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12-20

蔓蔓青萝(桩桩) 番外

by 桩桩

  番外一 王燕回
我父亲是宁国的太尉,统领天下兵马,够威风吧?可是终其一生他却连一次仗都没打过,说出来也忒丢人了点。
  这怨不得他。天下五分,宁国三百多年来慢慢成为五国中最富强的国家,其他四国都不敢轻易挑起战争,所以近几十年来天下太平无事,一场战争也没有。能用上兵的地方,比如山贼剪径、强盗扰民,但,也不可能让一国之太尉兴师动众领兵前去征讨吧?那会笑掉天下人的大牙!当然,我时常看到各地捷报说除掉了一两群贼子,父亲居然也忍不住欣喜,实在怄得我想吐血。
  所以父亲很郁闷,一直郁闷。就连安清王享不来清福,领了右翼军请命去守西方的边城这等大事,父亲都毫不在意,像是把右翼军当成了玩具随手扔给安清王道:“拿去玩吧!”
  无仗可打,兵却是要练的。养兵千日,以图用在一时。这个养当然不是吃饱喝足拿军饷完事,父亲对练兵甚为严苛。总得为自己找点事做不是?于是,我便从小跟了他去兵营。
  我是嫡长女。父亲有一妻五妾,母亲生我时难产过世,以后父亲娶得再多,也只得我一个,他爱我如珠如宝,当成男儿养的心也是有的。常在兵营里待着,我竟喜欢上这样的地方,也喜欢兵法阵法。父亲细细教我,兵营里的将领无事也爱说给我听,加上我自幼聪慧,博览群书,就拿了各种看来听来的阵法布置了玩。一日,我小试牛刀的阵法竟难住了将士,就似玩游戏,设阵与破阵双方都绞尽脑汁。父亲呵呵大笑,这般练兵倒也有趣,此后他就由得我去出谋划策,设阵调兵,大家都开心。
  终于我在十二岁那年对父亲道:“爹爹,我们要不要打打别的国家?老是自己人打来打去打着玩多没意思!”
  父亲被我勾起心事,眼里也冒出欲望,他也想痛痛快快真正地在战场上杀敌过瘾,毕竟当了几十年太尉,手下兵多将广,居然没打过仗,是有点想不通。
  这一年,我的姑姑已由贵妃擢升为宁国的皇后。王家是宁国的世家大族,姑姑是皇后,族长又是统领全国兵马(给安清王的除外)的我爹,权势如日中天。打个比方,王家要是恼了,宁王就高兴不起来。因为马上就会有各种奏折上报哪个地方贼多了,哪个地方税收不上来了,甚至琐碎到今年宫中为宫妃制头花用的绢是用镜城产的还是用陈国采购的等等,烦得宁王焦头烂额。而且忠于王上的顾相一干人不论出什么主意,与王家站在一边的朝臣就会站出来插科打诨,双方在朝廷上引经据典,争论不休。当然,父亲一般都很少吭声,因为他知道,这些人把宁王吵晕了,回到后宫,姑姑还会倚在枕头边上再吹股凉风。王上的脑袋一痛,刚开始还想当个和事佬算了,久了就会明白,还是让王家高兴点好,一好皆好,其乐融融。我时常想,父亲对权势的热衷,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无仗可打、无事可做吧。
  虽说父亲的影响力巨大,我对父亲的影响力也够强,但是,遇着兴兵征讨各国这样的大事,我们还是得先进宫和姑姑通通气再说。于是,父亲带我进了宫。
  这是我第一次进宫。父亲和姑姑谈事,我则自个去逛御花园。听说这里是先祖皇帝以鸟为图设计的花园,园子里岔路众多,无事之时,那贪玩的先祖皇帝就带着年轻的宫妃在这里面捉迷藏,倒合了我喜欢布阵的胃口。
  进了御花园没多久,我便听到前面有说话声。我隐在花丛里往外瞧,看到两位穿着皇子服饰的年轻人坐在凉亭里下棋。年长的一位朗眉星目,年幼的俊逸潇洒。我听得年长的那位呵呵大笑:“四弟,你又输了,怎生棋力不见长啊?”
  年幼的答:“大哥棋力非凡,子离自叹不如。”
  我想,这就是传说的风城五公子中的两位,我的表哥太子刘鉴和四皇子刘绯了。不一会儿,他俩起身离开。我忍不住好奇,过去瞧了瞧方才两人下的棋。很奇怪,照二人所坐位置和棋盘显示的来看,四皇子不像是要输棋的样子,却偏生在快至中盘时落子有误,从他的起势看,他断不该犯这样的错误。这个四皇子真有意思,让太子棋么?我笑了,很得意,他的错子落得极为巧妙,也只有我才看得出来。我不禁想,这位只大我三岁的四皇子心机很深呢。
  和父亲出宫以后,父亲更加郁闷。原来宁王这次不管头多疼,就是不肯答应出兵。唉,他实在是位守成有余、难成霸业的王!我也气闷,便悄悄求了父亲年年给我拨新兵,在黑山森林一处山谷里开始训练我自己的队伍。我很希望有一天能威风凛凛地带着我的军队,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我,王燕回,要实现父亲没有实现的愿望,去征战四国,统一天下,让所有的男子都臣服于我,而不仅是得到嘴上几声夸奖。
  及笄之后,上门求亲者众多,我一一回绝。不是和我一般有雄心壮志者,我不屑。然而到了十七岁那年,姑姑唤我入宫,她瞧了我半晌道:“燕回,你嫁与太子可好?”
  我拒绝,我不喜欢王宫,进了王宫的妃子,除非死,不然都出不了那座山谷。姑姑叹了口气道:“鉴儿是我的儿子,将来的宁王,我王家的女儿怎能不当皇后?”
  皇后?统领后宫?哦,不,我要统领的是军队,不是一群妃子。
  父亲生平第一次斥责我:“你这是置家族于不顾!就算太子是你姑姑的儿子,若他娶了别的女人,终是会削弱我王家的力量!”
  我倔强地坚持。父亲叹了口气道:“等你以后做了皇后,有了权,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多好?不嫁皇子,你怎么可能去实现你的梦想!以后,等宁国成了我王家的天下,你想亲自上阵也不是不行!”
  我怦然心动,点头答应下来。宁国的女子都没有地位,更别说领兵打仗了。也许,做了太子妃,将来做了皇后之后,我能让太子表哥破这个例呢?
  那年春天,护国公主大开桃花宴。几方势力相较量的结果是让太子在我、顾相之女、李相之女中选择一人为妃。那两位并称风城双绝,都号称琴艺超群。我不屑得很,这等小女儿的技艺是我从来不碰的。我有姑姑撑腰,并不着急,躲在纱帐内听她二人比试琴艺。本以为两人都是兰心蕙质的女儿家,却不料李相长女青蕾小姐的一曲《秋水》让我顿起知己之感。心里暗想,若是太子选了李青蕾,还有辅佐的价值。
  他没叫我失望,当众向李青蕾表达爱慕之意,我心里放下一块石头。以后,我可以不爱他,但是能影响他就好。要知道,人若有了情,就易优柔寡断,是兵家大忌。
  在姑姑和我王家势力的影响下,太子刘鉴立我为正妃,立李青蕾为良娣。然而,王上坚持把顾相千金许给了四皇子为正妃。我心里咯噔一声,宁王这般苦心为四皇子找个老臣当靠山,均衡势力,他心中的王位继承人竟是刘绯?
  我嫁与太子的当天,李青蕾也被一乘轿子抬进了东宫。新房内,太子木立在一旁瞧着我,眼中闪动着不甘与恨意,我心里顿时很不舒服。我知道他爱上了李青蕾,想立她为正妃,却又无可奈何。我和李青蕾同一天嫁给他,按规矩今夜他要与我度过,但他心里肯定放不下李青蕾。我有我的骄傲,我才不要勉强一个不爱我的男人。于是我温柔地赔罪,道自己偶感风寒,身体不适,适时地让他大舒口气,急不可待地去了良娣那里。我“病”了七天,他才问候了我一声,且还是不得不问的模样,让我大怒,干脆病了又好,好了再病,彻底让他放放心心高高兴兴地与李青蕾缠绵去。
  在太子心目中,我是仗着王家势力让他不得不立的太子妃,而那个胸有丘壑、气度不凡的良娣才是他真心所爱,况且,她的美貌也胜我太多。能否得太子宠爱,我不在意,但是我在意我的地位,我将来的权力不容李青蕾分享。
  知己知彼已成了习惯,我情不自禁就注意到这个琴声连我也能打动的相府千金。然而,她再不抚《秋水》,我见她琴技虽不凡,琴音中却再也没有了那种心有向往的风华气度。每当我沉思于她的琴声中时,我的目光总能捕捉到李青蕾眼中的慌乱,这引起了我的极大兴趣。
  太子大婚后不久,就是顾相千金结缡。太子夜宴四皇弟,我借机试探李青蕾,没想到竟引出了她的妹妹李青萝。她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那曲《广陵散》一起,我就想笑,她才是那个真正抚《秋水》之人。好一场夜宴,好一场戏啊。太子起了疑心,李青蕾毅然断了再抚琴的念头,这个我很欣赏,不给任何人再试探的机会是最明智的。还有四皇子,五年不见,他还是如当年在凉亭让棋一般在太子面前隐忍装蒜。安清王府小王爷刘珏倒是胆识过人,相府三姐妹内讧,礼部侍郎成思悦干脆果断……
  而我选择辅佐的太子,竟似没有一点判断力,当那么多官员家眷当庭发作。唉,换作是我,我会好言劝说,等宴席散后再细细问明情况。若真是青萝害她姐姐,悄悄通知了李相便是,犯不着这样,这不是直斥李相无家教吗?好歹那是朝廷的右相啊。
  那一晚,因为我一个小小的提议就看了这么一出好戏,实在兴奋,在王宫里待着太无趣了。我提点太子,以小王爷刘珏的表现,以后他说不定会多个同族连襟。太子马上对青蕾体贴有加,对这样的男人,我只能摇头。是夜,他竟跑来我寝宫,想要留宿。他以为他是谁?想宠爱于我报答我的提点?我嘱宫人拦了他回去,他没有半点生气和怀疑。
  实在睡不着,我披衣起来,远远地听见箫声从玉璃宫传来,是四皇子的箫。箫声呜咽,带着万千愁绪。听说四皇子幼年丧母,他是前皇后嫡子,本来是尊贵无比,却瞬间成了我姑姑最讨厌的人。宁王不敢得罪王家,四皇子也就成了宫里最受冷遇的人。
  他的箫声泄露了心里的愁绪,隐忍着的一切似乎都透过箫声发泄出来。我不禁好奇,他在忍什么?为什么要忍?那箫里的哀怨是这般明显。我笑了,嘱手下细细调查四皇子的一切。这一查不打紧,单就治下严谨这一点,就足够我明白许多事情。我想他一定存了和太子争天下的心,可惜他现在没有实力。
  我故意出言试探太子:“今我宁国国富民安,太子登基以后最想做什么?”
  刘鉴答我:“能与爱妃蕾儿相伴,国无祸事,便是孤王之幸。”
  我只能叹息,就算以后我成了皇后,他多半和宁王一样,绝不会轻言征战,更不会让我这个一国之母上战场,我心里一下子郁闷至极。跟一个不爱我的男人,一个我不欣赏的男人过一辈子,我这一生就这样了吗?父亲说,等我有了子嗣,就能慢慢地把刘氏的江山变成王氏的江山,然而,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刘绯大婚那天,我睡得很晚,宫侍引着我在月光下顺着小径散步,不知不觉走到了玉璃宫附近。我嘱她们熄了灯笼独坐在湖边。月光下的碎玉泉在宫里形成成小小的湖泊,闪着光,安静美丽。我突然瞧见一角红衣从宫墙外飞身跃入,飘进了玉璃宫,不多时,那箫声又起,凄凉感伤又带着冲天豪情。
  新婚之夜刘绯出宫所为何事?他似很激动,箫声泄露了他隐藏多年的心事,我听出了他心中的杀戮之气。我禁不住笑了,我选他,我赌他一定会接受。
  过了两日,我故意找了个空,似是无意地在他习惯走过的宫中小径上遇到了他。他对我很礼貌。若不是我已看穿了他,也只会当他是个尊敬兄嫂的好皇弟。我屏退左右的行为让他有些吃惊,却沉稳地站在那里。
  我缓缓道:“四皇弟不怕我们这样,被人撞见,会引起误会?”
  他脸上总是挂着淡而疏离的笑,沉声答道:“传闻娘娘谋略过人,此举必有深意,子离恭听!”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好。我单刀直入:“若我助四皇弟登基,他日可否放我王氏一条生路?”
