隐隐闪着冷冷的金属光芒。

  “把它穿在里面。”承德吩咐道。

  我一愣,随即就反应过来这应该是什么护身宝衣之类的东西,电视上见多了啊,没想到还真有这个东西。伸手一摸,凉森森的,像是用金属丝织成的,这东西能刀剑不入?说实话,我还真有些不信,这么薄的东西,没准防防电磁辐射还行,要是真能刀枪不入,那还用得着防弹衣吗?

  “这叫什么?”我问。

  “乌金衣。”承德说道。

  我“哦”了一声,老实地让承德给我穿上,这东西弹性倒是不错,正好紧裹在身上,可是却不觉得勒得慌。突然想如果只穿一件这个,倒也是酷得很,有点玩摇滚的感觉了。

  “你有么?”我说着便要扯开承德的衣服看,不知道这厮里面穿的什么东西。

  承德笑着避开,说这乌金衣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一件,只得先给我穿了,我就问好好的给我穿这个干吗?万一要是外面打雷下雨的话,没准雷公一个闪电就把我给收了,这乌金衣一穿,纯属一金属套啊,打雷不劈我都说不过去了。

  承德先是一愣,然后笑了笑,说道:“放心,都入秋了,哪还来的大雨。”停了停,又说道:“今天晚上这事实在有些凶险,谁也说不准老爷子到底会是什么态度,万一……”

  “万一有事,就让我先跑?那你呢?”我问道。

  承德笑着点了点头,“我都做了安排,如果有事,自会有人接应你出去。我没事,老爷子不会杀了我。”

  我不禁打了个冷战,想如果万一和皇帝谈和不成,看来我还得跑路啊。只是不知道承德怎么安排的,难道是要奉善去接应我?除了他,没见过他身边有能在皇宫自由出入的高手啊。

  我这个人有个毛病,就是越是紧张害怕的时候就越想没用的事情,所以当承德要我准备好实在不行就跑的时候,我首先想到的竟然是如果跑的话,我怎么跑啊?难道还要像麻袋一样被某个高手夹在胳膊底下?不行,那大头朝下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说什么也不能再那样了。

  “和你商量个事情吧。”我说,表情相当的严肃。

  承德看我如此,也以为我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和他说,敛了脸上的笑容,问:“什么事情?”

  “你能不能和你那高手说说,万一要是带着我往皇宫外面闯的话,能不能别把我夹在胳膊底下?”我不好意思地说道。

  承德面上的表情一僵。

  “还有,你这乌金衣织的还有个围脖之类的么?万一人家要是砍我脑袋怎么办?”我小声问道,这要是一箭射在腿上也受不了啊。

  承德瞪着桃花眼有些哭笑不得,好半晌才摇了摇头,说没有围脖。

  收拾利索了,看看外面天色已经见暗,承德这才带着我上了一辆马车,直奔皇宫。问过承德为什么要晚上入宫见皇帝,承德说晚上好办事,我想了想,也的确是这样,万一皇帝要杀我,那高手带我杀出皇宫也方便些,毕竟黑灯瞎火的谁也看不清楚谁。实在不行就躲在皇宫里,那些侍卫们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总比大白天的成为人家的箭靶子好。唉,也就是南宫越那样的牛人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就把我劫出皇宫……

  第40章

  路上倒没有遇到什么麻烦,入宫也顺利得很,毕竟承德现在是瓦勒最炙手可热的皇子,又刚立了军功,皇恩正盛。

  跟着承德进了殿门,看见皇帝穿了一身便装正歪在炕桌旁翻看折子,看见我们进来,略抬了下头扫了一眼,又低下头去继续看他的折子。

  “儿臣参见父皇。”承德跪下说道,我也轻轻地跪在承德身后,只觉得心跳得厉害。说实话,我还真有些怕这个皇帝,总觉得他的眼睛好像能看透一切。

  “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啊?这么晚了还来见朕。”皇帝淡淡地说道。

  “儿臣这次西征时找到了一个人,一直没敢告诉父皇。回繁都这几天,儿臣心中一直惴惴不安,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思来想去还是禀告父皇的好。”承德沉声说道。

  皇帝闻言慢慢地抬起了头,扫了一眼承德,又看向我这里。

  我摘下了面上一直覆着的面纱,叩下头去,轻声说道:“福荣见过皇上。”

  殿中一时静得骇人,好半晌,才听见皇帝淡淡说道:“公主回来了?”

