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12-21

逃嫁新娘 (酒壑盛人) 1-15

by 酒壑盛人

第一章 穿越


  戎沁心醒来的时候觉得全身麻痹,特别是腰,惨痛的像是被人硬生生的踩了一脚。她微微张开眼睛,刺眼的阳光突兀的点燃她的瞳孔,她忙用手臂一挡。

  “哎哟,我的天啊……”

  等她适应了这一翻异样后,沁心立起身子。

  然而,待她定眼看到周围的时候,顿时心就停跳了一拍。这是一条山路,而自己的屁股正硬实的坐在石突突的地上,太阳当空艳照,空气中弥漫一层炎热的薄气。她惊恐的侧过脸,自己的身边一辆黑色的旧时轿车,车门大开,车身不自然的横在路途中。

  沁心扭捏着疼痛的身体站了起来,走近车子。

  车子里横躺了三具尸体,横七竖八的躺着,她猛的回吸口气。

  “我的妈啊!”沁心吓的倒退了几步。

  这是什么地方?

  戎沁心深深呼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闭上眼睛,然后开始试图安慰自己。嗯嗯,这是个梦,肯定是的。

  她面带勉强的笑容,仿佛自己真是做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梦。然而燥热的空气打在她姣好的面颊上,一阵阵的催她现实一点。

  沁心瘪了下嘴巴,最终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仍然矗立在这辆黑色轿车旁。

  半个小时,大概是吧,半个小时前她正在偌大的风雨田径场的跑道上做最后一圈的冲刺,她卯足了吃奶的力气奋力追赶前面外国语学院的系花,那个成天挽着她梦中情人走进入出的女人。

  似乎只要超越了她,她的爱情就能如期到来。

  只是,一个踉跄,她就横在这里了。她低下头打量自己的衣着,依然是一身的运动装,短衣短裤,只是现在真是脏透了。

  抬起脑袋,自己的目光又直勾勾的盯在了那辆尸体满布的车子里。不由得,沁心开始打量起来。或许,这个时候她更应该跑掉,在这山路间找到什么人然后报警。可是,她觉得有什么非常不一般。

  例如这辆车子,分明不是现在的样式,活脱脱就是旧三十年代的汽车。她小心翼翼的靠近车门,半睁着眼睛挣扎的去瞄里面的情景。

  这三个人死的很突然,他们都圆圆的睁着眼睛,死不瞑目。前坐的司机趴在方向盘上头埋了下去。后坐外部的男子脑壳上一个孔点,鲜血还在不停的汩汩流出,看来并没有死太久。那个孔点应该是枪伤,看来是有人一枪击中,使其毙命。戎沁心的目光像内移去,靠里面位置的是一个女子,她的打扮的着实奇怪。

  高攀的发髻,面色苍白,一身藏青的锦丝服饰,分明就是末代封建人家女子的装扮。她头仰在车背上,眼神很空洞充满惊恐,让人看了毛骨悚然。

  “咦?这是什么?”沁心瞄到了女子手中握着的信封。她忍不住好奇,蹑手蹑脚的把信封拽了过来。

  依旧是老式信封,中间笔挺的毛笔字:卓林亲启。

  信封是被拆过了的,里面的分量很足不止是一封信的样子。沁心把东西倒了出来,一块朱红色的玉牌躺在手上,色泽凝重而透亮,血一般的琉璃。

  展开信纸:

  卓林兄:

  不见已有十八余年,如今事态常变,漂泊在外的我早已身心疲惫。近年来,身体日况愈下,知已不久于人世。但终记得与兄有一亲定,特此命我儿修书一封。十八年的指腹之约,兄定也不忘。

  敏儿十八娇女如花,我儿也早二十有四。如今,上海变迁另人瞠目,但我也有一方势力能保得敏儿安得,忘兄放心。

  ……

  后面说的是些嘘寒问暖叙旧的话,也说明了已经派了人去接这个叫卓林的一家往赴上海。

  上海?

  沁心的目光从信上抬起,望望此女子的打扮,再望望这辆汽车。

  莫不真的是旧上海?这是在拍戏吗?我的天啊!

  沁心的心七上八下,根本向不清楚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原地杵了杵,然后觉得不能再站在这里。她可管不了这么多,得先找到个活人才行。

  戎沁心把信一丢,正欲连带手中的玉牌一起抛弃,募的,又停下动作。望望这色玉牌,心中嘀咕。这么好的东西抛了真可惜,留着吧,反正死人也用不了这么好的装饰。

  于是,就把玉牌往裤子口袋一塞。

  烈日当头,地上的温度透过薄薄的一层牛皮底蹿了上来,灼的脚板一阵生疼。本来就像从三楼掉下来一样的身体,哪还经得起这样的温度与路途。

  “什么鸟地方啊,人都看不见一个!”沁心双手撑膝,厚重的喘气。

  又渴又热,阳光一闪,眼睛就蒙了。

  于是,戎沁心就这么毫无预期的晕了过去。

  ※

  “姑娘,姑娘。”梦里有个和蔼的声音轻轻叫唤。

  叫我吗?沁心折了下眉角,她实在是太累了,但如今似乎身子正躺在绵绵的东西上,根本不愿意醒来。

  闹钟不叫我才不起,沁心默默的想。

  “姑娘,姑娘……”这人还真是不死心,居然晃起她来。

  沁心不情愿的一睁眼,一张面容深刻的脸就摆在眼前。这是个中年妇女,皱纹很深的嵌在面部每一个可能的转折里。头发整齐的盘起一个发髻,规矩的待在后脑勺上。一身粗布麻衣,坐在床榻旁。

  沁心先是吓了一跳,然后又回想起来。

  莫不是自己穿越了。

  我的天啊……

  她真想翻个白眼,晕死算了。

  房间是一个简陋的木屋,但布置的还算明朗。按照女人的打扮,领口左边排下来的几颗口子,果然是旧社会女子的打扮啊。

  山村人家救起穿越女子?真是老套到酸牙。

  “姑娘?”中年女子注意到沁心变化莫测的表情,疑惑道。

  “你好,我……”沁心说完你好不知道该说什么,猛然想到她也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了。

  “谢谢大娘救了我。”沁心真心一笑。

  “姑娘是大城市的小姐吧。”中年女子也一笑。

  “啊?”

  “看姑娘的装扮,很是时髦呢,我儿子在城里做活。跟我提起,城里的大户姑娘都穿短衣短裤呢。”

  “啊,啊,是啊,是啊。”沁心不自觉的就点起头来。“请问,这是哪里?”

  “东芹山。”

  “东芹山?”东芹山是个什么鸟地方,沁心心里又一嘀咕。

  “江西地面上,不过是个乡下地方哪有什么人知道啊。”女子回答道,“小姐是哪里人呢?怎么晕在这么个山路上呀?”

  “我?”沁心不知道该怎么说。

  大娘注意到沁心的为难表情,不由得体谅道:“不便说也罢了,这年头乱着呢,想必姑娘家也有所变故吧。”

  沁心忙点点头,哎,真是无言以对啊。。。

  大娘不再追问,轻抿一笑:“姑娘好好休息吧,你身上多处伤着了呢。”

  沁心一听,这才感觉到腰酸背痛啊。于是,又小心翼翼的躺下了。

  “我去烧些火,炖个汤给姑娘喝吧。就叫我苏婶吧,我就在这山里过活。年末儿子才会回来看我。”

  沁心水灵的眼睛望着苏婶:“谢谢苏婶。”

  “休息吧。”苏婶点点头。

  沁心闭上眼睛,不久就恍恍惚惚了。

  蒙胧间,仿佛听见苏婶深刻一叹:“哎,又是遭了泱了大户人家吧,一个月都死了好几户了,真可怜这孩子忍着不哭啊。”

第二章 民国十九年

  烟卷味道充斥整个花月夜总会,掺杂着女人的脂粉香浓郁的散不开。轻声笑语不绝于耳。花月夜总会作为上海滩最知名的几家夜总会之一,所接待的都是上流的名人富商。不仅装修一流的华丽,舞女和歌女都是上海首屈一指的姑娘。就像此刻,台下的男人们均酿着一副色狼模样,靡靡之音在霓虹舞台上响起,红色旗袍裹着的女人,朱唇轻启,这首浓郁的夜歌就在她诱惑的声音中高低起伏,直到结束。随后她不顾台下众多纨绔子弟的调戏的口哨音,起哄音,缓缓来到最左边的沙发上,一屁股坐了下去,贴着着个灯光下看不清长相的男子,女人纤细的腰身小小扭摆。

  “林公子今夜不归了吧。”她烟熏的眼影看起来诱惑不已,抬起眼帘,望向男子。

  男子在昏暗的灯光下,只有一个俊美的轮廓。刀削的侧面,和坡度优美的下巴,让人不由得赞叹。

  他轻挑了一下手中的酒杯,红色的液体打绕了一圈。

  “枫小姐真不知足呢。”这声音极富磁性,尤其好听。说话时带起了他嘴角的一抹钩子,他侧了下脸,着光面移动了下,他弧度美好的睫毛低垂,黑瞳迷离深邃,韵味深长。修长的手指抚摸了一下女子水嫩的脸颊,然后扶正,霸道的吻了下去,断然没有了刚才的轻佻。

  女子轻吟出声,很是享受。

  不久,男子离开朱唇。

  “一个吻就打发了我啊。”女子很不满足的一笑,略为讽刺。

  男子不再说话,起身。

  身后的数名随从中,立刻出位一个,为其披上黑色风衣。男人的健硕笔挺的身材另人侧目,场子里的女人们都不由得有意无意的漂来眼神。

  心里想着:那是林家的公子,真是俊美的吓人呢。

  男子走出花月夜总会,场子里的音乐离的远了。踏出门口,外面下着不绝的大雨。虽然是秋末,前些日子的燥热却已经送走了秋老虎,温度随着连日来的阴雨降了下来。

  随从笔挺着身子,啪的把雨伞打开,整个遮住了男子。车子缓缓踏水而来,停在他们面前。另一随从紧忙开了车门,躬身对着男子,分外恭敬。

  “岩哥,今夜是回酒店还是……”

  “回家吧,许多天没见我妈了。”

  “是。”

  花月夜总会的内台偏房,一个别外洞天的地方。暗红色的洋沙发上,一年过半百的男子叼着烟斗。金边的长袍,看上去十分华贵,他微微吐出一抹烟,嘴里轻哼了下。

  “安爷,林作岩他回去了。”旁边一灰色长袍的男子躬身说着。

  “看见了。”

  “看来他不过是贪图女色的胚子,做不了他爹样的角色。林爷刚死了1个多月,他就待在花月住了4天4夜,夜夜和着枫小姐,鱼水作乐。”

  安爷微眯着双眼,又吐出一烟圈。

  “柳小姐觉得呢?”他偏过脸。

  原来在洋沙发的右边,一妖娆女子坐在红木办公桌子上,姿势十分撩人。样子大概已经三十多岁了,但丝毫不能减弱她如妖精一样诱人的美色。

  她扭了下腰身,轻声笑道:“他聪明着呢,安爷可别掉以轻心啊。”

  “柳小姐说的是。”安爷忙赞赏的点头,撇过头对着男子说道:“去,把枫霓裳给我叫来。”

  “是,安爷。”

  ※

  “什么?你再说一遍?!”沁心睁大眼睛,真的是太不可思议了。

  “现在是民国十九年。”苏婶不解的看着面前这个表情夸张的女孩。终于养好了几天身子的沁心让她觉得十分纳闷。说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但确实是有点疯疯癫癫的。居然问起现在是何年何月了。虽然自己是乡下妇道人家,但也是知道现在当政的是何人,当权是何派。

  “那,那这里离城里有多远。”沁心有问道。

  “大概一天一夜的路吧,你说的是南昌吗?”

  “南昌?”

  “是江西的大城镇啊。姑娘莫不是摔伤了脑袋?”

  戎沁心的确是江西南昌人,不过她万万也没想到自己居然回到了民国十九年,也就是1930年的江西。回想自己摔倒的风云田径场,离2007年的南昌市中心的确也是有些距离的。毕竟70多年前的南昌并没有现在这么大。

  哎,我居然脚摔回了70年前。

  穿越到什么时候不好啊,盛唐,大宋,明朝,作个跟千篇一律的言情段子里的一朝成妃的穿越也不错啊。

  自己为什么就到了这么个地方,这个时候的中国最惨淡啦!

  戎沁心的脑子里一下子转过了N多念头,离奇的连自己都没办法相信。

  “戎小姐?”苏婶一再为沁心时不时的呆头楞脑的样子疑惑,说不定真是受了刺激了呢。

  “噢,没事,没事。”沁心摇摇脑袋。

  “其实我也猜的出,城里最近听说出了乱党要抓人。但其实,我们这些人也是知道的。”苏婶轻声一叹。

  “知道什么?”

  “巡埔房的人哪是要抓什么乱党,不过是要抢了那些清朝留下来的一些富裕人家。现在不同往时,那些人家只是有钱无势力,大部分又不懂得变通。被抓被杀了也是没人问津的,哎。”她低下头,哀伤的神色溢于言表。

  戎沁心瞅了这妇人一眼,觉得不可思议。她居然误会我是封建家庭留下的遗孤?而路上车里死了的三个人,居然是政府杀的?而且只为了抢了他们的钱?

  这也太离奇了吧,还有没有王法。

  既然她这么认为,反正我也没有地方去,我就先装装可怜好了。

  沁心拿定注意,面部表情一下子就腾的换了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苏婶,苏婶。”她喃喃道,仿佛眼泪都要下来了。

  “哎……”苏婶一看她这样子,终于知道她忍不住伤痛了。

  “爹娘都死了,我家本来也是住在偏僻的山里。爹娘贡我读洋书,一年回来家里的人都没了。这是什么世道啊……”果不其然,眼泪刷的就掉了下来,肩膀也微微颤抖起来。

  想当年,我也是校园剧团的主要人才啊。

  “可怜的孩子,那现在你是?”