  他露出震惊和惶恐的表情,眼睛里的镇定却瞒不过我的眼睛。我笑了笑:“我说,你听。以你之武功,二十丈之内有人,你都会知道。”
  他没吭声,默默地看着我。我故意背对于他,不去探究他的内心。我想,这一刻我要是说不动他,他要么杀了我,要么就拿我去请功,不管哪一种都麻烦得要死。
  “你在太子面前隐藏了多年实力和野心,你的愿望,我能助你一一实现。让你从手无兵权到重兵在握,还能给你几年休养准备的时间。有我这么好的内应,你登基就会更顺利。”
  我知道他一定会心动,刘绯目前只管了些礼部的琐事,且手中无兵。太子其实是治国之才,而且有我王家做后盾,做一个明君并不难。只是宁王不喜太子,因为王家走得太快太急,已逼得宁王动了杀心。他哪怕立亲侄子——安清王府的小王爷刘珏为王,也断不会让依附王家势力的太子登基。
  我接着说道:“我的条件很简单,我要成为你的皇贵妃,我还是清白身子,身份上你去想办法。我不会和顾天琳抢,只是挂个名罢了。等你征战四国时,却要立我为军师,我的梦想不是皇权,而是一统天下。”我有些兴奋,“我自幼熟读兵书,酷爱行军布阵,若能指挥我宁国大军实现霸业,燕回一生无悔。霸业成就的那一天,我便寻个清静地方,教几个徒弟就行了。”
  我说完微笑着回头:“若是你愿意,就看着我的眼睛,我们击掌为誓。”这一刻我知道,若是他答应,我以后就会有两种命运,一是他兑现承诺,我实现心愿,二是他登基时我死。但无论哪一种,我王家都不会被灭族,也算我对得起父亲和王氏一族了。其实我也可以不帮他,去帮太子,那也是赌,却不如能与他并肩一统天下来得痛快,所以,我选择了四皇子刘绯。
  他面沉如水,看不出端倪。我的条件对他百利而无一害,他只消取得兵权,便知我说的是真是假。我们就这样对视着,他缓缓伸出一只手,我轻笑着拍下。触到他宽厚温暖的掌心,我的心跳了一跳。
  没多久,李相幼女李青萝被掳,宁王借机夺了王家的南军军权。太子一脸沮丧,无计可施。我心里越发肯定,将来安清王一家必是忠于宁王,站在刘绯一边。看清这一点,刘绯就有了与太子一拼的实力。我下定决心出了主意,再推他一把。
  刘绯远赴边城的那天,我立于宫中高处,远远瞧见那队人马越行越远。人马里没有车轿,他没带他的王妃去。我心中竟有了丝欣喜,摸着手臂上的守宫砂,我有的是办法让太子不能近身。更何况,我计谋连出,他口中唤得亲热,看我时眼里却满是防备疏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喜欢徘徊在玉璃宫外面,人已经走了,而且他在宫外也有他的璃亲王府。可是每次走在这里,我似乎还能听到缠绵的箫声。我一直是个头脑冷静的人。我不止一遍地回想我与子离的盟约,也不止一次逼着自己去看清我的内心,那里面竟有了一丝对他的情意。
  太子没学到多少我那姑姑的厉害手段。他外表俊朗,待人和气有礼,若不是我的野心,子离的野心,宁王的防备,他绝对可以做宁王第二,让宁国再平安几十年。只要宁国不发兵,除非四国齐齐来犯,否则四国中任何一国来进攻,都胜算不大。就好像这次陈国犯我临南城,结果就是落得赔款几十万两,岁贡来朝的下场。
  二十年的平安日子,一帆风顺的成长经历,太子就是朵温室的花。而子离则是荆棘,小心地藏着刺,在野地里谨慎地求生存。我当然欣赏后者,由得太子对我越来越倚重,也由得他小心地藏着对李青蕾的宠爱,生怕我吃醋不高兴。
  子离走后我大“病”一场,太医告知他我三年不能行房。太子悲痛不已,我冷眼瞧着,陪着他“伤心”。在他眼中,我也就是和子离一个类型的仙人掌,突然间开朵花,也与众不同,要来摘还防备着刺扎手。
  三年过去,宁王驾崩,子离回朝奔丧。他长身玉立出现在玉象宫,连太子都感觉到了他像把即将脱鞘而出的利剑,更何况是我。我欣赏地瞧着他由茧化蝶,暗自心仪,竟盼着他能兑现承诺。
  我们已定盟约之事,连忠心耿耿的安清王都被子离瞒得死紧,他城府更深了。于是,我又清醒地看了一场接一场的戏。先是刘珏急匆匆领兵回风城,再是安清王府里堂兄弟差点为李青萝打起来。我很想让自己佩服他们为了夺位而显示出的演技,可是我的眼睛我的心骗不了我。李青萝那娇美的面容让太子发呆,她那时的琴声,她进宫时的表现……我心里一颤,全然明白,子离箫声里的那抹愁,子离的一缕相思真是系在了她的身上。
  子离三年未回风城,晾了顾天琳三年。我躲不开一般女人的小心眼儿,暗自希望他多少是为了我。这时我方才明白,这全是因为李青萝。
  我这样的希望,是因为我爱上他了么?想了无数次,我还是否定了。或许欣赏他,或许他是我想要的那种男人,或许因为这些我对他有了一丝情意,但是,我更多的还是想从他那里得到军权,想随他一起出征,让他采纳我的计谋,夺取天下。这样的想法是普通女子难以理解的,可是对我而言,这是从小的志愿,那种急于征服天下的想法时常在我血液里奔腾。
  他既然回来了,我就决定提醒一下子离。他和刘珏想引出我的北军,我就让他们见识一下我的厉害吧。本想披挂上阵亲自会会他二人。想了想,我还是推出了太子,并未泄露一点情报与子离,想让他兄弟二人真刀真枪地打上一架。太子他没带过兵,输的可能性很大,但是照我的部署,子离他们也讨不了多少便宜去。若有万一,太子胜了,我就顺从父亲的安排,让王氏取代刘氏。
  大战前一晚,姑姑要我留下来陪她。她紧张得要命。我笑着安慰她不妨事,在我看来,子离就算为王,也不会为难后宫嫔妃。姑姑喃喃地道:“他会来杀我,那天他从边城回来,我老远就嗅到了玉象宫外的杀气,他的悲声同那时一样。”
  我心里大吃一惊,难道子离的母亲陈皇后死得有蹊跷?天哪,我千算万算,怎么漏掉了这个?我急声逼问,姑姑冷笑道:“是我花了三年工夫下的慢性毒。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我才跟你说,本来我打算一个人把这个秘密带进棺材的。”
  她的语气很轻很冷,却似晴天霹雳震得我站立不稳。我还有什么不明白吗?太子再贤德,也抵不了多年王家势力的坐大和杀妻之仇,宁王焉能善罢甘休!子离吹着的那管箫是他母后遗物,他日日在手,对王家的仇恨有多深?
  我无力地走出玉凤宫,独自来到御花园。夜里这里的每条路都闪着柔和的荧光,看上去像盘丝错结的一张网,我是粘在网上的蝴蝶。我恨姑姑,恨她为何不早告诉我是她杀了子离母后!我再有惊世才华,他也断不可能娶仇家之女,更遑论立我为皇贵妃。
  子离,他只是在利用我罢了,我在他面前就像一道送上门的美食。我千算万算,独独漏算了仇恨,所以我只能走向第二个结局,死。我原可以凭我王家的兵力,跟他们再拼斗上一场,然而这又有什么意义?胜了,我独在王宫老死,坐在皇后宝座上陪一大群女人争风吃醋,这不是我所喜欢做的事情。我选择成全子离,就算我死了,他也会实现我的梦想。
  我连夜给子离送去一封信,只有两句话:“王氏可分崩离析,另送上北军为你所用,换我族人性命!”
  我好奇,好奇他为何不爱温婉可人的顾天琳,不爱能与他并肩的我,却爱上了平南王的未婚妻。
  每个少女都有自己的梦想。我只是多了一种:驰骋沙场。在我接触过的兵营将领以及风城五公子里,只有子离是最配我的。但他不爱我,多么可惜。
  父亲在东城门外被安清王父子泄了士气,灰溜溜潜进宫来。我告诉他大势已去,再支持太子没意思,我们固守王宫也守不到天长地久,反正太子都已落在子离手中,我们只能保住自己。父亲听到我说要他告老还乡保住性命时眼里射出怒火:“燕回,是你把右翼军交给刘绯的,你到底安了什么心?”
  我跪在父亲面前流泪。他瞬间便明白了,整个人颓废不已。我很心疼他,好不容易等到有场仗可打,终究还是没打起来,好不容易培养的势力瞬间土崩瓦解。他想要征战天下的念头,他想要取刘氏代之的愿望全毁在我的一己之私里。我用当年他说过的话告诉他:“你是王氏族长,你若执意鲁莽,便是置家族于不顾。”
  他叹了口气道:“你终究还是女人!”
  我笑了:“爹爹,我王家人才辈出,总会有一天出个能带兵打仗的大将军,重振王氏!”他瞅着我,眼睛露出一丝活泛的亮色,已是无奈之下的唯一一线希望。
  大战那天,我把李青萝弄进了宫。她还真是镇定。我坐在她面前看她,她的确漂亮,特别是那双眼睛,在暗淡的光线下闪闪发亮,把一张美丽的脸衬得光彩夺目。我想重重地叹气。男人喜欢美女是真的,因为我发现看美女真的很舒心,都舍不得把视线从她脸上移开。
  她东扯西扯,要吃要喝我都满足。听到她说,男人爱权势爱金钱爱美人,但爱的是及不上他们的美人,我不完全赞同。也许大多数男人是这样的。我王燕回想要的是能欣赏我,能与我并肩的男人,子离不是。
  我听她说故事,说女人做皇帝的故事,我很心动。要是这里是她说的那个世界那个朝代,可以让女人成为一国之主,该有多好!可惜这里不是,这里是男主天下。哪怕我一朝成了皇后,控制了王,也只能躲在幕后。
  李青萝真有说书人的天赋,她倒也不是空有美丽外表的女子,能有这样学识的女子也很少见了。或许,子离与平南王也爱她这份与众不同吧。
  我肯定是不甘心的。所有的一切都化为乌有。我的结局只有死。我不会与太子一起贬到某处院子圈禁受苦。
  但是,就算是死,我也会让子离,让所有人记住我。我告诉李青萝我与子离结盟的秘密,相信她会藏在心里。我顺便还告诉他子离三年没理顾天琳是因为我。因为要说是为她,青萝多半会心软,这是何等深情!就凭这一点,李青萝就不会接受子离,子离永远得不到她!为了保险,我对李青萝下了失魂玉引香。让刘珏和子离头痛去吧,最好他们两个还能打上一场。就算打不起来也不打紧,这毒来自早和王家取得联系的夏王,我怀疑姑姑毒死陈皇后的毒也来自夏王那里。太子就算败了被贬了,夏王也自会与他联系。宁国,就等着大乱吧,唯有乱世才有可能出兵!
  我也不会杀青蕾,就让她陪着太子在四方天里过吧。与我无关的人,我向来不关心。
  子离终于来了,我顺从地跪伏于他的脚下。明知道他的利用,他的决定,我还是给了他最后一次机会。
  他说:“以你之聪慧,早就料到了吧?”
  算了,别演了。我站起身,整整衣衫。我真的不输于他的,可又有什么办法?父亲,我能为你为王家做的也就这么多了。若是不能心愿得偿,死又何妨?
  我引他进地宫。我当然不会杀他,我希望我的灵魂能看到他征战四国的图景。
  我瞧了瞧被我吊了大半天的李青萝,她是我引发死后一切的关键。再瞧了瞧子离,他还真的心疼。他说的话我不怀疑,他愿意为李青萝放弃王位甚至放弃生命,但我也知道,意愿是一回事,行为又是另一回事。我忍不住笑出眼泪。
  突然我觉得伤心,我小看了情爱的力量。我想,要是青萝嫁了他,闹着吵着出去打仗,想必子离也是肯的。
  他说他愿意兑现承诺,这一瞬间我想哭,我还是小,还是有着少女的心性。原来被人爱着也是种幸福,不仅仅是实现梦想才能得到欢愉。我瞬间改变主意,我要杀了李青萝,让他瞧着她死在面前。
  成思悦的出现在我意料之外,这个新科状元,风城五公子之一,竟知晓机关,破了我的弩箭,轻易进入地宫救下了李青萝。他,到底是何人?我想问,但力气已快耗尽。我倒在子离的怀里,他的怀抱让我贪恋。杀不了李青萝,所有的计划仍会照原样启动。我使尽全身力气再看了一眼这个能帮我实现雄心壮志的宁国新王,这一刻,我才知道,原来我对他是这么留恋。
  我一生所做的事,包括与子离结盟,我都不后悔。我能使的计都使过了,下一世,让我投胎做个男人,要不然,就做个如李青萝一般得到真情的女人。

