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12-24

不爱又如何 (颜夕) 1-10

by 颜夕

楔子

  白色的钢琴前坐着一个年约十岁的女孩,穿着公主裙,披着顺滑的及肩长发,灵巧的十指在钢琴上飞快的舞动着,柔美的琴音不断地从她的指间流泻而出。
  安国豪骄傲地看着眼前的女儿,虽然只学了四年的钢琴,但以她现在的成绩已经算是相当有资质了。
  “平平,你先停一下,爸爸介绍安静妹妹给你认识。”说着,安国豪拉过一直藏在旁边女人身后的小女孩,琴声也随之嘎然而止了。
  “这是安静,从今天起她和你明柔阿姨就搬来这里住了,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小静只有五岁,是你的小妹妹,你可要好好照顾她哟。”
  “爸爸,现在可是我的练琴时间,是你说的,不可以中断练习的。”女孩的脸上看不出喜厌变化。
  “好好,是爸爸食言了,以后再也不打扰你练琴了。你今天就先陪安静妹妹玩,带她熟悉一下家里好不好。”面对心爱的女儿,做父亲的一脸讨好。
  “好吧。”说着,女孩打量着那个叫做安静的小女孩,她梳了两条长长的辫子,穿着小红格子的背带裙,手里拿着个旧的布娃娃,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满是紧张与不安。这一次爸爸是真的食言了,他说过要陪妈妈和自己一辈子的,可是妈妈过世刚两个月,家里就住进了新的阿姨,还有这个莫名其妙的妹妹,虽然她并不是爸爸的亲身女儿,可听听她的名字,安静,和自己的名字安平还真像是一对姐妹呢。
  安平不动声色地笑了,“爸爸,这个妹妹长得还真是漂亮呢。”
  安国豪放心地笑了,“那你就和安静妹妹多玩会儿吧,我和田阿姨先出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一大一小的两个孩子。
  安平冷冷地看了身边站着的人一眼,继续舞动十指,弹奏起刚才被打断的曲子。小女孩站在那里更加不安起来,一个人呆在陌生的环境中,不知道是继续尴尬地站在这里,还是走出房间去寻找母亲。
  终于,一曲终了。安平转回头看向身边的小女孩,有些奇怪她居然没有哭着跑出去找妈妈。
  “你真的是叫安静吗?”不是不奇怪这个名字,难道爸爸早就想接她们母女过来,所以一早有先见之明地给她起了个和自己名字很相近的名字。
  小女孩摇摇头,大姐姐终于肯和自己说话了,这让她多少有点激动,“我本来叫田静,我爸爸姓田,可惜他在我出生前就去世了。妈妈说恬静的意思是恬美宁静。”虽然她也不清楚这两个词的意思,可还感觉得到那是说田静是个好名字。
  “那你为什么要改名字?”安平的语气一下子尖锐起来。
  “爸爸说我住在安家最好还是姓安,”话还没说完,一下子被女孩打断,“爸爸?那是我的父亲,你凭什么叫爸爸?!你父亲不是已经死了吗。”
  安爸爸那么和谒,他说姐姐也会对她很好的,可怎么一切和安爸爸说的不一样呢。小女孩试着伸出手去拽安平的衣袖,“姐姐,你别生气了。”
  没想到这一举动换来的是对方更深的厌恶,“我也不是你姐姐,小土包子,拿开你的小脏手。”说着,安平霍地一下站起身,用力甩开抓在自己衣袖上的小手,本来抓在手里的小布娃娃也被打掉了。
  “记住,即使爸爸让你姓安,你也永远不是这个家的人,爸爸是我一个人的,也不许你再叫我姐姐,你不过是在这个家住几年,总有一天你会和你妈妈离开这里的,你最好记住我的话。”说着,安平故意从掉落地上的布娃娃身上踩过去,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间。
  小女孩蹲在地上,拣起被踩得有点变形的娃娃,小声地喃喃:“我的手不脏,我的手不脏。”今天一早妈妈就把她挖出被窝,洗得香喷喷的再换上她最漂亮的裙子,带她来见安爸爸,他们一起告诉她从今天起她就有爸爸有姐姐了,可是现在――她拼命地忍住哭泣,可是眼泪却止不住一滴滴静静地掉下来。

第一章
  屋子里充斥着摇滚重金属的噪音,我不喜欢摇滚,只是想试试这噪音能不能抗衡楼下的轻歌曼舞。
  “安静。”母亲打开我的房门,优雅地皱了皱眉。
  “OK,我安静好了。”我凉凉地应了一句,随手关上音响。
  噪音过后的寂静让屋里的空气变得一下子别扭起来。我挑衅地看着母亲的脸色微变,她刚才是在叫我的名字,我姓安名静。 
  “今天的舞会是为了庆祝安平回国,你爸爸很开心,你一定要下来参加。对了,记得穿我买给你的那条裙子。”
  母亲状似不经意地说着,一边从衣柜中取出那件早就特意为我备好的裙子,一件淡绿色的连身长裙,把它放在我床头,“换好衣服马上下楼来,客人们来得差不多了。”
  我看着床上的长裙,绿得像玉一样的温润,但不适合我。我也不想穿着它出现在安平面前,因为就在宴会开始前,我看到安平也穿了一条款式类似的长裙,不过她的是红色。
  看我还是不说话,母亲叹口气,“真不知道是给你起对了名字还是起错了,没见过你这么安静的孩子。
  “我先下楼帮你爸爸招呼客人,你收拾好了快点下来。”说着她审视了一下穿衣镜中的身影,一袭黑色镂花旗袍,衬出流畅的曲线,母亲显然对自己的身材很满意,相对于楼下那些中年发福的胖太太们,她的确有满意的理由。母亲年轻时是有名的美人,现在即使人到中年,还是风韵不减。我想美貌也是她热衷社交的一大原因吧。
  “你可不要太晚下来,这样不礼貌。”关上门前,她不忘再叮嘱一遍,然后便迈着优雅的步子离开了。
  安平是我的姐姐,六年前赴美留学,三天前捧着商学硕士的文凭回国。她可不是那种在国外混日子的富家女,文凭倒是货真价实的,这也是老爸大宴宾客的原因,谁有这么出色的女儿都要拿来炫耀一番的。 
  躺回我的摇椅上,再次把音量放大,我继续沉浸在冥想的世界里。
  不知不觉,CD快放完了。
  “二小姐,夫人请你下楼。”不知什么时候,周管家进来了。
  我皱了皱眉,是她没有敲门,还是她的敲门声被音乐淹没了我没听见。
  拿起床上的长裙,我盯着站立门口的周思思,看样子她是打算盯着我下楼了。
  “二小姐先请换衣服,我在门外等你。”果不其然。 
  换好衣服,扒扒长发,我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居然也是一副清纯的精灵模样,这大概就是母亲想要的效果。
  周思思果然等在门外,虽然她的态度恭谨,是管家的职业化典范,我仍能从她盯着我的眼神中看出几分鄙夷,想必她也看出了我和安平的姐妹装。
  “周管家,你去忙你的,我自己下楼好了。”虽然早已习惯了她的这种眼神,可还是觉得不见为好,好在她仍当我是二小姐,还有命令她的权力。
  说完我挺直脊背走向楼梯。说来好笑,因为她有个太过青春的名字,我一直称她周管家,而安平则会甜甜地叫她思姨。
  
  我的到来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父亲和母亲就在楼梯口陪着几位好友聊天,让我意外的是安平居然也在那里,挽着父亲的手臂,而没和她那帮朋友搅在一起。
  “安总,本来还以为安平回国,我们还有希望成为亲家,没想到你的宝贝女儿这么快就名花有主了。”说话的应该是父亲在商场上的朋友吧,今天的餐舞会我不猜也知道,铁定有大把的所谓老友带着公子前来,目标当然是安平了,商场上谁不知安国豪没有儿子,娶到安平也就算是娶到了安氏企业。
  “我担心了二十多年,怕的就是这一天呀。”父亲的故做叹息惹得大家一阵笑。
  “你没听人说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愁,女儿再宝贝也得嫁人呀。”这是母亲的声音,不急不徐,温温婉婉。
  “能有墨羽这样的佳婿,女大不留也罢。”又有人附合而谈。
  “黄叔叔,你就爱开我的玩笑。”真不敢相信安平也有这样小女儿的时候。
  “老实说,我女儿如果有墨羽这样的男朋友,我马上赶她出嫁。”这个墨羽应该是安平在美国交的男友吧,他很有名吗?怎么好像人人都知道他。
  这时有人说“安平,你不去陪你的男朋友,却在这里陪我们这些老头子,不怕他被人抢跑吗?”
  “是我的跑不了,不是我的也抢不来,我担心什么。”安平挑眉说道,一双眼扫过众人,不经意地向我这里扫过来,原来她早看到我了。我淡淡一笑,举了下手中的鸡尾酒,算是示意。她的目光只停留了片刻,又转了回去,但我看得出那里面的鄙夷,她应该看出了我身上的衣服和她的同款。
  我自嘲地笑笑走开,好像我已经习惯了在安平的面前保持这种自嘲的笑。
  餐台周围已经没什么人了,餐点大多失去了热度,我也不想吃别人剩下的食物,还好甜点都很完整,这种场合里男人是不屑吃这些东西的,上流社会的窈窕淑女们更是避之唯恐不及。
  黑森林蛋糕,起司蛋糕,酸奶油香蕉蛋糕,还有我喜欢的蓝莓派,各来一大块,端着沉甸甸的盘子,我坐在露台门口的凉椅上,吹着夏末的凉风,观赏着大厅里的红男绿女。
  不知怎么觉得大厅内就好像是动物的世界。大腹便便西装革履的富商巨贾一个个手持红酒,如同志得意满的棕熊,轻松惬意间又老谋深算地寻找着下一个机会;浅涉商海的后生小辈则一个个犹如机敏贪婪的狼,或为事业,或为女人,满场地寻找值得下手的目标;那妖娆的欢场名花就像是危险而诱人的火狐,肆意地绽放魅惑人心的气息;那初随家人进入社交场的妙龄少女则如同羞涩惊慌的小兔,在一个个陌生人的面前展露自己青涩而羞赧的微笑。如果我是母亲,一定会在这次宴会的请柬上注明“欢迎参加东芝动物乐园”,想到这儿,我不禁要笑起来。
  昏暗的露台发出一阵低沉的笑,显然这不是我的笑声,我暗暗吃了一惊,这才发现我的斜方后有个人,昏暗中看不清长相,只看见一明一灭的烟头。
  “我怎么觉得你的神情像是在动物园里观赏动物。”声音里带着几分的玩味。原来我的观察别人的时候自己也在被人观察着,倒真是应了那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说法了。 
  这人正以一种极舒适的姿势把自己晾在椅子上,看来已经坐了好一会儿了,不知为什么,他的姿势让我联想到了一头优雅放松的黑豹,看来我真的是以观赏动物的眼光来看人的。
  树人先生说过,对别人最大的蔑视就是正眼也不看他一眼,我将这句话奉行得很彻底。
  “你很安静,从你进了大厅后还没说过一句话。”原来这只豹盯我有一会儿了。
  既然说我很安静,那我就更应该保持沉默了。
  眼观鼻,鼻观心,心观蛋糕。
  “不减肥的女孩我相信还有,可像你这么能吃甜食的我还没见过。”黑豹仍在自言自语。“你真得不怕发胖吗?”
  舞会中的露台果然是一切插曲发生的地方,从一帘幽梦里就能得到印证,无聊的搭讪总是源于此处。
  “谢谢关心。”我站起身来,“我对我的身材十分满意。”就在我转身的那一瞬间,我听到那个声音说了句“我也十分满意。”
  如果我的甜点没有消灭诒尽,现在肯定有一块挂在他的脸上。