  苏婶想问她的去处,沁心抓住这点,又哭的更大声音起来。哭着哭着便自行趴到苏婶的肩膀上,俯身抽泣。

  “罢了,罢了,苏婶知道了。你就留下来吧,村子里有你一口饭吃的。”苏婶也是早作准备,沁心已经不是第一个在这村头流落的人了。

第三章 这样的世界

  伸了一个好的懒腰,戎沁心终于又重泛活力了。

  这是第八天了,并不是因为伤没好。而是自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帮苏婶。

  村子不算大,但整个村庄浓郁的乡村气息分外浓郁。小的时候沁心也时常陪同父母去回乡看望奶奶。爷爷早逝,奶奶精神也不是很好,那样的乡下其实还是很有现代气息的。不像现在,放眼望去,整个村庄的人们朴素着衣,一律的宽袍宽袖。好一派七十七年前的风光呢。

  就连自己,沁心又看看自己换上的衣服,盘上的发髻。

  自己也演了回戏。

  她坐在外堂的门槛上,看着苏婶在院子里晒花生。

  “现在是什么月份了?”沁心撑着脑袋。

  “九月了。”

  “九月还这么热呢。”

  “很快就要冷下来了,冷下来日子就也要拮据了。”苏婶背身回答。

  “对不起啊,苏婶,我很多事情都不会做。”沁心突然觉得很懊恼,其实也有去帮过苏婶在地里刨花生,可是她那姿势和力道。花生连带泥土一起遭了秧,根本吃不得咯。

  “你是城里读过书的,哪会做粗活啊。”苏婶感叹到。

  “那我不能总吃白饭吧。”沁心站了起来,走近苏婶,想要帮她铺一铺花生。

  “其实。”苏婶欲言又止,停下动作,转过脸来看着沁心。

  “戎小姐。”

  “别叫我小姐,叫我沁心吧。”这称呼真不是一般的别扭。

  “沁心,苏婶其实留你也是有私心的。”苏婶眼神温淡。

  “什么?”

  “是这样的。”苏婶拍拍手上的泥灰,拉过沁心去屋内。

  转身进了苏婶的房间,屋子里窗明几净。屋内东西很少,一张旧时的藤花床榻已经磨旧的厉害了,窗边一只摇椅,一张木头桌子。

  苏婶径直走到床边,拉开蚊帐,从枕头下摸出一叠东西。

  东西被白布所包裹,但明显明面是一些纸状物品。

  她小心翼翼的打开它,果然,是一叠照片。

  苏婶一张张递给沁心,沁心好奇的一看。

  照片黑白,略有磨损。一看就知道苏婶常把这些照片翻来覆去的看。

  照片上3个男子,穿着皮袄子,带着铜盆帽子。大冬天的站在一建筑门前,笑容憨态。

  “中间这个是我儿子,他在上海。”苏婶指了指。

  “噢。”沁心才开始着重打量起中间的男子。他双手互掺在袖口里,浓眉,眼睛笑成一缝线,仿佛很是高兴。

  “上海做活,一年才回来一趟。”苏婶说:“其实一年回来一次真是很不容易了,很多人家儿子出去都回不来啊。我儿子坚持要每年看见我,让我放心。其实我也是对他日思夜想啊。”

  沁心看着眉头紧蔟的苏婶,疑狐道:“他?”

  “其实他今年没能回来呢,信才到2月分就没寄了。前面的信说是他跟的老板最近出了事情,他忙的不能走开。后面就没信了。”

  苏婶又一叹气,摸了摸照片,一副让人心酸的样子。

  “苏婶,其实也不用太担心,说不定真是太忙了呢。”

  “哎,上海这个地方不太平,虽然是能挣的钱多,但也危险着呢。我儿心大,想出去闯闯,做娘的也不能太制止。”苏婶仿佛有些自言自语的喃喃道。沁心眼神哀伤,被苏婶的忧伤所感染。可怜天下父母心啊,不知道这么多天没看见自己的父母是不是也这么担心了呢?

  “戎小姐,哦,不,沁心。”苏婶抬头看着沁心:“我知道你是见过市面的,不像我们乡下人。我,我有个不情之请啊。”

  “苏婶你尽管说啊。”沁心义愤填膺。

  “村里前些日子里,来个先生。是上海来探亲的,可是亲人也是像你家一样,没了。流落到这,没钱了。”

  “噢。”

  “不过,我们这村长心地好,见那先生人好,就借了他钱。不久他就要回上海了。我想,我想。”

  说到这,沁心恍然大悟,难道是着苏婶想要她去上海帮他找儿子?

  “你是说我也跟着……”沁心试探的一问。

  苏婶点点头,眼神诚恳哀求,另人好不心软。

  上海啊,现在我还搞不清状况该何去何从。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回得去自己的世界。沁心头混做一团,去上海,去哪找她儿子,把他领回家吗?那我呢,我的家的,我该有什么归宿啊。

  物事人非,自己孤身无依。虽说这江西是她的老家,可是77年前,她又该去找谁,她的亲人又在哪里呢。

  老天啊,能不能让我再摔一脚摔回去啊。

  沁心的心里波涛汹涌的翻滚着,脸上也跟着变幻无常。这一切都收在苏婶的眼底,苏婶心里一叹。看来这孩子是不愿意帮自己这个忙啊。

  想着,她又是一阵长叹。

  这个忧伤的长叹打扰了沁心的联想,她定眼看看苏婶。温绵的阳光偷过窗户散在这个面容沧桑的中年女人身上,她的发髻略有凌乱,泛起丝丝银光。紧簇的眉头,深刻不已。

  她天天都在想这个照片上憨态可掬的男子吧。

  想着他过的好不好,辛不辛苦,想不想家乡。

  这就是父母吧。

  “好吧。”还没来得及理清情绪,沁心就脱口而出。

  苏婶猛的一抬头,眼神充满欣喜,闪烁颤动。

  “谢谢戎小姐啊……若是,若是真的能找到他,我,我定会当你为我们的大恩人啊!”苏婶语意颤动,很是激动。

  沁心小小的折下眉,哎,自己的未来反正都是不可知的。何不去随它逐流呢。

  这样一个世界啊。

第四章 卓先生

  “在外面一个人,辛苦是肯定的。莫要提起自己的以前,也莫要和人争执。”苏婶边说,边帮沁心扣好领口的扣子。一个个,缓慢而熟实。然后拍了拍衣服的下摆,把皱褶摸平了些。

  戎沁心看着忙碌的苏婶,突然觉得她对自己其实是蛮好的。虽然只是短短的半个月时间,她却仿佛把自己当自己的孩子一样的叮咛。这已经是这准备的一个星期里不知道第几次着她说在外面一定要小心,身上的钱要放好,不要多跟陌生人说话,找到她儿子就赶紧回来。嘱咐她时不同往日,没了家在外面就不要乱说话。上海有多乱,上海贼多,强盗,黑帮多。

  说多了,连沁心都觉得自己是望死坑里跳似的。

  一身朴素的嫩色碎花衣着,稍稍点缀的发髻上插了一小对发簪。换上了粗布灰色鞋子,脚舒服了许多。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哎,自己当然不是什么天姿国色啦。不然,自己的梦中情人就不会跟着系花飞了。头发有一点颜色不健康,眉眼却很整齐,稍有一些凤眼。只可惜没能搭配的天衣无缝,赶上范冰冰的级别。不过,肯定是小美女一个啦,哈哈,看自己换上一身这样的衣服。

  冲着我的演技,冲着我的派头,没去拍戏真是可惜了人才。

  今天就要跟着那位先生去南昌城里,听说坐火车还不能直达上海,途中还要在多处停靠呢。

  昨天自己见个那位先生了,果然彬彬有礼。长相白嫩,眉目清秀,但总觉得又些清秀的过了,反到有了些娘娘腔。书肯定是读的很多的,出口说的话都是不一样的。只恨自己当年没好好学学语文,连那先生说的些典故和成语都摸不找意思。

  “苏婶。”想罢,外面便唤了一声。

  “哎!”苏婶忙抬起头,向外张望:“是卓先生。”

  “恩。”

  “要走了啊,记住我给你的纸条在内衬的荷包里,我儿子叫王连生。还有千万要小心啊,路上有事就和卓先生先商量。”苏婶一下子更忙起来,嘴里唠叨着手里又去提行李去了。

  戎沁心只是呆呆的站在那,她没有那份匆忙。虽然自己身负重任,但毕竟前途不可琢磨。她真的能顺利找到王连生,然后平安带他回来吗。若不是,偌大的上海她要何去何从,就算是带回来了,莫不是要在这山村里锄一辈子地,刨一辈子花生?

  真是莫大的悲哀啊。

  此时的沁心并不知道,就是这跳她现在犹豫不绝的路把她推向了一个她永远没有想过的世界。那个世界里,爱,狠,悲,情掺杂不清,而自己早已经没有退路了。

  提着并不繁重的行李,沁心走出迈出门槛。不远处的下坡上,卓先生把帽子摘了下来,对着沁心翩然一笑,算是打了招呼。

  苏婶跟了出来,对着卓先生又是一翻叮咛。

  “我这侄女,少见外人的。卓先生一定要好好照顾她到上海啊。”

  “苏婶,我知道了。您放心吧,卓某一定好生照料。”

  苏婶得到保证,欣慰一笑,随后对着沁心招手。

  “孩子,走吧。”

  沁心仍然有些木纳,她一点都兴奋不起来。

  一个脚印一各脚印的跟着卓先生去了。

  他们是早起,天色还没有全亮。蓝透的光色有些浑浊的隔在上空,有些阴逸的阴霾。从这步行到南昌市里真是有些距离啊,苏婶说要走一天一夜。天啊,那不脚都断了。

  “戎小姐?”卓先生走在沁心左边前一些。

  “嗯?”

  “沁心小姐好像并不喜欢说话呢。”走了二十多分钟的路了,身后的山村早就影去了身姿。而他们却不发一语,实显尴尬。

  “没有没有,我只是不知道说什么。”我还在盘算自己的事呢,哪有空跟你说话啊。

  “哦,沁心小姐原来不是这村庄上的吧。”

  “是啊,我是……在上海读书呢。”沁心接下话。

  “难怪要回去了呢,父母也在上海吗?”他真是好奇心奇重啊,沁心愤愤的想。

  “噢,噢,在的。”

  “读的上海书的人家,必定是大户人家了。不知道……”这男的越问越深,再问下去,戎沁心这屁点大的心眼才遮不住事态了。忙打乱他的问话,沁心哎哟喊了一句。

  “哎哟…哎哟……”

  “怎么了?”

  “扭到脚了,哎哟。”

  “噢,那要小心了啊。”卓先生的眼神有一点不自然,仿佛很懊恼没得到答案。这个表情在沁心眼中一闪而过,虽然他又恢复一副很安详可掬的样子,略带笑颜。

  又在沉默中持续了许久的步行,天渐渐亮了起来。太阳从厚重的云层中闪出了些不均匀的光芒。这个天气,就要冷了下来吧。回想半个月前自己横躺在这路上。

  路上,对了,不想还不记得了。自己仿佛又回到那条凹凸不平,有些坎坷的山路上。山路上有辆洋车,里面死了3个人。

  想到着,沁心打了个寒碜,手下意识的摸了摸内衬。里面有苏婶儿子的照片地址,还有那块红玉。

  真是犯了病才拣了死人东西呢。

  不知道这破路上,那些尸体是不是被人发现然后处理了。还是在这连日的阴晴不定的日子里待上了半个多月啊,那不臭翻了!说不定有无数臭虫,蛆啊的爬满了,恶心的跟恐怖片里一样。

  哎哟,沁心又沉浸在自己的臆想中,皱了皱眉头。

  “沁心小姐真喜欢胡思乱想呢。”

  卓先生打乱了沁心的臆想,沁心惊讶的睁了下眼睛,望望卓先生此刻仿佛高深莫测的摸样,似笑非笑的瞳孔。

  他怎么知道我在胡思乱想,他难道是海公公一个级别的,瞎眼都能知道小桂子心里的咒骂?不过这男的眼睛可没瞎,不过他的眼神真的让人很不舒服。

  仿佛自己在被他算计。

  算计?

  真恐怖的想法,戎沁心督了一眼卓先生,不自禁的又打了个寒碜。

  “我们走的早,在夜的时候,应该能赶到郊镇。那里就能过一宿了。”卓先生走在前面,声音很轻。

  “卓先生对这里很熟的样子哦,卓先生是哪里人。”

  “上海人啊,不过这边住了我叔父。本想回来探望他,不了到了这里他家已经没了。不知道是山贼做的还是……”卓先生仿佛有些哀伤。

  “是啊,想不到这个世界啊如此的乱。”沁心也感叹,突然一个奇怪的念头闪过她的脑子。

  卓先生?

  卓?

  那封有些皱巴巴的信封似乎一跃眼前,笔挺的毛笔字迹很是漂亮。

  卓林亲启。

  “卓先生的叔父是不是叫卓林?”沁心突然道来。

  卓先生一大惊,吃惊的样子使得面部居然有些扭曲。

  “你,你怎么知道?”

  “半个月前,我来东芹山的时候,在山路上看见一辆洋车。里面,里面……”沁心不知道怎么去形容那个情景。

  “你,你居然在那!”卓先生惊恐的瞪大眼睛,“你看见了什么?”

  “我看见了,三个死人。”

  “你发现了什么?!”

  他问的很急切,仿佛这些都在他意料之外。

  沁心看着他的表情,觉得后悔自己跟他提起那时的事情。本来完全可以置身事外,不理不踩。

  “没有。”沁心下意识的散了谎。

  “什么都没有!?”

  “没,我只是吓了一跳。”

  卓先生的气息才缓了下来,别有意味漂了一眼沁心。这个眼神里带有诸多成分,只是此刻的沁心并未读的出来。

第五章 城郊的夜

  木头楼梯吱呀作响,真怕一个脚力道不对就给它踩踏了。城郊的夜分外寂凉,沁心看看天。现在也不过是8、9点钟的样子吧,城郊的人家就已经没入无尽的沉静中。想想21世纪,这个时候夜才刚刚开始呢。

  这间仿佛被水浸了N年的旅馆,房子的墙壁灰暗水滋蔓延,估计是常年漏水的结果。楼梯也觉得的让人心惊胆战。

  沁心抱着行李,分外小心的上楼。

  “戎小姐小心。”卓先生扶了一把沁心,怕她一个不小心栽了下去。

  “谢谢卓先生了。”

  进了房间,沁心摸了摸墙沿,一根革质粗线,一拉房间就陷在昏暗的灯光下。真是无比简陋的旅馆啊。床铺铺的并不规则,一看就是自家经营造成的不专业。房间不大,也是布满的木头地板,咯吱作响。沁心一股脑的往床上一躺,哎哟我的妈啊,走的脚都断了。

  躺在床上的沁心听见脑袋顶上有些须动静,原来是卓先生的房间正在隔壁。木制的房屋隔音效果本来就不是很好。卓先生在放行李呢,略有匆忙的脚步声在地板上奏响。倒水声,铺床声,椅子挪动声。

  他可真是喜欢操弄呢,沁心心里暗自笑到。突然她突发其想,特意对着墙壁喊到:“卓先生!”

  对面动静不大,沁心又喊了句加足了气势。

  “卓先生还忙呢!!”

  对面的动静忽的停了下来,顿时一翻寂静。

  “沁心小姐有何事?”卓先生终于发现了声音的来源。

  沁心贼笑,莫不是还有和他说,没事就是逗逗你玩?

  “没事,就喊你一声,跟你说晚安。”

  “噢,那睡好睡好啊!”