  番外二 暗夜
桃花宴后,安清王对我道:“你接近李相二小姐,娶了她。”
  我很吃惊,第一次非常勉强地答应。
  我是宁国最年轻的状元,只一年就成了礼部侍郎。我与太子、四皇子、小王爷及天翔将军并称风城五公子,不知道有多少风城闺秀迷恋我的风流潇洒。我没想到这么快老王爷就让我成亲,虽然李青菲娇憨美丽文才出众。
  我是一个很矛盾的人。因为我有两重身份,摆在众人面前的是状元郎,年轻的成侍郎大人,不能公之于众的是安清王府的乌衣骑鸽组组长暗夜。相对来说,我更喜欢做暗夜。因为老王爷及忠心的乌衣骑让我感觉到温暖,一种家的温暖。
  安清王捡到我的时候我正在抢东西吃。有侍卫带我到他面前。
  “几岁了?”他看上去很威风很严厉的样子,眼睛里却有着一种暖意。我伸出手比画说五岁。他让侍从买了几个肉饼给我,随口问道:“你家人呢?”他的语气很温和,像父亲的语气,我忍不住想哭,终于没让眼泪滴下。
  我想他会给我银子,于是我跪下求他:“你能不能买下我?我只要……一两银子!”
  他似乎很惊奇,又可怜我:“一两?你只要一两银子做什么?”
  “当然是买吃的给我爹!”我理直气壮地回答。
  他要跟着我去看。我带着他走到边城的一间小土屋里。我爹其实已经死了,我知道,可是我舍不得葬了他。我每天捡来最好吃的东西给他,屋里堆满了食物。那时正是隆冬,我已搬来一块块冰冻着父亲。
  安清王跟着我进屋看了许久,一把抱住了我。我身上那么脏,他压根儿没有嫌弃,温柔地对我道:“以后,你也可以做我的儿子!”
  我?我的泪终于流了出来。他帮我葬了父亲,还亲自陪我做吃的送到父亲坟前。
  我没有做他的儿子。尽管他亲自给我洗澡,晚上给我说故事,教我看书习字,有时童心起了陪着我玩游戏,真的像父亲一样待我。
  我慢慢知道他的身份,知道他孤身一人在边城,他远在风城的王府里还有一个和我一样年纪的儿子。他常和我说起他,他也很爱他的儿子,但是他要为他软弱的王兄守住江山。为他王兄的儿子保住江山,他只能把自己的儿子丢在王府里。他说:“唯有这样,那臭小子以后才有能力保住自己的命!”
  我不禁奇怪:“为何王爷对思悦这般宠爱呢?”
  他笑了,摸摸我的头道:“因为思悦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我小,不明白,但是他给我的温暖我一世不忘。也许我心底里已把他当成了父亲,把他的儿子当成了兄弟,可是我没有叫过他一声父亲。我对他说,我要成为乌衣骑,一生都护着他们父子俩。他不同意,他送我去读书。我书读得很好,过目不忘,他呵呵笑道:“思悦以后一定要考状元。”
  那我就考状元吧,但我还是想当乌衣骑。王爷想了很久,终于送我去学武功,这时我已经十岁了,应当说错过了学武的最佳年纪。他说:“若是你不能成为乌衣骑里身手最好的,就还是做你的状元去吧。”
  我吃尽了苦,练成了一身本事,轻功暗器机关三样最好。成为乌衣骑时,他说:“思悦,你要想好,一入乌衣骑,我便不能当你是我儿子,你的命也不是你的了。”
  我坚定地点头,有什么比能成为乌衣骑更能表达我对他的爱呢。十八岁那年,我高中状元,从此就有了两重身份。在他的安排下,没有人知道风流的状元郎是安清王府掌管乌衣骑最隐秘力量的鸽组暗夜。
  我认识了他的儿子。那个神采飞扬放浪不羁的小王爷刘珏。我照王爷的意思从不与刘珏多接触。因为王爷说,他那儿子看似纨绔子弟,其实比谁都精,接触多了,他一定能闻出我的味道。
  我不明白为什么娶亲这种大事,他会替我拿主意。我比谁都渴望有自己的家。我五岁已经很懂事,父亲是个读书人,他从不提我的母亲,唯一的一次是去世前,他道,我母亲是天下最美丽的女人。他眼里流露出一种爱恋与思念,说:“有妻如此,夫复何憾!”我对妻子的要求自然也高,李青菲从外表看绝对也是一流人选,但我还是希望自己去找。
  但是,我不能违背王爷的意思。虽然我知道他是想让我借机接近太子,卧底东宫。直到太子夜宴时,青菲为了我的前程昧着良心说谎陷害妹妹,我才认真去注意她。那种为了我义无反顾一心一意的爱恋让我再一次感觉到温暖。可能像菲儿这种没有是非观念陷害妹妹的女人是很多人不齿的,可是她却是我最想要的,因为,她心里只装着一个我。我几乎兴高采烈地娶了她过门,果然,我再一次感觉到了家的温暖,幸福得无法自抑。
  我奇怪地问安清王:“你如何知道她适合我?”
  他笑嘻嘻地答道:“因为我太了解李相一家人,也了解你。”
  我呵呵笑了。我知道小王爷、我的主子爱上了菲儿的妹妹,他也将是我的妹夫,这种一家人的感觉更为强烈。
  没多久,风城局势紧张起来。礼部很轻闲,几场亲事一办完,我就依令铺开了暗哨。乌衣骑在全国以及其他四国的人手安排都是由我一手操控,情报源源汇入我手中。我只对安清王一人汇报,小王爷要想知道什么情报我也报与他知道,但是却从不露面。璃亲王去边城换回了老王爷,我便时常能瞧见他。他不让小王爷回风城,三年里所有的爱又都给了我,这让我对刘珏心怀歉疚。
  三年后宁王病重,我称病抽空去了边城送信。璃亲王和刘珏一样爱上了菲儿的妹妹阿萝,这让我很不安。想到以后要保他登基,想到刘珏,我提前把不少人马安置到了王宫,并与太子走得更近,俨然就是太子党的核心成员。王太尉很信任我,把王宫的布防交给我了。出入东宫之时,我发现了王燕回建的地宫,探了两次,差点触动机关,却终于知晓了机关布置。
  老王爷要我继续支持太子,保护好阿萝。我本想早下手救了她,但想到老王爷要我在最后关头出手,又没有行动。我本来不明白,直到破除了机关躲在地宫时听到了刘绯和王燕回的话才又一次佩服老王爷。要是早出手,就不知道原来璃亲王还布下了王燕回这颗棋,顺利接管王宫的秘密原来是这个。
  我以为刘珏可以像我娶菲儿一样娶到阿萝,没想到王燕回对她下了失魂玉引香,这种来自西南夏国秘传之毒。老王爷很内疚,我也很自责,我们没能保护好她。知道我是暗夜后,刘珏总找我喝酒,要我和他争风吃醋绝了阿萝的念想。那些日子他过得让我看了难受。虽然我和他同岁,我却当他是我的弟弟,他和安清王一脉相承,在亲人面前常不自觉地流露出孩子般的表情。我喜欢他们这种至情至性的人,若是在亲人面前还要设防,就太累了。
  刘珏决定带走阿萝。我支持他,亲自动手从宫里带出了阿萝。我希望他们远走高飞,但是老王爷却对我说道:“他们走不了多久的,所以我才安排去山谷。”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让他们远走高飞?以我们这么些年的安排,他们绝对可以隐姓埋名!”我有些不满。
  “思悦,如果有一天,当你面临同样的情况,你就明白,有些事情你必须去面对。”老王爷说这话的时候脸上露出一种凝重和不舍。
  我听不明白,但我知道,有些事他到现在都没有告诉过我。他觉得该说的时候我就会知道,我选择不问。
  有时候我看着菲儿就想起刘珏和阿萝,他们命比我苦。刘珏是安清王的亲儿子,安清王给我的爱却不少于他,可能陪着我的时间还更长。小时候如此,回了风城我还霸占了他三年。我越发疼爱菲儿,她已有了我的骨肉。我希望刘珏和阿萝能早点成亲,但事情往往不能如人所愿。
  璃王要天下,他这么爱阿萝却让楚南掳走了她。这一次,我拼了命也要带阿萝回来交给刘珏。我缠上了楚南,阿萝聪慧,一路不断放出信号,我敌不过楚南,却看出他紧张阿萝,不由得啼笑皆非。菲儿这个妹妹真是要命,我再一次感谢老王爷给我安排了个平凡的妻子,要是我爱上阿萝这样的女子,绝对成日惊恐紧张不已。楚南功夫太高,我被他刺了一剑,跳进了汉水,拼得最后的清醒游到了岸边。
  刘珏救了我一命。他不要我再做暗夜,他和安清王一样心疼我,希望我以后能以成思悦的身份好生和菲儿过日子。“你为我王府做得已够多,不需要你再报恩!从现在起,你是成思悦!我的姐夫!”刘珏平静地说道。
  我想了想,笑了:“等主上大婚之后,可好?”他不明白,我不仅仅是报恩,我当他是家人。
  伤好之后我要去夏国找阿萝。赤凤送来了安清王的密函。上面写道:“若让夏国不战而降,唯有找皇后明月夫人。若有为难,别忘了你还有一只鹰。无论如何,你都是我的儿子。”我不明白,却隐隐感觉老王爷信里有种沉重。但他似乎要我自己拿主意,也明确告诉我,不管我做什么,他都支持我。
  我对着镜子看胸口上的那只拳头大的黑鹰。它文得栩栩如生,似要展翅飞翔。父亲从来没告诉我为何要在我胸口文上这只黑鹰,但一直叫我小心掩了,别叫外人看到。只有老王爷和刘珏还有菲儿见过。我一直以为只是个普通的文身,我喜欢它的形象,从未去深想。但从老王爷的话里,我却觉得这鹰的不同寻常。
  进入夏国,我发现军队的旗帜上也有这样的鹰。难道我的母亲是夏人?我直奔王宫,夏王是个高鼻深目的人,我在风城王宫里见过他。他有野心,一直想和陈国联手吞了宁国最富饶的南方土地。我来劝降,他不置可否,因为宁军破陈,他不敢公然得罪我。但看他的目光,我知道,要他不战而降是不可能的。
  我轻功卓绝,机关也难不倒我,但他却软禁了我,夏人擅毒,名不虚传。我知道他不敢杀我,哪怕他给我下了毒也只是让我没了内力,轻易离不得王宫而已。既来之则安之,我成了夏王最头疼的上宾。
  心里一直焦灼,因为没有见到可以让夏国降的明月夫人。据说她是夏国的圣女,夏国秘传的毒都出自她的手。在夏国,她与夏王地位平等,被百姓奉若神明。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不知道外面的局势,但夏王宫的戒备却一天紧似一天。
  这日,陈国传来消息,宁军运城大捷,夏太子苍邪见势不妙,战场撤军,想保住夏国实力。我欣喜若狂,嘴边情不自禁带着笑容。夏王脸色很阴沉,他又对我使毒了,这次的毒同样不会要我的命,却让我痛苦不堪。我足足在床上躺了四个月,这四个月是地狱一般的日子,换作别人或许会死,可我是暗夜,我的耐性和我的忍受力都超过常人。
  四个月过去,刘珏已灭了陈。夏王亲口告诉我,宁军已过了拢江,占了依龙城。我看出他很矛盾,因为夏国太小,现在仗着地势和毒止住了宁军的脚步,但是十三座城寨都被围了个严实,日子不好过。我劝他降,他看了我许久,决定杀了我祭旗。
  心凉了,有种绝望,我还没见着我的儿子呢,这个时候我最想的就是我的儿子。我突然想起老王爷的话,撕开了上衣,露出了那只黑鹰。守在我床前的侍女失声惊呼。当天晚上,我就见到了明月夫人。她仪态万方,美丽得惊人,看我的眼里有泪。
  明月夫人斥退了左右,给我解了毒,那双美丽的眼不停地流泪。我知道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要发生,我一直很冷静。她端详了许久我胸口的黑鹰,问我:“你来夏王宫劝降?”
  “是!”我平静地回答。
  “如果,这是你的国家,你是……夏王,你会降么?”
  她问得很奇怪。我想了许久,笑着答道:“我会的,我不想看到很多人死,我也没有当夏王的欲望。”
  明月夫人看着我,神情有些激动:“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想做王?”
  要我怎么回答她呢?我想起五岁前懂事时起与父亲过的安乐日子,想起五岁后安清王和乌衣骑给我的温暖,还有菲儿和我的儿子,我忍不住微笑:“我只想和我的妻子还有我的儿子安安乐乐地生活。”
  明月夫人听了眼睛一亮:“你有儿子了?”
  “是的,可惜我没能亲眼看到他出生就来到了这里。”
  明月夫人脸上浮起一个很温柔的笑容:“我有孙子了。”
  我大吃一惊:“你说什么?!”
  “你是我的儿子,我年少时去边城,遇到了你父亲……便有了你。那只鹰是我文上去的……你叫思悦,思月……他一直思念着我是么?到死也是么?”明月夫人轻声说道,脸上蒙上层淡淡的红晕。我看着她眼中的光彩,突然想起父亲临终时的那样子来,两人脸上有一模一样的光彩。我没有问她与父亲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看到那同样的光彩,我知道他们相爱,便足够了。
  她,夏国圣女,一国王后,明月夫人,竟会是我的母亲!我脱口而出:“苍邪岂不是我的兄弟?!”
  “不,只是因他酷似于我,我才抱他回来的。夏王没有子嗣,所以热衷于权力,一心要扩张领土。我有愧于他,也没多加阻止。可是,你来了,思悦!你可以成为他的儿子,将来的夏王!”明月夫人有几分急切。我终于知道为何安清王道有些事情我必须自己去面对,去选择。
  但是我选择的时间并不长,我笑了笑道:“若是你能满足我的愿望,我希望夏国降,早日结束这场战争。”
  没过两日,夏王决定称侯,夏国归属于宁国,成为宁国的诸侯封地。我不知道明月夫人用了什么办法说服夏王,但我的使命已完成,我要离开。对她,我不知道是种什么心情,是陌生,是感慨,我说不清道不明。我唤了她一声母亲,她浑身颤抖,背对着我,没让我瞧见她脸上的表情。我没有半点恨她,可能,现在我得到的温暖已够多,我遇到对我好的人也足够多。
  她说从此我不会中任何毒,我不知道她怎么做到的。她还说,如果苍邪不降,就杀了他。我没有答应也没有反对。
  她没有留我,她说她本以为今生今世都再也见不着我了,能再看到我,还知道有了孙子,她心满意足。她说夏国没有了,她会去山林里修炼,再不问世事。或许有一天我不愿待在宁国了,可以带着家人来见她。
  过往的岁月里有着太多我不知晓的秘密。虽然我掌控着乌衣骑的鸽组,刺探天下情报,这时却没有半点去刨根问底的想法。
  宁国的使臣快到达的时候我离开了夏王宫。我知道明月夫人一直在看着我离开,我没敢回头。在这一瞬间,我发现我其实很贪恋和她待在一起的时间,毕竟她是我的母亲,我一直渴望有的母亲。
  回到依龙城,刘珏像老王爷一样要抱我,我觉得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实在肉麻,心里却感到阵阵温暖。我不想杀苍邪的,他和我母亲明月夫人长得实在太像,但是瞧着他对刘珏使毒,不杀他怕是有后患。我毫不犹豫一掌拍断了他的心脉,我没有告诉他我才是明月夫人的儿子,让他死也当自己是夏国的苍邪王子吧。可是我还是难过,就像亲手杀了自己的弟弟一样,难过异常。
  回到风城,我不理安清王。他什么都不怕,最怕我不理他,要是刘珏知道,又会是什么心情呢。
  我由得安清王讨好我哄着我,我眼里又有想流泪的冲动。小时候,偶尔我也这样闹脾气不睬人,他也是这样讨好着我哄着我。这次他使的招是让我看好戏,看……刘珏四处找新娘子的好戏。我忍不住笑出了声,安清王这才告诉我,其实他也才知道不久。王燕回用夏国的失魂玉引香害阿萝时,他遣赤凤去查,赤凤查出夏王早已与王家有了勾结,顺带告诉老王爷,据传明月夫人的下任传人身上文有一只黑鹰。