第二章

  看着厅中的红男绿女,每个人都是那么优雅高贵,一举一动都好像有尺量过,我只觉得累和虚伪。抬步想上楼回房间,这才想起来还没有让母亲见到我,正如这厅中男女,即使没有母女情深,我们也要维护表面的母慈女孝。
  母亲还站在父亲身边,扮演着完美的女主人角色。
  “父亲,母亲,对不起,我下来晚了。”听着好像是在给父王母后请安,想到这儿,我不禁绽开一丝微笑。
  “没关系,你妈妈说你有些不舒服,现在好了一点儿没有?”早知道母亲为我的缺席找好了借口,我就不用下来了。
  “谢谢爸关心,我已经好多了。”无论人前人后,父亲总是一位慈父,只是其中的生疏客套只有当事人才能体会。小时候,安平可以骑在父亲肩头撒娇哭闹,而我却只会有礼地对他说谢谢、对不起。是的,你猜得没错,很老套的故事,我不是他的亲身女儿,母亲跟了父亲时我已经五岁了,也就是俗称的拖油瓶。不过因为他的慈祥,我还是愿意叫他一声父亲。这声父亲叫得名不正言不顺,父亲甚至没有娶母亲,虽然每个人都认为母亲是现在安家的女主人,有时母亲也会忘了这一点,但我却清楚地记得,他们之间并没有表明夫妻关系的那一纸证书,说得难听点,母亲不过是当了十几年的情妇。
  “这是安静吧,安总真是有福,两个女儿都这么漂亮。”我想最早父亲介绍安平给大家认识时大概也有这么一番恭贺声吧。
  “长这么大了还是不懂事,现在才来见长辈。”母亲的埋怨里透着浓浓的宠爱,每个听到的人都会这么想,只除了我。  
  母亲拉着我的手,逐一地介绍身边的人,手被她牵着,一时没找到借口开溜,只好一路乖巧地伯伯阿姨地叫下去。我虽然很少参与社交,可恰恰知道她介绍给我的几位伯伯叔叔正好家中都有待字闺中的有为青年。
  “安家有女初长成呀,小静也快上大学了吧?”小静?这位伯伯不用叫得这么亲近吧。父母亲也没有叫过我小静。
  “安静刚过了十八岁生日,她上学早,跳过两级,这个月刚升了大四,是圣辉大学的企管系,寒暑假去公司里帮忙,老安都夸她是得力助手。”我暗暗叹口气,祈祷母亲不要再播报我的个人资料了,她的潜台词无非是想说谁家公子娶了我绝对是企业福祉。
  “不知安小姐能不能赏光跳支舞?”母亲的大力宣传下马上有人响应。这位应该是银都集团老总黄显文的公子黄凯,刚才我就觉得他看我的眼神不一样。没办法,高智商加超强记忆力的坏处就是对任何外来信息都不会忘,即使自己根本不想记忆这些。
  “阿凯,你刚才不是说要陪采薇跳舞吗?她就要过来了,安小姐这么漂亮,小心采薇吃醋哟。”黄显文一说完,大家都哈哈大笑。
  我也跟着微笑,安国豪只有一个亲身女儿,安二小姐有名无实,在平安企业没半点股份,也不会是安家的继承人,聪明如黄显文当然知道儿子的最佳选择是尹氏的尹采薇,尹家的独女兼唯一继承人。
  “那你的下一支舞能不能留给我?”黄凯站在我身边小声说,他也看到了越走越近的靓丽身影。
  “好啊,”我依旧微笑,“如果你有机会选择下一支舞的舞伴。”黄凯马上有点不自然起来,真难得商业圈里居然还有像他这样的老实人,决定不开他的玩笑了。
  应采薇已经走了过来,占有性地挽着黄凯的手臂,“阿凯,你喜欢的慢舞开始了,你答应陪我跳的可不能爽约哟。”应采薇说着边不着痕迹地打量我。她应该算是个很漂亮的女孩,话又说回来,想在大厅里找出个难看点的女人还真不容易,名牌礼服加全套配件,即使是暴发户看上去也会有几分气质,何况是像应采薇这样的名门之后。
  “你好,应小姐,我叫安静,希望你和黄先生双双玩得尽兴。”虽然我很少与人交际,但这样的商业应酬好像是天生就会的。
  一句话撇清了关系,应采薇对我的敌意马上就没了,她眨着一双大眼睛,“这里是你家?你是安静?”
  我没想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对于她的白痴问题,我只好点点头。
  “对不起,我的问题真有点白痴。”她不好意思地笑笑,倒与我的想法一致。“我也读圣辉大学,是会计系三年级的,你的大名我在学校里早就听过了,没想到你是安叔叔的女儿,改天请你喝茶好不好,说不定我们可以成为好朋友呢。”
  “好啊,说不定以后常在学校里见呢。”
  有些纳闷我在学校里真得很有名气吗,不过看来这个应采薇倒是没有一点城府,喜厌都写在脸上,和那个老实的黄凯倒是蛮合适的。
  “黄伯伯,阿凯今天晚上就借给我了。”应采薇一脸娇笑。
  “没问题,你想借多久都行。”黄显文一脸乐见其成的笑。
  应采薇挽着一脸无奈的黄凯走身舞池,我回头看着母亲,优雅中透着高贵矜持,看来黄凯对我的邀舞她根本没看在眼里,有一个美丽的女儿,一直是她的骄傲,尤其是在这样的场合。
  “母亲,我有点累了,想先回房间了。”我讨厌那种被母亲摆在身边当样品展示的感觉。
  “可是你刚下楼来,还没有见过安平呢,今天可是为她举行的舞会。”母亲一脸柔和,却是坚定地不让我回房间。
  看来我应该一下楼就来向她报备,同时向亲爱的安平姐姐献上祝福,母亲不是不知道,我和安平的关系不是能用势同水火就形容得了的,可在外人眼中,偏要维护天伦乐,其乐融融的假象。
  正说安平,安平就走了过来,身边还多了一个人。他没着西装,一件墨黑色的衬衫配同色的牛仔裤,按说在这种场合里这样的穿着是不合时宜的,可配在他身上却让人觉得本就应当这样穿,他蕴藏的气势甚至让人觉得无论他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
  安平一直是亮丽耀眼的女子,可与他并肩行来,光采却被他掩盖,不仅因为他俊帅到近乎邪气的面容,更是因为这股暗藏的气势,就像一只黑豹。黑豹?好像很熟悉的形容。
  “爸爸,墨羽要先走一步了,他来向你告辞。”墨羽?应该是安平的男朋友吧。安平说完瞟了我一眼,似乎是不满我站在父亲身边。
  “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了,墨羽你走了安平可要失望了。”父亲开着玩笑。
  “我还有事,我约了Sarah明天打网球。”墨羽回答父亲,可我却听出他话里带着几分冷淡,与安平的神采飞扬大不一样。
  “人家今天下午才从纽约飞过来,还没休息就来参加我的party,总要早点回去休息吧。”
  父亲摇着头笑,“真是女生外象,你对老爸怎么没这么体贴。”
  “爸爸,你又开我玩笑了。”安平笑得矜持又羞涩。可能父亲也没发现,他只有在面对安平时,才像个真正的父亲,对我,永远都是客套的疏离。
  “爸爸为你准备的舞会你还满意吧?”据我对父亲的了解,这样的询问一定有下文。
  “谢谢爸爸,我玩得很开心,十分满意。”说着安平亲了父亲一下。
  “我也十分满意。”一直没开口的墨羽突然说了这么一句,他的眼睛并没有望着我,我却浑身一震,是他,那个露台上的男子,这正是刚才他对我说的话。
  除了我没有人知道这句话的真正含意。父亲仍是笑问安平,“给了你一个星期的假了,下周就来公司给我帮忙吧。”
  “就知道老爸是宴无好宴,不会让我逍遥太久。”听不出这句话是撒娇还是得意了。
  “安静,跟我去送送张太太,她刚才说身体不适,我去看看司机备好了车子没有。”听上去是一个周到细心的女主人该说的话,但我知道,母亲终于不高兴了。在我毕业之前安平就入主公司,我就失了先机,以前几番跳级读书也就失去了意义,母亲现在一定在后悔当初应该让我再跳一级,这样至少和安平站在同一起跑线上,凭我的资质,与她平分秋色也不难。我倒是有几分高兴,父亲的平安集团本来就是安平的,就连名字都是为她取好的,而经商也实在不是我的兴趣。
  果然,母亲走出大厅,并不是为什么张太太送行,而是想透一下胸中闷气的。“安静,今年假期你是不是还会到公司里帮忙?”
  我不禁哑然失笑,暑期刚过,现在开学不到一个月,所谓的今年的假期又指哪个,母亲显然有点乱了方寸了,好在她马上便恢复过来,仍是一脸冷静,“现在说这个还太早,但是你可以试着为公司做一些企划,省得明年你进公司时两手空空。”
  “我毕业后不一定进公司做事,我想安平也有能力接手父亲的事业。”这不是第一次我这样表态了。我不怕死地再次点燃导火线,果然母亲又爆发了。
  “你敢!这么多年我的期望不能白费,我不要你把公司抢过来,但至少你要和安平分庭抗礼不相上下。否则你就别认我这个母亲!”
  气氛尴尬无比,以往到了这个时候,我都是毫不犹豫地走开,可这次看着母亲一脸萧瑟的表情,居然有点不忍心。
  “二小姐,有你的电话。”周管家把电话交给我,无论是谁,我都要感谢这个电话来得太及时了。
  “喂,是安四吗?”不用猜,我就听出那急火火的声音是小艾,这家伙,不会刚才跟管家说要找安四小姐吧。
  没等我开口,小艾又急急地说开了,“你这个家伙,我把你的手机都打爆了,你居然就是不接电话,今天我过生日,麦一,若三都来了,就等你了,我们在老庙夜市,就在那棵歪脖子老槐树下等你,告诉你妈,今天要玩通宵,晚了住我家,不见不散了。”这家伙,直到挂断电话,都没让我说一句话,就这么自信电话没打错,什么歪脖子老槐树,有这么个地方吗?她以为是七仙女约董永呐。
  不知那三个人搞什么鬼,小艾的生日是明天,说好了我们明天晚上为她庆生的,难不成我记错了时间?
  今晚有事?母亲用目光询问我,小艾的大嗓门想必她也听到不少。
  “今天艾芜过生日,我们会玩得很晚,我就住在她家里了。”
  母亲点点头,她现在也没心思再继续回大厅推销我了。我以前也好几次通宵夜游,没道理她会担心。
  “叫司机送你吧。”说完她就转身回大厅了。

第三章

  快速溜回房间,换了我最常穿的紧身T恤和牛仔裤,带着早就准备好的礼物,我不禁庆幸今天晚上的好运,可以大大方方地离开这场宴会了。
  母亲大概是忘了,司机已经奉命去送那个什么张太太了,我决定自己去拦出租车。住在高级住宅区的一大弊病就是很难在这里见到出租车,我想有钱人被人发现坐计程车就和穷人穿了一双破鞋子一样没有面子吧。没办法,只好用手机打电话给出租车公司请他们派车过来,不过据我的经验,那一般至少要等二十分钟。
  我无聊地坐在马路沿上,正打算抬头数星星时,一辆黑色的奔驰无声地停在我面前。玻璃窗缓缓滑下,是墨羽,我丝毫不惊讶是他,倒是有点惊讶他开奔驰,不是说这款车差,而是父亲和安平对他的态度让我觉得他应该开更拉风一点的车。
  “Silence小姐,去哪里,我送你。”只有他一个人,安平不在他身边,想来也是,若是安平在,怎么也不会让他为我停车的。
  “谢谢,我在等出租车。”我仍是坐在马路沿上,没有动。不是有意推辞,我没那么矫情,只是不想让我叫的车白跑一趟。
  “在这里你恐怕很难等到车的,还是我送你吧。”这种人,恐怕不知道出租车公司有一种call in的服务吧。
  “我去的地方不适合你去的。”这话不假,老庙夜市在老城区,到处是贩夫走卒,很少见到西装革履的白领,更别说是开着奔驰去夜市的,在这个城市里,稍有点身份的人宁愿去新市夜市也不愿去那个地方的。
  看到他不解地皱皱眉头,我只好又补充了一句,“我也不想坐陌生人的车。”
  他微微一笑,“我是墨羽,你应该知道。”
  “我只知道墨鱼也叫乌贼,遇到敌人时会喷出黑色的汁液。”我一本正经地说。
  他马上发出一阵大笑,好像我讲了一个多好玩的笑话。看来我自娱娱人也够了,站起身来,正好看到北极星出租车的标志,看看手表,这次只用了不到十五分钟,他们的服务越来越好了。
  “有车来接我了,再见。”没想过搭他的车,不过还是感谢等车的时候有个人陪我聊天。
  他也看到了北极星出租车顶上明亮的小星星,冲我笑笑,道了声再见就马上离开,还好不是个拖泥带水的家伙。
  
  有麦一,艾二,若三在的地方,绝对少不了安四,否则以她们三个江湖散人的“疯”姿,一定是所到之处鸡犬不宁。
  与她们的友谊源于小艾,我从小就待人冷淡,没什么好朋友,上了大学也不例外。那是大一时商业法课堂上,教授要我们按座位前后六人一组互相修改前一次留的作业,并就商业案例进行小组讨论。
  拿回我的作业,还没来得及看评语,就听身边一个女生问,“这是谁的评语,什么意思呀?”
  她把作业本扔出来,只见一大片空白上只用英文写了两句话“My sesame oil! My sesame oil!”大家都摸不着头脑。
  前排一个机灵的大眼睛女生吐了下舌头,“不好意思,我把你的作业当草稿纸了。”
  她刚说完,就听我小声念道,“我的妈哟,我的妈哟(我的麻油)。”大家轰地一声就笑开了,只有那个收到评语的女生还一脸呆像。
  只见那个小个子女生眼睛一亮,“你叫安静吧,中午一起去吃饭。”后来我才知道,她当时就把我引为知己了。她就是小艾,后来说起那天的评语,她还愤愤不平地说,“早知给那样的草包女生写评语,我直接写放狗屁就好了,不,应该是狗放屁,放屁狗也挺合适。”
  由此可见,小艾是个超级敢做敢为的女生。
  麦一是小艾参加社团时认识的,据说很擅长弹琵琶,是个仪态万方的美人。若三从初中起就是小艾的好友,在读圣辉大学的历史系,是标准的古典美人,小艾一把我引为知己,马上介绍我加入成为她们的死党之一,并且厚颜无耻地声称她终于把四大美人凑齐了。
  尤记得某次四人聚会,小艾慷慨激昂地呼吁我们几个不互称姓名,而以年龄排行相称,那驾势,我相信如果不是因为她有晕血的毛病,一定会要我们歃血为盟。
  知道麦一、艾二、若三的真实姓名后,就会明白她们为什么极力赞成这种模仿黑社会的做法,还是一二三按顺序说吧。
  麦一名叫麦艺,父母希望她有艺术天份的愿望是好的,可是据小艾说,麦一弹琵琶的时候,让人一想起她的名字就想加个后缀,那就是麦艺――不卖身。
  艾二,也就是小艾,她的名字叫艾芜,学校里讲南方口音的人总是叫她爱我,曾有个上海籍教授点名时指着第一排的艾芜同学说“你是爱我吗?”,当即小艾大声地回答说“我叫艾芜,但是不爱你。”
  若三的名字是我们中最有意境的一个,可不幸与某人同名,她叫张芷若,可见其父母对金大侠的热爱,她向我们哭诉,“为什么不让我和赵敏同名呢,那样起码我也是个有名的美人呀。”
  艾二好心安抚,“咱当不成张敏,要不改张若芷?”天可怜见,她说的是张弱智。眼看张妹妹要生气,艾二又疑惑地问了句:“还是你喜欢弱智张?这可是洋人的习惯,这么叫不好吧。”
  麦一有意见,“叫我麦一,还不是和麦艺差不多。”
  艾二一脸鬼主意,“要不就把你爸妈的姓合起来称呼你?”
  我和若三哈哈大笑,大家都知道洲际娱乐的创始人麦永文的爱妻叫蔡方方,正是麦一的双亲。
  “卖菜就卖菜,从小我妈就这么叫我。”麦一不为所动,马上反击艾二,“不如我们老大老二地排下去好了。”
  艾二沉受打击,一脸挫折,“你叫我老二?不如叫小弟弟吧。”众人笑倒。
  “要不,叫小二?”麦一又试探地说。
  “好的,麦掌柜。”艾二已经在磨牙了。
  几个人疯闹一场,还是定了麦一,艾二的大名,只有若三死活不肯当张三,只好让她在名字里捡了个美美的字叫若三,艾二还一脸惋惜地声称,“欺师灭祖呀。”
  我的名字本是四个人里最正常不过的,可让艾二的大嗓门喊出来效果惊人。一次上课,教授没来,教室乱轰轰的,只听她回头大喝一声,“安静!”四周一片哑然,“借你的经济学作业看看。”她若无其事地向我伸出手,无视周围大片倒下去的人,这家伙,我只坐在她后一排而已。
  再有某一次,艾二甜甜蜜蜜地从前排回过头来,“安安,我发现你成广告明星了。”说完便回过头去。
  习惯了不搭理她的间歇性疯癫症,下课后她却拖我去学校的便利店,说有东西买给我,居然是――一包卫生棉,包装上印了两个大字“安安”,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个牌子的卫生棉,我怎么不知道。艾二还在那里煞有介事地念道“温柔的呵护,细腻的感受。”鉴于不想让她呼喝我的名字来吓人,也不想被叫成卫生棉,我还是接受了安四的称呼。 
  