  说罢,隔壁的动静也就没了。沁心的眼皮无比沉重,昏暗的鹅黄色灯光散了下来,把瞳孔染上安逸的颜色。一个大字摆在床上,懒散的可以。不久,均匀的呼吸声就充溢在整个房间。

  3个小时候后。

  一双耳朵靠着墙壁,动了动。

  卓先生确定墙那头的人已经沉睡,屋子里安寂一片。一缕不易察觉的诡异从他温色的眼眶里闪过。他缩回靠着墙壁的身子,对着墙一声轻笑。

  “哼。”

  表情很是不屑。他转身把电灯拉灭了,把门小心翼翼的打开。但仍然在空旷的静夜里吱呀出声,很是尖锐。

  卓先生定了定,蹑手蹑脚的出了门。

  步伐小心而均匀,印在地板上。他走向在楼梯边上,那里有一个电话机。

  那下话筒,对着机子摇了几摇,电话的那头便传出声响。

  “喂。”一个粗矿的男声,有些不耐烦,那边嘈杂的可以,绵情的音乐和女人肆意的笑声从话筒里真实传来,在寂静的走廊里小小的回荡。

  “是我,明天我回上海。”

  “噢,要我去送你吗?”

  “不用,我给你带了份礼物。”声音诡异的变调,带着莫名的兴奋。

  “噢?”

  “一个粉嫩的女子,不过十八,十九的摸样,肯定还是个没经过男人手的嫩苗苗。”

  “哈哈,卓兄果然知我心啊。”对方淫意的笑。

  “不过我有个条件,你一定得答应我。”

  “说。”

  “这女子看见了那日的事情,虽然知道的不多,但我终究不放心。收了她,随你处置。不过永远不能拿来江西,更不能带去上海!”

  说到这,姓卓的男子居然有些歇斯底里的咬牙切齿。

  对方有一阵沉默,随后答复到:“可以,我开了她的苞就杀了她。”

  卓先生拿真话筒的手微微颤抖,仿佛说到心坎里去了。他怪声怪起的笑出来,但怕被察觉声音被抵制的很小,这样听来这笑声犹如鬼魅。

  “那是甚好,那是甚好。明天你去车站,我自会带她前去。倒时候我会骗她跟了你去,之后的事情就是你办的了。”

  “那说定了。”很干脆,咔嚓一声电话断了。

  走廊里一阵寂静,卓先生停顿了许久,之后便又轻轻的回了房间。

  只是他没有注意到,在他走过那沁心门口的一瞬间。门的背后,沁心正睁着惊恐不安的表情。

  她的呼吸都憋住了,仿佛门的那头过去的是个梦魇般的恶魔。豆大的冷汗从脑门流下,她只是半夜被尿憋醒了却不了让她发现了那个姓卓的如此大的居心。

  他想把我给卖了!他居然藏的这么好,这么一个和善惬意的面容下居然有着如此歹毒的心思。我居然就这样跟着他走,如果今晚我没醒来,没好奇深更半夜他在走廊上窜,那我明天不就跟着那电话里粗声大语的男子走了。

  想到着,沁心不敢往下想。

  这是什么世道,有没有好人啊。苏婶,苏婶,你怎么就没看出来这姓卓的分明就是一禽兽啊!

  沁心脚步都不感挪动,她知道那男的在隔壁定还没有睡着。

  当他发现这房间的隔音如此不好时,居然忍了这么久不睡才去打电话,可想他沉府之深。不仅如此,那日死了3人的车子,为何他说我看见了,就不放心了?为何因此而要杀我灭口?

  难道那事是他做的?

  天啊,天啊。

  虎口狼穴中,自己能不能脱险啊。戎沁心真是想哭天喊地了,该死的老天把她送来个这么个破地方,破时代!

  不行,我不能就这么认栽了。

  沁心咬咬下嘴唇,夜色里凄凉的月光木窗外散了进来,嵌出一个冷漠的影子。沁心闪动的眼睛,第一次有了坚定的神色。

第六章 虎口脱险(一)

  戎沁心彻夜未眠,她靠在床背上一宿都在想着如何逃脱。如果此时她就冲出去和姓卓的翻脸,会不会太冲动,太有失理性?电话里那个男的说要不要去送他,也就是说这个地方是他的地头。正面冲突肯定是得不偿失,只有潜下心老想暗自逃脱的办法。

  沁心的耳朵时刻都在注意着那头的声响。

  终于,寂静的隔壁有了走动的声音。

  “咳咳~~”一声轻咳之后,开门声响起。姓卓的想过来!

  三两下,惊弓之鸟一般的沁心就从床上蹦了起来。不行,不能让他看穿我知道,我要镇定装作若无其事一样。

  几声漫不经心的敲门声,如预想的响起。

  沁心故意先不作答,等门声再响一次。

  “咚咚咚~~”

  “卓先生吗?”

  “是的,沁心小姐醒来没?”依旧是温文而雅的声音。

  戎沁心走向门边,深深的呼吸了一口。真是不愿意见到他那变态摸样,沁心恶狠狠的在心里咒骂了一句,表情却也在瞬间变的亲切而纯真。

  门打了开,卓先生清秀的面容上挂着温暖的笑颜。就是这张脸迷惑了村长,迷惑了苏婶,还差点迷惑了我!

  “卓先生很早啊。”

  “沁心小姐昨夜睡的好吗?”卓先生礼仪的一问,但分明是有探测的嫌疑。

  戎沁心故意叹了口气:“哎,昨天真的是好累啊,挨着床边就睡着了。觉得自己都快变成小猪了。”说时,还故意噘起嘴巴装可爱。

  “沁心小姐真会说笑,睡的好就好。”姓卓的发出轻快的笑声,随后从怀里掏了一掏,出来一块怀表。

  “6点半了,7点半就有去南昌的班车。我是来叫沁心小姐准备一下的。”

  “我没什么好准备的,要走随时都可以走。”

  “那好,我已经叫厨房弄了些早点,待会就送上来,沁心小姐莫要嫌弃它简单。”

  “劳烦卓先生了。”

  “是应该的,那我先去准备下行李。”

  “好的,卓先生去吧。”

  姓卓的转身走回自己的房间,沁心瞄了描他离去的背影,长吁一口气。

  班车?坐班车走,那我怎么跑掉?戎沁心望望楼梯的尽头,一部黑色的电话机挂在墙上。昨天,他就是在那打的电话。楼梯下已经听的见些须的嘈杂声,旅馆的长工们已经开始工作了。

  现在冲出去,他会不会抓的住我?

  想到这,戎沁心立马往外跨出一大步。踩在走廊上一个偌大的步子,发出厚重的声响,也就是这一瞬间,卓先生的房门再次被打开,他探了个脑袋出来。

  “沁心小姐。”这声特别韵味别样。

  沁心背对着他,脚步大踏现出一个非常尴尬的姿势。

  “恩~恩?”戎沁心略有显露紧张,这个蛛丝般的马脚却落入了奸猾的卓某人眼里。他的眼神在一瞬间闪过一丝不安和猜测。

  戎沁心把尴尬的姿势摆了回来,故意做出一副做早操的样子。伸伸胳膊,摇摇脑袋的。

  “脖子可真疼~~哎哟~~”沁心转过身来,对上卓先生别有意味的眼神,一时间有些慌忙:“卓先生有事吗?”

  “是这样的,不知道沁心小姐喜不喜欢喝红茶,我回家探亲的时候曾经从上海带了些上好的红茶过来。是我的好友从英国带回来的,说是属进贡皇室的一个品种。就算是上海督府里的长官也不一定能喝的上呢。”

  “啊~~喜欢,喜欢。”

  沁心傻傻出笑,该死我真是出奇的愚笨啊。

  7点半左右,戎沁心抱着不大的包袱站在离旅馆不远处的车站下。旧绣的站牌看上去有些摇摇欲坠,卓先生笔挺的站在下面,帽子压的有些低沉。手上提着一个规则的长方形皮箱,周边有些磨损的返白皮。

  沁心看着那个箱子,心想,说不定里面就有把枪。

  想想刚才,那红茶可真不是一般的难喝啊。短短的二十多分钟对着他简直就是渡秒如年!说起来他喝茶时那姿势派头,微微翘起的小指,微抿的嘴唇,整一个不是正常男人。

  “车来了,沁心小姐。”

  “噢,噢!”

  车子很空挡,早起的班车里面容木纳的一些人七零八落的坐在车的各个角落里。他们都带着不小的行李包裹,也有带着新鲜的蔬菜水果去赶集卖的。

  “坐这吧。”卓先生很绅士的用袖子扫了扫座位,然后招呼沁心坐。

  “谢谢,谢谢。”

  之后两人再无语言。

  但沁心的心里仿佛有团火在灼烧着她,使得全身有种麻痹的骚动感。她的心很急,如果再不能想到好的办法,能够顺利逃脱,自己可能真的就栽定了!不时,一个念头从沁心的脑中闪过。犹记得刚出村庄的那条路上,卓先生对自己的试探。

  “读的上海书的人家,必定是大户人家了。不知道。。。”

  那个略有贪婪的眼神在似乎就硬生生的摆在沁心眼前。

  “卓先生。”

  车厢的安静突然被打破,车子的颠簸声细小的盘旋在耳边,气氛有一些异样。

  卓先生偏过脑袋。

  沁心硬生的面部侧着光线,有些险峻色色彩。但只是一瞬间,它就软化下来。

  “我觉得我应该叫我父母来上海车站接我才是。”一张懊恼的脸对着卓先生,真诚而无奈。

  仿佛刚才的异样一下子就被打的烟消云散,卓先生一楞,随后恢复笑容。

  “是啊,怎么没想到打个电话呢。”

  “哎,我父母都很忙,父亲忙着洋行的事,母亲也要和着父亲应酬。我本是说要晚上2个星期才回去,父母亲也叫了王叔和几个手下来接我。可是临时我决定早些回去,不记得通知他们了。”

  这翻话明显在姓卓的心里激起千层浪,他的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

  “沁心小姐可真是粗心大意呢,不知道你父亲是在打理哪家洋行啊?”

  沁心被哽住了一下,哪家?随后她摆出一副很自然高傲的样子反问起来:“我姓戎,你说是哪家?”洋行这么多,我就不信他能都知道,不知道我就胡乱糊弄去说他见识短浅。

  可姓卓的表情一下变的奇异起来:“莫非,莫非,莫非是锦丰洋行?!”

  我靠,真的有家姓戎的洋行?!

  “就是嘛。”沁心故意一摆弄,仿佛很是自得。

  “哎呀,原来是锦丰公司家的大小姐啊!”他异常兴奋,沁心知道他肯定是把自己看成一座金佛了。

第七章 虎口脱险(二)

  “呵呵,不过整个上海也没有几个不知道我们锦丰洋行的。”沁心笑颜如花,有些颤巍巍的声调,听起来甚是骄傲。是啊,说大点,往大里说。不信这姓卓的能放过我这财神。

  如戎沁心所料,此时的卓某人心里已经是翻腾倒江了,某个邪恶而灼人的因子从胸膛里迸发出来。一下下敲打着这个男人的脑子,使得他的面部又开始不听话的扭曲。在沁心眼里,此刻的卓先生脸上正慷慨大方的写着8个字:

  我很贪财,我是坏蛋。

  他的眼珠正在细小的提溜,虽然并不是很明显。他开始盘算他的计划,看来直接把她卖给程胖子绝对不是一件合算的买卖。倒不如把她给绑了,打个电话去讹诈她的父亲。得到的绝对是一笔不可小觑的财富啊。想法迅速穿过他的脑子,但还是让他的言语和动作有了些须停摆。沁心心想看来这个姓戎的锦丰公司一定是个非常了不得的大公司,居然让居心叵测,算计深沉的卓先生都蒙了好一下。

  “卓先生?”

  “呃~噢~”他缓过来神来,点水一笑,又恢复了他假惺惺的文雅。

  “卓先生想什么呢?”

  “没,没什么。我想我们的戎大小姐跟着我这一路奔波,我定是照顾不周了呢。到了上海面见了戎老爷都不知如何交代才是。”

  这是一句玩笑话,沁心只好假心一笑。

  “才不会呢,卓先生真是大好人,给我准备早点,还带一般人喝不到的红茶呢。”

  “见笑见笑,若是戎大小姐,哪有没喝过的好茶啊,是卓某搬弄,搬弄!”

  这一路的车程就在戎沁心与卓某人的各怀鬼胎的言语中度过。虽然下的是一步陷棋,但好歹是一翻拖延。定不会还没见到火车什么样就给人卖了去,他肯定会在什么时候露出马脚。一定要在他拿定注意,做出反映之前趁乱逃跑,乱就是人多。

  乱就是火车站!

  车子缓慢的扭曲了下车厢,停了下来。它不能停靠在目的的站台,虽然只是八点多钟,路上却异常拥挤,车子外面簇拥着众多赶车的本地人,异乡人,还有穿梭买卖烟卷的生意人。一时间嘈杂声不绝于耳,好不热闹的一番景象。

  拥挤在人潮人海中,姓卓的却并没有能松开紧拉着沁心的手。这只手温度很底,有些湿濡的沾粘。靠,你没听过男女受受不亲吗,拉着本小姐的手不放!真恶心!

  一手包着行李,紧紧贴在胸口,靠着里面苏婶的叮咛。

  苏婶保佑,保佑我能渡得难关,虎口脱险。

  靠近火车站的大门时,人却反倒少了许多。姓卓的才松开紧拽的手,忙悻悻道歉:“刚才场面比较混乱,有不得体之处望戎小姐不要见怪。”

  “没有,没有。”沁心笑吟吟,但真的很想翻白眼。

  从刚才下车起,卓先生的眼睛就已经四处飘荡了,很显然他在找他的同党。果不其然,他的眼神落在了靠着车站门外的一杆电线杆下,一穿着灰色大褂,把袖子卷至手肘处的男子闲散的站在那。但收到卓先生的停摆目光后,他忽的站了挺直,使了个眼神,然后把帽子压低转身走向车站的另一头。

  姓卓的收到信号,转身对着无辜的沁心说道:“沁心小姐,随我去那边等车吧。”

  “为什么不进去要去那边?”

  “现在人多又杂,车子是9点半的,我们还有不短的时间。若是站在这里怕是坏累坏了戎小姐呢。”此话至真至理,没有空子可钻。

  戎沁心一时不语,跟着他去岂不是自己往没人的地方钻,自己往坑里添土?到时候,更不可能扭的过他们众多大汉了。不行!