番外之楚南

    我是陈国的二皇子,那晚请命带着陈国高手夜入临南城,准备与城中细作举事里应外合攻破临南城。

    那一晚,我们误闯进常乐酒家,居然擒住了平南王看重之,也让我看到了她。

    她破了我们的计划还杀了我们其中一个好手。在平南王下令一起射杀时,她竟然选择与亲人同死!那份勇气让我欣赏。

    天意便是如此,我瞧着她在我面前伸手解开发巾,让一头秀发丝绸般滑下腰际。她眼睛里闪着光,逼视着我。

    他竟是个女子!我从没见过这等烈性女子。她的眼睛里也带着一丝野性,情不自禁让我多瞧了几眼。

    等她轻轻脱下黑衣,里面薄薄的绢衣随风飘起的瞬间,我的心狂跳起来。她嫣然一笑,整个人似山间精灵,似暗夜魅影。

    是我的劫数吧!向来心志坚定以残忍著称的我竟被这个在风里裙袂飘飘的纤细身影闪了神。我自然地闭了闭眼,想驱散她带来的影响。也就这一愣一闪神的霎那我听到了弦响,功败垂成,牺牲了属下我逃离临南城。

    从那日起,对刘珏我有种切齿的恨意,也总不期然地就会想起那对晶莹剔透的眼眸和她一笑时展露的风情。但是我告诫自己,为美色所惑的过错绝不能再犯第二次。我纵情声色,控制自己不派出探子去寻找她的消息。临南城一战后我加紧练兵,以期有一天能打败刘珏,并吞宁国。这,方是男儿本色。

    璃王登基,我请命作为使臣携重礼前去朝贺。看到宁国的沃野千里,我雄心万丈,终有一天我会将之纳入陈国版图。我来到风城与四国使臣把酒言欢,听取陈国密探汇报情报。那晚宁宫夜宴,看到刘珏时,我又想起了那个女子。

    平南王太猖狂,几次我偃旗息鼓,他却不断挑起我的怒火。如果不是在宁宫,顾虑身份,我几乎就想当庭拔剑与他决斗。

    然而夜宴之后,我却得到一个惊人的消息,刘珏居然闯宫带走了相府三小姐。我哈哈大笑,就留在宁国等着看璃王与平南王相争,坐山观虎斗。

    没想到璃王心仪之人居然也是相府三小姐。那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呢?我找人探察,不可思议的是传言都说相府三小姐着实平凡,难道她不是那晚我见过的女子?若相府三小姐真如传言中平华无奇,为何会让璃王和平南王念念不忘?她着实引起了我强烈的好奇

    璃王不动声色开始撩拨我,似乎对我和平南王的矛盾在推波助澜,他的用意是什么呢?他难道不像表面上显露的只是个温和秀气的王?

    我敏锐地感觉到这位相府三小姐极可能是能引起宁国大乱的关键人物,飞鸽传书陈国细作密切留意刘珏与相府三小姐的动向。如能早一步将他们擒在手中,无论刘珏反与不反都会是对付璃王的一枚好棋。

    然而,只半月时间,平南王突然回了风城。璃王封相府三小姐为公主准备一月后下嫁平南王。并为公主大开宴席。

    我突然有种感觉,她会是她。只有那精灵般的女子才能让璃王和平南王痴情难忘。

    我知道璃王此举胜妙,避免了与安清王父子的冲突,还能得到刘珏的忠心不二。我最想见的还是那位新册封的公主。好奇的想印证胸中隐藏多时的答案。

    答案来得如此之快,在她与皇后款款而来之时,我眼中便只有她的身影。临南城匆匆一瞥我记住的是她对我灿然一笑的模样,而殿堂之上,她身着华服的高贵与美丽让心狂跳起来。她目不斜视,所有的一切似乎在她眼中都不甚重要,她出身不是王族,却带着王族才有的傲视一切的贵气。她对我微笑,在我刻意前去拜见时。就在这时,我看到了璃王眼中一闪而过的意味深长。

    她没呆多久就与皇后一同离开。拖着长长裙裾的她步步生莲,她走后许久,百官与使臣们都沉浸在她的美丽中。这么美的公主足以引发男人最原始的占有欲望。璃王若真的放弃,又何苦要她抛头露面?我心里突然有一丝不忍,不忍看她被璃王算计。对刘珏的恨意更深。若她是我的未婚妻,我定会藏住她的美丽,让坊间那个平凡的传言继续。

    想起一月后她会嫁给刘珏,痛和嫉妒占据了我所有的心神。

    不需璃王再撩拨,我就想杀了刘珏。可是,我不能为了她一人置陈国于危险之中,各种思绪纷至沓来,我终于还是想与刘珏一战,哪怕是出口胸中的恶气也好。

    她换了侍卫的装扮,迎出帐来。我快步走向她,那一瞬间我有种错觉,她是朝我走来。然而,她一眼都没瞧过我,发光的眸子只对着刘珏一人。

    “这些天宫里忙翻天,都为青萝公主出嫁准备,寡人腾不出时间照拂王子,这就敬王子一杯,权当送行了。”璃王轻描淡写的问我归程。他的意图我很清楚,难不成,他竟然想我带走青萝?我却不敢,我想掳了她走,却不敢。

    上天也会眷顾我一回,清王刘鉴竟想在公主大婚时举事,而陈国传来的消息是陈夏联军将从南面攻打宁国,启国也陈兵西面边城。无需再有顾虑,我高兴得连夜布置妥当,打定主意趁乱掳了她走。

    金殿大乱时,我悄然离开,感觉到璃王的目光在我身影上打了个转却没有出声喊住我。我很想笑,那就遂了璃王的心愿吧。他必然以为可以因此堂皇出兵,如果他知道陈夏联军无需他挑起战争也会主动攻打宁国,他会后悔么?我想他可能不会,因为他不想,不想瞧着心爱的女人真的嫁给平南王。

    我轻易地带走了青萝。心里坏坏地想,如果平南王知道这一切后,以安清王父子的实力,璃王会如何自处呢?

    她终于从云端从梦里走到了我身边,灵动俏皮。我从来不知道她原是这般活泼。如果初时我只是惊艳,震憾于她的美貌,掳了她之后,她的真性情毫无掩饰的露了出来,让我为之心动。

    她一心想逃离,怎么可能呢?我刚开始并没有放在心上,在船上她就逃了两次,每次捉了她回来,青萝都高傲地抬起头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表情,实在可爱之极。

    然而她逃离的法子层出不穷,只要离开她一会儿,就能看到乌衣骑的烟花信号,让我头痛不己。对她恨得牙痒,看着她的眼眸又下不了狠手。从来只有我把人逼疯,没想到却拿她没办法。

    在山林里穿行,她逼得我没有一刻可歇息。我有上百种方法折磨她,却一次又一次的心软让她得逞。

    她得意的模样让我又爱又恼。生病了还不忘放信号,我又怜又恨。我顶天立地傲视一切,却偏偏甘心受她“欺负”

    爱上一个人原来就是如此。没有任何条件,只一心想护着她,想捧在手心,只盼她心里能顾我一点,一点也好。的b2eb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我为她和大哥反脸,看她消失在黑夜中时,我军的边塞被刘珏攻破。我又气又悔又痛,发誓若再捉到她定以她为质。可是意外在依龙城找到她时,我满心只有欢喜。上了山寨想起自己的誓言,想起刘珏狂扫陈国城池,不分昼夜急行军强攻下王宫掳了父王,灭国之恨提醒我不能对她心软。

    山中的夜晚宁静安详,我隐隐听到她在地牢中的惊呼声。我不知道是我真的听到还是出现的幻觉。我迅速的往地牢跑去,等不及拿钥匙,我击碎牢门冲了进去。看到那条觅食老鼠的蛇胳膊上马上爆出鸡皮疙瘩。

    她缩在门口还在尖叫,声音像剑直直刺进我的心。抱了她回房,自责不己。不管有天大的仇恨,我还是舍不得。

    “二殿下,刘珏已将黑风寨团团围住,只要青萝公主在我们手上,必能逼退刘珏大军,甚至可以威胁于他签下停战条约,让宁军撤出我夏国!”苍邪绝美的脸上露出狠意。

    要以她为质么?我默然没有吭声。

    “二殿下,我要在她身上下一种毒,如若宁军强攻,就推她上寨门。就算刘珏不理不顾,攻下黑风寨,我也要他得回一个身中巨毒的公主,听闻璃王与平南王对公主爱若珍宝,让他们瞧着心爱的女人在眼前痛苦而死,手足无措之时,再后悔对我夏国发兵!”

    “不行!”我脱口而出,沉下脸道:“大丈夫怎能对一女人使这种伎俩?若是战场上刀兵相见,各凭本事,生死由命,楚南纵然败了也无话可说,你以她为质吓吓刘珏,让他不便进攻山寨退兵也就罢了,怎能再对她下毒?”

    苍邪冷冷一笑:“二殿下,这不是怜香惜玉的时候,别忘了,陈国已亡,你投靠我夏国,这里是我的领土!”

    我大怒:“陈国灭亡,楚面还在,这就告辞!”我的家国我自会聚兵起事,寄人篱下且要以这种方式,实非我楚南所为之事!

    当晚,我招集门下二十死士,带着青萝欲走。苍邪带兵将我们团团围住:“二殿下若不想再与夏国联盟,自可离开,苍邪绝不阻拦,可是,青萝公主,你却不能带走!”

    “哈哈!笑话,我楚南想带走之人你说不能便不能么?”我不能将青萝留在他手中,携了青萝的手低声对她说:“你跟着我冲出去!”

    “他们人多!”

    心中一暖,她居然担心我!豪情顿生,我长啸一声拔剑与门下死士杀出重围。

    那些死士都是忠于陈国忠于我之人。没有一个人置疑我的决定,护着我带了青萝杀出了黑风寨。

    我的身边原来还有二十死士陪伴,如今却只有她。我紧紧的握着她的手,谷底升腾起黑色的瘴气,我的气力用尽,吸了瘴气胸口烦闷恶心,眼前一黑就倒了下去。我没有放开她的手,如果能与她一起死在山林中,我很知足。

    鲜美芬芳的液体让灵台慢慢清明。我睁开眼时,嘴里正含着她的手指吮吸。捉住她的手瞧了瞧,原来她的血还能解瘴气?手指尖划了一条极小的口子,我戏谑地问她:“这么小气?就指尖划道小口子?”

    她脸红的偏过脸。心里的温柔袭来,她没有趁我昏迷离开反而救我,已经足够。

    陈国灭了,父王和陈国的贵族并没被宁军杀戮,父亲被封为王候,成了宁国附属。父王年迈体弱,我知道过不了多久,我便是陈候。很想笑,陈候?等我成了陈候,就是宁国灭亡的时候!只要我交出青萝,乖乖回去等着做陈候,以一时的诚服换取休养生息,复国便有希望。可是,我不想,心情矛盾之极,我舍不得青萝.