  “是的,那日那人劫我去之后,告诉我他并无恶意,那日也不是来刺杀皇上,只是为了劫我出去,他说我不能留在宫中。”我轻声说道。

  “哦?”皇帝轻挑了一下眉毛,和承德还真有些像。

  “他还说如果以后万一我再被追回宫中,就把这个给皇上看,皇上就会都明白了。”说着我把挂在脖子中的扳指摘了下来,双手递了上去。

  承德从我手中接过扳指,给皇帝拿了过去。

  皇帝垂首看了半天手中的扳指,半晌没有说话。我偷偷地看了承德一眼,看他一脸平静地跪在那里,心里稍安了一些,跪直了身子,抬头镇定地看着皇帝,说瞎话,首先就要自己都认为那不是瞎话。

  皇帝再抬起头来,目光中已有了些急切,沉声问道:“哪里来的?”声音虽然还低沉,可是仔细听却发现掩藏了一丝颤音。

  “母妃临终前留给我的。”我说道。只见皇帝的手抖了一下,似乎那扳指很沉,他都有些拿不住一般。

  “母妃……临终前……难怪……她竟然去了那里……”皇帝喃喃说道,声音中透出一种掩不住的悲凉,眼神一下子黯淡下来,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

  不知为何,我只觉得一瞬间,他似乎苍老了很多。

  皇帝抬眼看向我,眼神变幻莫测,脸上面容却平淡,我心中惊慌,面上却不敢带出样子来,只静静地看着他。

  皇帝看了半天,也不知道看出些什么来,长长地叹一口气,闭着眼躺了回去。好半天,才听见他轻声问道:“你母亲……以前过得可快活?”

  她快不快活?我怎么会知道!我暗道。可是这话打死也不能这么说的,他问这个什么意思?我回答什么好?快乐?好像不行,那不成了我那个贵妃老妈把他忘了个干干净净,然后和别的男人快快乐乐,还生了孩子?他会不会恼羞成怒?然后这怒火烧到我身上,就把我“咔嚓”了?

  想到这儿,我忙用悲痛的语音低声说道:“母亲去世得很早,福荣那时还小,不知道母亲过得快不快活,只是从没见她笑过。”

  皇帝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扳指,眼中的伤痛一闪而过,再看向我时,已是恢复了平时的淡然,温和地笑了笑,又问道:“你在周国时便很有才名,是你母亲教的么?”

  我一愣,皇帝怎么突然又把话题转到了我的身上,好好的怎么又提起了我的才名?

  “父皇。”承德喊道,看样子他是想给我解围了。

  “没有问你,我问的是福荣。”皇帝淡淡说道,截住了承德的话,直直地看着我。

  我咬了咬牙,他既然这么问一定有什么打算,如果我猜得没错,那个张静之就是他们所说的南静的话,她能教出一个这个世界的才女来么?好像曾听南宫越说过他老妈也不识字啊!赌吧!想到这儿,我沉声说道:“那是他们讹传的,我根本就不是才女,母亲也从没有教过我识字,因为她自己就不识字!”

  说了出来,心里反而踏实了,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赌的不就是运气么?

  半天,皇帝都没有说话。我这浑身的肌肉一直紧绷着,生怕他一声令下叫人进来把我拖出去斩了。承德安排的高手藏在哪里?我怎么也得跑出这殿门才行啊。我不自觉地回头看了一下殿门,然后又看见依旧镇定的承德,于是在心里又鄙视了一下自己,还真是没出息,你瞧瞧人家爷俩,都那么镇定,怎么就我这么没出息呢?

  “时辰不早了,你也累了,先回宫里歇着去吧。”皇帝轻声说道。

  回宫里?回我原来住的地方么?我有些迟疑,皇帝这是什么意思?这是放过我了还是没有放过?

  殿外的一个太监进来,看到我也是一怔,随即又恢复了常态,垂首等着皇帝的吩咐。

  “送福荣公主回长春宫,路上慢着些,公主病了有些日子了,不能再着了凉。”皇帝淡淡吩咐道。

  那太监忙应了一声,领着我出去,我偷偷地看了承德一眼,看他低头看着面前的地面,表情丝毫不变。我心里有些忐忑,皇帝要留下承德审问么?他能过这一关么?跟着那小太监回到了我原来住的地方,叫开宫门,来开门的正是素儿,她见到我愣在那里,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皇上交代了,公主身子刚好,要你们好好伺候着。”小太监说道,然后和我道了声别,转身退了出去。

  “公主!”素儿这时才回过神来,声音里已带了哭音,眼睛立马就红了。我一看她这样子连忙摆手,一边往里面走一边说道:“先别哭,慢慢问,我老实交代,行了吧?”