  赶到老庙夜市时,一眼就看见围坐在老王卤煮牌子下的三位美女,还好,美女凑在一起总是比较好找。
  “安四,这里,这里。”艾二大力地挥着手。不用这么夸张吧,我已经走得离她们只差十来米了,她用得着喊得这么起劲吗。
  看看露天的座位,“这就是你说的歪脖子老槐树下?”这里似乎连棵草也没有。
  “嘿嘿,其实打电话的时候随口说的,谁知挂上电话才发现整个夜市区竟没这么棵树,这哪算城关老区嘛。”
  麦一娉娉婷婷地走了两步,“我证明,艾二还是守信的。”说着她从老王的招牌下扯下一张悬在空中的白纸,上书几个大字,“老槐树,括号――歪脖。”果然是艾二的行事风格。
  “哪,给你的。”我飞出一包礼物,还好东西不怕摔。
  “好小气,这么小的盒子,不会是避孕套吧。”不领情的家伙,一边拆包装一边埋怨。艾二的惊人之语听多了,不仅习以为常,还帮我们几个都磨厚了脸皮。
  “都大四了也没见你交过男朋友,送避孕套你恐怕会当成糖果吧。”若三一脸清纯,可讲起话来也让人摔破眼镜。
  “水晶耳坠。还是安四对我最好,你猜她们两个没良心的送了我什么,一个送情趣内衣,一个送了我网眼丝袜和超高根皮鞋。”
  “要不明天我补给你一根皮鞭?”我一脸情深意重。麦一和若三则笑倒在桌子上,看来大家都在想像艾二一身性感打扮的模样。
  “其实我想要一套A片,本来还以为能收到一份呢。”艾二一脸期待地看着我。
  我给了她个没门的眼神,别指望我会偷偷摸摸地跟卖盗版盘的小贩打问有没有带色的。
  “许个愿望,明年应该会收到一份吧。”她闭上眼憧憬无限,这不会就是她的生日愿望吧。
  只见片刻后艾二许完心愿,幸福地睁开眼睛,大叫一声,“老板,再来一盘鱼丸。”
  我捂住受创的耳朵,“艾二,我看到你的扁桃体了。”
  艾二嘻嘻一笑,“身边美女如云,大声两声,别人自然也会多注意我几眼。”
  我故意给她个冷眼,“是有人注意你了,隔壁做包子的胖师傅。”
  艾二竟真地回过头去看,“你看错了,那是胖师傅的儿子,那个外卖小弟。”说着她半个身子靠过来,“安四,这串牛肉丸我只吃了一半,剩下的特意留给你的,麦一和若三抢都没抢过去。”
  我不抬眼都知道她又要唱什么戏了,三年的朋友可不是做假的,马上合作地靠在她肩头,状似幽怨地说:“我以为你已经忘了我了。”
  在艾二身边最重要的是脸皮要够厚。
  果然,艾二回过头去,对着发呆的外卖小弟喊到,“看什么看,没见过同性恋?!”外卖小弟马上面红耳赤地走回店里。
  “安四,你进步很多了耶。”艾二一脸惊奇地看着我,四个人中,只有我很少陪着她人来疯。
  我冷冷地瞥她一眼,这个时候若再搭理她她定会疯上天。
  “要不我们试个二硫碘化钾好不好?”她一脸渴望地凑了过来。
  “我怕传染病。”居然想和我试KISS,虽然我知道她疯言疯语惯了,但终是有胆说没胆做的。
  “你刚才看到我扁桃体了,我健康得很。”早知艾二的脸皮糙肉厚。
  “疯牛病从扁桃体是看不出来的。”我冷冷地说。那边麦一和若三早已笑得花枝乱颤了。
  “就是想我也不敢找你试呀,如果你的初吻被我偷了,我大哥会把我大卸八块的。”说着她掉转目标,目光贼贼地盯着麦一和若三,“谁要和我试一试?”
  一番笑闹打逗,艾二马上忘了这个恶心的提议,等老板端上鱼丸,大家又正襟危坐,个个淑女典范。
  “老实交待,你的生日不是明天吗?怎么你提前出生了?”
  一提这事艾二马上一脸糗样,“别提了,明天我妈给我安排了生日宴,我今天才知道那根本是相亲宴,只好今天急电召你们出来了。”
  我好笑地瞅着艾二,堂堂新世纪集团的大小姐居然也有相亲的一天。
  艾二哀叫连连,“不晓得我现在告诉老爸老妈我是同性恋,他们会不会相信?”怪不得她今天开场大戏就是找我扮同性恋,原来是预演。
  “我现在痛苦得快死去了,为什么我已经二十一岁了。”艾二趴在桌上,痛心疾首,“时不我待,时不我待呀。”
  四人里,只有我因为是当年的天才少女,十五岁就考上了大学,麦一,艾二和若三都同年,但就心灵成熟度来说,我们四个人恰好要倒个个儿,麦一是生在幸福家庭不识人间愁滋味的大小姐,艾二又总是长不大的疯丫头,倒是我和若三看起来比较像是大四的学姐。
  “要不,我们去酒吧喝酒吧。”麦一笑盈盈地说。此举马上获得艾二双手赞同。
  “这么晚了,几个女孩子去酒吧不太好吧。”若三永远是乖乖牌的。
  “没关系的,我表哥有一间高级酒吧,那儿不会有小混混一类的人,我还可以让表哥送我们回家,这样没问题了吧。”
  说完麦一看着我,似乎我才是那个最终拍板的人,我耸耸肩,不置可否,“只要有人付账就好。”
  艾二在我肩上擂了一下,“小妮子,跟着大姐二姐,什么时候让你付过账了。”虽没有刻意隐瞒,但在外没人知道我是安国豪的二女儿,大概是因为我觉得这重身份从来就不属于我,也就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再者我在学校时从头到脚找不到一丝名牌,便也乐得和同样平民小户出身的若三到处骗吃骗喝。

第四章

  这间洒吧的名字很特别,虽然几乎每一间酒吧都有个别致的名字,它的名字还是值得一提,大大的牌匾上只有两个字“酒吧”。我笑了,人们总是想着如何把简单的事情变得复杂,然后把自己陷入重重复杂之中难以自拔。比起那些“瞬间”、 “身后”、“缘起缘灭”等伤时感物的名字,“酒吧”两个字倒是说不出地简单轻松。如果我有间酒吧,说不定就起名叫高级,人人提起来都会说是那间“高级”酒吧。
  正胡思乱想地,已经随她们走了进去。麦一的表哥是个清雅的年轻人,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很有几分艺术家的味道,他为我们留了角落里一个隐蔽的位子。
  一等我们落座,少爷马上送来各色零食和饮料。
  "麦一,不会吧,你表哥当我们是小朋友呀,我们可是说好来喝酒的。”艾二端着手里的西瓜汁一脸郁闷。
  麦一笑笑,招来侍立一旁的少爷,马上,几大杯扎啤送到。少爷居然还提来一只冰桶,埋在冰下的是整瓶的科罗纳和HEINIKEN,看来她是准备要大喝一场了。
  “万岁,麦一。”艾二送过去一个大大的拥抱,豪迈地说,“今天不醉不归。”回头看了看无动于衷的我和一脸苦相的若三,“放心吧,喝醉了今晚就住在我家里,我爸妈去看我外婆,明天才回来,本来我就想拉你们去我家玩通宵的。” 
  一听到这话,若三马上也豪爽地举杯响应,只有我,我担心的不是酒后无法回家,而是去艾二家里免不了要见到她的大哥。
  还好,我的酒量不错,想来喝下去也会是最后一个喝醉的人。
  “麦一,你表哥看上去还挺秀色可餐嘛。”艾二举着啤酒,一副寻找下酒小菜的德性。
  “不过这餐点已经有人吃了。”麦一小泼一盆凉水。
  “我就说吗,这年头脸面稍齐整一点的男人都被搞定了,甚至还盖章封印,哪里轮得到我嘛。”艾二自怨自艾。
  “是轮不到你。事实上,这个酒吧就是我表哥和他的爱人合开的。”
  “真的?她在不在这里,让我看看是何方妖女。”艾二边说边挽着袖子,一副划下道来的架势。
  麦一纤手一指,“就在那边,表演台上弹钢琴的那个。”
  是女孩子就免不了有好奇心,虽是艾二开口询问的,我们几个却齐齐回去看去。
  “不――不会吧,”艾二反应不过来几乎要结巴掉,她恶狠狠地瞪着麦一,“那分明是个男人。”居然敢戏耍本小姐。
  麦一不紧不慢地说:“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世上有种恋情叫同性恋,好象你今天一直嚷嚷着也要当LES嘛。”
  艾二赶紧陪笑:“嘿嘿,我说说而以,否则你们几个还不早让我吃了,以我的人格魅力,如果是LES,现在老婆数目早超过韦小宝的了。”
  似是感觉到了我们众多目光的注视,台上弹琴的少年转过头对我们这边笑了一下,麦一马上冲他挥挥手,看来他们很熟。
  台上的回眸一笑换来的是艾二的叹息连连,“没天理,真是没天理,大小帅哥都这么浪费掉了,我就说嘛,能入眼的男人越来越少,原来不光是女人和我们抢男人,就连男人也和我们抢男人。”
  艾二的一番感叹让大家笑个不停,麦一敛去笑意才略带几分认真地说:“其实表哥和Paul为了他们的这段感情都吃了不少苦头,表哥甚至放弃了我叔父的企业继承权,而安心在这里和Paul经营这家酒吧。”
  麦一的话让我们沉默下来。一曲终了,台上的少年站起身走到吧台后,麦一的表哥正在那里,他们一边聊天,少年边帮他擦拭一个个晶莹透亮的高脚酒杯。看着他们脸上不时为对方绽放的微笑,我不禁想:这就是所谓的爱情吗?
  
  艾二是第一个有酒精反应的人,从她变得越来越罗嗦就能看出来。“真想不明白,我爸妈那么开通的人,怎么等不及我毕业就安排我相亲了,我的长相很可怜吗,有需要别人倍加关怀吗,你们不知道,今天我小婶婶还打电话来请我下周参加她的家宴,说是她的远房外甥刚从美国回来,让我们见见面。”
  拉着我的手,她半倒在我肩上,“安四,你不知道她的嘴巴有多毒,比你的嘴还毒。”我心中暗笑,就当她是在夸我吧。“她说,虽说你是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可凭你本身的条件,要想找个像样点儿的,又是人家真心爱着你的,还真得多见几个不可。”艾二学她小婶婶的刻薄腔调学得有模有样,看来今天她是真受了刺激了。
  “谁叫你总是和我们几位美女泡在一起,当然是光采尽失了。”麦一不知死活地雪上加霜。
  “我光采尽失?我也是粉可爱的小美女哩,我爸我妈我大哥都说过我粉可爱哩。”
  艾二一口一个粉可爱,果然是粉可爱得紧,让人忍不住想掐掐她红通通的小脸。
  “你看你看,你还一个劲儿地往安四身边凑,凑在我们的头号美女身边,根本就被掩盖了嘛。”麦一的酒劲儿也上来了,更起劲地削艾二,“艾二艾二,你在哪里呀,我眼中只有安四,根本看不到你了吗。”
  艾二被撩得心头火起,抓起另一边的若三,“若三,你能看见我吗?”
  若三刚从洗手间回来,没听到我们之前的对话,只好茫然地点点头,“当然看得见。”
  “那你说我是不是粉可爱呢?”不死心地继续追问。
  若三只好接着点头,“很可爱。”她更是一头雾水了,却只见艾二笑得娇艳如花。
  我和麦一终于忍不住笑起来,麦一笑得东倒西歪,而我则微笑着对一脸疑问的若三说,“没什么,艾二要找一个同性恋的对像,看来她相中你了。”
  “艾二,你不喜欢家里给你安排相亲,可也用不着真的去装同性恋呀。”若三居然一脸认真地去劝解艾二。
  麦一笑得更夸张了,可她还是强忍着,擦擦眼角笑出来的泪水,“艾二,听你的同性好友说你粉可爱可是不算数的,你不知道男人女人的眼光有时刚好想反吗?再说我看若三同情你的成份很大呦。”这个表面无害的妖女居然继续煽风点火。
  “那我就找个男的问问去,而且是找个大大的帅哥问问去。”说着,她环视场内一周,眼睛一亮,“有了,就是他了。”说完,拽起我就走。
  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不知道她的这番举动是什么意思,她发酒疯就好,干嘛拖着我。
  居然真的被她找到个帅哥,虽然我也喝了不少酒,但头脑很清醒,眼神也很清楚,我明明看到被她挑中的那个帅哥居然就是几个小时前刚见过的墨羽。
  看他没有一丝惊讶,想必是早已注意到了我所在的一角。
  就在快走到墨羽面前时她忽然改变目标,拉住墨羽身边的一名男子,笑问人家,“我是不是很可爱?”
  看来艾二还没完全醉掉,酒醉中也感觉到墨羽是个不好招惹的角色,临时换了他身边那个笑嘻嘻的男子,我匆匆打量一眼,艾二还没醉得错把老猪当貂蝉,这也是个大大的帅哥,她回去后在麦一面前有得拽。
  这位笑面帅哥倒是很合作,“你很可爱。”
  我分明看到墨羽含笑玩味的眼神向我飘过来,趁着艾二的手用所松脱,我准备马上撤回。
  谁知还没转过身,就被艾二一把拉回,力道大得让我怀疑她根本是借酒装疯。她把我扯回她身边,与她并肩而立,“那现在呢?你还觉得我可爱吗?”她再次问笑面男子,这次语气认真了许多。
  我彻底被她打败了,原来她还记着麦一的话,拉我来做参照物的。
  “你还是很可爱。”那位笑面男子居然收起笑容,用更加认真的口吻回答她,我不禁叹气,看来今天是活宝遇活宝了。
  艾二大方地给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你能不能把这句话告诉我那边的朋友呢?”说着她指了指我们来的角落。我开始感觉头疼了。
  “我可以用麦克风告诉全场的人。”说着,笑面男子竟然真得拉着艾二走向吧台旁的表演台。我想我已经要呻吟出声了。
  “我以为你也是来问我你可不可爱的。”不知什么时候墨羽已经站在了我身后,他说话时的气息甚至喷在了我的耳后,发现这样的距离太过暧昧,我马上拉开一步。
  “其实你一点也不可爱。”虽然我从小就和可爱这样的词无缘,但此刻从他的嘴中说出这话,还是让我觉得愤怒。
  “这应该和你无关吧。”我冷冷地说。
  他不以为忤地笑笑,突然俯低身子,在我耳边说道,“但你很迷人。”我心中一慌,几乎感到他的唇碰到我的耳垂了。
  怒瞪他一眼,还好场内的人都被台上的两个活宝吸引住了,没有人注意我们这里,我返身走向女用洗手间,料想他不至于跟来。
  盯着洗手间里的大镜子,真不敢相信里面的女孩会是我,或者应该说是女人更贴切,双颊酡红,眼波流转,青涩女孩不会有这样魅惑人心的风情,不是第一次喝酒了,却是第一次见识到酒精在我身上的作用。
  从洗手间出来,没想到墨羽就守在门口,我只来得及从他的眼神中读出那一丝危险的讯息,尚未做出反应,就被他一把拖入怀中,立刻,我的唇就被他的覆盖了。
  我相信一切都是酒精在作祟,明明清楚地知道他要做什么,我却毫无反抗地倒在他怀里,任由他的唇挤压着我的,他的舌灵活地游遍我口中的每个角落,甚至他的种种举动得到了我强烈的响应,我们的气息缭绕在一处,我的舌与他的在口中交缠,他霸道地尝遍我口中的芬芳,而我则在不知不觉中伸臂揽住他的脖颈。 
  我不知这一吻纠缠了多久,感觉像是几个世纪过去了,再次睁开眼清醒过来,他正低着头戏谑地盯着怀中的我。眼神中那一点特别的讯息还没消退,我勉强直起身子,“对不起,我想我喝醉了。”
  “没关系,等你清醒时我们再试一次,你就知道自己有没有喝醉了。”他的唇角微微向上弯起,我却突然觉得这笑中透着讽刺。
  “试过一次我没兴趣再试第二次的。”我转过身,向走道出口走去。身后却传来他的大笑,“耿杰已经送你的朋友回座位了,她们好像快要离开了。”
  我马上加快脚步,这个王八蛋也不早说,希望一二三不要醉得忘了我。