  “我想给我王叔打个电话,他是我们家管家。”

  “你随我去,那边的小店有的是电话啊。”姓卓的有些急了,眼看那男子的身影有些不可耐烦。

  “不嘛,那边就有啊!”沁心指在靠着车站的一家商店,门口拥挤着许多人,生意十分之好。墙上挂着个旧式电话机,旁边桌子上一男子在闲看报纸。没等姓卓的反对,她便大步流星的径直挤了过来。

  “戎小姐你~”

  果然姓卓的一步不差的跟了过来。

  “打个电话。”

  “3毛钱长途。”男子并不抬头看沁心。

  “找后面的男子要。”说完就把话筒拿了下来,沁心其实根本不知道怎么使用这个跟自己电话完全是两个娘生出来的东西。她装腔作势的摇了几摇,摇什么,摇哪去,摇几下天晓得哦。

  话筒里根本没有声音,她清了下嗓子。

  “王~王叔吗?我是沁心啊!爸爸在家吗?”对着话筒说空话的沁心,心眼正在迅速急转,这里很多人,不远处,几个壮汉真拼命往不远处的柜台挤,一个劲的喊:“房间还有没,住明天的。”壮汉前面的一个装暗紫色长跑,瘦高自傲的男子就不满意了:“挤什么挤什么?!先来后到不懂吗!?”

  恶狠狠的投去眼神,后面的壮汉不乐意了。

  “谁叫你们这么慢,再不快就没地方住了!”

  “没地找地去啊,你们这样睡哪不成啊!”嗤之以鼻的鄙夷。

  “你!”一壮汉大眼一瞪急了:“老子付的起钱关你这娘娘腔什么事了?”

  “你说谁娘娘腔啊!?”

  一时间火药味道甚浓,几个壮汉伸直了胸板露出常年锻炼的胸肌,往前挺了挺。

  “吵什么吵什么啊?!”忙着收钱登记的老板娘一拍桌子,尖锐的喊起来,一时间三方声音充斥满屋子,卓先生厌恶的一瞥,深深的皱起眉头。

  也是这一瞬间,沁心抓住了姓卓的分心。也是这一胳膊撞胳膊肉碰肉的拥挤使得空际产生。戎沁心立马甩下话筒,埋下脑袋,像一股坚实的泉水穿进人群。而这一系列动作只在一刹那一气呵成。

  姓卓的大惊失色,忙跟着跑去,一边对着不远处的男子喊到:

  “追!她跑啦!”

  男子楞了一下,继而看见了一瞬间突出重围的沁心。忙不顾人群的撞击,硬要追了去。

  戎沁心疯狂的跑着,她细嫩的肩膀一下下被来往的人群装了。她的包袱也早就被挤了去,只有孤身一人了。心狂跳着,仿佛那狰狞的目光和恶爪就近在咫尺的身后。

  不能停下,绝对不能。

  她跑进车站,然后不选方向的漫无目的的蹿跑,在人海当中就灵活如鱼得水。姓卓的后面无端多出许多男子紧随其后,但只能抓住沁心的身影,却无法逮的住她。

  跑着跑着,人群少了许多,后面加速的速度眼看就要追上了。

  沿着站台狂跑,心跳吊在嗓子眼上。一腔热气干燥而灼疼的穿梭在口鼻之间。发髻也乱成散发,毫无章法。

  再跑下去就要被追上了!沁心的脑子异常清醒,这不止是光跑就能逃脱的牢笼。想着她的眼神漂到了左边的车轨上,不远出一辆刚要起航的火车正冒出团团蒸汽,缓慢前行。戎沁心灵机一动,加快了步伐,赶上刚刚起步的火车。

  我要跳上去!

  车子的加速正在进行,机会只有一次。

  后面姓卓的发现了戎沁心的目的,一时间囔道:“快!她要跳上去,快!”

  车子的鸣笛声冲起高耸的蒸汽,说明它马上就要达速全发了。戎沁心仿佛是弓在弦上的箭,张力满圆。一瞬间,她的表情凛冽而无惧怕,后劲一发,把整个身体送出地面。在空中的刹那仿佛被放的很慢,那摆身姿从惊恐而无奈的卓先生眼中闪去,无数的怨愤涌上这个男子的心头。

  他们停下步子,眼看着沁心挂在车厢的身影在不断加速的火车上愈行愈远。

第八章 踏上征程

  指尖因为过渡的用力而泛白,关节紧绷的颤动。戎沁心整个身子像漂浮的柳枝一样挂在车厢外壁,唯一的着力点就是她的双手。她的脚乱蹬了几下,终于被她攀上了一个节点,然后使出吃奶的力气把整个身体撑上水平面,借力往里一滚,身体就掉进了敞开的车厢。

  掉在一堆箱子上,扛的全身酸疼。

  “哎哟…我的妈啊。”

  她抱怨了的皱了皱眉头,然后整个身子躺在这些铺的很为整齐的木箱上。脸朝柔云蓝天,扑红的脸颊上嵌这一对闪烁的大眼睛。瞳孔透亮,印在里面的天空浮云流动,清澈深动。胸脯因为过渡的奔跑而起伏不断,戎沁心厚重的呼吸着。

  突然她的嘴角扬起一个钩子,然后这个钩子愈演愈烈变成欢快而彻底的欢笑。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她像是刚刚拿的冠军的黑马,雀跃的长嘶。这个干净而奔腾的笑声融化在此起彼伏的蒸汽长笛中,是那样放肆和不羁。

  这是一个全新故事的开始,在这个故事里人们终于等到了主角的相遇。

  但此刻,疯般欢笑的沁心是不会知道的。

  林家的府第坐落在一个离上海中心颇为远的地方。上海大部分都是租界,洋泾浜以北是英租界,以南是法租界,虹口一带是日租界。林家讨厌灯火霓虹的喧闹,觉得十分乌烟瘴气。他们是世世代代的官运之家,从咸丰道光年间就有个一官半职的,但官运亨通始终不是林家最巅峰的依赖。民国的上海滩,却让那个文温而雅,书生气颇浓的男子得了大展手脚的机会。他的聪颖和魄力使得一切来的如鱼得水,他的变通和玲珑使得他稳稳掌着整个上海滩最大的赌场。

  富贵门。

  这个恶俗的名字充满铜臭,但这个男子喜欢。他说一切爱恨纠缠都源于对富贵的贪婪,而富贵就是最美的词汇,犹如花妙的女子。

  当时的林作岩就站在富贵门的前口,站在这个男子的身边。还矮小的身子笔挺的站着,充满崇拜的眼神逗留在男子笑吟的下巴上。

  这个男子就是富贵门的创始人,上海滩黑白两道的东家。而这个男人已经死了,就在2个月前。有人说他已年迈,有人说他的魄力早已不如当年。死不过是对他无用的解脱。

  在这个乱世风迷的世界里本就没有英雄,人们不会崇敬,只会嘲笑。

  灵堂始终都没有撤去,白色的陵缎依旧布置在屋子的每个角落。

  夜寂静而死沉,空气里弥漫着紧紧伤痛感。这个头发半白的妇人跪在灵堂中已经近三个小时了。每一天,她都在这里敲鱼念佛,苍白的嘴唇一煽一合,福态的面容却被近来的劳累疼痛折磨上蜡黄的颜色。

  她已经很多天食不知味了,眼泪流到干涸。即便很早就知道自己的丈夫身体已经日况愈下,但他离去的痛苦却让她是那么的不能承受。

  她一粒粒的拨动手中的念珠,旁边的丫鬟紧张而沉默的站在一旁。

  门轻轻的被打开了。

  男子如冰刻一般的面容,锁着深深的沉郁。他的目光落在妇人的背影上,甚是心疼。

  “妈。”

  他轻唤。

  妇人听下碎碎念词,顿了一下。随后欲要起身,身旁的2个丫鬟忙上前搀扶,妇人缓慢的转过身。

  看着自己俊美挺拔的儿子也已经消瘦了好一圈,妇人泪如泉涌。

  “岩儿……”

  “妈。”

  林作岩这半个月来都没有着家里,林太太了解自己的儿子,若不是林老爷的去世留下了诸多繁重的事务无人打理,儿子也不会如此。可怜这个孩子父亲刚刚去世,还没来得及悲痛就要去面临巨大的压力,林太太心里又是一紧,心疼的看着林作岩。

  随后她忽的想起了什么,停下了哽咽。

  “卓家有消息了没?”

  这是林老爷去世前最大的一块心病了,年轻时两个意气相投的至交所定下的婚约,一直在林老爷的心里扎根。尤其到了他弥留之际更是犹为念叨,林太太是无论如何也要为他完成的。

  可是当时并没有想到林家派去的车子和人手在事经2个半月后仍然杳无音讯。虽然江西地面的事情不太平,有乱党势力。可像卓家那样老实而深居山林不问世事的人家又能惹上什么样的灾祸呢?

  “有没有啊~岩儿?”

  “我已经派人去了江西,过几天就会回来,电话里说已经有眉目了,妈你就别不放心了。”沉重的黑瞳深邃不已,林作岩心里明白,卓家估计已经凶多吉少了。

  “您早点休息吧,别累到身子。”

  林太太低下头,轻叹了一声,默默点了点头。林作岩对着身边两个丫鬟作了个命令的眼神,两人立马领会搀扶着林太太下去了。

  夜色浓郁,寒气顿生。萧瑟的秋天像是悲鸣这某些不为人知的事情,林作岩转身望着天空。一泻月光打在他俊美的脸上,薄薄生霜。

  而此刻同样的月光也落在正在车顶呼呼大睡的戎沁心身上,染成一色银辉。颠簸的火车声加上她的鼾声如雷,别样的映衬在这副景色之下。

  只是累坏了的她并没能注意。

  身子下面的木头箱子上用红色的油笔结实的写着一行大字。

  林氏——上海

第九章 命运的碰撞

  “呀~~啊呀~~”暴烈的阳光散在戎沁心的脸上,刚睁开眼的她一时间很不能适应。但最不能适应的就是脖子上传来的阵阵扭痛。从来都没有这么狼狈的睡在火车顶上,身体的每一处都在反抗抱怨。

  她里坐了起来,露天的睡眠带来了满脸的灰尘,看看自己的身上,摸摸自己的脸上。哎哟,整个一小泥人。随后一声古怪的叫声从腹部响起,戎沁心无奈的折了折眉,看着自己的瘪瘪的胃部。

  “可怜你跟着我这个倒霉鬼了。”

  戎沁心从箱子上跳下来,站到缝隙中间。看这成排整齐排列的木头箱子,不禁好奇:这运的都是什么呢?她把脸凑近箱子边缘,一股清新的水果香飘了出来。戎沁心眉毛一挑,顿时来了劲。

  是苹果啊!

  她用力把一个箱子连翘带拽的弄上顶部,一排豁然的字摆在面前:林氏——上海。

  她眨眨眼睛,明亮的眼哞突然弯成新月模样。

  “天不亡我啊!!!哈哈!!!”

  沁心张开双臂,朝着天空大笑。看来自己转来转去还是要去上海,并没有偏离主线。随后她摸摸自己的胸口,结实的硬物还在那里静静躺着。她掏了一掏,照片和纸条也都还在。深深的吁出一口气。

  “饿死了!”边说,她边开始想尽办法把这木箱的戒备给拆了。没有道具就只能用手了,她把钉子硬生生的从木头里一点点抠出来。经过不懈的努力,她终于抱的苹果归。

  沁心用衣角还干净的部分死命擦了擦苹果,然后一个大嘴咬了上去。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一口接着一口。

  吃着吃着,她的眼泪就下来了。

  起初只是细小的眼红,随即泪水像是决堤的洪水奔腾而出。一颗颗晶莹豆大的泪水滚了下来,打的满脸湿儒。沁心开始哽咽,喉咙像是被什么给堵住了,心口一阵阵的疼痛。

  她真的忍了很久,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她本不应该在这里,她现在应该跟着自己的好朋友在明亮的课堂上窃窃私语的。或许还在讲新鲜的黄色笑话,评论高年纪的男生。她才只是个刚刚上大学的女孩,她美好的梦想才刚刚开始。

  可是现在她却坐在扛人的箱板上,火车颠的屁股生疼,头发被灰尘的风吹的打结。

  “咳—咳—”她哽咽的把咬在嘴里苹果又吐了出来,哭的了个大花脸的她觉得自己怎么能如此狼狈不堪。她想她的父母,虽然自己并不是父母的亲生女儿,长的也根本不像父母。但是他们都对自己那么好,从自己懂事开始就从来不隐瞒自己是孤儿的身世。他们对自己是那么的诚实,诚恳。把她当作一个独立值得尊重的人去疼爱呵护。沁心从来都没有自卑过,她有最好的父母,最好的外公。

  对了外公,那个慈祥和蔼的老人,总是拍着她的脑袋亲昵的唤她:

  “小沁心,小沁心。”

  那个苍老的眼纹嵌着一对笑吟吟的眼睛,仿佛就近在咫尺。

  而现在什么都不见了。

  想到这,沁心越发哭的凄凉,整个肺部的能量都被这哭泣给带了出来。

  就这样,在一个明媚的和熙天里。忽忽开动的火车上,一个孤小的身影毫无遮拦的抽动着,嚎啕大哭着。

  一个匆忙的身影穿过嘈杂的大厅,暧昧的音乐和女人与男人的浮笑在耳畔去了又来,来了又去。

  花月夜总会,依旧繁华热闹。

  男子掀开偏房的布帘,里面传来女人的轻吟。

  “不要在这样里~~恩~恩”

  男子并没有些须的惊奇,他很稳健的站带一旁。轻声喊了句:“安爷。”

  年过半百的安爷脸上带着些须厌恶,他讨厌被打扰。手还在女人被解开的旗袍内衣里游走,女人雪白丰满的胸部更本毫无遮拦,在灯光昏暗迷离里显得格外撩人。而她一点也不在意,看见男子的到来,她只是停下来覆在安爷嘴上的艳唇。眉间一挑的看向这边。

  男人注意到女人的瞩目,反倒显出一丝慌乱。

  女人反笑意更弄了。

  安爷非常不请愿的从柳韵美的身上离开,靠着柔软的沙发背,微微眯起双眼。

  “安爷。”男子又重复的一唤。

  “说吧。”

  “明晚林作岩的货就从江西过来了。”

  “装的什么。”

  “说是那边的特产,一些水果。但是肯定不会只是如此,我觉得前段时间林爷富贵门的仓库被毁,肯定是他们自己做的。目的是想掩盖跟洋人买军火的事情,转而把军火又运到江西。现在等待时机又给运了回来。”

  “你是说他们那批军火在那辆火车上?”他依旧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

  “是。”男子一点头。

  “恩,那我就信你回。”说罢,安爷食指一钩,站在黑暗处的随从便凑了过来。

  “给他一些人马,别打我们的旗号。”

  “是,安爷。”来人沉重一点头,分外恭敬。躬身退后,走向男子伸手退出一个方向:“夏先生这边请。”

  姓夏的男子点点头,跟了出去。只是临走的时候不自觉的又偏回一下脑袋,余光扫到柳韵美晰白的脸颊上,那对勾人的美眸也正狐媚的看着他。

  不禁,一个哆嗦。

  帘子被再次放下,柳韵美贴着安爷的身子再次动了起来。把白皙的大腿架上安爷的腰身,安爷手便不安分起来。

  “我的小美人。”他布满胡渣的嘴袭了过来,柳韵美却用细指一挡。

  “安爷会好好待我的吧?”