    我带着她在山林里流亡。夜夜搂她入怀时我总舍不得时间过得太快,总不想她醒得太早。

    吮吸她手指上流出的鲜血时,我对自己说,放了她吧。另一个声音却在说,再留她一会儿,多些时间瞧着她也是好的。

    刘珏带着人马追了来。我安然困坐在山上,因为她在身边,我并不怕。瞧她兴高采烈的样子,我恼怒地掐着她的脖子告诉她要杀了她。

    青萝面色安详,闭着眼平静地说:“你不会伤害我的。”

    我心里悲凉,是的,我不会伤害她,诚如她所说,虽然我掳了她,却从未对人这般细腻体贴过。可是刘珏灭我国家,杀我兄长,我却对她这般温柔,我实在不能原谅自己!我厉声打断她的话,与其说给她听不如说给自己听。

    “你错了,我早就后悔,后悔没有听王兄的命令以你为人质,若不是当晚我想放走你……我要是在怀城,我绝对不会仓促退兵放弃城池,让刘珏占了我怀城天险!如今我掳了你走,就是等今天等刘珏一个人上山,胁你为人质,让他顾及着你,好死在我剑下!我不伤害你,是因为,我楚南再心狠手辣也不屑杀个无力抵抗的女人!今日,你就瞧着刘珏如何死在你面前吧!”

    我点中她的穴道,不想再听到她清脆的声音,那会让我再对她心软。

    刘珏缓步上山,悠然自得。我偷偷看了青萝一眼,她眼中真的就只有刘珏,从他出现开始,目光中牢牢看住了他一人。

    心仿佛是山间的云,飘荡没有着落。我拿青萝要胁刘珏,他说还不如调来弓箭手射杀了让青萝死得痛快。

    这等心思怎么瞒得过我呢?只有傻子才看不出他与青萝之间的情意。我作势欲砍,刘珏果然投降。

    我是极盼他不顾青萝的。这样,我才有理由不顾青萝的心带她远走高飞。然而,他没给我机会。

    伤心愤怒中我对刘珏出手,任他武功再高强,也被我找出了破绽。我知道只要我这一剑下去,他不死也是重伤。

    我得意地朝青萝看了一眼。她眼中盛满惊恐伤心和害怕。她心中之人从来只有刘珏,若是我杀了刘珏……我闭上了眼睛,招式缓了缓,高手过招来不得半点疏忽。我知道我的胸膛必定迎上刘珏的利剑。

    闭上眼的瞬间,我仿佛又瞧见青萝在夜色中绢夜飘飘,灿烂一笑。尖锐的痛楚慢慢的弥漫全身,我拔剑倒下。

    天微微倾斜,眼角余光扫到一双紧紧相拥的人儿。她其实跟着我这些日子瘦了很多,夜里抱她入怀里我只觉得手一紧就可以勒死她。哪怕在林中夜里,我无数次抱着她入眠,给她温暖怕她受凉。她最终喜欢的还是刘珏的怀抱。

    山风轻轻吹来,心瞬间平静。帝王业,美人梦……我想起了陈国的温柔水乡。在孩童时便是天之骄子。却为了她心甘情愿放弃复国,放弃性命。

    我若不死,大哥会怨我,虽然他一直嫉妒于我,却从未下手害过我。父王称候,也会怪我,他已迟暮,儿子中只有我才有能力登高一呼,聚集陈军。我若不死,那一剑便会杀了她的心上人。我死了,一切都了。

    恍惚间,热泪滴落在我脸上。我努力睁开眼,那张美丽的让我窒息的容颜近在咫尺,她是为我而哭么?我想起与她在一起的时日里的争争吵吵。每天清晨醒来发现在我怀里,她总是极尽讽刺之能事讥诮于我,明知打不过,却恨得使出那些三脚猫功夫想痛殴我一顿。我轻轻笑了笑。

    “谢谢你!”她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我抬不起手来,从她脸上滴落的眼泪仿佛是她的手在拉住我。

    体力在慢慢消失,一路上,我竟从没告诉过她,我其实早爱上了她。瞧着她玉面带泪的脸,我涌起一种冲动一种怜惜。

    “我的公主,回家吧!你,你真是美丽……那一夜……我便……再也忘不了……你的笑容……”

    费尽我一身的力气,我终于告诉她我的心意。她的泪已烫进我的心里,也许黄泉路上的孟婆汤也化解不了她烙进心底的影子。来世,我必然可以再找到她,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她只要出现,就能让心再烫得热起来。

    掳了她我不后悔。为她放弃复国,放弃生命,也不悔。

    天意便是如此


番外安清王

    “你说什么?!”我跳了起来,臭小子实在太不像话,居然想求我这个月每次都输给阿萝。也不想想他爹一把年纪,好不容易国家安定,战事平息,闲赋在家,这点乐趣都要剥夺了,实在是太不孝了。

    刘珏双手抱臂看着老头子脸红筋涨地跳脚大吼,倚靠在门边倒也不急,缓缓吐出一句:“阿萝又在王上面前要值钱玩意儿,说是又输给你了,你说,你儿子的面子往哪儿搁?”

    “呵呵!”我高兴起来,阿萝诡计多端,上个月输给我一万多两银子外加臭小子为讨好她四处搜罗的稀奇玩意儿。想起让我就开心。摸摸胡子,我想了想对臭小子说,“愿赌服输,若我让她赢,那还有什么意思,要不,你也加进来?”

    成功的看到臭小子像烫了尾巴的猫弹跳了起来,他最怕拉他进来赌,果然他撇撇嘴扔下一句:“你不让就算了,莫要后悔!”

    后悔?这有什么好后悔的?哼!我脑子又转到这个月的豪赌上去了。

    阿萝嫁给臭小子后,显然是气不过成亲那天被我设计,知道我就喜欢小赌怡情,居然自己做庄,邀集府里的乌衣骑参赌。还定下每月初一十五豪赌,隔五日小赌。赌法层出不穷。我着实心痒,明知她是引我上钩,又忍不住投注。

    她牵挂王上寒毒,和皇后商量许久找来成群的医生。拿出银针和我赌一针下去人就和被点了穴一样,我拿起针看了看,这针怎么像铁钉呢?当场就拍下两千两银子,可怜的青影,那惨叫声……我同情的收好赢来的两千两银子扬长而去。

    可是那丫头居然在三年之中就拿这银针和我赌了不下上百次,除了四个月前那次我输掉一千两银子外,她输我上百次,能不找王上要东西么?

    那些名医的吃穿用度,还不是我可怜臭小子的俸禄输得没了大发善心支付的。这下好了,王上的寒毒有治了,她该换个花样来赌了吧。

    “老狐狸!”

    我眉开眼笑,还真来了。

    说实话,李相的确让我讨厌,长得一幅比我还威严的国字脸,居然两个女儿都成了我家的人,没想明白。

    “老狐狸,我以后再不和你赌银针了,我发明了新赌法,要玩么?”阿萝怎么和儿子一样双手抱臂倚靠在门边?这姿势实在是太不雅了。

    “你玩不玩啊?乌衣骑人人爱死了,要不是想到要孝顺您老人家,我才不会特意过来问你呢。”

    什么?我沉下了脸:“没大没小!”

    她听了转身就走,一点不生气,笑嘻嘻地说:“你不去正好,冥音赤凤玄衣加我正好凑一桌!”

    “等等!青影呢?”我就知道她压根儿不把我放在眼里,叹了口气又叫住她,我好奇。

    “不是还要守卫王府么?他和你走得近,他就值日吧!”

    看着她蹦蹦跳跳的跑没影了,我猛然才反应过来,可怜的青影,居然因为和我走得近阿萝就剥夺他玩的权利!是什么新玩法,我一定要去瞧个明白。

    正是春暖花开时节,阳光温柔地从树林间撒下。刚走到松风堂我就听到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还有……“我是大对杠上花,人人有份,今日小赌,每人十六两银子!”阿萝的声音真够大的。

    每人十六两银子,三人就是四十八两银子啊,还小赌!

    我蹑手蹑脚接近他们,远远的看到四个人围坐在桌旁,从桌上不知拿了什么东西,如此扔来扔去,冥音居然大笑起来:“哈哈!自摸!我和啦,有一杠加番,给钱,每人四两银子!”

    我吓了一跳,最沉默寡言的冥音居然能笑得这么……可怕!就这会工夫,他就赚了六两银子?脚步情不自禁又往前走了几步,他们说的话我都听不明白,非看仔细不可。

    眼前一花,骇我一跳,抬头看到青影沉着脸挡在我面前:“老王爷止步,王妃吩咐,不准人进松风堂!”

    “岂有此理!她是主子还是我的主子?!”气死我了,怎么青影变成听她的了?

    青影叹了口气居然说:“老王爷,你就别为难青影了吧!王妃说,若不得她允许放人进来……”

    “除非踩着你的尸体进去?”我不屑的瞪了他一眼。

    “不不不,属下挺尸也没啥,王妃是说如果不得她允许放人进来,就不让我玩麻雀牌了!”青影连连冲我摆手。

    “麻雀牌?你是说他们玩的那个叫麻雀牌?”我对这个感兴趣。

    青影两眼放光,嘴里念念有词,总之把这个新赌法吹上了天。我还是没听明白,心痒难耐。抬脚就往里冲。

    “老王爷止步!”青影挡在我面前,脸色青红不定,似下定了决心小声说道,“老王爷,要不,青影去向王妃通报一声?”

    什么?我看着青影仿佛看一个怪兽,放柔了声音问道:“青影,记得我领你回府的时候,你正父母双亡流落街头吧?”

    他蓦然跪下:“老王爷大恩,青影没齿难亡!”

    “那么……”我又往里面走了一步,微笑着想青影绝对不会背叛我的,“我就偷偷在旁边看,不让他们知道。”

    “王妃!老王爷想要玩牌!”我才说完青影居然就扯开嗓子吼了起来。

    “请老王爷进来!”阿萝脆生生的答道。

    青影毕恭毕敬地对我抱拳行礼:“老王爷请!”

    我瞪了他两眼,抬脚就走了进去。冥音赤凤玄衣纷纷离桌对我行礼:“老王爷!”

    “免礼!”

    话音刚落,那三个臭小子马上坐下,双手哗哗地开始在桌上推来推去。

    桌子铺了一层竹块,我好奇的拿起一块,还没看仔细,阿萝劈手夺了过去:“老狐狸,先看我们玩,跟着学!”

    于是我围着四个人转来转去,看了一下午,方看明白了大概,心痒难耐:“本王要参与!”

    “今天散了,打了一下午,脖子和手好酸,明日大赌,明日再玩!”阿萝干脆的宣布散局,四人清点银两,她居然赢了一百多两,赤凤恋恋不舍地道:“今日我输了两百两,明日一定让我再来!”

    冥音玄衣齐声说道:“不行!明日还是抽签决定!”

    “本王不用抽签了吧?”我插口问道。

    “当然,老狐狸你的面子总是要给的,加上你是新鲜人,大家都喜欢,都欢迎你加入!”阿萝笑得灿烂之极,其他三人连声附和。

    我飘飘然回了房。

    第二日午时刚过,我就急不可待地来到松风堂。

    我,阿萝,赤凤,冥音坐了一桌。

    “今日可是大赌,十两银子平和,加番番倍,可有意见?”阿萝笑逐颜开地宣布。

    没想到一来就遇上大赌之日,这下可赢个痛快了。我昨日看明白了,晚上又悉心研究了一番,肯定没问题。

    一圈下来,我瞪大了眼:“多少?”

    “老王爷,你有一门牌没有来得及开清,还是花脸,得每人赔八十两银子,加上你点炮,我和了个清对,你得给我一百六十两银子。”冥音耐心地给我算账。

    “老王爷,除了赔的八十两,你点炮我和了大对,你一共要给我一百二十两银子。”这是赤凤的声音。

    阿萝咯咯笑了:“我最少,除了那八十两,你点炮给我十两,一共九十两。”

    这,这一下就要给出三百八十两银子!行,我给!我数了银票拍在桌上:“再来!”

    “老王爷,对不住了,我和了。”

    “老王爷,您别急,我碰牌!”

    “老狐狸,哈哈,我是清一色带杠,满牌!”

    还不到两个时辰,我不知掏了多少回荷包,终于,空了。空了?我出来时荷包里有两千两银子呢。

    “再来!”

    “老狐狸!你荷包里还有银子么?这个过现银,不欠账!”阿萝居然这样说。

    想想也是,赌桌上欠账玩就不好玩了,我豪爽的站起身道:“等着我,我回去拿银子去!”我急匆匆地跑回去拿银子。完全不知道我走后那三人笑得直不起腰来。

    就这一天,从下午打到晚上快子时,臭小子终于忍不住冷着脸一把拽着把阿萝拖走,我一共输了七千多两银子,还意犹未尽。

    从那天起,我每天就想打麻将,可是臭小子居然说,阿萝有身孕了长时间坐着不好,一天只准打两个时辰。

    阿萝玩不成也就算了,可是麻将牌是她的,我要找别人玩,就要从她手里借牌出来,她小气得很,借给我一次要收我一百两银子。

    我干脆吩咐了青影另照着样子做一副竹牌。她居然找上门来说这是她的专利,要收专利转让费一千两。

    我的技艺慢慢娴熟起来。府里乌衣骑只肯与我小赌,我正犯愁的时候,李相居然找上门来。“亲家!”

    得得,我最听不来他这样喊我,不过今天嘛,我笑咪咪地对李相说道:“相爷最近公务还繁忙否?”