第五章

  还好,一二三还很有良心地在门口等我,麦一的表哥如约送我们回去。一路上,艾二不停兴奋地给我讲那个笑面男子如何当众宣布他今天在酒吧里发现了一个最可爱的女孩,说着她还骄傲地挺挺胸,“听到没有,他说的是‘最可爱的女孩’,不是一般可爱,是粉粉可爱的那种。”
  我笑笑无言,真拿酒醉的她没办法。回头看看身边的若三,一直没声音,原来是已经睡着了。
  一二三从不知我是安家的二小姐,我也不好麻烦麦一表哥夜里两点再驱车送我回安家的别墅,就让他们把我和若三留在艾家先过一夜了,反正艾二家的客房足够多。
  按了门铃,希望仆人赶快开门,不要吵到艾二的大哥艾蓬。
  天不从人愿,门开得很快,不过来的正是艾蓬。
  “安静,怎么玩得这么晚才回来,我一直坐在客厅里等――你喝酒了?”
  我一路被艾二吵得头疼,实在没力气解释了,只好指指身后,希望他有自觉看到后边两个急待救援的,而不是在这里和我讲废话。
  “大哥,你听我说,今天有人夸我可爱哟,而且是个大帅哥。”艾二一被从车里拽出来就开始重复她一路上已经讲了八百次的话,艾蓬紧皱着眉头,显然是被她身上的酒味儿熏得。
  “怎么会喝这么多酒?”话是对着艾芜说的,眼睛却盯着我。
  “是替艾芜提前过生日,我们去了麦一表哥的酒吧,他送我们回来,总之是安全无虞。”  其实艾芜是我们中喝酒最少的,她的酒量可能只比沾酒即醉好一点。
  “你没事吧?要不要我帮忙。”艾蓬的眼中透着关切。
  我摆摆手,看我也不像有事的人,从他手里接过艾二,“有事的是车里那个,艾二就交给我吧。”若三还醉得不省人事,还好她一路不吵不吐,只是要把她从车里搬到床上,只有拜托艾家大哥了。
  “安四,我表哥先送我回家了,艾二和若三就由你照顾了,拜拜!”说着麦一还挤了个促狭的眼神,看着她清亮的眼神,我保证在酒吧里和艾二抬杠时她完全是清醒的,真是妖女处处有,今天特别多。
  艾蓬把若三抱到二楼客房,艾二基本还能自己走到房里,佣人马上就接手了之后的照顾工作,我根本用不着插手。选了若三隔壁的一间客房,我也打算早早休息了,一番折腾,已经又困又累了。还好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以前也有两三次在艾二家里通宵打电动,她家的客房我还不陌生。
  “安静,我让佣人煮了醒酒茶,一会儿我拿一杯给你。”进屋前艾蓬又拦住我。
  “不用了,我没事,现在我最需要的是睡眠,今天打扰你了,真不好意思。”说着,我还揉揉眼睛,以示自己真得是困了。
  大概他也听出了我话中生疏客气的味道,只好讪讪地说:“那不打扰你了,早点睡吧。”
  还早呀,进了房间我才发现,已经快三点了。实在困得不想洗澡了,还好我不是那种一天不洗澡就会死掉的人,只胡乱洗了把脸就准备上床睡觉。
  看着盥洗室镜子里那张红得像漫了十层胭脂的脸,我才明白艾蓬为什么不放心地一再问我有没有事。我一向喝了酒就脸红,但据说这样的人反而不易醉酒,不过现在好像红得有点过头了,像是――一个念头跃上脑际,像是小说中写的被人下了春药一样,我暗笑,这个比喻似乎只有艾二才想得出来。
  如果真的有春药,应该是那一吻吧。我十八岁生日刚过不到两周,就当是给自己的成人礼吧。一切应该很快就会船过水无痕。
  这一晚我竟一夜好眠。
  
  第二天我醒得很早,陌生的环境里总是难以放松下来睡懒觉,起来洗了澡,觉得神清气爽,看看表,快七点了,看艾二和若三昨晚的情形是不会起这么早的,不如先搭车回家接着睡个回笼觉,我恰恰是那种一天八小时睡眠都难以餍足的懒人。
  楼下大厅里佣人们已经开始洒扫庭除了,正好管家在门旁,我便请他帮我安排车送我回家。
  “安小姐要不要先和少爷讲一下,他已经起来了,现在在晨练,我这就去叫他。”
  他可真是好精神,只睡了不到四个小时,居然还可以起来晨练,我可不想和艾蓬再演一出十八相送,忙摆手说:“不用了,艾芜起来就告诉她我回家补眠了,明天学校里见。”正说着,就看见一个人影从花园向这边跑过来,迎着朝晖几乎可以看见他额头晶盈闪烁的汗珠,看来这回是躲不掉了。
  “安静,怎么起这么早?”
  “换个地方睡不习惯。”鬼话,昨晚我可是睡得人事不省。
  “大少爷,安小姐要我备车送她回家,你们先谈一谈,要是想派车再告诉我。”管家如实汇报一番,马上垂手退到门内,我发现艾家的管家比周思思讲职业道德多了。
  “你要回去?”看我毫不迟疑地点点头,他神色一暗,“你是在回避我吗?”
  用得着回避吗?现在人就站在我面前,艾蓬追了我三年,这是系里人尽皆知的事情,这位仁兄恰恰是我同系的学长。不过很不幸的是,他想要的正是我没有的。
  “学长想多了,我只是想回家补眠,我认床。”简单又合理的理由,他应该也听出了我话中疏远的意味。
  “那――我送你回去。”清澄的眼瞳里满含着期待,我只好点点头,看来只好如此了。
  坐在门前台阶上等着艾蓬把车开过来,我不禁纳闷怎么和他成了今天这种情形,记不清艾蓬是什么时候开始追求我的,可以肯定的是,有三年了,虽然我给人的感觉很成熟理智,但感情的事只会让我的内心惊慌失措。记得最初我拒绝过他,后来艾蓬的坚持只换来我的逃避,他说的对,我一直在不自觉地避开他,中间又夹了个艾二,三年时间就这么不尴不尬地过来了。
  
  一路无话,车内的气氛不觉有点尴尬起来。我突然想到那个神秘的墨羽,仿佛是个凭空出现的人物,艾蓬作为新世纪集团的执行总裁,会认识他也不一定。
  “你认识一个叫墨羽的人吗?”话一出口我才觉得唐突,和艾蓬半晌无话,一开口却又打听的是一个不相干的人。
  艾蓬迟疑片刻才说:“你说的是那个费恩-莫沃尔吗?我记得他有个中文名字叫墨羽。”
  费恩?莫沃尔?就是那个在美洲金融市场上只手遮天的家伙?提起他一手创立的BLACK FEATHER,只怕比杨致远的YAHOO还出名,只要是这家投资公司相中的公司,没有能逃得过被成功收购的命运的,他的很多企业收购案甚至被收入了我们系的教材里当作典型案例以供学习,即使不提他背后强大的莫沃尔家族,他本人也是商场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神话。只是墨羽那么年轻,且看上去根本是东方人的长相,会是那个BLACK FEATHER吗?虽有疑问,可我的直觉已经告诉我他正是那个费恩-莫沃尔。
  看我一直低头沉思,艾蓬不放心地问:“你见过这个人吗?”
  “没有,只是听班上的同学提起他的事情,有点感兴趣罢了。”
  艾蓬点点头,表示明白,的确,他的每一项举动都能引起每一个商业人士最高度的关注。“我和他也不是很熟,只是商业应酬中聊过几次,没想到他相当年轻,长得很像东方人,据说他的母亲是华裔,目前他好象有兴趣在中国投资,不少大企业试着联系他,可至今还没人摸清他此番来华的意图。”
  他的意图?这我也不清楚,不过我相信像他这样的人不会单单为了安平就跑来中国的。
  “你如果感兴趣,下次商业聚会我会邀你一起出席,到时可以介绍你认识他。”我明白艾蓬是想多一次和我共处的机会,可如果他知道面前的女子昨夜正是和他打算介绍我认识的莫沃尔先生相拥深吻,不知他会做何感想。
  “不用了,我的好奇心没那么强的。”
  不想让艾蓬直接把车开到安家别墅的门口,甚至不想让他开到那片高级别墅区,就随口说了个附近的街名,让他把车停在那里。不是刻意隐瞒,而是一开始没告诉,后来就不方便说了。就好像你第一次见到位陌生人询问人家姓名很正常,见面几次聊得很熟的朋友还询问人家姓名倒成了尴尬至极的事了。
  “就停在这里吗?”艾蓬看看路边的小公园,不能确定的问。
  “我家离这里只隔一条街,我走过去就好了。”
  “你是不想让我知道你家在哪里吗。”疑问句,却用着肯定的语气,不知道该不该用幽怨来形容此时艾蓬的神情。
  面不改色地又撒出一个谎言,“我一夜未归,一大早又让个男子送回家,我母亲看到会乱猜疑的。”
  虽然这个暑假前艾蓬已从圣辉的企管系硕士毕业了,可他至今仍是企管系里一个完美的典范,作为一个商场悍将,没有人知道他的弱点在哪里,只有我最清楚,那就是太轻信于人,确切地说,他总是轻信于我。
  “你还会来我家玩吗?我是说,以后就不能在学校见到你了。”打开车门,正要下车,艾蓬却拉住了我的手。
  一回身,对上的是他无比认真的眼神。说实话,艾蓬是个很帅气的男人,有一种独特的吸引人的味道,大学是个势利的地方,如果只有才而无貌,他也不会从本科到研究生,当了六七年企管系的神话。可是这个神话,在我身上永远找不到回应。
  我抽回手,淡淡地说道。“当然会去,我还是艾二的好友呀。”
  “仅此而以吗。”他轻轻地低喃。
  我装作没听见,转身下车,淡淡地告别,“谢谢学长送我。”有时候给人希望比让人绝望更残酷,只是我不知道怎样做能收回他心中那小小的一点希望。
  
  转过一条街,开始了我的回家行程。望着半山的别墅区,心里安慰自己,权当我是被迫早锻炼吧,还好昨天出门穿了双平底鞋,不然这半截山路就足以让我的脚抽筋。
  平时缺乏锻炼的懒人大概就是像我这样,没十几分钟就气喘得好像得了哮喘病,本来还打算一口气跑上山,结果到后来几乎是三步一喘地走走停停了。
  正低头喘气,想着要不要一鼓作气地跑回去,一辆黑色大奔无声地停在我身边。敞开的车窗里,墨羽正温和地笑着。
  夏末的晨光里,他身上竟完全敛去了昨夜的那种邪气,此刻一脸少年式的清朗,俊美无俦的脸上显现出不同的魅惑人心的力量,相同的是,此刻的他,依然让我感觉到那股危险的讯息。
  “这不是安妹妹吗,你看来不太好,要不要我们送你回家?”所谓“我们”,当然是指他和他身旁目光冷冷的安平,想来他是来接安平出去的。
  努力挺直身体,压抑下粗重的喘息,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狼狈。“谢谢,不用了,我只是在晨练。”
  “Sarah,听到了没有,有人比我们更早起锻炼呢。”说着,他对身旁的安平哈哈大笑起来。
  “再见。”不想再听他放肆的笑,我转身便走,反正在安平面前我早就习惯了粗鲁与无礼。想来那根黑羽毛也看出来了,我身上的衣服还是昨晚的那套。
  不知为什么这么巧,我昨天出门今天回家都遇到他。
  
  昨晚不过夜里少睡了三四个小时,今天居然几乎用了一整天来补眠,直到晚饭前佣人上来敲门我才彻底从睡梦中清醒,看来我这样的懒人夜游只会浪费更多的宝贵时间。
  简单梳洗一下马上下楼,父亲母亲已经坐在饭厅里了,安平不在,想来出去玩还没回来。安平回国一周了,除了第一晚好像还没在家里用过晚餐。
  “身体没什么不舒服吧?年轻人也不可自持体力好就随便熬通宵,这样对身体可是大有损害。”父亲还是一如既往地教训。
  “睡了一大觉好多了。昨天也是因为朋友生日,玩得晚了点,但不是通宵,后来在她家里睡了几个小时的。”说来惭愧,早上一进门就觉得困得东倒西歪,正好在进卧室前被父亲撞见。
  “是哪个朋友?女孩子还是不要随便去别人家里过夜的好。”父亲依然一脸严肃,我忽然觉得这些年与他的相处模式都好像是学生对着老师,每天都是一尘不变的苦口婆心的教育。
  “是小艾,她打来电话,母亲知道的。”
  父亲看向母亲,见她点点头,这才按住不说。“吃完饭早点睡吧,你们女孩子不是最重视什么美容觉吗。”
  我低头无语吃饭,不会吧,我刚睡了一整天,把我当猪呀。不禁又想,如果是安平会是怎样呢,她定是搂着父亲肩头,娇声说,“老爸管这么多,还把人家当小孩子呀。”
  我自想我的心事,三个人的饭桌上一如往常那样安静。
  
  白天睡得太多,晚上倒不易入睡了,在翻来覆去听完三张CD后,我终于忍不住决定下楼端杯牛奶,希望它能帮我早一点入睡。
  端着冰牛奶刚出了厨房,却听见大门被人打开,是安平,看她的衣着,因该是才回来。我一时倒不知是该和她打声招呼还是径自转身上楼,按以往惯例,我们俩应该是视对方为无物地各走各路,可现在我却发现她的眼神紧紧地盯着我,好像是要从我身上找出点什么。
  安平解决了这个难题,她走到我面前,“你在这里等谁?该不是等我吧。是不是很遗憾墨羽送我到门口却没有进来。”她的脸上分明写着鄙视与讽刺。
  我不想面对她的不可理喻,转身要离开,她却猛地抓住我的胳膊,“今天早上你和墨羽似乎很熟,昨晚你们聊过天吗?”她此刻看起来就像是个善妒的泼妇,虽然我一直和安平不对盘,可我不得不承认,她仍算得上是个潇洒独立的聪明女人,爱情果然能彻底地改变一个人。
  轻轻松开她抓着我的手指,我冷冷地说:“我不想和没有理智的女人谈话,你尽可以大胆猜测,说不定昨夜我和他是一起度过的呢。”
  安平倒忽然冷静下来,“安静,我也知道这样问你很可笑,可你知道我为什么这样问你吗?”她一字一句地说:“因为我突然发现你很有勾引男人的潜质。”
  直到我转身上楼,都能感觉到她锐利的目光从背后射来。

第六章

  星期一的早晨起来神清气爽,看来昨天的睡眠真的是很充足。去厨房用纸袋装了一些早 点,就打算早早出门去学校了。
  平时父亲母亲是不会起这么早用早餐的,可安平回来了,情形可能就不一样了,不想在早晨和她狭路相逢,只好早起早出门了。
  刚准备好一切,周思思就出现了。“二小姐,司机已经送大小姐去公司了,你现在出门恐怕没有车子,要不你等一会儿,等司机回来再走。”
  我就知道,这一等只怕会等到吃中饭的时间也不一定。看看表,现在不过七点一刻,父亲的公司是朝九晚五制,而家里到公司的距离还没远到九点上班七点就要出门的程度。
  “安平上班不用走这么早吧?”我盯着周思思,她应该不会假传圣旨吧。
  “大小姐刚到公司,一切都不熟悉,为了能尽快接手公司,最近一段时间都要加班加点,可能二小姐早上去学校就不太方便了。”看我还是盯着她没有说话,周思思略微不安地又补充了一句,“要不我告诉老爷再多雇一名司机。”
  “不用了,周管家,我自己坐出租车去学校好了。”其实我已年满十八岁,可以考自己的驾照了,不过从来没把安家的一切当成属于我的东西,既是早晚都要走,学了开车难道以后去给别人开车子吗。
  还好今天起了个大早,等拦到车子到了学校,时间还来得及。我习惯性地让出租车司机把车停在离学校大门一整条街远的地方,下了车再慢慢地走过去。
  