  “你说呢?”

  “我可为了安爷做了掉脑袋的事情,安爷不会忘记我的好吧?”

  “怎么会,你的好我永远记得,林作岩的脑袋我一定送给你。”

  女人停罢,终于放下手指,花枝乱颤的一番笑。随后便又被饥渴不已的男人放倒,整个身子仍由其享受。只是她笑意的眼神里掺杂这不易察觉的恨,这恨深入骨髓,这恨永无绝期。

第十章 黑眸如潭

  林作岩站在落地的玻璃窗前,暖暖的阳光含蓄的扑在他的脸上。完美的侧脸,俊挺的鼻勾,薄薄凝霜的双唇。他目光深邃却没有焦点,仿佛在思考什么。双手环插,优雅而雍闲的靠在鹅黄色的窗帘旁。

  蓦的,铃声突兀的响起。打乱了他的思绪,林作岩转身走向办公桌。

  “喂。”声音冰冷。

  “是我,林公子。”一个柔媚的声音,枫霓裳。

  “有什么事?”

  “我知道你很忙,但你今天必须得见我。”枫霓裳的口气很笃定,仿佛她胸有成竹一定能见上林作岩一面。

  “我没时间,下次吧。”林作岩又些不耐烦,语气更加寒如初霜。

  “你可别后悔,林公子,你断定你晚你就一定能拿到想要的东西吗?”这句话很露骨,语气也很飘然。

  听此,林作岩眉头一皱,但并未开口。

  话筒的那头轻笑了一声:半个小时后,震雨茶楼,不见不散。

  放下电话的林作岩,若有所思的回踱了几步。紧接着停了下来,拿起衣架上的外套大步走出了门口。

  震雨茶楼并不是上等一流的茶楼,但此处最独特的地方便是有小曲相伴。战火缥缈的年代,卖艺的人家能图得如此的饭碗着实是件可喜的事情。而也正是因为如此金醉纸迷的年代,普通人家的消遣也只有这震雨的小调了。

  一曲轻快的二胡音在长台拉了很长段时间,枫霓裳也认真的听了很长时间。坐在她对面的林作岩也并不打扰,微微眯起眼睛,散发出一种隽永的冷感。

  枫霓裳终于回头,似笑非笑的看着林作岩,眉眼里尽是情意。这个表情很职业化,林作岩并不在意。

  “枫小姐不是只请林某来此听小调的吧?”

  “林公子,你不了解女人。”枫霓裳微微噘起小嘴,“其实有些话电话里也可以讲的清,但是。”

  她挑了一下眉尖。

  “但是,我想见你。”

  林作岩依旧面不改色,只是望着枫霓裳,脸上晕着一圈没有感情的笑容。

  “今天晚上,安爷派了人去火车站,想断下你的货。即使断不下来,也宁愿毁了它。”

  林作岩停罢,目色沉重起来。稍加停顿,他站了起来,弯下腰捧起枫霓裳的脸蛋,轻轻的吻了上去。

  枫霓裳闭着眼,看不清神态。

  只是一会,林作岩就又离去了没留下一句话。

  这个女人却坐在这里许久不动,她低着头,脸上涌着无限的无奈。

  这个吻依旧如此冰冷,林作岩。

  夜以惊人的速度袭了过来,戎沁心缩了缩身子。

  这昼夜的温差不是一般大啊,火车已经开了有4天3夜了。算算时间,就算是靠蒸汽为粮的交通工具也快到了上海吧?戎沁心从箱子上面翻了下来,坐在箱子与箱子的空隙当间企图挡得一时的风寒。

  身体如此单薄,夜如此寒凉。

  戎沁心瞄了瞄被自己吃的空了一大块的箱子,心里嘀咕。自己真是够蠢了,人家说耗社会主义羊毛也要耗耗这头耗耗那头,自己一却挑这一箱把人家吃了个底朝天。想着,沁心便站了起来,企图把余下的苹果分摊铺平,这样就不会太难看。

  可是她摸着摸着,觉得什么东西非常不一样。

  铺在这曾苹果下面的稻草硬凸不平,似乎有什么结实的东西埋在下面,戎沁心敌不过好奇,拨了拨干草。冰凉的金属感从手掌间传来,沁心一个激灵。

  她睁大了眼睛,把这分量沉重的东西拿了出来,摆在月光下。

  银辉的月光下,金属色寒冷彻骨。

  她的瞳孔在这一刻突的散大,又缩小。

  “枪~~枪~~枪!!!!”

  而就是此刻,火车的速度也突然减缓下来,手里拿着不明枪装物的沁心身体被摆了一道,差点摔倒。她看了看前方,车站的轮廓在夜色里依稀可辨,她的脑子一下子嗡嗡作响,怔忡的看着手里的东西,空白一片。

  几辆夜色里匆忙的黑色轿车,井然有序的开向不远处的车站。林作岩靠着窗,目不斜视。眼光里有着摄人的寒气,他柔软的黑色头发在被窗外的风吹的招摇不定,阴影在他的眉宇间忽高忽低。

  “岩哥。”身边身着黑色竖条西装的男子稳声唤道。

  林作岩并不偏头,嘴唇轻启:“平西,姓安的派了人来,待会无论是谁,只要没有带富贵门胸牌的人,一个都不放过。”

  “是!”平西结实的应到,但也不自觉的摸了摸胸口金色的玫瑰装胸针。

  车子很快就到达目的地。已经十点多的上海火车站依旧热闹不已,他们却不紧不慢的走向车站里一个不起眼的方向。一般的人根本就不会走过这个通道,也只有少数的几个局内人知道。这条路是只有富贵门的人才能入内,通向富贵门的专车才能停靠的站台。

  身着整齐的一行人,紧紧的跟着林作岩。他们神色静俊,是少有挑选出来的精英。他们都有跟着主人奋勇不退的魄力,也都感染了主人静默的性子。

  火车并未鸣笛,但却也带来了一阵不小的风。靠着站台最近的林作岩目光从未从车子上移去,但身边的男子却草木皆兵般,甚是谨慎。

  速度渐渐慢了下来,最前面的车厢门一鼓作气的打开了。一男子探出身子,看向林作岩。然后在车子还未停稳之际就悬身跳下,身手矫健。

  “岩哥。”

  林作岩点点头。

  “东西还好吗?”

  “很好。”

  “交代你做的事呢?”林作岩所指便是卓家的生死与否。男子闻罢,深深皱了皱眉,低下脑袋叹了叹。

  “卓家上下十六口,全部都已遇害。原本,卓老爷在十年前就已去世。留下孤女寡母的身居山林。1个月前一家人死于自家中,由于地处偏僻一个星期都没能够被发现。而老爷派去接卓小姐的车子只接到了卓小姐一人,但。。。”

  男子说到此处,不由得再次一叹。

  “怎么?”

  “惨死路途中,连带我们的2名兄弟,居然连江西地面都没出!”男子很为愤慨。

  “知道是谁干的吗?”林作岩闻此也露出不易察觉的愠色。

  “当地是很不太平,共产党在那势力很大。我闻言是他们干的,但究竟是不是很难下定论!”

  “这个我有听说,但杀绝了一家人绝对不是一些土匪能做出的事。”(盛人注解:当时很多人认为共产党就是土匪,称他们为共匪^_^)犹如沼泽般的黑凝于林作岩的眼中,说不出的决绝。“这件事就交给你,一定要把真相查出来。”

  “岩哥放心。”

  男人低着脑袋退到一旁,林作岩的目光又回到火车的货车箱上。心里有这一翻思量,姓安的派来的人已经部署在这里了吧,这老狐狸的胃口着实大,胆子也非同小可。富贵门的车也敢截,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或许,父亲的死,使得很多人对富贵门,对林氏都缺乏了信心。虎视眈眈的人哪里又只有一个安庆生,安爷?但是,他们并不知道,父亲已经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失去了一个男人的豪情壮志,他的风华年月早就隐退了,林作岩早已经接管了富贵门大部分生意以及林氏名下的地产,酒楼,夜总会的管理权。只是外人并没能知道。

  父亲的丧志,都是因为那个妖精一样的女人,媚眼如水,笑嫣似毒花。想到这个女人,林作岩的神色闪过一绝为复杂的光芒,不自觉的有些咬牙切齿。她的名字一辈子也不能忘记,那个当了他8年二妈的女人。

  柳韵美。

  “岩哥!”

  平西第一个发现周围的不对劲,他早有防备,一个手势下来周围训练有素的手下们均摆出戒备的架势,并且把林作岩做为中心围起一个不破的人墙。

  林作岩站在中心,飘逸的黑发凛然夺目,阴影下面埋着他的眼睛,黑眸如潭。

第十一章 她的目光

  一时间,偌大的站台空旷而死寂。所有人憋足了气,不敢大作。晦涩的鹅黄色灯光在顶部跳跃起来,吱吱作响,仿佛也感受到此刻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息。平西挪了挪步子往林作岩身边靠了靠,眼神却四处扫荡。

  “岩哥,我们非常不利啊!”

  的确,虽然我们人数比较多,但赤裸裸的站在敌人的视线里,犹如困兽之斗。再野蛮腥血的野兽也只能以血肉之躯抵挡,并不能占到些许便宜。平西想到这,豆大的冷汗顺着眉沿流下。

  林作岩并不做声,右臂一摆,风衣张扬而起。一瞬间手中的枪已对准视线中的某个暗点。林作岩已经发现并且思考许久,动作便毫不犹豫,如伺机已久的猎豹千钧一发的攻击。只有成功,无有失败。

  眼神,手臂,枪口,精准的一条直线。

  “砰——”这声史料未及,即便是林作岩的人也并未料到,在双方都没有十足把握,都未能清楚局势的时刻,林作岩已经先发制人。

  这便是他的风格,不喜欢与人商量,也不得留人余地。

  他不需要了解,因为早已经了解,不需要踌躇,只要敌人的鲜血。

  夏冯乙赫然倒地,但这枪并没有伤及要害。他捂着血流如注的手肘,一时间冷汗淋漓。他站在黑暗之间,粗状的圆柱脊梁本应该把自己掩盖的十分完美。他心生巨大的疑惑,难道这小子站在光亮处也能看的清楚黑暗中的事物?

  但他并没能注意,一切只怪那顶部的吊灯。

  这占破旧的灯,像被磁力吸引般嗞嗞作响。电流带动了它的摇晃,晃亮了夏冯乙的身姿。这灯晃了三晃,林作岩的目光锁定了三回。终于,他注意到夏冯乙,灯光扫在低处,隐约的显现了他们的脚部和下摆。

  所有人都穿着黑色皮鞋和西装,只有夏冯乙一人穿的墨灰长袍。

  “他妈的!”夏冯乙赶忙躲进石柱背后,靠着它大口大口的喘气。身手的手下,颤颤巍巍的举着枪,一瞬间的气势被林作岩吓退了大半。

  而平西面露喜色,手势一挥命令人马出击。但林作岩却低摆了下左手,黑发毅然的他从重重人臂间缓缓走了出来。

  “我知道你们是安爷派来的。”他毫无所惧的启音。

  夏冯乙大吃一惊,当然后面的小兵小卒是更加乱了阵脚。

  “今天,你们一个都活不了。”这句语气并无波澜,但魄力犹如青天霹雳闪在黑暗中的每个人。

  “噢,不。我要一个人活着,去给姓安的报信。”

  夏冯乙侧着脸看着那抹俊拔的身姿立于前方,说不出的邪气。他嘴上却强盛一哼,对着手下大呼:“开枪啊,怕什么!他们只是虚张声势!!”

  手下几人怔怔了点了点头,抬起枪口。

  然而,林作岩却轻轻的笑了出声。笑声很低,但在这样紧促的关头却显得异常刺耳。他拍了拍双手道:

  “全部杀光,留下那中枪男子。”

  此命令一下,夏冯乙终于发现到他们身后突然显露的人迹,不是一些而是浩大的一群。他们像狼群般可以隐匿自己的气息,不露出一丝破绽。原来林作岩真正调教出来的好手并不在他身边,他们是影子躲在林作岩的身影下。他愕然,并且大悔。原来困兽本是我们,鱼俎也本是我们!

  然而一切都来不及,螳螂捕蝉却也了不到,蝉也能算计螳螂。导火线已燃,枪声像满世界都放起了鞭炮,劈里啪啦的打在石柱上,火车皮臂上,以及人肉上。

  夏冯乙面前倒下一个又一个。

  手下们仓皇四奔。

  “撤吧,夏先生~~安爷并不打算为了你叫我们送死的啊!”

  一男子凑上前来,夏冯乙冷笑,一枪打死了这个男子。

  这就是安爷给他的人。

  不是我夏冯乙的错,是他安爷本就看轻了林作岩!

  他惊恐的脸煞煞白,但却依然不放弃任何破坏林作岩的机会。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棒装物体,诡异狰狞的笑容染上嘴角。他把下环一拉,一个愤身丢进了火车货箱。

  东西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林作岩惊愕的望着仿佛在空中放慢数十倍的手榴弹。一丝慌乱闪过眼中。

  手榴弹冒着细烟,分文不差的丢进了车厢里,林作岩的瞳孔瞬间扩大。

  一切已经晚了吗?!

  然而,一阵寂宁后,同样一个完美的抛物线从车厢里给丢了回来,也分文不差的落在了夏冯乙的脚底下。夏冯乙大惊,怔怔了看了看还在冒在细烟的手榴弹,反应过来的转瞬便立马向另一方向扑了出去。

  “趴下!”林作岩大喊。

  爆炸声大作,整个站台晃了晃,尘土飞舞,灯光也完全灭了。

  一时间,除了碎石掉落的声响,一切已是万籁俱寂了。

  平西从土堆里站了起来,稀稀落落的人也紧接着一个个站了起来。

  “岩哥!”平西担忧的大呼,刚才一瞬林作岩的确有向车厢那头跑出了好几步,离爆炸点也比他们近的多。

  “我在这,”坚毅的身体直了起来,回应了平西的呼喊。

  “岩哥!”平西跑了过来。

  “看看,那些人死的怎么样了。”

  这个爆炸直接从安爷的人手里迸发,他们许多人更本不了情况,只是一瞬间便被火光湮灭。

  几名男子在尸体堆了找出了双腿依然炸废的夏冯乙,借着依稀的月光。破碎布满尘灰的黑色长袍印入眼中,林作岩略带讽刺的提起嘴角。夏冯乙肿破的脸缓缓的抬了起来,目光赫然的看着林作岩。

  林作岩沉下脸,目光寒邃的看着着这双血丝模糊的双眼,皱折了眉头。

  这个男人在恨自己。

  但他并不认识这个男人,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土,不冷不热的道:“这位先生可是安爷的人?”