  素儿忙关了大门,在后面跟了过来,还是哭出声来。

  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光跑路就跑了好几次了,每次还得再回来。

  “这院里还有谁?”我轻声问道。

  素儿抹了把泪水,慌忙说道:“就剩下挽月我们几个大丫头了,自从出了事,皇上把院里的人都调走了。”

  回到屋里,挽月几个也听见动静过来了,看见我回来,一个个也都哭了起来,哭得我有些心乱。“我这不好好的回来了么,还哭,一会儿干脆拿你们的泪水给我泡澡好了!”我笑道。

  她们倒很懂事,虽然心里对我的失踪很纳闷,但是看我的样子也知道我不想提,便也不再问,都忙着给我烧水,收拾衣物。

  收拾好了,我又重新躺到那张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不知道承德怎么样了,说实话,我还真怕皇帝不会这么简单地放过我们,再说我又回了宫,如果皇帝就把我往这深宫里一搁,别的什么也不说,我们这次冒险还有什么用呢?我的身份还是变不了啊。想来皇帝绝对不会宣布我的身份吧,如果明说我是他的外甥女,那么不等于给别人留笑话看么,皇帝怎么可能会这么做!

  一夜无眠,天快亮了才有些迷糊,早上起来还没有收拾利索,就有太监带了皇帝的圣旨过来。

  素儿忙领着人摆香案,挽月则忙着给我穿衣服,虽然这宣旨的来得不是时候,可我也不能就这么衣冠不整地去接旨啊。

  好在挽月手脚还算麻利,等我出去的时候,那个宣旨太监还没有等烦。我领着素儿她们几个“呼啦啦”地跪倒在地上,和电视上的也差不多,就差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了。

  等我跪下了,却发现那太监还不念皇帝的旨意,就有些纳闷地抬起头来,发现有两个小太监正抻着一卷绣了龙纹的黄绸缎在那宣旨太监面前捣啊、捣啊,好半天才捣到有字的地方,看样子还有很大一段没有捣开呢。我心道这可毁了,这么长的圣旨,不知道得念到猴年马月啊,难不成念完了圣旨我还得留他在这儿吃个便饭?

  宣旨太监吊着个嗓子开始宣读皇帝的旨意;“……圣人用心,方悟真宰。妇女勤道,自昔罕闻……贵妃周氏,素以端懿……虽居荣贵,每在精修……为女道士。”

  四字一句,直听得我是头昏脑涨、眼冒金星,比考英语听力还费劲!竖着耳朵听了半天,只明白了几句,好像在说我人挺好,就是身子弱些,虽然已封为贵妃,但一直没有侍奉皇帝,然后又说了些什么没听明白,最后一句倒是听明白了,撤了我的封号,让我去做女道士!

  一会儿工夫他就宣读完了圣旨,然后两个小太监又开始把圣旨卷了起来,双手捧到我面前。

  我还在琢磨刚才听到的那些词语都是什么意思,所以表情就有些呆滞。

  “念静真人,请接圣旨。”宣旨太监笑眯眯地说道。

  我这才反应过来,忙双手过顶地接过那卷绸缎圣旨。晕啊,这么快连道号都有了啊,叫什么?念经?道士也要念经么?这到底是去做女道士还是去做尼姑?

  “皇上说了,这长春宫乃是凡俗之地,不宜修行,先把轩雅阁给真人作为修行之所,真人收拾一下,明日就请随老奴过去吧。”宣旨太监和气地说完,就领了那几个小太监走了,院子里只剩下了我和素儿几个大眼瞪小眼,都有些傻。

  我手里拿着那厚厚的一卷圣旨,有些傻,皇帝这是唱的哪一出?是算放过我和承德了,所以就撤了我的贵妃封号,还用圣旨宣告天下说我和皇帝之间可是清清白白的关系?这是为了我和承德以后在一起做铺垫么?可是既然打算成全我们两个,为什么还要我在宫里做什么女道士呢?直接打发我出去不就得了?