  快到校门口,就看见艾二依着一部车子拼命地向我招手,见我走近了,转回身对车里的艾蓬说道,“大哥,你现在可以走了,今天总算是没白来吧。”
  车里的艾蓬对我点点头,一句话没说就开车走了。
  艾二拖着我往学校里走,我才忍不住地问:“你刚才又是在演哪出戏?”
  “哪出戏?王宝钏寒窑苦等十八载呗,远远看到你走过来,我大哥车停在那儿就为了等你。”
  “等我?”他不说一句话就离开,就为了等我走近?
  “安四,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可不是因为我家缺司机才让我大哥充数的,他是因为毕业了没机会在学校见到你,这个学期才自愿当我司机的。”
  看看我依然无动于衷,艾二忍不住越讲越激动,“我大哥追了你三年,三年耶,试问人一生中有多少个三年,他把最美好的三年浪费在你身上了,你却没一点回应。”
  虽然艾二一脸严肃,我却忍不住要笑出来,听她的口气,好像在控诉我毁了一个大好青年的青春。“我有回应,三年前我就拒绝过他。”
  艾二一脸气急败坏,“我说的不是这种回应。当年你刚一入学,我哥一见就惊为天人,本来想马上追求你,可后来听说你居然就是那个天才少女,才十五岁,他就想等过一两年你长大一点再说,他当时已经联系好美国的学校了,可为了你又在圣辉读了硕士。后来实在忍不住向你表白了,你居然马上就拒绝了他。”
  艾二当了三年的说客,但很少时候是这么认真的,我只好也同样认真地回答她:“世间事,唯有感情不可勉强。不是你大哥不好,做朋友可以,谈感情我就免了。”
  “又来了又来了,每次逼你你就是这样回答,什么不谈感情,也不见你看破红尘出家去。”
  我笑笑,我并没有看破红尘,只不过看破感情罢了。“这三年艾蓬留在国内也算有失有得,他可以一边读书,一边管理公司,不是做得有声有色吗。”
  “新世纪集团的美洲分部规模已经超过国内总部了,我哥如果去了美国岂不是更加大有可为。”艾二居然也是见招拆招,不肯放过我了。
  “我说呀,我大哥就是太善良,遇到你这个妖女才不知拿你怎么办好。前天晚上我好不容易骗你在我家过了一夜,你们居然什么都没发生,他还七早八早地就把你送回家,真是气死我了,如果是我,就先把你生米做成了熟饭,到时就是你反过来哭着让我大哥负责了。”老天仁慈,没让艾蓬生出和艾芜一样的心思。
  “艾二,你可能还不够了解我,第一,我练过八年的空手道,你大哥不一定是我的对手,”姑且让我吹牛不打草稿一次吧,我微笑地继续说,“第二,你以为我是那种视贞操为性命的女人吗?跟哪个男人上床就要让他一辈子负责到底?”
  艾二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我,“真不知我哥遇上你是福还是祸,即使是祸,看来也躲不过了吧。”
  “艾二,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呢?”这个时候我也不得不认真起来了。
  艾二长叹一口气,“其实我也知道感情不能勉强,不过看我哥太可怜了,想骂骂你替他出气,骂完了觉得我哥也不至于太可怜。”
  我低下头,状似恭敬地聆听,“您老开骂吧。”
  艾二果然马上作茶壶状,一手指着我,“你说你有什么好,就是长得还可以,好了好了,就算是我再也找不出比你更美的女人了,可你心肠又硬,性格又冷,嘴巴又毒,这样的人就算是美女又有什么好。”
  我看是她的嘴巴更毒一点吧。
  “如果是艾蓬能这样骂我一顿倒好,至少证明他能放下一切了。”我有点出神地想,不知不觉竟把这话说出来了。
  “安四你还好吧,我不过是骂着玩儿,你可别真给我玩伤感。”只见骂人的人比被骂的还心虚。
  看她一脸紧张,我马上笑着说:“你做了三年说客,也骂了我三年,如果我会伤感,早被你的劝词降服了。”
  艾二也跟着我笑起来,“就说你这个妖女没心没肺的,还没我可爱嘛。”这就是朋友的感觉吧。
  说起可爱,我想起那个酒吧里的笑面男子,记得墨羽叫他耿杰,不知能不能用来卖情报。
  “艾二,我有消息要卖,想不想知道那天酒吧里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至少也能敲到一餐中饭吧。
  “他叫耿杰。”艾二低着头无奈地说。
  “你知道?你们那天没有互赠信物,要了对方的电话号码吧?”以我对艾二的了解,她应该不会这么随便。
  艾二摇摇头,“我后来根本没和他说过话,只是那天喝醉了,当众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看着我怀疑的眼神,艾二又小声补充一句,“真的只是亲在脸颊上。
  “不要告诉我,这样你们就能心电感应,知道对方的姓名了。”
  艾二终于按捺不住,“谁和那个王八蛋心电感应了,那个王八蛋居然就是我昨晚相亲的对象。”
  看着艾二气得通红的小脸蛋,我只好说了句,“艾二,你真的很可爱。”
  
  升了大四,正经上课的时间少了,更多的时间是用来写各种报告。若是一个人单独完成的我便能轻松胜任,让我头疼的是小组企划实践报告。
  企管系的规矩是每个大四学生要带一组低年级学生做企划报告,每个小组会分到一个特定的企业为题目,就企业的创建、发展做出方方面面详细的规划来。
  我承认我很会做事,可在人事方面就差得多了,面前六个小组成员交上来的分段报告书就足以说明一切了。
  “几位学弟学妹,今天是我们企划小组第一次见面会。我想有些事情我必须重申一遍,正如我在发给大家的电子邮件中说的,我们这次的报告不是课本里相关章节的摘要,而是要在市调的前提下结合我们摸拟企业的本身特点,制定出一套针对企业特点针对市场变化的特定的发展规划。你们用了一个多月完成的部分我已经看过了,唯一的结论是大家只是在敷衍行事,或是摘抄书本,或是财经杂志的论调,大家并没有真的下功夫去找资料。”
  我话一说完,六个人马上露出种种表情,或是不满,或是轻蔑,或是毫不在乎。也好,反正我不在乎时间,正好一个个来开刀。
  “李佳媛同学,你是一年级新生,所以我给了你最轻松的部分,选址和企业实体性质。我们所要投资兴建的是一个负责生产销售酒店饭店自动化服务设备的企业,预定先期上马的产品有电子点菜单等,产品专利已被我们买断。按你的提意,选在城南建厂,可别忘了,地价便宜只是选址的原因之一,我们生产的是高科技产品,对厂房周围空气质量的要求很高,城南那块地之所以便宜,是因为挨着一家炼油厂,若我们在那里投资建厂,每年治理环境污染的费用恐怕远远超过省下来的那一点买地钱。还有,你关于企业实体的资料搜集的很完备,当然,和课本上讲的一样完备,我不是想问你 the differences of all kinds of entities, such as Partnership, Limited liability company and Corporation. I just want you to give my some detailed suggestions.” 不是我被她气糊涂了,讲开了英语,而是她报告中这部分偏要卖弄地用英文来写,也或许是觉得抄原文书来得方便,不用再费事翻成中文。
  不理会佳媛妹妹的白眼,我的目标转到下一位,“钟硕文同学,我再跟你谈谈市场调查部分。”
  对方嘻皮笑脸地回应,“学姐,一次作业嘛,不用这么严肃吧,不如下午我请你喝茶,我们慢慢聊。”
  遇到这样的人,我只好用眼神中的冰寒将那轻浮的笑冻结在他脸皮上。
  总算过关斩将,六个人一一谈完,全身累得好像要虚脱了一样,可以肯定这是我上大学以来讲话最多的一天。
  “说来说去,安学姐的好像没什么事做哟。”李学妹还是很不服气。
  “我的职责是全盘调度,协调大家的工作,还有,你们每个人做的部分我都会自己完成一遍,这样,你们有什么缺失我都不会漏掉,也请大家认真完成,不要再敷衍了事。”说着,我用严厉的目光扫视全场。
  学妹不满地再次送上第N+1个白眼,却再也无话好说。
  心里暗暗叹口气,母亲一直希望我能进入父亲的公司大显身手,只有我清楚,我志不在此,我能完美地完成每一个企划案,却永远学不会操控人心,学不会用人服人,只好用冰冷严厉来伪装自己。 
  勉强收拾好东西,我宣布下一次小组会议的时间,二年级的钟硕文还磨在我身边,直说要请我喝茶再接着讨论。
  一年级的李佳媛和肖里丽在旁边一唱一和:“到底是大四的学姐,比我们多读三年书,懂得就是多。”
  “对嘛,所以说年龄就是智慧吗。”
  我不禁冷笑,女人的心理真是怪异得很,看见男士献殷勤,哪怕是她并不肖想的男士,只要献殷勤的对象不是她,就难免忌妒作祟,酸来酸去,不过是想说我年纪比她大得多。怪不得前些天小艾二十一岁的生日也要捶胸顿足感慨一番,真不知是上天对女人太刻薄,还是女人对女人太刻薄。
  “李学妹,你满十八了吗?应该正是花季年龄吧。”
  “我一个月前刚过了十八岁的生日。”好不得意呀。
  “那真是恭喜了,你的智慧应该胜于我,我刚好十天前过了十八岁的生日。”我淡淡地说,毫不意外地看到青春的脸上挂满惊奇。

第七章

  艾二缠着我的那一刻我就应该明白她是有预谋的,要不不会凭白无故地要请我吃饭,正是应了那句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马上要毕业了,你难道不想在你的大学生涯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吗?”艾二继续慷慨陈词。
  “确切地说还有一个半学期我们的大学生涯才会画上句号。”我冷冷地不为所动。
  “安静同学,难道你就不想热情挥洒你亮丽的青春风采吗?难道你就要让青春的岁月在平凡黯淡中静静流逝吗?浪费别人的时间是谋财害命,浪费自己的青春简直就是懦弱无能的自杀行为。”我忍不住要送她个卫生眼了,听她口沫横飞地说下去,不仅越来越慷慨激昂,也越来越有血淋淋的趋势。
  还有,你说什么我都能忍了,反正充耳不闻的功力是有的,但是拜托你艾同学不要边说还边抓着我的双肩剧烈摇晃,是来请我吃饭,还是让我吐给你看的。
  好不容易挣脱她的钳制,我喘口气,“你知不知道你正在对我谋财害命?被你逼着当众去跳艳舞,我想我还不如自杀好了。”
  “什么艳舞,我又不是让你跳钢管舞。”艾二说着没好气地瞪了我一眼,“麦一和若三都答应了,听到了没有,一向乖乖牌的若三都答应了耶,就数你最难搞定。”
  我继续凉凉地说:“我也在想你用什么酷刑逼迫她们从了你的?”不再被人用力摇晃肩头,感觉好多了。
  “什么逼迫?她们可是欣然接受的,不信你问问。”说着她纤手一指,旁边两个证人马上频频点头,麦一笑得满面春风,若三则一脸认真,其合作程度还真让我开了眼。
  “既然这样,有你们三位就足够撑场面了,还抓我凑什么数。”
  “安四宝贝,你可是我用来撑场面的王牌,缺你不可。这一阵子我带下面那帮小学妹们做论文,可吃足了苦头,那帮小孩子不仅不认真完成任务,还讽刺我是人老心不老,戏称我们四大美人是自封的,应该改成大四美人了。有一个姓叶的学妹尤其可恶,背着我说我又没胸又没臀,说什么四大美人只可以看脖子以上的部分,脖子以下的部分就乏善可陈了。”说着,艾二不服气地挺挺胸,“四大美人也有环肥燕瘦嘛,我这是轻盈纤细,是作掌上舞的赵飞燕。”
  我只好提醒她,“赵飞燕不在四大美人之列。”
  艾二皮皮地说:“反正是美人总没错,人家都挑衅到我们这些大四美女的门前来了,难道我们还不应战吗?”我看只是挑衅到她头上罢了吧。
  “可是你的应战办法就是在学校文化节上大跳艳舞吗?”真不明白艾二的大脑构造,怎么想出来的。
  “不算艳舞啦,只不过是露着一小截肚皮的波斯舞。谁叫她们说我身材差,多少总要露一点才有说服力嘛。”艾二一脸不以为然。
  我坏坏地笑起来,“是那些人没眼光,其实你身材一点儿也不差,甚至好到可以去跳钢管舞。”
  “真的吗?”艾二眼睛一亮。
  “真的,我是说你可以当那只钢管。”说完马上看见艾二的两颊像青蛙一样地鼓起来,一旁的麦一和若三也不顾形象地大笑起来。
  “好你个安四,嘴巴的确够毒,到时我一定给你安排最暴露的一件舞衣。”艾二又手叉腰,气鼓鼓地发现惩凶令,可是,我似乎还没有答应她要去跳那什么劳什子波斯舞吧。
  “好了,就这么决定了,学校文化节上四大美人倾力演出,那天晚上我家会举行一个化装舞会,正好我们四个波斯女郎可以去玩个痛快,到时候令百花失色,傲视群芳,可舍我其谁呀。”说着艾二忍不住要学蜡笔小新一样“啊――哈哈哈”地笑起来了。 
  
  虽说艾二是提议者,可音乐、服装乃至教舞蹈的老师都是麦一一手搞定的,麦家是搞娱乐业出身的,这方面的资源自是不在话下,并且麦一找到的都是最好的,只一个月时间,我们居然跳得像模像样,准备闪亮登场了。
  校园文化节的演出是在下午,麦一约好上午十点大家在洲际娱乐公司门口碰头,她替我们安排好了造型师和化妆师,说一定要全新打造我们的形象。
  反正时间还早,我索性好好睡了个美容觉,准备下楼用过早点再去。没想到下楼一进饭厅,居然全家都在,安平正悠闲的坐在那里喝咖啡。看看表,已经八点半了,她还没有去公司吗?
  父亲放下茶杯,“安静,你今天怎么这么晚去学校,平时早上都见不到你?”看来他看到我就像我在这里看到安平一样惊讶。
  “噢,今天是学校的文化艺术节,不上课,我不用那么早去。”
  “那正好,以前总是三个人用早点,今天还是安平回国后我们一家人第一次凑在一起。”父亲倒是真的高兴。
  一直是三个人?我看了看安平,她仍是一脸闲适地啜着手中的咖啡。拿起一片吐司,我突然觉得没了胃口。
  匆匆喝了一杯牛奶,我就准备出门了,“安静,你还没吃什么东西呢?”母亲轻声叫住我,她倒是很珍惜这样“一家团聚”的时刻。
  “我不饿,我约了同学,再晚就要失约了。”拿起身旁的背包,虽然离约定的时间还早,可我实在不想在这里演出一家和乐的天伦剧了。
  “那带点点心路上吃吧。”父亲对我并不亲密,但总是照顾周到。
  “不用了,中午同学请吃饭,正好可以多吃点。”我故做轻松地说。
  “这孩子,路上小心。”父亲笑着说。
  转身的那一刹那,我分明看到安平眼中的一丝得意。
  司机张伯正在门前等着,见到我恭敬地叫了一声:“二小姐早。”
  我点点头,本想一走了之,忍不住又回头问了句,“张伯,这一个多月你每天什么时间送大小姐去公司?”
  张伯似乎有所醒悟,迟疑地说:“大小姐每天大概都是这个时间去公司,刚好在九点前到公司。”
  “知道了,张伯再见。”我低着头继续往前走。
  “二小姐要去哪儿?要不要我送你?”张伯有丝歉然。
  我苦笑,“那大小姐怎么办?你看,她已经出来了。”张伯果然紧张地回头去看。
  我噙着一丝冷笑离开,果然每个人都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安小姐。从安平去公司的第一天起,她就故意支走送我去学校的司机,只为向我证明她曾说过的话,安家是她的安家,总有一天我会离开这儿。
  慢慢地向山下散步,反正时间还早,到了山下也比较好拦车。
  “嘀-嘀-”身后的车子鸣笛示意,我忙向路边让去。车子飞快地驶离我身边,卷起一阵凉风,吹乱了我额前的几缕发丝,那正是安家的车,在它经过我的一刹那,我看见安平正冷冷地从车窗内向我看来。一瞬间,我失神地忘了举步前行。
  