  “不是。”

  林作岩一顿,随后凑近了几步,气势顿时压了过来。

  先是不语,林作岩眯着眼睛对上夏冯乙怀恨的眼眸。

  “无论是不是,你根本不配跟我斗。”

  男子的恨意中顿时夹杂起愤愤的怒色,如烈火复燃于心底,跃然于眼中。林作岩把一切表情尽收眼底,只是面不改色。

  “回去告诉安爷,富贵门不是他能染指的,林氏也永远站在他头上。”这话一字一顿,分外明了。

  “永远。”

  林作岩一个转身,对着平西淡淡道:“把他带回给安爷。”

  “是。”

  夏冯乙已经残缺的身体便被拉了下去,但脑袋依旧偏向林作岩,只是他的背影也让他咬牙切齿。

  一切恢复平静,但是林作岩的目光却落在了一直嵌在心的疑团上,那列车厢。

  他徒步走进站台边缘,跳了下去,身后却也跟了一群随从。

  “岩哥!”平西疑惑。

  林作岩伸手一攀,一个跃起遍翩然落在车厢里头。一排整齐排列的货箱不显一丝凌乱,只是最左边的一处,一个突出惹上他的注意。他一步步走进,带着戒备。

  里处传来些须声响,一个奋力憋住的颤抖和呼吸声进入了他的耳根。

  这里有人。

  无有例外,林作岩拔出了枪,响亮的一个上膛。

  戎沁心倒吸了一口冷气,恐惧写满她的眼睛。

  “谁,出来!”

  林作岩又进了一步,他感觉到这个人的害怕了。

  “出来,我不伤害你。”

  他继而又踏出一步,反复道:“决不食言。”

  于是,一个娇小而凌乱的身影缓缓站了起来,落得满身银辉。她举着双手,一副弱弱潺潺的样子。但她明亮的眼睛却在月光下瓒瓒发亮,犹如星光,恐惧中却带着一丝倔强的坚定,这是林作岩从来没有见过的目光。

  这个目光里没有杂念,只有这个女子的性情。

  她的害怕,和她的不易察觉的镇定。

  而也就是这个目光也永远镌刻在了林作岩的心里,一辈子无从挥去。


第十二章 信物

  夜很浓郁,起的寒风鼓起眼前这个男子的风衣,有一点点迷幻。默在月光的阴翳处,招摇的发弦在飘动。刀削过的轮廓没有一丝余赘。戎沁心听到自己不安的呼吸和震动的心跳。

  “你是什么人!?”

  他在问自己,他的声音很低沉而好听。虽然看不清长相,但绝对是个绝世帅哥。戎沁心居然在如此危险的时候脑子里窜涌这样啼笑皆非的想法。

  “你是什么人!?”他再次重复,语气带着些许不耐。

  她一个哆嗦,回过神来。

  终于戎沁心开了开口:“我~~我~~”

  “我~~我~~~”

  可是她确实不知道怎么回答。句子就憋在那,没了下半句。

  林作岩看着眼前举着双手,唯唯诺诺吞吐的女子,偏了下脑袋,然后把举起的枪放下。他一个步子大跨过去,顿时缩短了两人的距离。

  这个男子的气息迎面扑了过来,有股强势的力量。

  这个步子吓着了有些草木皆兵的沁心,她的脑子现在处于漂浮状态。一切事情来的太突然,一切事物实在太新奇,根本不是自己的逻辑能够分析的。她猛的缩退了身子,带着戒备。

  林作岩看着像鸟类一般惊颠的沁心,顿时心里觉得蛮好笑的。于是他又前进了一步,继续试探。

  沁心万没想到,一个踉跄的往后踩,摔倒在身后的木箱只间,扛的一背的痛。

  “哎呀,我的妈啊!”

  浑身脏兮兮活脱脱的小乞丐模样的戎沁心显得更加狼狈不堪。

  “刚才的东西,是你仍出去的?”

  跌坐在地上的沁心并没有及时回答,她抬起脑袋,目光里有愠色。

  “刚才的东西是不是你仍出去的?”该死,这个女人怎么总要我说重复的话。其实我也根本没必要追问她。既然风险已经过去,确定她不是危险人物就可以罢休了。

  偏偏我想问个明白,她不像是个乞丐,她为什么在我的货箱里。

  “不仍,不就炸死我了吗?”

  “你知道那是炸弹?”这个女人当时定是很冷静,她隐匿在车厢里不发一语。刚才的一切都尽收耳底,但仍然没有露出马脚。即便是炸弹扔了进来,也能不露声色的又给扔了回去,可见其镇定程度。

  “我又不是乡下人。”沁心感觉到男子并未有恶意,语气便也大胆起来。

  “为什么在我的车厢?你是从哪里来的?”

  “你为什么这么多为什么啊?很烦啊!”

  “......”

  被噎住的男子顿时安静的有些可怕,戎沁心心里又是一斟,自己这样是不是太不给他面子了。毕竟他是黑帮的头头啊,自己命说不定还别在裤腰带上呢。

  她抬了抬眼帘,有些尴尬的说道:

  “我~~我~~我在这里好饿,我冷,好疲惫。你能不能给我点吃的?吃完我告诉你,OK?”她伸出手指,摆出一OK姿态,尽是商量的语气。

  这个女人在和我谈条件吗?

  林作岩脸一黑,一时也并未说话。就让戎沁心谄媚的笑定格在空中,硬邦邦的尴尬。随后,林作岩蓦的回身,对着身后一排不知情况的人命令道。

  “把她带回林家。”

  一群人涌向戎沁心,黑影黑压压的过来了。

  “啊!你们想干吗啊,我什么都没做啊,不关我的事啊!!”

  不关我的事啊!!!!!!!!!!!!!!!!!!!!!!

  精致的大理石圆桌,红木的藤边点缀刻画着栩栩如生的空漏繁花。屋子古香古色,高悬的屋顶上镌画着仙女转舞,童子跃鱼。戎沁心做在冰冷的石凳上,眼睛上吊,盯着岩壁上的画,怔怔的。

  随后,一排统一着装的婢女梳着规则的长辫子,端着色香俱全的一系列菜色鱼贯而入。戎沁心的目光一下子就缩定在渐渐被布满的桌子上。吞吞口水,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

  哎哟,我的妈啊。我吃了将近5天的苹果,我的肚子里,嘴巴里,甚至皮肤上都散发出苹果的恶臭。

  对,从今以后,苹果就是恶臭的!

  沁心目光一凛,仿佛已经郑重的告别了与苹果相连的非人日子。顾不得什么形象,不把大把的用“手”代替了遵坐在一旁的象牙筷子。

  脚步声临近,林作岩踏进房间。

  屋子足够亮堂了,只见一个蓬头垢面的疯女人发癜似的狼吞虎咽。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失态的女人,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到来,也完全忽视在一旁站着的下人的轻笑。

  可能,这根本不是个女人。

  林作岩冷漠的扫了一眼给立站一边的几个丫鬟。她们便低下脑袋,不敢再笑了。即而,径直走向桌子旁,坐在了戎沁心的对面。

  一个身影落在了自己眼帘里,但沁心真不愿意停下。继续左抓右抓,一股脑的往嘴里塞。顿时,仿佛吃的太急,哇靠,噎住了。

  戎沁心脸被涨红,又把嘴里的东西吐了出来,咳的满桌尽是。

  林作岩微微眯起眼睛,心生厌恶。

  咳了好一阵,终于喘回了气。戎沁心一抬头,眼前男子的长相顿时充斥眼帘。

  这是一张绝对没点半点瑕疵的脸,这真的是个男人吗?肤色如白玉,剔透浮白。剑眉勾勒微微隐逸在柔软的黑色短发间。坚挺的鼻子,切薄的双唇。尤其是他的眼睛,仿若黑色寒玉,带着摄人魂魄的力量。

  要是个女人定能倾国倾城啊。

  戎沁心终于知道什么叫美男子了,自己以往看见的电影明星啊,校草啊,梦中情人啊,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什么叫相形见拙啊!

  看着痴痴望着自己的戎沁心,林作岩更加厌恶非凡。他十分习惯女人初见到他那副春心荡漾的表情,另他十分讨厌。看来,起初在这个女子眼里看见的坚毅不过是自己一时的错觉。

  “看够没有?”他淡淡问道。

  “没有~~”

  “不吃了?”

  “吃啊~~再看活儿~~”戎沁心真是中了蛊了。

  脸上不禁黑线横生,林作岩便也不再说话,露出不屑的目光。

  看着这个眼神,一时间,戎沁心反映了过来。脸上刹时红云满片,连带耳根子都没放过。

  啊!我怎么这么丢人啊!!盯着人家看!!哭死,不要脸啊我!!

  她赶忙埋下头,一个劲的扒饭。

  戎沁心如此的反应,反倒糊涂了自己。林作岩漂了漂她,脸上红透的可以摘了。

  真是奇怪的女人。

  “吃完了?”

  林作岩今天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耐心怎么这么好,就着这个疯女人浪费时间。

  “吃好了。”

  戎沁心抹了抹嘴,端坐在一旁,眼神胡乱的漂,就是不再落在林作岩的身上。

  “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恩。”

  “炸弹是你仍的?”

  “是。”

  “你不怕?”

  “怕。”

  戎沁心答的简洁而规矩,仿佛记得自己是个女子了。

  “为什么在我的车厢,你是哪人?”

  “我~~我~~~”

  又给哽住了,戎沁心皱了皱眉。

  “回答我。”

  “我不是故意的,说来话长啊!”

  “话长也说。”语气冰冷,带着不容反抗的力量。

  “我——”沁心一急,抬头看着林作岩。顿时又是一阵绯红,忙又低了下去。

  “真的很难说的完啊——”

  林作岩看着急耐的戎沁心,眼神冷了许多。他开始打量起这个女子。头发凌乱不堪,皱破的上衣,灰尘满布。突然一个红色的闪光落在他的瞳孔里,一下子有了焦点。他忙站了起来,目光寒炬。

  戎沁心吓了一跳。

  林作岩一把伸出手,朝着那个在沁心胸口飘荡的红色玉牌。

  沁心大诧,连呼:“你个色狼,想干什么!”

  “那是什么,给我看!”

  沁心捂着胸口,狐疑的看着林作岩。

  “什么?”

  “你胸口的玉牌!给我看!”

  戎沁心看了看林作岩惊讶的表情,又松开紧捂的双手,看了看胸口的红玉。原来是自己带的那块死人东西在连日的颠簸中掉了出来,还好我拿细绳给绑住,要不早丢了去。

  “干吗,这是我的东西。”沁心不乐意了。

  林作岩不顾沁心反抗,硬是把东西给拽了过来。

  摊开手掌,在细落的掌纹里静静躺着的红色翡翠冻玉,散发出血一样的迥异光芒。形状犹似观音,只是形态已是模糊。

  “这是你的东西?”

  “当然是我的了,不然是你的!?”沁心表带怒色。

  “你可是姓卓?”

  沁心的脑袋一下嗡白,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林作岩冰冷盘问的脸。

  “是不是?”

  气势剑拔弩张,有些迫人。

  “是~~是~~”下意识,戎沁心就脱口回答。
  
第十三章 林家媳妇

  林作岩握了握手中冰冷的血玉,偏着脸狐疑的看着戎沁心的脸。眉眼纤清,琉璃一般的水色眼睛有些眨巴眨巴的。

  微小的蹙了蹙眉。

  “你父亲叫什么?”

  沁心一顿,目光对上林作岩。

  “卓~卓林。”

  一道涟漪从林作岩的心中扬起,莫非卓家的人并没有像阿海说的那样全部都遇害了。他的女儿其实还活着,也就是现在这个站在自己面前的癜女人?

  不禁,林作岩对着沁心又是一番打量。

  不对,不对。

  虽然说不出什么不对,但意识里卓家如此书香世家,底蕴颇深。调教出来的女儿定也是贤淑温文,不乏矜持与谨严。这个女人黯淡无光,目光虽显灵动,但绝对不是常年熏陶于百家思想,儒文道讲的大家闺秀。

  当中,一定有什么发生。阿海也不会随便把不准确的信息传回来。

  想到着,林作岩的目光寒气逼人,深酿出丝丝危险的气息。

  戎沁心盯住这个眼神,突然后悔自己撒的弥天大谎。

  “你待在这。”不久,林作岩冷冷出声,对着旁边的侍女挥挥手。“好好照顾这位——”林作岩别有韵味的瞥向戎沁心,带着不分意味的笑。

  “这位——卓小姐。”

  说罢,优雅的转过身去,消失在已是深沉的黑夜之中。

  戎沁心心有一格停摆,她目光涣散的望着地上的某一点。她确实是被刚才林作岩别味的笑容影响了。还有那句被故意拉长的“卓小姐。”

  卓小姐。

  她恨恨的咬咬下嘴唇,沁心是恨自己,懊恼自己。为什么总是有意无意的去撒些完全没必要的谎话。对着那个姓卓的贼人,对着这个姓林的冷酷男人。自己仿佛挖掘出了一个完全未接触过的自己。一个默默的隐逸在内心深处的自己,那个自己那样不可琢磨,那样陌生而亲近。

  戎沁心其实想的很对。

  乱世出英雄,非乱世怎有英雄大展盛名。只是沁心不知道,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世界也造就了一个全新的自己,一个那样夺目的女子。

  “卓小姐,沐浴吧。”

  绑着粗辫子的一位丫鬟,梳着平眉的浓郁刘海,轻轻对着沁心说道。

  戎沁心一回神,望上丫鬟细细长长的眼睛。

  “噢,谢谢,谢谢。”沁心点点,望向屏风后袅袅生暖烟的木桶,清水浮动。

  “那我先下去了,卓小姐有什么吩咐就喊我,我就在外面。”说罢,女子恭敬一鞠,福身退了下去。

  这可真是从未有过的待遇啊!木,桶?目测了下木桶的宽深,足可以淹死自己这个旱鸭子。这家人肯真复古,1930年了好歹洗洗浴缸嘛。

  想归想,其实一丝突然奔放的好奇与新鲜感从心里漾开了,一瞬间就侵染了她的嘴角。断然望了刚才的不愉快和思考。三两下,脱了自己身上恶臭如藓的衣服,解开开早已经不成形状的发髻。试探的用脚尖试了试温度。

  “哇——”暖洋洋的蹿进心里。这个死天气,睡在火车上白天是烈日灼烧,晚上是寒风刺骨。自己颠簸的两头碎离,早已经没尝过什么叫享受了。

  没入温度恰好的水桶里,一颗红扑扑的脸歪在水面上。

  微微眯着眼睛,惺忪的迷离。

  自己的明天,在哪里呢?