  “公主。”素儿眼圈红红的,声音有些哽咽,不用说就知道是在为我多舛的命运悲伤,我忙用手比了一个“打住”的手势,现在我可有些怕她的泪水洗礼。

  “先别说话,你去收拾东西,挽月出去探听一下消息,看看昨天晚上皇上那里有什么动静没有。”我吩咐道。让挽月去,就是想看看承德有没有什么消息给我。

  当下就拿着圣旨站起身来,看看这做工精美的圣旨,我突然想,这么长块锦缎,就这么放起来岂不是太浪费了?要是用来做件小旗袍,那不得酷毙了?然后又自己摇头,什么时候了,还有闲心想这个,再说了,就算做了,我敢穿出去么?要是让人知道我拿皇帝的圣旨做了那么一件“有伤风化”的衣服,我还不得被人砍了?

  临到中午的时候,挽月回来了,带回个小道消息,说是皇帝跟前的人露出风来,正受宠的三皇子不知怎么惹了皇上,整整地在皇上面前跪了一夜,天快亮了才从屋里出来。有人就此推测是因为三皇子这段时间太过骄纵,虽然征西取得大胜,可是却在路上丢了黛莲娜公主,以至于无法和赫裢族人联姻,违了圣意,恐怕这次三皇子要失宠了。可也有人说三皇子不会失宠,说三皇子虽然在皇上面前跪了一夜,可是早上出来的时候三皇子的神色却很好,一点也看不出来跪了一晚上的样子,早饭的时候连馒头都比平时多吃了两个,说得好像跟他们亲眼见到承德啃馒头似的。

  “假的,一定是假的。”我喃喃道,“他早上向来不啃馒头的。”

  挽月听到我如此说,抿嘴笑了笑。我狐疑地看着她,心道我让你出去可不是只让你给我打听这些小道消息,我就不信承德没有找人和你接头。

  挽月看了一眼屋里正忙活着给我收拾东西的其他几个宫女,忙低声说道:“主子传来消息,他已经说服了皇上,说让公主先安心去轩雅阁,后面的事他自有安排。”

  一听承德给我传来的话,我的心总算放了下来,看来这局我们还真押对了!难怪一早皇帝就下了圣旨,让我去修道,起码贵妃的身份没了啊,大不了以后再还俗呗。

  心里立刻轻松起来,看看素儿她们正忙着收拾东西,我也忙撸了撸袖子上去帮忙。她们一看我要动手,忙把我请到一边,说我是什么贵体,怎么能做这些粗活儿。我笑,不理她们,照常往箱子里装我那些宝贝,心道我冯陈楚杨从小学到大学,干得最好的就是卫生小组长,我做不了粗活儿?笑话!

  第二天,我领着素儿她们几个在整个后宫惊诧的眼神中,雄纠纠气昂昂地搬到了轩雅阁,开始了我的修道生涯。

  头发束起,道袍一穿,拂尘一扫,我对着镜子一照,还真觉得自己有了点仙气。素儿几个看我穿了道袍都美滋滋的,有些糊涂,又不敢问,只带着忧虑的神情看着我,估计是怕我是被歹徒劫持后吓傻了。只有挽月知道点内幕,但她一直一脸平静地忙自己手边的事情。

  “修行”了几日,承德一直没能偷着来看我,虽然我知道我们现在的分离是为了以后更长久地在一起,他不来看我一定也有他的难处,可是说实话,我还真的是很想他。

  在皇宫里住着本身就不好玩,再加上住在这个小小的轩雅阁里,更加无聊起来。跟在我身边的还是素儿她们四个,这还好,要是加了外人恐怕我更不方便,可是要我每天对着那些塑像和一本本厚厚的经书,我只觉得受罪。

  如果这轩雅阁只我一个人倒也好了,反正我关起门来过日子,干什么别人也不知道,倒也自在,可偏偏这里不能让我关起门来过舒服的小日子,时不时有后宫的嫔妃过来上上香啊,诵诵经啊,我这个御封的“念经真人”就不能躲一边清净去,还得装模作样地在一边陪着看经书。

  我来了不到三天,这后宫的嫔妃就全都来了一遍!我纳闷了,这里以前香火就这么兴旺么?她们是来诵经的还是来看我的?

  打开经书,一个个都跟鬼画符似的,一个也不认识,真是乍一看是一片野草,仔细一看是眼花缭乱,定睛一看就得头昏脑涨恶心想吐了。我突然想那皇帝让我来做什么女道士恐怕也没安什么好心,明明知道了我不认字,还打发我来每天对着经书过日子,这不存心整我吗!

  套用别人一句话:“这日子真的是要淡出个鸟味来了。”

  再到后来,我发现不仅日子是淡的,就连嘴里也要淡出个鸟味来了。我看看面前的经书,再抬头看看那覆了金箔的塑像,恨恨道:“白菜炖豆腐,豆腐炒青菜,谁规定的修道之人不能吃荤的,嗯?”