  在山下拦了辆出租车,到了洲际门口时间还太早,只好就近找了一家咖啡馆,吃早点兼杀时间。
  找了个清静的座位刚坐下,只觉对面桌有一道目光一直看向我这里,我不悦地马上回瞪过去,没想到,竟是有过一面之缘的黄凯。
  看到我看向他,他马上走过来,“安小姐,你还记得我吗?”
  我微笑,多熟悉的台词,“当然记得,黄先生,我的记性一向很好。”简直就是好得过了头了。
  他马上坐了下来,看到我皱了皱眉,马上又不安地问了句:“我可以坐下来吗?我看到你也是一个人。”
  艾二总说我心冷嘴毒,可我的原则是不欺负老实人,只好笑着说:“你不是已经坐下来了吗?”
  他讪讪地笑笑,“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有些意外。”
  “有道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咖啡馆恰好还是个机率很大的地方。”我凉凉地说。
  不在意我话中的讽刺之意,他招来服务生,“安静,你想要些什么?”他用征询的目光看着我,还好他不算一只沙猪。
  我点了简单的早点,他也重新续了一杯咖啡,服务生离开后,他才略有歉意地说:“我称呼你安静,你不介意吧。我觉得叫你安小姐太生疏了一点。”
  老天,这人不仅是老实,而是罗嗦了,我不禁怀疑对面坐的是不是唐僧哥哥了。
  “你好像总是习惯在事后问我的意见。”
  “是吗?”黄凯的脸微微有点涨红,“对不起。”
  果然跟老实人是不能开玩笑的,不过这个黄凯也真算是个商界中的异类。
  “我听采薇说今天是你们学校的文化艺术节,她是学生会的宣传部长,要我陪她一会儿去买点东西,说今天的活动会用到。”
  “那是说,你今天会去圣辉喽。”没想到黄凯居然是圣辉的学生会家属。
  他点点头,“我今天本来要去公司,可采薇要我下午帮她运一些东西过去。”看我没有再继续谈下去的意思,他又说:“那晚在你家,真有点抱歉。”
  我挑着眉,送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他才又解释道,“本来很想请你跳支舞的,可后来采薇缠得我很紧。”
  我无声地笑了,看来他根本不知道那晚我随后就离开了舞会,还以为我一直像个单纯小妹妹般地等着大哥哥来邀舞呢。不知道说什么好,我只好故作惋惜地说了那句滥到不能再滥的台词,“其实你和她很相配的。”
  黄凯苦笑一下,“其实我和采薇之间没什么的,我们两家是世交,她和我从小玩到大,小时候她就缠我缠得紧。”
  如果这番话由别的男人口中说出,我定然要鄙夷不屑了,为自己滥情行为的蹩脚解释。但由他口中说出,我相信是实情,对于某些人,说NO远远比说YES难得多。两小无猜、青梅竹马,我没有试过,也从不希冀,只是爱和习惯有时是分不开的。
  不想他再继续深谈下去,我只好微笑着对他说:“那个缠你缠得很紧的人现在正站在你的身后。”
  说完马上看见黄凯紧张地回头去看,我笑,至少他对应采薇是重视的,他这样的人永远也不会成为我的困扰,敢在和女朋友约定的见面地点和别的女孩聊天,他必定是个内心坦荡的人。
  应采薇并没有站在他身后,不过正从大门那边向我们走过来,黄凯这一回头也正好看见了她,随即招了招手。
  “阿凯,我远远就看见你们聊得好开心,在说什么呢?”应采薇很自然地坐在黄凯身边。
  料想黄凯这样的老实人一时找不到什么好答案,我只好代为回答,“我们刚谈到下午的艺术节。”
  应采薇马上兴奋地挑起秀眉,“我记得下午的节目单上可是有某人的大名噢。”说着又向我挤挤眼睛,我倒忘了她这个宣传部长也是文化节活动的主办人之一。
  “我们学生会的人都在议论,不知为什么天才美少女沉寂了三年,都升大四了才突然决定出山,甚至有些系的人在打赌,说你这次演出是为了引起某人的注意,还有人说你是因为收到企管系一年级的级花叶春莹下的战贴,至于真正的理由是什么,看来只有问你本人了,怎么样,有没有兴趣透露那么一点点?”说着,她捏着小指指尖比了下,证明真的是一点点就够,不愧是学生会宣传部长,脸上的三八表情都生动得无人可比。
  我苦笑一下,没想到我在学校居然属于名人级的人物,还能勉强充任别人的谈资。“不过是因为拒绝不了朋友的邀请,就当是玩一次好了,哪有这么多富有传奇色彩的起因。至于那个什么级花叶春莹,我根本不认识,甚至她的名字我也没听过。”大学里的校花,系花,级花,班花处处开放,我平素又最是不关心这些,在别人眼里,我是哪朵花我都不清楚。
  我的回答显然没能满足她的好奇心。看看手表,该去洲际了,我便起身告辞。
  “下午有空我再和你接着聊。”应采薇一脸不甘心,似是定要从我身上挖出点新闻来。
  
  麦一请的造型师和化妆师果然是一流的。我一头两尺有余长得过份的长发被服帖地盘拢,造型师为我选了一款大波浪的栗色假发,闪亮的水晶耳坠在波浪间一闪一闪,配着娇艳的彩妆,活脱脱一个风情无限的波斯舞娘。
  麦一带来的四件舞衣个个都很精致华丽,而我一眼相中了那件艳粉色的,这样的颜色对一般人来说是很不讨喜的,而我穿在身上,裹着丰胸纤腰,露着一截可爱的肚皮,却显得艳色愈艳,肌肤的雪色也变得耀眼无比。看得艾二瞪着眼直嚷“我要流口水了。”麦一也笑吟吟地一副事后诸葛亮的表情,“我就知道这件衣服只有你穿最相配。”

第八章

  为了保持艾二所谓的神秘感,我们四人都穿了长至脚踝的风衣,真不知比起那耀眼的波斯舞娘,四人身着长衣脸带墨镜的女孩是不是显得更诡异一些。好在今天学校不仅有文艺表演,晚上还有各种林林总总的活动,校园里奇装异服的人随处可见。
  我们到时,学校的大礼堂已经挤满了人,往年我从不曾参加这类活动,此时人山人海的盛况倒让我吃了一惊,从没想像过学校这间巨大得不可思议的礼堂也有被人装满的一天。好在参加演出的学生在前三排都有预留的座位,我们不必因为没有提前占座而和大多数人挤来挤去。演出就要开始了,在灯光暗下前,我看到第一排学生会的专座上黄凯正坐在应采薇的身边,他到底还是来了。
  因为是不折不扣的贵族学校,圣辉举办的各种学生活动都是隆重而正式,无论是场地布置还是服装道具都不输给专业人士。演出的开场大戏就是芭蕾舞《天鹅湖》经典片断天鹅之死,按说一般演出排在第一的节目应该是热闹而欢快的,要带出全场演出的气氛,可看着舞台上表演者优雅而伤感的舞姿,我想这样的安排也不无道理。
  “这只小天鹅就是叶春莹。”艾二悄声送来情报。
  “叶春莹?”我疑惑地看向她,好像是今天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了。
  “就是我们系一年级的学妹嘛,就是她说我没胸没臀没什么看头的。”
  还好艾二没有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我笑了,“她的芭蕾舞跳得很好,很专业。”
  “那当然了,她妈妈曾经是全国数一数二的芭蕾舞演员,她父亲从商,虽然她也学商,可一直看不起我们这些没气质的人。”
  我心里暗笑,艾二还真是和气质二字不沾什么边。
  “今天就看看她的阳春白雪和我们的夏里巴人哪个更受大家的欢迎。”艾二不服气地说,原来她早就安排好了,要用我们的香艳煽情对付曲高和寡的芭蕾,还真亏她想得出来。
  按规定,进行到我们前面三个节目的时候我们就该到后台报到了。在场务那里签到后,我们整理了一下服装,就在侧台等待演出了。
  最煎熬人的总是等待,若三忍不住小小声地说:“我好紧张,现在退出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不行,你敢给我紧张,要是演出搞砸了,看我一会儿怎么收拾你。”拜托,都这个节鼓眼儿了,她居然还用恐吓威胁这一套。
  “人家是第一次上台演出嘛,下边又这么多人。”若三小声地嘀咕。
  “我们这里除了麦一,哪个不是作处女秀,又不只有你一个人第一次。”艾二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
  “好了,谁不知道你是艾大胆,想当年我第一次登台,可是不停地跑厕所,若三到现在才知道紧张,这已经算好的了。”麦一只好以资深人士的身份来调停。
  “那安四呢,人家不也安安静静地什么事儿也没有嘛。”艾二白她一眼,这次演出对她可是至关重要的。
  “说不定我已经是吓呆了。”我开玩笑地说,现在的确需要舒缓一下气氛,我握了下若三的手,“没事的,我刚才在侧台看过,台上灯一亮,台下反倒黑乎乎地什么都看不清了,一会儿你就当台下没人,就当是我们平时练习一样,反正我们有四个人,好与不好都是大家分担。”
  “谢谢。”若三回握住我的手,昏暗中,我依然能看到她的微笑。
  艾二长吁一口气,“没想到安四平时冷冰冰的,关键时刻还是个做思想工作的好手。”
  就这样,谈笑中,我们已站在了舞台上。
  麦一安排的出场势头很炫,虽然看不清台下的人群,但是当彩光在我们身上亮起,迷离的烟雾渐渐淡去时,我听到台下四起的尖叫声喝采声,所有的眼光都被我们亮丽大胆的造型紧紧吸引住。
  随后的一切,都如发生在梦中,四周的人潮,扔上台的鲜花,我都浑然不觉,只随着音乐忘情地扭动腰肢,我的眼神所到之处,必会引起一片尖叫。真如艾二所言,我跳起热情的波斯舞简直就是在蛊惑人引诱人,我的动作神情每一分都恰到好处,这时候,我已化身成为世界上最迷人最有风情的舞娘。安平不是也说过,我天生就有勾引男人的潜质吗。
  薄雾中,魅惑人心的舞显得更加迷离。
  
  “太好了,没想到会这么有轰动效应。”艾二一脸眉飞色舞,“我们简直就是四个狐狸精嘛。”真不能理解令她高兴的居然是这点。
  一边说着她还一边晃动腰肢,配合着舞步,“我要颠倒众生――恰恰恰,我要千娇百媚――恰恰恰,我要倾国倾城――恰恰恰,我要――。”
  麦一学着她的腔调及时地补充了一句“――水性杨花――恰恰恰。”我们几个人都笑得弯下腰去。
  “演出成功,人人有赏。”艾二一副地主老财开仓赈粮的架势。
  “赏什么?”
  “艾氏香吻一个。”又来这一套,每次发疯就到处赏香吻。说着艾二做势抓住询问她的若三,若三马上躲开。
  “看不起本小姐,难不成你想要我大哥的香吻?”这个艾二,一得意,马上忘形,居然开起内向的若三的玩笑,果然可怜的小若三脸刷地通红。
  笑得正张狂的艾二忽然噤声不语,我奇怪地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原来是“小天鹅”走过来了。
  她盯视我们片刻,最后把视线落在我身上,缓缓地向我伸出手,“你们的演出很成功,恭喜你们!”
  “谢谢!”虽然对方的语气依然是冷的,可我感觉得到她是真心地恭喜。
  “还有,”她依然是对着我说话,目光却先在艾二身上扫了一个来回,才接着说:“你们今天的演出如果没有你,可能也没什么看头了。”说完,她昂着头转身就走,正如她来一样。
  “搞什么嘛,这只小天鹅还真是会败我的兴致耶。”艾二不满地嘀咕,“不过她说得倒没错,今天我在台上盯着安四,真得不敢张嘴笑,就怕流出口水来。”说着,麦一和若三都一起笑起来。
  我也微笑,这就是朋友的感觉吧,如果是普通女孩,听到这样的评语总或多或少会有些妒忌和不悦。
  
  全场演出结束后,我们四个结伴去了美食广场,这也是艺术节的一部分,中国人眼里吃永远是最大的艺术。
  因为学校晚上有假面舞会,到处都可见奇装异服的人,即便如此,我也觉得身上的舞服太扎眼,依旧套上了我的白色长风衣,而艾二则是骄傲地露着一截小肚皮跑来跑去,居然也吸引得众家男儿纷纷把目光锁定她,也让她更加得意。
  走过每一个摊点,我们最后总算是可以满意地坐下来休息了。
  “吃饱喝足,我想回家了。”知道艾二要反对,我还是忍不住说出我的打算。
  “不行不行,说好了,晚上要去我家参加舞会,休息一下我们就可以走了。”意料中的反对。
  “我不会跳舞,对任何的舞会都没兴趣。”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艾二力邀我去不过是为艾蓬谋福利,可惜我若再这样当断不断,只会伤他更深。
  “鬼才信,这么难的波斯舞你都一学就会,还跳得一级棒,那跟散步一样的交谊舞哪里难得倒你,再说了,让你去又不光是为了跳舞,只要你露一面,我家就会天气晴朗好几天。”
  我但笑不语,不想在这时候和她讨论这个,我若接口,心直口快的艾二只会越说越白,徒增尴尬。
  “去嘛,麦一若三都去,今天演出完大家这么兴奋,你怎么可以这么平静,我们当然要狂欢一整晚。”她倒是打定主意不放我走了。
  “学校里也有舞会,为什么要舍近而求远呢?”
  “喂,别忘了,我们大四了,在学校里和小男生搭讪一不小心就会被人说是老牛吃嫩草的。可是我家的舞会可是青年才俊遍地,在他们面前,我们可是不经人事的小女孩,让你选,你会去哪里?”
  就知道她有千百个理由,可我没想到麦一和若三居然会异口同声地说:“当然去艾二家里。”我瞅瞅那三个人,怀疑她们是不是事先串好词过。
  看我迟疑不决,艾二只好一把把我拉到旁边,小声说:“直说了吧,这次就当是我最后一次帮我哥了,以后你若还是拒绝他,那就是你们真的无缘,我也不会再插手了,这怎么样?”话已至此,我又能再说什么呢?
  