  戎沁心。

  暗晕的灯光下,红色的玉牌明光一闪,点染过林作岩的瞳孔。一只纤长的手撑着俊挺的下巴,带着思索的看着红玉的闪摆。

  “卓敏儿。”

  隔日,天色大好,风光和煦。

  “什么,岩儿?!你说什么?”林母蓦的从木椅上弹起,停下了手中不断转动的念珠,眼睛圆睁。

  林作岩不语,从怀里掏出玉牌。林太太的目光一下子便侵上这道玉牌,眼神不离不弃。

  突然,她颤抖的捂住下半脸,眼泪忽的流了出来。

  林作岩犀利的目光顿时软了下来,看着自己母亲的惊喜模样。无论那个女子是不是真的卓敏儿,好歹对于母亲也是一种不小的宽慰。不能再看见原本气质娴雅,谈吐轻呢的母亲日渐消瘦了,父亲的死是她致命的伤害。

  “岩~岩儿!她~她人呢?”突然,林母停下哭泣,抓住林作岩的手襟急不可耐的问道。

  “就在家中,昨夜才寻找到她。”

  “快!快喊她过来!”林母边说边指着下人,得令的丫鬟忙奔出门去。

  坐在石凳上发呆的戎沁心一大早就醒了过来。真该死,连日的不安定睡眠使得自己居然不能呼呼睡懒觉了。天一亮,眼皮就下意识的睁开。

  屋子外面,花色艳郁,清香沁人,染的一鼻花香。坐在这里,不失也是一是大享受。换了一身浸缎蓝色旗袍,并不如其他的旗袍开岔出了大腿。这是件古朴的湘绣旗袍,低领,连袖,圆摆,颇有早些年间女子贤淑的风格。听说在上海滩,这样的样式的确流行过一段时间。不过事实证明,奔放的新式旗袍更加深得乱世中的人心。

  拖着下巴,眼皮耷拉,戎沁心脑子里分文不装。

  “卓~卓小姐!”一女子步履匆忙,脚步声越行越近。

  卓小姐是谁?沁心继续耷拉着眼皮,仿佛梦游似的听见一句。

  女子跑到戎沁心身边,重重喘气,实在是跑的过激,脸上红透一片。原来是昨日帮助沁心沐浴的丫鬟。

  “卓小姐!”她一推发呆的沁心。

  戎沁心才缓过意识,最近真是太喜欢发呆了。

  她定眼望望女子。

  “卓小姐!”

  “啊?”

  “太太喊你!”

  “啊??”

  “林太太喊你!”

  “啊???”

  “哎!跟我走吧!”说罢,拉起沁心的手就朝林家大庭快步走去。

  堂前,林母显得紧张而焦虑,眉头紧蹙的望着依然空空的门口,不禁抱怨:“这丫头,喊个人去了这么久。”

  林作岩坐在一旁,有些懒散的靠着椅背,脸色不温不凉。

  突然,林太太站了起来,顿了好一下,目光灼热的看向门口那道光影。林作岩才偏下脸来,对着阳光落满的屋外

  戎沁心有些木纳,但经过完全清洗后的她,清秀而娴静,她的木纳仿佛为她的不着边际的马脚做了最好的掩饰。

  林作岩目光一凛,眼神锁在光影中的戎沁心。

  林母赶忙上前,怔怔的望着戎沁心的脸,转而,紧紧拉住沁心的双手。

  戎沁心吓一大跳,这个大妈居然拿如此赤裸裸的眼神看着自己,还握着自己的手。眼神不禁慌忙起来,看看林母,再盯盯自己被紧拽的手。

  “敏儿?”林母亲喃。

  “啊?”

  “我的敏儿~~”林母再也忍不住眼泪,对丈夫的思念连带这对林老爷去世的最后遗愿执着,瞬间从这名夫人的心中倾泄。泪如泉涌,不久便不满她已颇为沧桑的脸颊上,沁心看的一楞楞的。

  “可怜我的敏儿,受了这么多的苦!”

  林母自顾自的说着,沁心满脸木白。

  而这些不寻常的表情尽数收在了一旁依旧不言不语的林作岩目中,他心中的疑惑更加浓郁了。

  戎沁心看着林母哭的好不伤心的脸,顿时反应过来。

  我说我是卓林的女儿,卓林的女儿已经死在东芹山的山路上。

  他们认识这姓卓的一家。

  “敏儿十八娇女如花,我儿也早二十有四。如今,上海变迁另人瞠目,但我也有一方势力能保得敏儿安得,望兄放心。”

  敏儿?

  卓敏儿?

  上海,势力?!

  势力莫非是指这姓林的一家?现在这个莫非就是写给卓林信笺的上海人家的女主?

  不是这么巧吧!!!我的天啊!!!我哪不好躺啊,躺到这户人家来了!难道就因为我拣了拣你死人的东西,就让我一辈子与这姓卓的纠缠不清?!

  天啊,我还是死过去算了。

  “敏儿?!”望着不发一语的戎沁心不但没有欣喜的氛围,反倒露出胡乱的新奇表情。林母心中大为不解。

  戎沁心摆正欲哭的脑袋,看着眼前的妇人。

  不行,现在说我不是,肯定被打的不死即残。她偷偷瞄了瞄旁边冷着一张俊脸的林作岩,心中寒碜一些。

  戎沁心!豁出去,把谎撑圆了吧!

  转眼对上林母疑惑的泪眼,顿时戎沁心的表情软化下来,与先前的楞木又着天壤之别。

  眼泪从她的眼筐里奔涌,颗颗晶莹。她温绵的看着林母,仿佛抓住一根仅有的救命稻草。她抬起颤抖的左手,握禁夫人的手掌,秀眉细颤,哽咽出声。

  “林伯母~~”她哭的泪眼婆娑。

  一看沁心的眼泪,林母是更加伤心了,“敏儿啊!敏儿!真是吓坏了啊~~我的可怜的孩子。”林母于是认为沁心定是吓坏了才木楞楞的不知道反映,一时间心疼更加蔓延。

  两女人相拥而泣,戎沁心瞬间的表情变化让刚含一口香茉莉茶的林作岩茶点喷了出来。这个女人的表情怎么能变的这么快,她是在演戏吗?

  林母把沁心的脑袋贴在自己胸口,轻轻拨抚她的头发。

  “不怕,敏儿不怕,将来有我,还有岩儿,等到选个好日子,就把你嫁了进来。以后一家人,再也不用担心害怕了。岩儿一定找出害你全家的凶手,定不会好饶了他们的!”

  媳妇?

  媳妇?!

  满脸泪痕的戎沁心脖子一硬,忽然又意识到什么了,脸部僵硬不堪。

第十四章 迷样的日子

  门外的桃树枝节张扬,烂漫的桃花开的粉艳惊人。这样的时节,落的旎红铺天盖地,飞扬在戎沁心眉宇之间,

  沁心拍了拍鼻尖的一瓣香花,目光有些惆怅。然后抬头望着温婉的阳光,眼神投在一个缥缈的地方。

  她在想自己的故乡。

  “卓小姐。”不远处一声轻唤,打扰了沁心的随想。

  只见那日帮助沁心沐浴的丫头连带另外一位女子行了过来。沁心撇过脑袋看着她们。

  “小冬,什么事?”

  “卓小姐,我给你带了一个人。”小冬便是那日的丫鬟,连日来她奉命伺候着沁心,无论衣食行住,都无微不至。只可惜这样的照顾,对于已经独立了很多年的戎沁心来说简直就是折磨。

  女子站前一步,对着戎沁心盈盈一笑。女子也是一侍女打扮,但却不似小冬齐眉的刘海,虽然也梳这清亮的长辫子,左耳上却别一枚黄色发卡,分成黄金分割。女子细眉大眼,灵动的像会流动的潺水。脸蛋红嫩娇粉,秀色欲滴。

  “卓小姐,我叫小奴。”她露齿一笑,万般动人。

  “我本是太太的贴身丫头,但太太疼惜卓小姐的不幸遭遇。也觉得小奴做事贴心得体,所以就让我来伺候卓小姐您了。”

  戎沁心看见如此美女,觉得这林家可真是藏龙卧虎,这样动艳的女子居然都是下人。但仔细一听这句话,“不幸遭遇”四个字似乎特别刺耳。

  “真是谢谢林伯母了,小冬陪着我不就可以了吗?”

  “那怎么一样。”小奴一呼,眉眼挑动。“小冬不过是新进的丫头,并不能陪着像卓小姐一般身份的人啊。卓小姐可是明日的林家少奶奶,未来的女主子。”

  女主子三字,节节清晰,宛如破竹。

  小冬一听,连连点头。

  “是这样的,卓小姐,小冬能伺候小姐这些日子已经很是骄傲了。”

  戎沁心眯了下眼睛,看着小奴色彩泫然的表情。这句话光从字面上来,明明就是骨刺满喉,但她却以一副自以为然的样子说了出来。是她掩饰,还是自己多心。

  她觉得,小奴对她毫无善意。

  望着不发一语的戎沁心,女子拉拉她的衣袖。

  “卓小姐可是不喜欢小奴,不要小奴相陪?”女子瘪了瘪嘴,好不可爱。

  “没有,没有。”沁心骨头一酥,连忙摇头。“小奴这么漂亮的女子陪着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那小奴以后就待下了,一定好好伺候小姐的。”小奴双手一合,雀跃起来。不时,她转过身对着小冬一说:“小冬就下去吧,以后这没你的事了。”

  语气冷而傲气,仿佛自己才是主子。

  小冬却纯真一笑,点点脑袋就下去了。

  这是个什么年代啊,阶级观念根本还根深蒂固。主子自是高高在上,丫头却也分三五九等的。

  “卓小姐,小奴剥瓜子给您吧。”女子兴高采烈,拉过沁心往内屋里去。

  哎哟,有没有搞错,我不喜欢吃瓜子的啊。

  坐在大理石凳上,戎沁心看着身边国色的丫头给她剥瓜子。清新的绿茶瓜子,吃上去口感非常爽滑,并且伴有清新的绿茶口味,沁人心肺。只可惜,再多优点,它也是瓜子。

  女子不像往常沁心剥瓜子那样,先在嘴里咬一下。她只是用玉手一捣弄,动作轻巧而娴熟,一颗颗完整的瓜子肉就掉了出来,渐渐的凑成一小碗。

  戎沁心只觉得奇闷无比,这样毫无起色的日子根本就是莫大的煎熬。

  “卓小姐。”语气冰冷。小奴蓦的抬起眼帘,黝黑的目光投向沁心。

  “卓小姐以前可认识我们家少爷?”

  “不认识。”想到没想,沁心随口便答。一边拿起几粒瓜子肉,往嘴里塞塞。

  瓜子果然难吃,沁心忿忿的想。

  “噢?卓小姐觉得我们家少爷怎么样?”

  “不错啊,帅哥。”

  “帅哥?”

  “长的俊俏啦!”沁心并未正眼看着小奴,心事并不在与其闲搭的对话上。

  小奴一听,遮嘴一笑。

  “那是,少爷是全世界最俊俏的男人。”这句话语气很是火热,充满憧憬。戎沁心这才抬眼,狐疑的望着小奴一时间春意盎然的眉目,心中终是明白了。

  这女的倾慕林作岩。

  “卓小姐,觉得小奴长的如何?”女子投来笑意的眼神。

  “很漂亮啊,大美女。”沁心并不撒谎。

  “谢谢!”小奴调皮的耸耸肩膀,又露出活跃的气质。

  这个女人,性格多变,表面活泼可爱。内心却尽是高傲自负,看来林太太个自己派来的人根本就是危险人物。

  你想啊,哪部电视剧里丫头长的比小姐漂亮这么多的?难怪范冰冰如今比林心茹要红火许多。

  想到着,戎沁心不禁露出不屑的目光。

  看见他杀人,你说不定都吓傻的。喜欢那样冰冷的男子,注定是没好结果。
****
  喧闹的华人街市,这里是上海最繁华的华界。除去上海各类的租界,这处便是中国人最聚集的场所。小贩,酒楼,旅店,门庭若市,喧哗热闹之景堪比盛世。

  楼上茶馆最内角,简单的木椅上,一男子毡帽拉低。只露出纤白的下巴,毫无胡渣,干净的很。一年轻女子穿着粗布麻衣,上了楼来,眼神左右飘动,终于落在男人的身上。深缓一口气,丝丝唯诺的走了过来,轻轻坐在了对面。

  “卓先生。”她敬畏一唤。

  男子抬头,果然是温文儒雅的卓先生。他翩然一笑,只是意味不明。

  “准备好了没?”

  女子不语,紧紧皱了皱眉头,终于重重点头。

  “下午,你就去林家。”他缓缓道来,仿佛一件已经预谋深久的事。“对着林家的女主大哭,就说——”卓先生故意一顿,扫了一眼紧张的女子。

  “就说你是,卓敏儿。”

  女子点点脑袋,肯了下来。

  “记得你欠我的钱,你父亲把你卖给我,本来是要去窑子里的。”卓先生不紧不慢,内容却丝丝扣动女子的心弦。

  “留在了林家,你富贵荣华。也千万别忘记了我对你的栽培。”

  “是,卓先生。”女子轻道。

  杂闹的集市仍旧人来人往,卓先生盯着穿梭的人群,心里炸开了花。叔父把敏儿许给了上海林家的事是自己前几日才知晓的。这个计划于是一越眼前,卓敏儿已经死了。把她弄死在东芹山的山头,原以为是不想已经出门的她日后知晓了家中的事,反查到自己头上。但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卓敏儿要嫁的居然是富甲一方,权倾上海的林氏公子。如果,此刻扮了一女子前去充当卓敏儿,谁又能够知道孰真孰假?

  钱,自然是滚滚而来。

  只是此刻的卓先生并没有料到,那个攀在火车壁上,仿佛在嘲笑他的戎沁心正以卓敏儿的身份吃着一绝色丫头给她剥的绿茶瓜子。
****
  “少爷,您回来了。”干练的管家毕方已年过五十,他是眼看着林作岩长大的人之一。公子冷漠机警的个性一直看在他的眼里。

  林作岩并不作答,只是点点头,径直去了内堂。

  “我妈可好?”

  “太太很好,最近也吃的下饭了,睡觉也不容易惊醒。”小步子跟着林作岩,毕管家细声回答。

  “那就好。”语气毫无波澜。

  “这都多亏了卓小姐呢,太太日日都要拉着卓小姐谈心很久,笑容也多了许多。”

  林作岩停下步子,偏头看了看依旧低着脑袋,分外恭敬的毕管家。

  不时,一个钩子吊起他的嘴角。

  卓敏儿。

  心中露出三个字,也随之印显了沁心那张薄薄不易记住的脸。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普通的长相此刻如此清晰的映在脑海。

  停顿后,随即,他继续踏进内堂。

  几个丫鬟正在擦拭堂内的家具,动作小心谨慎。

  “我妈呢?”林作岩启声问道。

  “太太去了山庙,说是抽个签,问个灵,挑个黄道吉日呢。”一婢女忙福身上前回答。

  看来母亲真是打定注意要我娶了她。娶一个根本不相识的女子,林作岩从来都没有想过,至于婚姻更是从未作过考虑。女人对他来说,只是发泄欲望和被利用的对象。

  “卓小姐也一同去了?”