  素儿听到我说出这话,一脸惊愕地看着我。

  我冲她招招手,示意她附耳过来,素儿看看外面,今天倒是没有来上香的嫔妃,忙把耳朵凑了过来。

  “素儿,能不能搞点荤的来吃吃?”我低声说道。

  素儿瞪大她那水汪汪的大眼看着我,好像没听懂我说些什么。我一看她这纯真的表情,就知道和她说这话没用。

  “算了,算我没说。”我叹口气坐回到蒲团上,继续看着面前的鬼画符发呆。

  挽月进来,说是三皇子知道我身体不好,特荐了名医来给我看病,人已在门外候着呢。

  不知道承德又搞了什么鬼,只得出去看看,见见承德这么明目张胆地给我推荐了什么名医。出了门口,见一白发白须的老者正在门外站着,看着我出来,躬身一揖说道:“老朽薛载道见过真人。”

  薛载道?这个名字怎么有些耳熟呢?好似在哪里听过。

  “你就是胡姐姐的——师叔?薛神医?”我惊问道。

  那老头笑了笑,点了点头,说道:“不敢妄称神医,不过老朽正是她的师叔。”

  胡姐姐的师叔啊,看胡姐姐那手段就知道这老头也差不了,再加上人家童颜鹤发的,还真有点那么飘飘欲仙的仙气。我看他比丁小仙都像神仙,心中的敬仰之情也顿时高涨了起来。

  虽说人不可貌相,可是这貌要是好了,还真多占不少便宜。

  当下赶紧让素儿她们把这薛神医让进屋内,让了座,上了茶。

  薛神医也不废话,上来就给我切脉。我心中忐忑地坐在那里,一脸紧张地看着他。说实话,对于中医,我崇拜是崇拜,可是终究觉得有那么一点点不可思议,就切脉,就能切出我有什么毛病来?

  “真人脉象的确与常人有异。”薛神医捻着胡子沉吟道,我这才知道这古人为什么都要留一大把胡子,这捻着胡子说话是有深度的啊。

  我眼巴巴地等着他的下文,薛神医看我一眼,然后才缓缓说道:“恕老夫直言,真人这脉象阳气不足,阴气过重,气神不通,阴寒滞结五脏,虽暂时与常人无异,可日子久了必成大害。”

  阴气,阳气,他说得我觉得周身有些发冷,这诊断怎么听不太懂呢?又是阴又是阳的,这老头是给我看病呢还是看风水呢?可心里也隐约有些明白,好像这老头说的也有些道理,毕竟这身体并不是我的,我的魂魄被丁小仙施了法术附于其上,阳气不足倒也是正常。

  “不知还……有救么?”我抖着声音问道。

  薛神医却不说话,只是淡淡一笑。我一看,顿时放心了,看他那笑容,就知道这老头一定知道怎么救,顿时胆也大了,身子也坐直了,连声音都不抖了,甚至都在想刚才这老头说得那么严重是不是故意吓我。

  薛老头看我一眨眼的工夫就从一被打蔫的小禾苗变成了挺拔的白杨树,眼中的笑意更浓,也不回答我的问话,只叫拿笔墨来。

  挽月早在书案前伺候好了笔墨,薛老头过去,笔下一阵龙飞凤舞,刷刷刷就写了满满的一大篇。我伸脖子一看,比那经书看着都乱,也就更加理解了医生这职业不论在哪个朝代,都是有些共同之处的。

  素儿端了盆清水过来,伺候这薛老头净了手,薛老头这才说道:“就按着这个方子,不出一年,真人就可和常人无异。”

  不会是吹牛皮吧?想那小胡姐姐切了半天脉都看不透的病症,到他这里他就给我打了包票?我看着薛老头,一不小心就从眼神里露出了我的怀疑。

  薛老头是谁啊,那是小胡姐姐的师叔啊!小胡姐姐是谁啊?那是人精啊,你说她师叔会是什么?人精中的人精啊。所以我眼里刚露了一点小光,就听见他冷哼一声,说道:“不是老夫夸口,普天之下,能看透你这脉象的算上老夫在内不过三人,能治你这病的也顶多一个半!”

  一会儿的工夫,“老朽”就变“老夫”了,难道我就没有一点威严的气质,好歹我也是一个公主啊,我暗道。不过也好奇他说的一个半,怎么还来了半个?心里想什么嘴里也就问了出来,我奇道:“那半个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