  艾家的舞会也是家族企业的周年庆典,据说为了让大家玩得轻松,不分长幼老少,才定为化妆舞会,甚至艾二的父母也一身埃及法老王后的装扮,一副与民同乐的架势。还好,我们四个的服装倒是现成的,不用再换礼服。只不过,听从麦一的建议,我们用了同色的面纱遮住脸庞,她虽然没说,但我猜她和我一样不想在这样的环境中被人认出来。
  果然如艾二所言,来的都是艾家各公司经理以上级的人物,还有部分关系企业的来宾,我甚至看到了安氏的客户部经理王末良和总裁助理范嘉华,还好带了面纱和假发,他们不一定能认得出我来。
  艾二凑近我小声说:“安四,一会儿的莎塔丽,你可要盯牢我哥。”说完,她便款款步上主持台,拿起了麦克风,“各位来宾,下面有精彩奉献,希望大家能宾主同欢。”我心中不好的预感果然实现了,随着她一摆手,轻柔的音乐立即换成了热情奔放的波斯舞曲,而艾二向麦一使个眼色,两人同时转出莎塔丽的舞步。
  波斯舞蹈的动作并不繁复,注重的是节奏感和举手投足间的风情,而莎塔丽是其中颇为煽情的一种舞蹈,它是年轻女子向心爱的男子示爱而跳的舞蹈,动作多情而缠绵,最要命的是,舞蹈时根本是只盯着面前的男子,是为一个人而跳的舞蹈,怪不得刚才艾二叮嘱我要盯牢艾蓬。
  艾二和麦一已经旋到了舞池的对面,而这边的两个对角位置则应是我和若三的,而艾蓬则恰恰站在靠近我的一处,我叹了口气望向艾二,却发现本来站在她面前的人正被一个年轻男子挤开,居然是耿杰,看来这个家伙是卯上艾二了,只是耿杰来了,他也会来吗?
  下一小节的舞曲响起,我只好踩着鼓点旋开去,眼角余光却看到若三往我的方向转过来,艾蓬正好让给她了,我便顺势往她的方向转过去,两人错身而过时,我及时地递上了一个感激的眼神,“知我者若三也。”
  鼓点结束时,我们也刚好堪堪停下,一抬头,不期然对上的是一双黑得诡异的眸子,是墨羽,他正面无表情地紧盯着我。
  此后,我根本不知道随着舞曲我都跳了些什么,只觉得无论做什么动作,甚至我背转过身去,那双眼的视线都紧紧缠绕在我身上。
  
  一曲终了,我便逃也似地溜了,我知道走道尽头有一间供客人使用的休息室,现在是舞会高潮,那里应该没有人。
  没想到墨羽竟紧跟着我,在走廊上一把拉住了我,“见面好几次了,你还是第一次用逃的方式和我打招乎。”
  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想避开他,就像要避开艾蓬一样。“你不觉得自己认错人了吗?”我冷声反问。
  “你说我会认错人吗?”说着他竟拉开了我的面纱。“好像我们还有个约定没有实现。”说着,不等我回答,他便俯下身深深地吻下来。
  我使劲想挣脱他,谁知他的双臂拥得更紧,疯子,在这里可是随时会被人撞见。我的身体渐渐由僵硬放松下来,终于瘫软在他怀里,任由他的唇舌肆意采撷。
  “啊――”一声尖叫声终于让我找回了理智,我慌乱地推开墨羽,想找出声音的来源。
  “声音是从花园里传来的。”墨羽好笑地盯着惊慌失措的我。
  没等我迈步去一探究竟,通往花园的小门就冲进一个人,是耿杰,他手上抱着的人正是艾二,看到我们,耿杰沉声说:“墨羽,我先帮她做急救处理,你叫周医生快来。”说完,他点一下头就往楼梯口走去。而他怀中的艾二则皱着眉头,丝丝呵着冷气,显然疼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她的腿上一道半尺长的可怖伤口,正不停地向外涌着血液。
  我一时有些不能适应这样的变故,只见墨羽马上拿出电话找人,在等待接听的几秒内,他还不忘对我说了句:“这次你是清醒的吧。”我正想反唇相讥,他却已经对着电话报起了这里的地址。

第九章

  艾二的受伤,着实让大家慌乱了一场,艾蓬在楼下照顾客人,艾爸艾妈都守在艾二床边,好在医生来得很快,看着佣人来回穿梭,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就请管家等艾二的伤口处理完了转告她一声,我先告辞了。
  “我送你回去吧。”不知什么时候墨羽又出现在我身边。
  “谢谢,不用了,我自己会搭车回去。”
  “艾蓬不会有空送你的,艾家的司机刚送了你两个朋友走。”说着他盯着我,带有几分戏谑地说:“你也不要告诉我你打算穿成这样去拦出租车。”
  看来我的选择并不多。
  
  还好一路上他只是静静地开车,没有交谈,倒让我慢慢放松下来,随着车子的轻微晃动,我几乎想睡了。
  不知不觉到了家门口,感觉他向我这边靠了过来,我一下子警觉地直起身,忙打开车门跳下车,他却哈哈大笑起来,“似乎应该是我为女士开车门的。”
  我一时也有些不好意思,谁知他却伸长手臂,从车窗里递过来一张卡片,“上面是我的电话地址。”
  我习惯性地接过来,一时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他不会是想玩纯情小男生约会小女生的游戏吧。
  “等你在安家呆不下去的时候,你会用到它。”说完,他驱车而去。
  真是莫名其妙的话,即使我离开安家,又关他什么事,他那里决不会是我的栖身之所。
  回到家中,安平不在,并不像我想像中的,被她撞见墨羽送我回来,再生出一场风波来。其实我的内心倒有点希望被安平撞见,想到那副场景,心里好像升起一股报复的快感。
  
  接下来的一星期,艾二因为腿伤没能来上课,期间通过几次电话,对受伤的原因,她只含糊地说是因为和耿杰发生争执,不小心摔倒,被花王留下的花刀划伤,听她的闪烁其辞,我就知道其中肯定还有细节被她省略掉了。
  周四下午没课,我约了麦一和若三一起去看艾二,正好把这一周的笔记带给她,虽然大四的功课不重,可圣辉大学的毕业考也是不容忽视的,每年都有掉以轻心的学生落马。我在校门口的花店里买了一大束绚丽的波斯菊准备看望伤员,虽然电话里艾二已经叽叽喳喳地完全听不出是养伤之人。
  果然如艾二电话里讲的,她受伤后艾妈妈就每天在家守着她,艾爸爸和艾蓬也总是提前下班,再加上一个时不时就来的耿杰,她每天躺在床上倒是从不会觉得闷,因为总有人来骚扰。每次听她电话里以抱怨的口吻这样讲,我总是忍不住要回她一句“真是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家伙”。
  艾母让佣人送来茶点,“你们几个先在楼下坐一下,护士小姐正在帮小芜换药,你们如果在,她肯定故意尖叫得让你们惨不忍闻。”说到这儿,艾妈妈笑了,“每次有旁人在她都故意大声叫,搞得现在护士换药连我都不让在场。”艾妈妈的语气里满是宠溺。
  “听说那个害艾芜受伤的耿杰常常来噢?”麦一还真不放过任何打探小道消息的机会。
  “都怪小芜不小心,也怨不了别人。耿杰这孩子我倒是挺喜欢,看他还挺紧张小芜的。其实小芜的事我倒不担心,让我操心的是阿蓬,这么大的人了还没个女朋友,听小芜说他喜欢你们学校的一个女孩,不知你们认不认识,阿蓬都追不到的女孩子我倒是想见识见识。”还好艾二没在她母亲面前提及我的名字,除过上次舞会,我也没见过她父母,否则今天可就是撞到枪口上了。
  “艾大哥看上的女孩,自然是顶尖出色的,也是顶尖难追的。”
  我瞪了麦一一眼,她嘻皮笑脸地不当回事。
  “什么顶尖的,要我看,你们几个就是顶尖的人物了,随便哪个嫁给艾蓬我都求之不得。”说着,艾母的视线在我们三人脸上逐一扫过,不禁让我揣测她早就知道,或是有所怀疑,刚才的话不过是旁敲侧击罢了。
  “艾大哥这么出色的人,艾妈妈哪里还用愁呀。”这个麦一,怎么总喜欢在这种话题上打转。
  艾母盯着无名指上的戒指叹了一口气,“怕的就是他心气儿太高,钻了牛角尖呀。”
  “艾妈妈这只戒指好漂亮呀,是当年艾伯伯送您的结婚戒指吗?”麦一指着艾母手上的戒指,还好她终于岔开了话题。
  “这可不是我的结婚戒指。你艾伯伯的爷爷以前是国内最有名的珠宝商,这颗钻石是他选中的,还请了当时最好的珠宝匠做成这只钻戒,是艾家每一代传长房长媳的。别看钻石不大,这样的纯度可十分罕见,它可比那些大它两三倍的钻石都值钱。”
  “那以后这戒指岂不是要传给艾大哥的太太了。”说着麦一偷偷对我眨眨眼。
  “可不是,我正急着把它送出去呢,偏偏艾蓬那里什么动静也没有。这一阵子,我天天把戒指供在祖宗牌位前,求祖宗保佑,快点帮它找到下一任主人,刚才也是因为要护理钻石才拿了过来。”说着,她召来管家,让他把戒指再放回原处。
  正说话间,护士走下楼来,告诉我们,艾小姐请我们上楼去。我也感觉如蒙大赦般地轻松,赶紧起身上楼。
  
  “安四,还是你最好,还记得送我花,她们两个没良心的估计是被你逼着来的吧。”
  看艾二的样子根本就是好得不得了,我们三个人讲的话也没她一个人讲得多。
  “我是听说有人上个药就叫得死去活来,让人惨不忍闻,想来看个希罕。”麦一一脸揶揄,一个星期没和艾二斗嘴了,她也闲得发慌。
  “别提了,再提我哭给你看,我哪是怕疼呀,实在是腿上那个大伤疤有够丑的,我不想让任何人看到。”
  “完了完了,我们的艾二不过芳龄二十一,就要背负这样的阴影,真不知该拿那个罪魁祸首怎么开刀才好。”麦一故作腔调地说,她逗弄艾二的本事真是让我叹为观止。
  “别提那个混蛋了,都是他害的,说什么他要负责,可带着那么大的伤疤,以后要我怎么穿短裙嘛。”艾二自顾自说得咬牙切齿。
  我们三人相视一笑,齐声说道“噢,原来已经有人负责了。”麦一更是煞有介事地点着头。
  艾二这才发现被转进圈套里了,嘿嘿干笑两声,“姐妹们,想死我了,来,一人一个香吻。”老招数,又装人来疯,说着,她还八爪章鱼般地真从床上扑过来,有谁能告诉我,这是腿部伤患的正常表现吗?
  “姐妹们?好浓的风尘味,这里是百花楼呢还是红袖招呀。”天下只要艾二有杠,麦一就去抬。
  “管它哪里,只要咱挂的是头牌。”说着,艾二还比了个美美的姿势。
  “哎哟,若三,姐姐要抱抱你,你干嘛突然站那么远,知不知道好痛啊。”艾二一个不慎腿撞在了床边,没抱到美人,倒抱着自己的腿呲牙咧嘴起来。
  “咱们小三当然是怕传染疯人病了。”饶是艾二叫痛,麦一还是有杠必抬,没杠也到处找杠抬。
  “好了,别闹了,我出去找护士来看一下,别是碰到了伤口。”不是我好心,而是想起那天艾二腿上的伤口,实在是有够触目惊心的。
  “还是安四最是我的贴心宝贝,给你的香吻Double了。”我回瞪她一眼,早知道这家伙是同情不得的。
  “我也去吧,艾二,要不要给你拿杯水,你床头的那些药片似乎该吃了。”还是乖乖牌的若三最细心。
  “好的,谢谢,本来以为今天不用吃了,看来还是躲不过。”说着艾二无奈地鼓着脸颊。
  出了房间,我才想起来我根本不知道护士现在在哪里,总不能放声叫吧。
  “刚才艾妈妈说过护士小姐在休息室,就是走廊尽头右手边那间棕色镂花的木门。”还好有若三的指引,要不我就得走回头路去问艾二了,若三从中学起就是艾二的死党,难怪她对艾家这么熟。
  “你去请护士小姐,我去拿杯水来。”我冲若三点点头,就向着她指的方向找过去。
  没想到还是惊动了艾妈妈,在众人的监视下,护士小姐检查了艾二的伤口,确定没有大碍,五双眼睛又盯着艾二吃了药,这一场小风波才算是彻底平息了。
  看看表呆的时间也不短了,我正想着找什么借口回家,只见管家敲门进来,在艾母耳边低语了几句,艾母脸上闪过一丝惊诧,马上又恢复平静。
  “大家不如在这里用过晚饭再走吧,管家已经准备好了,你艾叔叔和艾蓬也都回来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我怎么能在这儿用饭呢,一会儿饭桌上艾蓬不用说话,只要他多看我两眼,管保我立马变成烤架上的肉,不过不是烧烤的烤,而是考问的考。
  “伯母,我家里还有事,要先走了。”为了表示我必走的决心,我甚至把背包挎好了。
  “噢,你是叫安静吧,你一定要走,我也不好强留。”说着她的目光特意在我脸上停了一停,似是观察着什么。
  我虽然没有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可被这样的目光审视着,多少还是有些不自然。
  “啊,伯母,我们还是先走吧,改天艾芜身体好了我们再来玩。”麦一也站起身来,如果不是外人在场,我一定要高叫麦一是解语花了。
  “那也好,改天你们再来玩,你们几个孩子我都挺喜欢的,要是你们遇到了什么难处,尤其是经济上的困难,来找伯母,伯母一定会帮你们的。”
  “妈,你在说什么呀,我都听不懂你的话了,我的好姐妹,有困难了当然是找我。”在母亲面前,艾二就像一个任性不耐烦的小孩。
  艾母的这一番话也让我摸不着头脑,不管了,先回家再说。“艾芜,你好好休息,闷了就给我们打电话。”在长辈面前,我们几个都有默契地直呼姓名,而不按姐妹排行相称。
  “那你们慢走,再过一周我就可以回学校上课了,到时见。”
  正要出门,若三提醒我忘了把笔记拿给艾二了,真是的,一心就想着早点离开,专门带来的东西倒被我忘得一干二净。
  “哪,这是钟教授和许教授的笔记,我给你复印了一份,还有一本是钟教授要求读的示范报告,他课上的报告这个月底就要交初稿了,你别晚了。”说着我从背包中抽出一整叠的纸张。
  “当啷――”随着纸张带出的是一个晶莹剔透的小盒子,掉落在地上依然折射着璀灿的光芒。
  管家一把捡起来,打开盒子,“是艾家的家传戒指。”说着,他把戒指递给一旁的艾母。
  我只觉得好像被人打了一闷棍,嗡地一声,脑中一片空白,我相信,在场的不止我,大家都惊呆了。好半天,我似乎听到艾二尖叫了一声:“安四!”
  慢慢地,我好像有点找回知觉了,我一一地扫视着身边的人,艾母依然努力保持着良好的风度与教养,她身边的管家面无表情,我却能从他的眼中读出那丝轻视的冷意,艾二则是吃惊地大张着嘴,麦一是一脸不可置信,只有若三,在对上我的眼睛时,轻轻地把视线转开了。我心里似乎一下子明白了什么,我努力地想看到她的眼睛,就是这双眼睛,曾在昏暗中握着我的手,轻声地说“安四,谢谢。”可是现在,我发现我再也读不懂这双眼睛了。
  深吸了一口气,冷静又慢慢回到了我的身上,我向安母深深鞠了一躬,“很抱歉,伯母。”说完我又转向艾二,“艾二,真得很抱歉。”
  “不对,安四,这肯定是个误会。”艾二着急地想从床上起来拉住我。
  “安小姐,我说过了,你如果有什么困难伯母一定会帮你的,毕竟你是小芜的好朋友。”艾母边说边扶住试图要站起来的艾二。
  礼貌的话语背后是让我如椎刺骨的优越感,我实在不知说什么好,只能像个真正小偷一样地一再重复,“抱歉。”
  直到我冲到楼下,遇见大厅中的艾蓬时,面对他一脸惊讶的脸,我还是只会说那两个字,“抱歉。”