    “还行还行。今日过府是想与亲家叙旧,再看望阿萝,她都有身孕了。”

    我知道他舍不下权利,可以王上性子容不得他再在朝廷和稀泥,只好加紧在王府和成都督府走动,以看女儿为名,总不肯放掉荣华富贵。

    “李相可要多来走动走动啊,最近老夫闲来无事,发现有一种养生的乐趣,李相可有兴趣陪老夫玩玩?”

    李相眼里光芒大盛,连连点头。

    我于是赶紧遣人去接顾相,又接来退位赋闲在家的兵部侍郎李老爷子,四人凑成一桌玩麻雀牌。

    都是聪明人啊,本王一教就会,今日是小赌,嘿嘿,一个下午,本王便赢了三百多两银子。笑着送走三人,约好明日再来。我得意极了,他们三个是新鲜人,岂有不输之理?!啊!阿萝当日诡异的也说我是,新,鲜,人!

    丫头,怪不得我一去就输那么多银子,那日是大赌啊!我气得吹胡子瞪眼,一鼓作气去松风堂找阿萝算账!

    “老头子,干什么这么急?!”臭小子拦住了我。

    “我找阿萝!”

    “她睡了,近日吐得厉害,倦得很,你别去吵她了。”

    “可是,”我还惦记着过几日的大赌,我一定在大赌之日赢她!

    臭小子忍不住笑,轻声在我耳边说:“阿萝说,小赌怡情,以后王府不设大赌了。”

    什么?我的七千多两银子啊!靠小赌可怎么赢得回来!

    见我满脸失落,臭小子居然眼里露出凶光:”我已经决定了,以后这府里管帐做主的人是我,你和阿萝每个月只能从我这里支一百两银子赌去!”

    “什么?”

    “我说老头子,你不是教会李相顾相他们了?你找他们赌去好不?这样,你只要不理阿萝,我就不管你的帐!”臭小子笑得贼兮兮的。

    我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么?只能拍拍他的肩感叹一句:“儿大不中留啊!不过你要是让阿萝接二连三的生下去,我绝对没有意见!”

    “一言为定!”

    “驷马难追!”

    我飘飘然离开,阿萝越被管得厉害,越会来找我赌,臭小子咋就没继承到他老爹我这般的聪明呢?蔓蔓青萝 第八部分 陈子离    “子离!”

    我吓了一跳,这世上如今敢直呼我名字的只有一个人,那个人……我闭上眼睛,没有回头,我知道那不是阿萝的声音,已经三年了,她出嫁已经三年。

    思绪似乎还停留在相府后院河边初见到她的那一刻。她第一次骑马,吓得窝进他怀里却坚持着,最终受不了大吼出声:“大哥,能不能慢点!”

    回想初见时她的模样,总忍不住露出笑容,不管过了多久,她总能牵动我心底里温柔的一处。

    她出嫁三年,我每年只见她一回,那是年年我生辰时,平南王会携她进宫贺寿。她与平南王看上去很……很恩爱。

    她每年来总会讨要一大堆东西走,仿佛过生日的是她。我知道她不当我是王还如从前一般对我就很满足了。每到这天,我总是把文武百官送的贺礼全堆在御书房里,和允之瞧着她眉开眼笑的东看西看,她喜欢的,我全赐给她。

    “大哥,我要这个,这个,还有那个!”她高兴得很。

    我又禁不住想起她向我讨银子的情景,送她比我自己得到还要开心。

    平南王总是露出头疼和尴尬的表情:“怎么娶了这么个爱钱如命的人!”

    她便会瞪他一眼:“你家老爷子成天伙同了乌衣骑找我下注,我输了好多!”

    我哑然失笑,难不成她成天在府中无事便赌钱?想起她说的爱银子等于爱生活,目光就望向平南王,带着一丝责备,难道堂堂平南王竟让王妃银子不够使?

    “每个月我的王妃负责给我发银子使!”刘珏翻了个白眼。

    我哈哈大笑,就知道阿萝的理论,她说男主外,就是在外挣银子。女主内,就是花相公挣的银子。

    除了那一天,我知道她隔两个月就会进宫看皇后,那天我的政务总是太多,等到处理完,宫门早已落锁,她早已离开。一年有一天便足够了,我想我是怕见她的时候多了,她会把宫里值钱的东西全讨了去,我连打赏嫔妃的银子都没了。

    三年中,后宫里渐渐多了诸候国进贡的美女,我无法拒绝,收下她们等于收下诸候国的臣服之心。一月之中,我总会抽出时间看她们一次,以示恩泽。

    只有皇后,一月里我会见她三次,从不留宿。

    年年大雪之日,寒毒依时而来。听说每到这日,平南王妃就习惯去东郊泡温泉,不让平南王相陪,只嘱乌衣骑护送。她是会想到我心里难过么?我不想让她这样,而她每每如此,总是让我不惧寒热交加的痛楚。

    阿萝从来没有说过她知道我为她受龙鞭一事,王府的消息却说她四处寻访名医。我忍不住叹气,心里却暖洋洋的。

    身边响起悉悉梭梭的衣裙声音,来人走到了我身边,我仍然没有睁开眼睛。眉皱了皱,顾天琳胆子似乎越来越大,不仅直呼我名字,也不顾我的情绪。心里对她仍有些内疚之情,我不想喝斥她,该怎样开口让她不打扰我呢?

    颈边一凉一痛,全身突然僵麻,竟连开口也不行。我惊怒睁眼,她用什么制住我的?她压根儿不会武功,还有,谁给她的胆子?她竟然敢制住我?!

    眼前一黑,一幅绸巾蒙住了我的眼睛。

    心里翻江倒海,这个顾天琳要做什么?!她要弑君么?不,不会,她深爱于我,我便是她的天,谁伤我一根头发,她都会找那人拼命,她绝不会对我不利!

    心慢慢平静下来,我等着看顾天琳下一步行动。

    淡淡的香气从她身上传来。我感觉她走到我前面。

    “子离,对不住了。阿萝说,要是不制住你,你肯定不许的。”她的声音温温柔柔,没有一丝惧意。

    我听说是阿萝的主意,又气又急,难不成那个丫头竟胆敢教坏皇后对我霸王硬上弓?这个念头一出,就暗自决定,若是顾天琳敢这么做,我就废了她!不管顾相与天翔,敢欺君王,不施惩戒何以立威?若是后宫女人都依模画样,那还得了。

    正想着,身上一凉,她果真解开了我的衣襟。我猛然知晓她为什么要蒙住我的眼睛。她不敢,不敢看我的眼神。我很想笑,却连一笑也不行。她提前已算计到一切,把我唯一能表达情绪的眼睛蒙上了。

    一双带着温度的手抚摸着我的肌肤,东按按西摸摸。我是个正常男人,怎么可能没有反应?我猛的一吸气,想运功抵抗那股燥热。没有用,丹田内空空如也。

    胸膛小腹手臂后背,她一一摸遍。我真想跳起来杀了她。

    蓦然有轻微的酸痛感从身躯上传来,一点一点,顾天琳是在我身上放了无数的蚂蚁么?一小口一小口的来噬咬我?

    那股燥热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酸涨的感觉,又有些舒服。我迷迷糊糊有了些许睡意。反正我也无力阻止,随遇而安吧,一念至此,我渐渐睡了过去。

    原来我是坐在椅子上的,迷糊中,她把我的头轻轻放下靠在椅背上,似乎这样更舒服。

    不知过了多久,我睡醒了过来,身体居然能动了,眼前还是一片黑暗。我一把扯下蒙眼的绸巾,见衣衫已穿好了,不见任何异样。如果不是蒙眼的绸巾还在,我几乎要怀疑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梦。

    我伸出手臂瞧了瞧,再细查身上,找不出什么异样。顾天琳究竟对我做了什么?只觉得一觉之后仿佛精神更好。

    我便想去找顾天琳问个明白,走了几步又停住。难道她想的不就是我去找她么?哼,我偏不。

    此事我当没有发生过似的。算算日子还有三天才到去玉凤宫的时日。我笑了笑,三日我都等不得么?虽然好奇的要死,想知道阿萝教顾天琳什么了,我忍了下来。

    这三日里,顾天琳也没出现在我面前,我冷笑,欲擒故纵,以为这样就可以让我爱上她么?我最恨对我使手段的人,何况是她。

    三日后,我大摇大摆带着宫侍去了玉凤宫。顾天琳并一干宫人伏地跪迎。

    “皇后免礼!”我故意走前几步,亲手扶起她来。

    顾天琳穿了件天青蓝的罗裙,肌肤如玉。她没有满头珠翠,只用一根玉兰花簪轻巧地把发丝绾住。身形还是苗条,说实话,诸候国献上的美人无一能及得上她的艳色。当年的凤城双绝名不虚传。

    “臣妾备了王上爱吃的菜肴,还有一壶嫂子亲酿的离人醉。”在人前她不会唤我名字,但我知道,等进膳完毕,她会喝退左右,笑意盈盈地开口道:“子离,与天琳合奏一曲可好?”

    初听她唤我子离,我有些心悸,想起她一片深情,便又不忍心沉下脸来。与她合奏一曲后,她会亲自沏上一杯茶,这就是最后的节目了。我总是耐着性子把这些全做完,然后温言道:“寡人还有政务处理,皇后早些歇息吧!”

    于是,在顾天琳率宫中侍从跪送中,我离开。一切都这样和谐正常。我知道她如同每一个女人都企盼着我的怜爱。我只是过不了自己那关。和后宫里别的妃嫔都能自如在一起,偏偏顾天琳不行。

    我不止一次地想,如果当年没有娶她,我是否可以携了阿萝放浪形骸,江湖四海为家?不争帝位,大哥其实性情温和,做个守成的帝王也尽心尽责。有安清王父子与顾相在,王家外戚势力再大,也翻不了天的。

    因为我的私心贪欲,阿萝爱上了刘珏,我无话可说。可是对着顾天琳,心中的痛便会泛起。我知道对她不公平,所以我也没让别的妃嫔怀有我的孩子,也默许了无人之时她唤我的名字。

    今日难道又是如此?我想起三日前她的所作所为,沉住了气没有吭声。她既然有所图,自会表露出来,我不着急。

    用膳之后,果然她喝退左右,走到琴台处嫣然一笑:“子离,天琳新学一曲,你听听。”

    我含笑准允。

    “子离,我先给你沏上茶来,品茶听音。”她提前把最后一个节目奉上。

    也好,今日不用我以箫合奏了。

    我瞧着她玉腕纤指巧动,片刻后殿内就浮起茶香来。她温婉地将茶盏移到躺椅前小几上放好。轻轻拉住我的衣袖引我坐下。“你倚这儿舒服一点。”

    我顺从的靠在榻上,冷笑着看她还想干嘛。

    “半冷半暖秋天,熨贴在你身边。静静看着流光飞舞。那风中一片片红叶。惹心中一片绵绵。半醉半醒之间,再忍笑眼千千。就让我像云中飘雪,用冰清轻轻吻人脸。带出一波一浪的缠绵。留人间多少爱,迎浮生千重变。跟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像柳丝像春风,伴着你过春天,就让你埋首烟波里,放出心中一切狂热,抱一身春雨绵绵。”

    她的声音婉转温柔,那双清水眼眼波流转,流露风情无限。从前我便知道她琴艺无双。听说阿萝琴艺也好,阿萝从未弹琴给我听过,不知道她的琴声与顾天琳相比,谁更胜一筹呢?我品着茶,顾天琳沏茶的功夫也好,她的茶入口香醇,回味悠长。想着两人的琴艺,我望着顾天琳的背影有些怔仲。

    琴声中透出的缠绵之意……叹了口气,每次她总是弹出不同的新曲,以琴传意。我打算不再追究三日之前她对我做了什么。闭上眼竟又有些睡意,今日这曲足够催眠。模糊想着,脑袋越来越晕,眼皮竟睁不开似的,我渐渐睡了过去。

    等我睁开眼时,她还坐在琴边弹琴,还是方才那支曲。我默默运功,全身毫无异样。

    “你睡醒啦?是否精神好得多?”她回头喜滋滋地问我,不等我发问抿口笑道,“子离就是太累了,天琳弹到一半你就睡着了。睡上一小觉精神便好,子离可得多注意身体。”

    难道真是我太累?狐疑地在她脸上探寻着,她若无其事的与我对视,目光清明。我只得干笑一声:“皇后琴艺了得,寡人或许真是累了,这会精神正好,政务堆积,皇后早些歇息吧。”

    “恭送王上!”

    离开玉凤宫,天色已晚,算算时辰,我只睡了一个时辰,精神真的很好。顾天琳究竟捣什么鬼?

    那日之事她不提,我偏就不问,第二天破例又去了玉凤宫。说也奇怪,用膳,听琴,品茗,我有了提防,并没睡着,竟和平日里一样。品茗后我离开。

    然而好奇之心越来越重,接连几日我都去了玉凤宫,有几次睡着,我留了心,算算时间,每隔三日,我必然睡着。那有这么巧的事。我敢肯定顾天琳肯定对我做过什么,然而玉凤宫中宫侍却道我睡着之后皇后不欲人打扰,无从知道。

    今日又是我会“睡着”的时候,我施施然又去了玉凤宫。

    顾天琳依旧弹她的琴,她的茶我却半口未饮。琴曲弹完,她回头时我看到她的目光有意无意往茶盏处望了望,什么话也没说。

    我站起身笑道:“皇后早些歇着,寡人走了。”

    她紧走两步,突伸出手来,我一把握住戏谑地问道:“皇后还有事?”