  “没有,卓小姐在自己屋子里呢。”必恭必敬,婢女轻望着林作岩,眼神漾过一丝倾慕。

  林作岩很细心,再小的动作也能露得他眼,他皱了皱眉。看来这个女子不能再在家里作活了。

  这时,一小厮从堂外急跑而来。

  “少爷!少爷!”小厮急急喘气。

  “什么事。”林作岩坐在楠木雕花的椅子上,接过丫鬟递来的茉莉花茶。

  “有个姑娘,姑娘。”

  “什么姑娘?”

  “有个姑娘说她要见太太!”小厮急呼出来。

  “太太是说见就见的么?”林作岩并不瞥于眼神,冷冷驳道。

  “可是,可是她说。”小厮面露难色,“她说,她说她是——”

  林作岩这才小抬起头,看着为难的小厮。

  “她说她是卓——卓敏儿,卓小姐啊!”

  
第十五章 性命攸关

  林作岩端茶的手停在了空中,静了一小会儿,对着神态慌乱的小厮命令道:“把她带进来。”

  小厮不敢抬头看林作岩,躬着身子点了点头,便赶紧退了下去。旁边一直矗立的毕管家若有所思的看着匆忙离去的小厮,心中顿生疑团。卓小姐?不是已经有一个卓小姐了吗?怎么现在又有一个女人来认这个名字?

  “毕方。”林作岩并未起身,对着蹙眉思考的毕管家吩咐道。

  “是,少爷。”毕方回过神,凑上前来。

  “去把卓小姐请到堂前来。”

  “这——”毕方稍有犹豫。

  “去吧。”林作岩看出毕方的顾虑,但他的顾虑正是他想要利用的。一直好奇那个女人的真实身份,谁是卓敏儿,卓家人的不幸究竟是何人所为。不过,事情往往都在人的意想之外,上天正摆弄着他手指上的弦线,操控大地万物。

  毕方看着笃定的少爷,不再踌躇,退身走向偏院。

  “少爷回来啦?!”小奴看着屋外必恭必敬站着的毕方,心里满是欢喜。

  “卓小姐,我们去大堂吧!”她急忙拉过趴在桌上无聊得打盹的戎沁心,“卓小姐,别睡了,赶快吧。少爷可不会天天回来呢,见上一面不晓得多难得。”

  戎沁心立起趴着的身子,看着阳光下小奴欢欣鼓舞的身姿,不禁心中愤然。明明是你想见,日日望眼欲穿,现在拿我做挡箭的,催促我。再想,姓林的也不知道找我干吗,生活本来就已杂乱如麻,万一对着他又露出什么马脚来,我可真是抵挡不来。

  脑中不禁也浮现那长风神俊美的脸,只是眼神那样犀利,仿佛读的出人心。

  想归想,戎沁心站了起来,整了整衣服的皱褶,摞了下耳边散落几丝秀发。可不像再被当成疯子了呢,她迈过门槛,对着门外的毕管家轻盈一笑。

  “有劳毕管家特意前来通告。”

  但却只见毕管家别样的眼神回递而来,仿佛有着难言之语,哽骨在喉。

  “这本是应该的,卓小姐,请。”

  戎沁心心中一疑。
****
  穿过古秀长廊,一派气势儒雅的林家大院,完全秉承了先人的古典风范。虽然在部分细节也添置了现代的气息,但整个格调仍然古朴典雅,可见主人对待中国文化,是非常热衷慎谨的。

  堂前,林作岩背身而立。朗朗如风的身材冷寂而孤傲。

  “卓小姐,这边。”毕管家示意沁心坐在右方的外侧楠木雕花椅上,那主要是身份颇为尊贵的女性才能享坐的。

  戎沁心望了望林作岩毫无波澜的背影,心中疑怒,这男子是冰做的吗?我哪里得罪他了,居然自己来了,脑袋都不偏一下,根本不把人放眼里。

  只是,戎沁心是个只想不做的人,表情并不会明显刻意的摆露出来。她的心思很活跃,语言却也并不太多。人很简单,但意识却很灵敏。这些优点都注定了她的不平凡,只是她自己是不会知晓的。

  她依言弯下身,正襟危坐。

  小奴却很是乖巧,一点也不似方才的聒噪。目光严肃的盯着前方,不偏不移。

  林作岩依旧没有调身,双手插在西装裤子口袋,微微又写斜靠。

  哇靠,腿真长。

  沁心无聊得只得又欣赏起美男来,反正看看不掉脑袋,心中瓒瓒称赏。

  小厮从门庭外穿来,步子紧凑而繁快。后面尾随一衣衫褴褛的女子,蓬头垢面,颇有戎沁心当日之风采。

  迈进门来,小厮闪过一边。

  “少爷,人带来了。”

  林作岩身姿方才一动,转过身来。目光直直的望着前来的女子,尽是打量的成分。

  女子低着头,双手紧张的捏拽着衣服下摆。

  突然,女子双膝嘭的一声,颓然跪地。抬起一直低着的脑袋,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眼光也直直的望回林作岩。

  女子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赫,似乎是被林作岩的长相所赞奇。不时,她立马反映了过来,放声痛哭。

  女子只是哭,撕心裂肺一般嚎啕大哭。仿佛在控诉自己的不平和遭遇的惨痛。

  林作岩望着地上哭作一团的人儿,厌恶的神情隐忍而过。

  “毕管家。”

  “我在,少爷吩咐。”毕方上前一步。

  “把堂上这位小姐扶起来,坐在那边。”

  “是。”

  毕方上前扶起女子,女子泪眼迷离的望了望毕管家,缓缓起身,颇有些跌跌撞撞。起身坐下后的女子,不久哭声也小了许多。转而变换成一副楚楚可怜的细细抽泣。

  戎沁心端坐一旁,疑惑的看着女子,这姓林的叫我来看什么?

  “毕管家你和小奴出去吧,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问问这两位同姓的小姐。”林作岩目光扫过女子,又回神扫过戎沁心。沁心接到似笑非笑的目光,心中寒涔涔。

  “是。”毕方转身走向小奴。小奴眼中闪过一丝不快,只是很短,但也乖巧的跟了毕方去了。

  顿时,整个屋子就只剩下细细哭泣的女子和不明所以的戎沁心。当然,还有仿佛操控一场好戏的林作岩。

  “你说,你叫什么?”林作岩往女子身边靠近,浓重的压迫感袭向女子。

  女子缩了缩肩,缓缓道来:“卓敏儿。”

  “噢?”

  林作岩偏回头,眯着眼睛望向此刻坐在椅子上,坚硬不堪的戎沁心。

  心里仿佛闪过一道青天霹雳,结实的把刚才的雍懒劲给劈了个烟消云散。戎沁心睁大双眼,对上林作岩的目光。

  林作岩又继续细捣盘问:“那你可知,坐在那边的小姐叫什么?”

  女子抬起头,看着林作岩,眼中白白怔怔,又望望铁着脸的戎沁心,终是摇了摇头。

  “那位小姐,也姓卓,名敏儿。”说时,林作岩故意把脸凑近,危险的调调眉毛,着重吐露“卓敏儿”三个字。

  女子哽咽一顿,仿佛硬掐住了喉管。双目圆瞪,惊恐的看着林作岩。

  “你可有信物?”

  女子心中大起涟漪,她埋下脑袋,企图镇定内心。

  卓先生温和而冰冷的声音仿佛还萦绕于耳。

  “到了那里,只需要大哭,说你是卓敏儿。你放心姓卓的女儿已经死了,绝对不会有半点危险。信物是一块翡翠红玉,形如菩萨,是分外珍贵的玉种。东西虽然没有,但你只要说是丢了,形容出玉的模样,也定不会有人怀疑你。”

  卓先生咬牙紧紧叮呤:“只要你记住,不能慌乱,镇定才能演出好戏。”

  女子从臆想中折回,抬起头坚实的对上林作岩的目光。

  林作岩眉头一蹙,感觉到女子的不同。

  女子站起身来,有些跌撞蹒跚的走向戎沁心。

  “你怎么可能叫卓敏儿?你怎么可能?你是谁,你是谁!!”女子先是静静问道,语气却出人意料的越来越歇斯底里。

  “谁!谁!”

  戎沁心瞳孔惊瞪,看着几乎在撕吼的女子,心里慌乱不堪。只是此刻的脑子一片空白,只能双手紧紧扶按住椅子的双靠,身体冰冷。

  林作岩却又默不作语了,仿佛是隔岸观火的局外人,眯着眼睛看着两个女子。

  “我全家都没了,你怎么能冒充我?你想怎么样,是不是你杀了我们卓家的人?是不是?是不是啊!!”

  说着,女子居然动起手来,扯起坐着的戎沁心,纠缠摇摆。

  “没——没有——我没—”戎沁心惊慌的想甩掉女子的手,嘴里喃喃反驳道。林作岩一个大步上前,扯开女子胡乱牵扯的手,一把把她退倒在地。

  女子大诧,居然收了声。

  林作岩蹲下身来,问道:“还没回答我,信物是什么样子的?”

  女子颤抖双唇,眼泪不停的流:“一块翡翠红玉,行如菩萨,非常珍贵。”

  听罢,林作岩从怀里掏出血玉,牵着绳子,跃然与眼前的玉色亮泽了女子整个瞳孔。

  “对,对,就是这块!”欣喜出声。

  林作岩目光更加犀利,冷声反复:“你确定是这块?”

  女子望着玉,的确是血色出众,行似菩萨。

  “没错,就是我爹给的玉。”

  林作岩冷笑,缓缓起身。令人诧异的是他居然又从怀里掏出另一块一模一样的玉,刹时,两件信物都摆在女子和沁心面前。

  “这——这——”女子结舌,冷汗出涔。

  “你说是这块,从小就伴随的东西怎么可能认错模样。”林作岩邪魅的挑起嘴角。“你看清楚了,两尊佛的方向是不是一样。”

  女子定眼看了看,果然,两块玉虽然十分相似,但佛祖栖坐的方向却是相对的,并不是一样的。此刻,她的心里仿佛被掏空般,绝望闪过她的眼眸。

  卓先生并没有和她提过啊!

  未等女子发语,林作岩把枪拿出,对准了匍匐在地的女子。

  “你说,你是谁?”

  女子看见枪,瞳孔一缩,吓的全身打抖。

  “不是我,不是我。不关我的事啊,不关!”

  林作岩恨恨道:“不关你,那是谁?”

  女子却哽住了,眼神慌乱的扫在地面上,怔怔摇头。

  “说不说?”仿佛是黑暗来临前的预警,男子凄厉的杀气节节疯长。

  “不—我不知道——我不—”未等女子说完,林作岩冰冷的枪口已经贴在她的脑门上。丝丝绝望的冰凉从太阳穴的口径处传来。

  “我说——我说!是个姓—姓卓的男子,他,他叫我来冒充卓小姐的。是他主使的,并,并不关我的事啊!不要杀我,不要啊!”女子几乎是哭腔。

  卓?

  姓卓?

  莫非是卓先生?戎沁心立在一旁,看见杀气腾腾的林作岩,仿佛自己陷入了一个毫无天日的旋涡。他竟是那样冷漠,恨绝。绝美的男子,居然凝聚这样的邪气。

  但卓字却硬生生的打断了戎沁心的僵硬。不知道为什么,第一个能反映的就是他。

  “卓?”这个字在林作岩的嘴上轻喃了一声。转而,又冷言命令道:“带我去找他。”

  女子一听,却慌了手脚。

  “我根本不知道他在哪,我怎么找他啊,我父亲把我卖给他,我只见了他2面。我真的是无辜的,无辜的。”女子大声哭泣,这句绝对是实话,姓卓的绝对不是猪头狗脑,会把自己的行踪给曝露了。

  “当真不知?”林作岩危险的紧了紧眉头。

  “不——不知啊。”女子仍是摇头。

  危险的气息这才爆发开来,林作岩的目光闪过决绝。

  “砰——”

  一声突然的枪响,径直打在女子的脑门上。女子空洞的双目顿时毫无色彩。一个歪头,倒在地上,再也不能动弹。

  一切来的那样突然,戎沁心死死矗立在那,身体不能摇晃分毫。她望着一道血丝喷洒出来,眼前一缕恶红。

  林作岩却向她走来,步子坚实。

  望着戎沁心惊瞪的双目,一丝不忍闪过他的眼中。或许,自己不应该当着她的面杀人。不知道为什么,这零星的对女人的怜惜居然出现在一个和自己或许毫无瓜葛的女子身上。

  但他却了断了心中一跃而过的念头。把枪口对准戎沁心的太阳穴。

  冰冷一到,沁心身体一僵,顿了顿,把眼神从地上的尸体转向比自己高出许多的林作岩。

  突然,她的心中居然燃起丝自己也察觉不到的愤怒。

  林作岩对上沁心的眼光。

  此刻,他再次看到了那夜月光下瓒瓒发光的双目。只是此刻,充斥着恐惧的眼神比起那日更加惶恐而不安,微微颤抖和不断冒出的冷汗说明了这个女子打从心地的在怕。

  只是,和那夜银辉落满的女子一样,这个眼神里分明有着笃定的镇定和毅然。非常强硬的闪烁在这对因为害怕而抖动的瞳孔中。居然,让人意外的是,这个眼神里还读出了愤怒。

  对,是愤怒。

  林作岩心中一凛,眉尖一刁。

  “怕么?”

  戎沁心不语,只是对着冷漠如寒冰的黑眸,毫不偏移。

  而林作岩却发现,那缕坚毅愈演愈烈,最后变成了她对自己的对峙。

  她是在生气,她的怒气一丈比一丈高,她不是害怕吗?那她为什么又生气?林作岩心中第一次为一个女人的神情而疑惑,这样的目光绝无仅有。

  呼吸很厚重,戎沁心结实的站着,宛如雕像。

  “你在生气?你不知道我为什么用枪指着你么?”第一次,只是林作岩单方面说话。

  戎沁心仍然不说话,死死盯着他。

  一时间堂内凄风肆起,拂起两人的衣摆,而在林作岩眼里,这个女人飘动的丝丝秀发,和决然的脸是那样出奇的引人入胜。

  他的目光软了下来,他不想这样对着她了。

  但戎沁心却开了口。

  “你——”

  有些咬牙切齿,字句分外清晰。

  “你——凭什么指着我。”

  那样的不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