第十章

  沿着马路一直走下去,直到路灯一盏盏亮起来,直到天空由浅蓝变成深蓝,再变成漆黑的墨蓝,我抬起头,城市的光害让星星全部隐去,那大片的墨蓝浑浊得什么也看不见,一如我现在的心情。
  “酒吧”,站在它别致的门牌前,我不禁想起了艾二生日那天四个人在这里喝酒的情形,这是我唯一去过的一间酒吧,那时我们还是几个疯疯癫癫笑闹不停的孩子,而现在,可能再也不会有一二三四的称呼了。
  不知不觉间,我已经踏进了“酒吧”里,客人并不很多,看来麦一的表哥不在,演奏台上,只有Paul在弹着一首很温柔的乐曲,举目四望,没有一张我熟悉的面孔,这倒让我觉得莫名的安心。
  忽然又有了想喝酒的冲动,在吧台边随便找个位子坐下,对面调酒师送来的MENU我看也没看,只说了句,“从第一种开始,按顺序来,不要让我的酒断了就行。”对方见怪不怪地很快送来一杯淡红色的调酒,或许来酒吧买醉的人中,我还算是比较正常的一种。
  时间在轻柔的乐曲和轻啜慢饮中滑过,我忽然觉得很享受这种感觉,身边没有朋友,脑中没有思想,一切都仿佛变成了真空,我的心情平静得找不出一丝异常,我用全付心思去想,今天究竟会醉倒在第几杯上,又会醉倒在哪支曲子的乐声里。
  可惜我并没有机会知道答案。
  一只手伸向了我面前的酒杯,那杯幽蓝色的酒似乎是叫做蓝色梦幻什么的,真是俗毙了的名字。
  “兴致这么好,一个人来喝酒。”我扫了身边的人一眼没说话,又是墨羽,来“酒吧”两次,都能遇见他,看来还真不是普通地有缘。
  我的酒杯一空,调酒师便自动换上另一杯酒。我的酒量果然很好,我想我离醉还很遥远,世上的人大概都是这样,不知不觉间一杯便已熏然,一心想买醉的,却越喝越清醒。
  “看来你是来买醉的。”陪我默默啜饮了一会儿,身边的声音又响起来。“觉得无聊可以做点别的事情,要不我陪你出去走走。”
  “不要,”我侧脸微笑,“还是来接吻吧,相同的地点,不同的时间,看看有什么不同。”说着,我便吻过去,不是挑逗的吻,而是很认真的吻。
  这种事情似乎永远不用我倾力而为,马上他便接手了主动权,没有辗转吮吸,没能缠绵悱恻,这只是一个浅尝辙止的吻,接着我便听到他说:“想不想做一点更特别的事呢?”
  灯光下,他的眸子正闪烁着一股幽沉的光亮,我看不出那里面盛的是挑逗还是戏谑,或许都不是。我静静地看着他,我并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女孩,自是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我很突兀地笑了一下,接着说:“那就去你那里吧,我讨厌用外面的床。”
  当我挽着墨羽离开“酒吧”时,我看到Paul坐在钢琴前用担忧的眼光看着我,我冲他挥挥手微笑着离开。
  
  当我躺在墨羽公寓里的大床上,躺在他身下时,当我全身的衣衫都被他轻轻卸除时,我仍是平静得波澜不兴,仿佛我将要做的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你知道我是谁,我们将要做什么吗?”两具裸裎的躯体拥在一处时,他仍不忘这样问我,似是要说明自己并没有趁人之危。
  “你是墨羽,我们将要做爱。”我如是回答。
  我的唇马上被另一双唇吞没,直到我快要喘不过气来时,他又逐渐向下移去,细细密密地吻向我的脖颈,然后在我的双乳间流连不去,同时一双充满魔力的手不停游移在我的身体各处,每到一处,便在那里点燃欲望的火焰。我已经分不清我和他的身躯哪个更热一些,只感到下身被一个硬硬的火热紧紧抵住,而我却不知要如何反应,只能在他的引领下无助地扭动身体,发出迷茫而渴望的呻吟。
  依稀间听他在我耳边低语,“即使你现在醉了,我也一样会做下去。”大脑还没来得及吸收这句话,我就感觉到下身一个东西硬生生地挤进了我的身体,“不要,好痛。”我皱紧了眉头,下体过份的紧窒感让我觉得自己快要被撑裂开了,我想挣脱开,臀部却被他紧紧抓住,两人的身体也更加密合,而那硕大的火热继续缓慢而有力地向前推进,直到一股钻心的疼痛传来,我好像生生被撕成了两半,剧烈的痛让我忍不住掉下泪来。“我不做了,不做了。”我死命捶打着他的背,挣扎得更猛烈。
  “不想让我强奸你就别动。”说着他紧紧搂住我的双臂,把我压制在他身下,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能感觉到他全身的肌肉无不紧绷,他应该也是在克制着什么吧。不知道时间过了好久还是只有片刻,双腿间的痛被一种陌生的感觉替代了,我说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应该算是享受吧。我不安地扭了扭身体,想辨清那究竟是什么感觉,身上的墨羽似乎一直在等待这一瞬间的到来,马上开始缓缓抽动起来,随着他的动作,那种感觉也更加强烈清晰起来。我开始试着在他进入时迎合他,而他则像受了鼓舞一般,动作变得迅速而猛烈,我只能攀着他随他载浮载沉。
  仿佛一个世纪过去了,在他一下下有力的撞击下,我终于忍不住叫出声来,下身也一阵痉挛收缩,同时感觉到一股热流射向我的身体深处。
  狂风暴雨过后,一切变得如雨后的晴空一样宁静。
  墨羽躺在我的身侧,我们的身体仍是光裸着,彼此纠缠着,他的拇指一遍遍抚摸着我的唇瓣,“还疼吗?”
  我摇摇头,想忽略过他语气中的一丝温柔。“我在杂志上看到过,绝大多数女性的初夜都难以享受到高潮,我想我的经验应该算是美妙了。”我不禁佩服自己可以在这种情形下说出如此冷静的话来。
  他皱了皱眉,“这似乎不应该是高潮过后所说的话。”
  “那我们应该说什么呢?”我挑衅地看着他,“应该互相倾诉爱意吗?那我宁可不说话,也不愿说谎话。”我笑了。
  “既然没话可讲,那就找点事做吧。”说着,他一挺身又进入了我的身体,突来的紧室感让我们两个人都不由地一震,我低头瞪着他那个地方,“你刚才不是才做过,怎么又要了?”
  他嗤笑一声,“又是你从什么狗屁杂志上看来的经验,这方面的知识我教给你就够了。”说着他猛地一下深入到最里面。
  有了刚才的体验,我的身体已经完全为他准备好了,用我的紧窒包容他的硕大不再是痛苦,而是清晰而强烈的快感,我无师自通地抬高臀部,双腿缠在他的腰间,让他的每一下都能进入得最深,每一次都狠狠抵住幽径深处的花心。
  荡漾中,我听到他唤我“小妖女”。
  这一晚我记不清他要了我几次,只记得最后我倦极累极睡过去时,依然与他在波光中一下一下地荡漾。
  
  第二天醒来时,已经是阳光满室了。墨羽显然起床有一会儿了,他已经一身清爽,穿着整齐,正以手支头,侧躺在我身边。第一次在白天这么近距离地看他,我才发现他的眸子居然是墨蓝色的,难怪一直觉得他的眼睛黑得诡异。
  “你再这么看下去,我就当你是在引诱我了。”他似笑非笑地说。
  “你的眼睛――是墨蓝色的。”盯着那双眼,我居然脱口而出刚才的发现。
  他似乎有些意外我的第一句话是说这个,“我父亲的眼睛也是这种颜色,我遗传到这一点应该不算意外吧。不过除此以外,我似乎更像我母亲多一点,她是中国人。”除了眼睛的颜色,还有轮廓比东方人深以外,他的长像倒真看不出有混血儿的影子。
  一睁开眼就同别人谈家谱,感觉好像有点怪,更何况是同一个和我有一夜情的男子聊天。我坐起身,稍稍移动了下身体,只觉得又酸又痛, “不知道你有清晨多话的习惯,不过抱歉,我要去洗澡了。”我故意用冷淡的口气说。
  “你对我越来越了解了,真是好现象,不过现在不是清晨,已经快到午饭时间了,我以为你想在床上用餐呢。”说着他大笑起来。
  用床单包住身体,不理会他,我径自向那个看起来比较像是盥洗室的小门走去,身后是他清朗的笑声,“浴室里有睡衣,如果要按摩服务就叫我。”
  看卧室和这间浴室的规模,我猜他的这间公寓占了这栋大厦的一整层,这就是有钱人的优越之处吧,不过短期伫留,也可以在寸土寸金的商业区拥有这么宽敞的栖身之处。
  拿开被单,我便看到了身上的点点痕迹,对着墙上的镜子,我看到的更多,红红紫紫的吻痕遍布全身,这就是一夜欢爱的印迹吗?都说只有男人可以无爱而性,原来女人也可以。我已经从女孩变成了女人,对着镜中的自己,我怎么也看不出和以前有什么不同。 
  不想浪费时间享受他的按摩浴缸,我随便冲了个淋浴,洗净身上欢爱后留下的痕迹。在热水里冲泡了一会儿,觉得身上的酸痛好多了,便关了花洒。浴室里的暗柜中真的有一摞新睡衣,有的甚至还带着标签,我随便抽出一件,居然正是适合我的size,想来墨公子的床上大概都是像我这样身材标准的美女吧,我昨天的一身衣服已经被蹂躏得不像样了,不知道他这里有没有女装借用,如果有大概也是我可以穿的size吧。
  擦干头发出来,卧室里没人,我只好去客厅,准备找墨羽借套女装好回家。
  一进厅堂就听到他正在和人谈话,我心里马上有了不好的预感,想走回卧室已经来不及了,因为来人已经转过身看到了我,居然是安平。她怎么会这时候来?难道是他故意安排的这场戏?
  “你怎么会在这里?”安平站起身,惊讶过后马上变成愤怒,她已经看出来我身上穿着睡衣,唯一的解释就是我昨夜住在这里。
  安平走到我面前,突然出手翻开我的衣领,我措不及防,一时没反应过来,让她看到了我颈项上的点点吻痕,其实一切都很明白了,她根本用不着这样确认。
  “你――好――好!”安平愤怒得嘴唇都在发抖了,“我果然没看错你!”说着她扬起了手,可是却被另一只更快的手给抓住了。
  “Sarah,你应该知道打了我的女人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墨羽的眼神是危险而阴冷的。
  “你的女人?她?”安平一手指着我,冷笑着说:“好像我才是你的女朋友吧。”
  “已经不是了。”墨羽面无表情地放开她的手。
  “不是了?不要告诉我你的新任女友是她!”安平狠狠瞪视着我,如果今天不是我而是别的女人,她可能不会这么理智尽失吧。
  墨羽用再平淡不过的口气继续说道:“你的损失我会补偿,我会帮你把平安企业的资产递增两倍。”
  “谢谢你让我知道我的身价。”说着安平转向我,“终有一天,你也会有这样的下场,到时我再看看你的身价值多少。”她的眼神就好像怨毒诅咒的巫女,不过她不知道的是,我一点儿也不怕这样的下场。
  我看到她的双手紧握,指节泛白,努力克制着怒意,不知是因为墨羽的威胁,还是她最终保留的一点儿骄傲,她始终没再扬手打我,只是怒目瞪视我良久,才不发一言地转身离开。
  我看着离去的背影,这就是从小到大和我争斗无数的姐姐,记忆中,我曾经叫过她几天姐姐的。就是她,严守着不让父亲给我哪怕一丁点的关爱,即使是母亲,我的亲身母亲,也不能流露一丝一毫的温情,否则换来的就是她的哭闹不休,家里每个人都按照她的旨意对待我,久而久之,我竟习惯了没有亲情的家庭,艾二常说我是个冷漠的怪胎,而今天我彻底报复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可是看着她的离去,我却没有一丝一毫报复的快感。
  “你想喝点什么,咖啡还是奶茶?”墨羽拍拍我的脸颊,我才慢慢回过神来,这个男人,居然可以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你是故意的,是你一手安排的这场戏。”我冷冷盯着他的背影,看他走进厨房又走出来。
  “还是喝奶茶吧。”他把马克杯放在我面前。
  “是你让安平来这里的。”我仍旧冷冷地盯视着他,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些什么。
  他举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我本来约了安平在公司谈事情,今天起晚了没能赴约,谁知她能找到这里。你也看到了,如果你不出卧室,她根本不会知道你在这里,一切纯属意外。”
  “真是这样吗?”我不相信这个似能操控一切的男人身上会发生意外这种东西。 
  “其实这不正是你想要的结果吗。”他不带笑意地笑着。
  我一时无语,的确,这正是我想要看到的场景,甚至以前几次玩火似地和他接吻,我都幻想过正好让安平撞见,这一次倒是报复得很彻底,但我却没有胜利的喜悦,这一出戏里,很难说我和安平谁胜谁负。
  “好了,换好衣服,我带你去吃饭吧。”说着他又拍拍我的脸颊,就好像对待宠物一样。我这才想起来,昨天晚饭就没吃,经过一夜,现在的我居然仍没什么饥饿的感觉。
  更衣室里果然有一整柜的女装,我拿了一套白色休闲装换好,毫不意外地衣服恰恰合身。
  出来便看到他满意的眼神,“衣服是我找人为你专门订做的,看来我目测的尺寸还很准。”
  听到这样的话,说不意外是骗人的,不过我仍一脸平静地嗤笑,“不过一夜春霄,你似乎准备太多了。”
  他听了哈哈大笑,拽住我一只胳膊,拉我入怀,“傻女孩,你是在装糊涂吗?今后你恐怕还要在这里住很长一段时间呢,你以为今天这样安平就能放过你吗?”
  “从小我们就势同水火,可我一样在安家住了十几年了,虽然我早晚要离开那儿,但肯定不是现在。”我摆脱他的怀抱。
  “OK,总之你随时可以来这里,我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说着,他作了一个欢迎的手势。
  “作你的新任女友吗?我们只有性而无爱,不如说是情妇更贴切吧。”我不由冷笑。
  他不置可否的挑挑眉,“是什么对我并无分别。”
  “好吧,等我无家可归时再说,现在请先送我去药店。”身体还是很疲倦,既然有现成的司机,我当然不想满大街地拦出租车了。
  看着他疑惑地挑起眉毛,我知道他误会了,“放心,我没那么脆弱,身上外伤内伤皆无,我只想去买一些事后避孕药。”虽然昨天晚上喝了酒,可我清楚得记得他没有使用任何避孕措施。
  他笑了笑,从卧室的小柜子中拿出一瓶药,“十八岁做妈妈的确有点太早,你可以吃一片这个。”
  看我犹疑着没有行动,他又笑,“放心吧,这绝对是可靠的避孕药,我可没有拿什么维它命来骗你。”
  不知为什么,我心里还是信了他,和水吞了药丸,只听他说:“不过,女人吃避孕药对身体不好,以后还是我用避孕套吧。”
  我狠狠瞪他一眼,不明白怎么会有人讲这样无耻的话可以讲得冠冕堂皇。“不用费心,应该不会有下次了,本来去药店我也只会买一次的份量。”
  他习惯性地挑挑眉,对我的话毫无反应,拿起车钥匙,“走吧,先去吃饭,然后我送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