    “天琳给你整整衣衫,”

    我冷笑,看我未饮茶,又想出什么招?我放开她的手,伸开双臂,暗自戒备。她垫着脚尖给我整理衣衫,我低下头看她,发现她有些紧张。她不会武功,就算摸出一把刀来,他也不怕。

    她抚平我衣衫上的褶皱。转到我身后,我全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突然她从身后抱住了我:“子离……”

    我愣住,顾天琳真是越来越大胆,正欲伸手将她拉开,她又缩回手去,我听到她幽幽叹了口气,心软了一下,是我对不住她。

    这个念头还未转过,背心一麻,我竟又成了那天的模样,全身僵硬,我大怒,这次绝不饶她!

    她故伎重施,蒙上我的眼睛,脱了我的上衣,手所到之处,那种点点的酸痒感在身上泛起。睡意袭来,我感觉她扶着我往地上倒,也是玉凤宫内铺着厚厚的地毯,不一会儿,我又睡了过去。

    等我醒来,却在玉龙宫内。

    “来人!”我厉声喊道。

    “王上!”

    “寡人怎么从玉凤宫回来的?”

    “王上在玉凤宫内睡着了,皇后娘娘唤人送王上回宫的,还吩咐奴才不可打扰王上清眠!”

    好个顾天琳,我一甩袍袖直奔玉凤宫。

    “王上气色很好!”她无所畏惧的说道。

    我冷冷的看着她:“皇后不想对寡人解释?”

    顾天琳喝退左右,柔声道:“王上想知道么?”

    不想知道我来玉凤宫干嘛?

    “子离都起了防范之心,还是防不胜防,不妨与天琳打个赌,三日后,子离还是会……睡着!”

    她,她几时变得这般刁钻的?我心里突然起了好胜之心,不服气的想,一个不会武功的顾天琳已经让我连续三次不知不觉的睡着,还不知道她究竟对我做了什么,难道第四次我还会上她的当?

    “如果天琳不能让子离睡着,那么自会告诉子离想知道的一切,不知道子离有这个胆识没有?”

    好,激将法也使出了。

    “三日后,寡人在玉龙宫等皇后!”我拂袖而去。

    我盼着三天早点过去,有时竟有些哑然失笑,我许久没有这样期盼过一件事情发生了。

    三日后,顾天琳准时来到了玉龙宫。

    “请皇后娘娘更衣!”宫侍在我的吩咐下侍候顾天琳洗浴更衣。

    她微笑着换上我准备好的衣袍,胸有成竹的模样,我越发狐疑,她身上没有藏任何东西,她究竟是用什么制住我的?

    “子离,陪我下盘棋可好?”宽大的袍子掩不住她曼妙的身形,浴后肌肤上泛着淡淡的粉红色,更添娇美。

    我欣然同意。她不会武功近不了我的身,衣物又全换过,我不知道她还能有什么招术。

    没想到顾天琳琴艺卓绝,对弈也是高手,我从漫不经心到全力以赴,最终赢她不过两目半。

    “天色已晚……”我那句皇后该早些歇息的话还没说完,顾天琳已站了起来,“天色已晚,子离早些歇息,天琳不扰你啦。”

    我一愣,今日不是赌约之日么?她难道就此认输?

    顾天琳已低头福了下去。她一低头,头上花簪掉了下来,一头长发如瀑布般泄下。

    “天琳失礼!”她伸手去拾花簪

    我抢先一步拾起递给她。

    她盈盈站起,左手接过花簪突然一折,一股暗香袭来,我来不及屏住呼吸,紧接着全身无力僵住,颓然倒下。

    顾天琳嘴一撇拍掌笑道:“兵不厌诈,子离,你输啦!”

    我气恼得不行,原本想她是弱质女流,没想到,她居然使毒!

    顾天琳轻抚过我的脸温柔地说道:“子离瞪着眼睛孩子气的模样天琳从没见过呢。”

    我冷冷地看着她,决意再不睡着,看她要玩什么把戏。

    “可是,唉,子离还是不要瞪着天琳,天琳胆小会怕!”说着,她又蒙上了我的眼睛。

    一个帝王,三番五次被妃子脱了衣裳摸遍全身,醒了还不知道究竟她做了什么,简直是奇耻大辱!

    我终于抗不过那种淡淡的酸痒感带来的倦意,沉沉睡去。

    醒来后,这次她没有帮我穿上衣裳,任我躺在地上。我跳了起来,细细查看全身,终于让我在胸腹处找到几处似被针扎过的痕迹。

    难道那种酸痒之感就是针刺的原因?我用内力探查全身经脉,无一异样。只是每次醒后,精神都非常好。

    书案上她留有一纸书柬:“子离若不服气,三日后天琳在玉凤宫恭候!”

    狠狠的把纸条揉成一团,我就不信,我真的会屡次失手!

    然而,三日再三日,每隔三日相见,我全都“听话”的睡着。接连三个月,不是在玉凤宫用膳后睡着,就是一去就被香迷晕,我再不去玉凤宫后,她来玉龙宫一进殿门就敢明目张胆撒迷药。不仅如此,我不敢离她三丈之内,她居然不是请顾相出面,就是让顾天翔出手,总之这三月中每隔三日,我就气愤无奈的“睡过去!”

    我可以逼她说,可是心里又骄傲,明知她不会害我,就想知道一个事实。越是防不胜防,越想靠自己去防备。

    三月后又到大雪之日,守陵人早早下山布置一切,奇怪的是我却没有痛晕过去,仅凭自己的内力就抗过了,而寒毒之痛发作仅两个时辰。

    守陵人替我把脉,也看不出端倪,回禀道:“想必王上自幼习武,内功深厚,意志坚定的缘故!”

    宫里宫外听说这一消息均欢天喜地。顾天琳并一众妃嫔守在玉龙宫外喜极而涕。

    大雪后又逢三日,我依约前去玉凤宫,此时对她的迷药、迷香我早有防备。她都没办法请了顾相与天翔出手,寒毒没有折腾我太久,心里也高兴,含笑等她再出招,我就不信这次还栽她手上。事前我早遣人将玉凤宫细查了一遍,连顾天琳在浴后也仅被一床绫缎裹着披散了头发放在榻上。

    我施施然走过去坐下,温柔地问她:“天琳,今日可又是三日之约呢。”

    她全身被绫缎缠住,动弹不得,眨巴着眼微笑道:“现在才申时,子离打算这样坐着瞧天琳到子时么?有你在,我可安心睡了。”

    她闭上眼真的睡了,从申时守她到子时?我斜靠在榻上,手情不自禁顺着绫缎抚摸而下。触手柔软,抚到她腰间,她扭动腰肢娇笑起来:“痒!”

    天琳不是不动人的,见她呼痒,我忍不住又在她腰上按了按,她笑得更大声。我扬手扯开绫缎露出白玉似的身躯。

    她有些害羞,似犹豫了下,果断的抬起手来抱我。

    握住她的手,我摇了摇头:“子时未过,对不住天琳,我可不想再睡过去。”

    我把她的手扣在头顶,她轻咬着嘴唇似有些无奈。想起每到三日之期,我就受她摆布,我哼了一声低头吻住了她的唇狠狠的吮吸。

    “子离,”她喘着气想对我说什么,可是我却忍不住心里的那股冲动,封住她的唇不让她再说话。

    这一夜,我没有想到阿萝,没有想到别的女人,眼里心里只有身下的天琳。不知道是屡屡输给她想报复还是别的原因,我似要不够她,每一次都无比满足。

    晨曦从窗外洒进来。天琳在我怀中睡着,像朵娇柔的花,慵懒无力。抚摸过她光滑的肌肤,想起多年前她嫁给我的那晚,我赞她,真是个玉雕似的人儿。

    突然想起赌约,我低声笑了起来。我终于赢了她一次,瞧她每次还敢得意。

    她“嘤咛”一声醒了,又羞得直往我怀里蜷去。

    “记得三日赌约么?天琳你输了!”我得意地宣告。

    她“嗯”了一声,不再说话。这就完了?我还等她告诉我原因呢。“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究竟做了些什么吧!”

    “子离,”她轻声道,“你不再称寡人,也不再唤我皇后了。”

    我一震,是啊,从什么时候起,我开始叫她天琳,不再用寡人和皇后拉开与她的距离,我,我竟然留宿了玉凤宫,昨晚还不知要了她多少次。

    感觉到我身体一僵,她离开我的怀抱背转了身,轻声道:“子离又要离天琳而去了么?”

    我很迷茫,她一离开,我感觉怀中空空如也,孤独感油然而生。伸手又将她揽入怀中才感觉踏实:“怎么?皇后希望寡人这般称呼?”

    我的语气很淡,我不希望她觉察我待她的心有什么不同了。至少在我没想清楚之前,我不希望。

    她猛的挣开我的怀抱坐了起来。顺手披上了睡袍,拉了唤人铃。

    我还来不及反应,宫侍便走了进来。

    “替王上更衣。”她的语气更淡。

    我气恼地跳下睡榻,穿好衣衫,我明明赢了,你不肯告诉我真相,居然还赶我走?以前的顾天琳可是巴不得我多留一会儿。

    离开玉凤宫,心里的失落越来越大,我烦躁不安。每隔三日,我会舒服地睡上一觉,难道是昨晚没睡的缘故?下了朝,处理完政务,我又去了玉凤宫。顾天琳懒懒地请了安,并不多话,我坐着无趣,终于忍不住说道:“每隔三日我就要舒服地睡上一觉,今日政务繁杂,头晕脑涨,天琳侍候我好生睡一觉吧。”

    顾天琳奇怪地看我一眼:“不是每次王上都心不甘情不愿地睡过去么?怎么今日自己想睡了?”

    “难道天琳每次都一定要蒙住我的眼睛才敢让我睡过去么?”我并不动怒,她说话比她用淡淡的神情待我让我开心百倍。

    她厥起嘴似不服气,我微微笑了,原来她也有这般可爱的一面。“怎么?天琳想抗旨?”

    她霍地站起来,喝退左右,骄傲地走到我面前抬头看我:“那麻烦王上在长椅上靠着!”

    我听话的走过去坐下。

    “把衣服脱了!”

    我吓了一跳,看住她。

    她的脸微微飞起一丝红晕:“每次脱你衣服很费劲!”

    我解开了衣襟。见她拿出了一个布包,打开里面密密插着银针,我有些惊奇,难不成,每次她都用针刺我?

    “别乱动!阿萝遍寻天下名医,终于研制出了这套针炙之法解王上寒毒。连续施针三月已见成效,再每月施针三次就好了。”

    她的话让我大大的震憾,心里想起阿萝要的那些金银珠宝,想起她遍寻名医,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怔忡间,天琳已下针,想来每隔三日施针手法娴熟了,她已不必像初时在我身上边找边扎。

    酸痒的感觉又来了。我看到汗水从天琳专注的额间滑下,原来施针这么辛苦,我怜惜地伸手去拭。

    她一掌打开:“别动!再动又叫你动弹不得,随便我扎!”

    我忍不住笑,温婉的天琳几时也有这般霸道的时候。我放松身体,迷迷糊糊睡着了。

    醒来后她淡淡地说:“王上政务繁忙,早些歇息吧。”

    怪了,这话怎么变成她说的呢?“今日无政务处理,我就留宿玉凤宫了。”说完我竟然见她翻了个白眼,这是什么态度?我一把将她从琴旁拖起揽入怀中:“怎么?我的皇后居然想敢我走?”

    她使劲挣扎了下,我手一紧。她无奈的小声说道:“你,你昨晚太……”

    我放声大笑,抄抱起她放在榻上,拈起一枚银针笑道:“天琳疲倦,施针可以让你好好睡一觉,我也来试试。”

    她吓得大叫。

    真是笨,我没学过,那敢贸然下针,不过吓吓她罢了。不过……我出手点中她的穴道,悠悠然道:“我还记得那种感觉,天琳,想知道么?”

    我蒙上她的眼睛,脱掉她的衣服,细细地吻下,听到她微微的娇喘声,唇扫过她的耳边轻声说:“是阿萝的主意还是你的主意?你说了我就放过你。”

    成功的看到天琳轻咬了下嘴唇,她不肯言明,我已知晓,长叹一声解开她蒙眼的绸巾紧紧的抱住了她:“我只知道,昨晚,我只想着你。”

    她眨了眨眼,眼圈一下子红了,竟放声大哭起来。我手忙脚乱地哄她,她抽咽着喊道:“你还不解我的穴!”

    我哭笑不得,怎么她哭的事和我想的事不一样呢。我解开她的穴道,她竟使劲推我:“你走,我不要你感恩,我知道你心里只有一个阿萝,你走!”

    女人吃醋撒泼原来也可以用可爱形容。我稳如磐石,手枕在脑后含笑问道:“若是我心中有你了呢?”

    天琳一愣,哭得更大声,口口声声说我是骗子。

    我是天下的王,在她嘴里竟成了骗子,阿萝也没这样骂过我。我翻身覆上,居高临下的瞧着她,脸色一沉喝道:“自己说,学这针炙之法扎自己多少下!”

    她吓得一哆嗦,连哭声都止住了。

    阿萝的苦心我明白,她寻访名医得了这法,天琳却是不顾不切要以身试针,自己学了治我。不知不觉中,我沉溺于天琳的温婉情深。“你真是笨,叫太医学了不成么?”

    “我,我想……”

    “嗯,我知道了,你想独占我一人,想借机占我便宜不是?”我开起了她的玩笑。

    天琳的脸更红,头转到一边不肯瞧我:“我想治好你,我就离开出家做尼姑去!”

    “敢!”我心悸。

    “反正……”她话还没说完又放声哭了起来。

    我实在是没办法,生怕一个不小心,她真气得出家了。我好话说尽,方哄得她止住哭声,清如秋水的眼睛滴溜溜一转竟吐出一句:“原来你也会说这样的情话的!”

    我的脸霎时烫了起来,顾不得别的,封了她的檀口,不准她再说那样的话。

    一月后,天琳有喜了,我开心得不行,大赦天下。

    阿萝进宫来瞧她。我远远的看到阿萝,微笑走了过去。

    “恭喜大哥!红包拿来!”

    我脸一板:“大哥现在没银子了,银子都叫你嫂子管着呢。”

    “那你的小侄子出世,你总有红包吧?”阿萝不死心地问道。

    我目光往她腰上一转:“这样,你若生了女儿,嫁给我儿子,我和天琳的银子都可以给她!”

    阿萝吓了一跳。天琳已拍起掌来赞道:“子离真是好主意,就这么定了!”

    我赶紧扶住她责备道:“跳这么高干嘛,先说好,若长得像平南王,这亲事就作罢!”

    阿萝故意苦了脸,长叹一声:“我以后看来得少进宫,不就要一个红包,结果就把女儿送了出去,要是再敢向大哥伸手,估计二女儿三女儿都没了!”

    玉凤宫内笑声一片。我看向窗外,多少年没觉得春日风光如此明丽了。



  番外之安清王

  “你说什么?!”我跳了起来,臭小子实在太不像话,居然想求我这个月每次都输给阿萝。也不想想他爹一把年纪,好不容易国家安定,战事平息,闲赋在家,这点乐趣都要剥夺了,实在是太不孝了。
  刘珏双手抱臂看着老头子脸红筋涨地跳脚大吼,倚靠在门边倒也不急,缓缓吐出一句:“阿萝又在王上面前要值钱玩意儿,说是又输给你了,你说,你儿子的面子往哪儿搁?”
  “呵呵!”我高兴起来,阿萝诡计多端,上个月输给我一万多两银子外加臭小子为讨好她四处搜罗的稀奇玩意儿。想起让我就开心。摸摸胡子,我想了想对臭小子说,“愿赌服输,若我让她赢,那还有什么意思,要不,你也加进来?”
  成功的看到臭小子像烫了尾巴的猫弹跳了起来,他最怕拉他进来赌,果然他撇撇嘴扔下一句:“你不让就算了,莫要后悔!”
  后悔?这有什么好后悔的?哼!我脑子又转到这个月的豪赌上去了。
  阿萝嫁给臭小子后,显然是气不过成亲那天被我设计,知道我就喜欢小赌怡情,居然自己做庄,邀集府里的乌衣骑参赌。还定下每月初一十五豪赌,隔五日小赌。赌法层出不穷。我着实心痒,明知她是引我上钩,又忍不住投注。
  她牵挂王上寒毒,和皇后商量许久找来成群的医生。拿出银针和我赌一针下去人就和被点了穴一样,我拿起针看了看,这针怎么像铁钉呢?当场就拍下两千两银子,可怜的青影,那惨叫声……我同情的收好赢来的两千两银子扬长而去。
  可是那丫头居然在三年之中就拿这银针和我赌了不下上百次,除了四个月前那次我输掉一千两银子外,她输我上百次,能不找王上要东西么?
  那些名医的吃穿用度,还不是我可怜臭小子的俸禄输得没了大发善心支付的。这下好了,王上的寒毒有治了,她该换个花样来赌了吧。
  “老狐狸!”
  我眉开眼笑,还真来了。
  说实话,李相的确让我讨厌,长得一幅比我还威严的国字脸,居然两个女儿都成了我家的人,没想明白。
  “老狐狸,我以后再不和你赌银针了,我发明了新赌法,要玩么?”阿萝怎么和儿子一样双手抱臂倚靠在门边?这姿势实在是太不雅了。
  “你玩不玩啊?乌衣骑人人爱死了,要不是想到要孝顺您老人家,我才不会特意过来问你呢。”
  什么?我沉下了脸:“没大没小!”
  她听了转身就走,一点不生气,笑嘻嘻地说:“你不去正好,冥音赤凤玄衣加我正好凑一桌!”
  “等等!青影呢?”我就知道她压根儿不把我放在眼里,叹了口气又叫住她,我好奇。
  “不是还要守卫王府么?他和你走得近,他就值日吧!”
  看着她蹦蹦跳跳的跑没影了,我猛然才反应过来,可怜的青影,居然因为和我走得近阿萝就剥夺他玩的权利!是什么新玩法,我一定要去瞧个明白。
  正是春暖花开时节,阳光温柔地从树林间撒下。刚走到松风堂我就听到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还有……“我是大对杠上花,人人有份,今日小赌,每人十六两银子!”阿萝的声音真够大的。
  每人十六两银子,三人就是四十八两银子啊,还小赌!
  我蹑手蹑脚接近他们,远远的看到四个人围坐在桌旁,从桌上不知拿了什么东西,如此扔来扔去,冥音居然大笑起来:“哈哈!自摸!我和啦,有一杠加番,给钱,每人四两银子!”
  我吓了一跳,最沉默寡言的冥音居然能笑得这么……可怕!就这会工夫,他就赚了六两银子?脚步情不自禁又往前走了几步,他们说的话我都听不明白,非看仔细不可。
  眼前一花,骇我一跳,抬头看到青影沉着脸挡在我面前:“老王爷止步,王妃吩咐,不准人进松风堂!”
  “岂有此理!她是主子还是我的主子?!”气死我了,怎么青影变成听她的了?
  青影叹了口气居然说:“老王爷,你就别为难青影了吧!王妃说,若不得她允许放人进来……”
  “除非踩着你的尸体进去?”我不屑的瞪了他一眼。
  “不不不,属下挺尸也没啥,王妃是说如果不得她允许放人进来,就不让我玩麻雀牌了!”青影连连冲我摆手。
  “麻雀牌?你是说他们玩的那个叫麻雀牌?”我对这个感兴趣。
  青影两眼放光,嘴里念念有词,总之把这个新赌法吹上了天。我还是没听明白,心痒难耐。抬脚就往里冲。
  “老王爷止步!”青影挡在我面前,脸色青红不定,似下定了决心小声说道,“老王爷,要不,青影去向王妃通报一声?”
  什么?我看着青影仿佛看一个怪兽,放柔了声音问道:“青影,记得我领你回府的时候,你正父母双亡流落街头吧?”
  他蓦然跪下:“老王爷大恩,青影没齿难亡!”
  “那么……”我又往里面走了一步,微笑着想青影绝对不会背叛我的,“我就偷偷在旁边看,不让他们知道。”
  “王妃!老王爷想要玩牌!”我才说完青影居然就扯开嗓子吼了起来。
  “请老王爷进来!”阿萝脆生生的答道。
  青影毕恭毕敬地对我抱拳行礼:“老王爷请!”
  我瞪了他两眼,抬脚就走了进去。冥音赤凤玄衣纷纷离桌对我行礼:“老王爷!”
  “免礼!”
  话音刚落,那三个臭小子马上坐下,双手哗哗地开始在桌上推来推去。
  桌子铺了一层竹块,我好奇的拿起一块,还没看仔细,阿萝劈手夺了过去:“老狐狸,先看我们玩,跟着学!”
  于是我围着四个人转来转去,看了一下午,方看明白了大概,心痒难耐:“本王要参与!”
  “今天散了,打了一下午,脖子和手好酸,明日大赌,明日再玩!”阿萝干脆的宣布散局,四人清点银两,她居然赢了一百多两,赤凤恋恋不舍地道:“今日我输了两百两,明日一定让我再来!”
  冥音玄衣齐声说道:“不行!明日还是抽签决定!”
  “本王不用抽签了吧?”我插口问道。
  “当然,老狐狸你的面子总是要给的,加上你是新鲜人,大家都喜欢,都欢迎你加入!”阿萝笑得灿烂之极,其他三人连声附和。
  我飘飘然回了房。
  第二日午时刚过,我就急不可待地来到松风堂。
  我,阿萝,赤凤,冥音坐了一桌。
  “今日可是大赌,十两银子平和,加番番倍,可有意见?”阿萝笑逐颜开地宣布。
  没想到一来就遇上大赌之日,这下可赢个痛快了。我昨日看明白了,晚上又悉心研究了一番,肯定没问题。
  一圈下来,我瞪大了眼:“多少?”
  “老王爷,你有一门牌没有来得及开清,还是花脸,得每人赔八十两银子,加上你点炮,我和了个清对,你得给我一百六十两银子。”冥音耐心地给我算账。
  “老王爷,除了赔的八十两,你点炮我和了大对,你一共要给我一百二十两银子。”这是赤凤的声音。
  阿萝咯咯笑了:“我最少,除了那八十两,你点炮给我十两,一共九十两。”
  这,这一下就要给出三百八十两银子!行,我给!我数了银票拍在桌上:“再来!”
  “老王爷,对不住了,我和了。”
  “老王爷,您别急,我碰牌!”
  “老狐狸,哈哈,我是清一色带杠,满牌!”
  还不到两个时辰,我不知掏了多少回荷包,终于,空了。空了?我出来时荷包里有两千两银子呢。
  “再来!”
  “老狐猩!你荷包里还有银子么?这个过现银,不欠账!”阿萝居然这样说。
  想想也是,赌桌上欠账玩就不好玩了,我豪爽的站起身道:“等着我,我回去拿银子去!”我急匆匆地跑回去拿银子。完全不知道我走后那三人笑得直不起腰来。
  就这一天,从下午打到晚上快子时,臭小子终于忍不住冷着脸一把拽着把阿萝拖走,我一共输了七千多两银子,还意犹未尽。
  从那天起,我每天就想打麻将,可是臭小子居然说,阿萝有身孕了长时间坐着不好,一天只准打两个时辰。
  阿萝玩不成也就算了,可是麻将牌是她的,我要找别人玩,就要从她手里借牌出来,她小气得很,借给我一次要收我一百两银子。
  我干脆吩咐了青影另照着样子做一副竹牌。她居然找上门来说这是她的专利,要收专利转让费一千两。
  我的技艺慢慢娴熟起来。府里乌衣骑只肯与我小赌,我正犯愁的时候,李相居然找上门来。“亲家!”
  得得,我最听不来他这样喊我,不过今天嘛,我笑咪咪地对李相说道:“相爷最近公务还繁忙否?”
  “还行还行。今日过府是想与亲家叙旧,再看望阿萝,她都有身孕了。”
  我知道他舍不下权利,可以王上性子容不得他再在朝廷和稀泥,只好加紧在王府和成都督府走动,以看女儿为名,总不肯放掉荣华富贵。
  “李相可要多来走动走动啊,最近老夫闲来无事,发现有一种养生的乐趣,李相可有兴趣陪老夫玩玩?”
  李相眼里光芒大盛,连连点头。
  我于是赶紧遣人去接顾相,又接来退位赋闲在家的兵部侍郎李老爷子,四人凑成一桌玩麻雀牌。
  都是聪明人啊,本王一教就会,今日是小赌,嘿嘿,一个下午,本王便赢了三百多两银子。笑着送走三人,约好明日再来。我得意极了,他们三个是新鲜人,岂有不输之理?!啊!阿萝当日诡异的也说我是,新,鲜,人!
  丫头,怪不得我一去就输那么多银子,那日是大赌啊!我气得吹胡子瞪眼,一鼓作气去松风堂找阿萝算账!
  “老头子,干什么这么急?!”臭小子拦住了我。
  “我找阿萝!”
  “她睡了,近日吐得厉害,倦得很,你别去吵她了。”
  “可是,”我还惦记着过几日的大赌,我一定在大赌之日赢她!
  臭小子忍不住笑,轻声在我耳边说:“阿萝说,小赌怡情,以后王府不设大赌了。”
  什么?我的七千多两银子啊!靠小赌可怎么赢得回来!
  见我满脸失落,臭小子居然眼里露出凶光:"我已经决定了,以后这府里管帐做主的人是我,你和阿萝每个月只能从我这里支一百两银子赌去!"
  “什么?”
  “我说老头子,你不是教会李相顾相他们了?你找他们赌去好不?这样,你只要不理阿萝,我就不管你的帐!”臭小子笑得贼兮兮的。
  我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么?只能拍拍他的肩感叹一句:“儿大不中留啊!不过……你要是让阿萝接二连三的生下去,我绝对没有意见!”
  “一言为定!”
  “驷马难追!”
  我飘飘然离开,阿萝越被管得厉害,越会来找我赌,臭小子咋就没继承到他老爹我这般的聪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