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7-28

云外天都: 点裙臣 79 - 90

【第七十九章】 男人,你扭捏什么?

可惜这平安怎么吃都不肥……虽则身上穿着衣服,但萧问铕也看得出来,他身上除了肌肉之外,没有半点儿肥肉!
萧问筠压下了心底的愤愤不平,换上淡然的,你既使对我视若不见,我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表情,道:“幸苦你了,平安。”
平安舔着手指,整张嘴油忽忽的,回头望了她一眼:“小小姐,你的表情很端正啊,通常你表情端正的时侯,就表示你其实很生气了,小小姐,你为什么生气,为了平安吃红烧肉而不理你?”
萧问筠在心底默默地想:的确,我是在想,难道我不如一块红烧肉么?但你也不能这么直白地揭人隐私啊?
平安再望了她一眼,恋恋而不舍地把红烧肉从心底剔除了出去:“小小姐,其实你在平安的心底,着实比红烧肉重要多了!红烧肉是已经烧好了可以吃的,你还是活生生的,小小姐你不是说过,活生生的人才充满希望么?”
萧问筠不由在心底骂了一句粗口,心底你这个‘重要多了‘的赞美实在是让人接受不了,比一块红烧肉重要多了,这算是赞美么?有人希望比红烧肉还重要么?活生生的人才充满希望,这句话我怎么看怎么象在你眼底我成了红烧肉的前半生?还没有变成红烧肉时的猪?
萧问筠感觉到了无奈,感觉到了在他面前无所遁形的狼狈,仿佛所以的矫饰在平安面前都是没有用的,她咳了一声……
才咳完,平安便道:“小小姐你别咳,你一咳平安就以为你又要说谎话了。”
萧问筠彻底的无语,心中再一次升起了这平安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的感觉……不过她瞧清楚他舔着手指的傻模样这才把心底的这个疑问消了去。
萧问筠只好不再咳了,努力调整了随随便便的表情,而且随随便便地喝了一口茶才问道:“你去了那里,没有遇上什么阻滞吧?”
平安俊美的嘴唇在纤白的手指上舔了一圈,那如玉般的手指看起来一尘不染了,这才道:“没什么,不过那刘贵妃哀求着我留两颗药给她,我便留给她了。”
萧问筠一愣:“平安,为什么你会想着留给她?”
平安深思起来:“其实我也不知道,总感觉她哀求的样子十分的熟悉,就象许久以前,我的娘亲也这样替平安哀求过!”
萧问筠心里一酸:“平安,你记得了你的娘亲么?”
平安道:“其实我不记得了,但看见她的样子,就想,也许我的娘亲如果还在,也会象她一样地为了我而求人的,小小姐,你会不会怪我?”
萧问筠道:“哪里会?平安,你这样很好……让我知道,这世间还是有象你这样的人的,如此一来,人间总还有些希望。”
平安喜道:“小小姐,这样便好了,平安一路上都以为小小姐会责怪平安呢,平安心惊肉跳的,进门的时候都不敢看小小姐,所以只敢看着红烧肉。”
萧问筠心底只觉有股暖洋洋的喜悦,她自是不承认这是因为确定了平安看自己比红烧肉强得多的感觉……
“既是如此,平安,把你拿来的东西给我看看吧。”萧问筠道。
平安从袖底拿出了那个两个红色,绿色纸袋子。
红的灿烂似火,绿的绿得象一片荷叶。
这是用上好的锦纸制成的袋子,密封性极好,袋子的袋口用浅色的兰花画了花纹,轻淡雅致,绿色袋子里面装的,是浅杏色的药丸,而红色袋子装的,却是略带了些黑色的药丸。
就是这两样东西,害了那么多人?
萧问筠拿出那从皇后床底下取出的香襄,那里面的药粉已用了一半了,剩下的另一半倒在了桌面上,两相比较,可以看得出来,那黑色的药丸气味浓烈许多,而那香襄里的药之中加了一些花叶的碎未,将气味掩盖,几乎是淡得闻不出来。
萧问筠暗想得找个懂得医理的人问清楚其中的成份才行,皇后已中毒多年,也不知道能不能靠这个解了毒性?
她正想着,便听到院子里有人在大声地道:“小姐在屋子里?”
冷卉答道:“是的,老爷。”
萧问筠看了一眼平安,正想叫他赶快出去,却听萧南逸在门外道:“咦……小姐的房子里怎么会有人?”
话音未落,萧南逸从门口大步迈进,平安正想从窗户处出去,被他三步并作两步一把抓住了,一拳就往平安的脸上砸了去。
平安一仲手,把他的拳头接住,他动弹不得,用十分之愤怒的眼神将平安望着。
平安傻怔怔地道:“老爷,你干什么无缘无故地打人?”
萧南逸咬牙切齿低声道:“你怎么会在小姐的房里?”
平安搭吧着了一下嘴:“老爷,小小姐请平安吃红烧肉……”
萧南逸转而怒瞪萧问筠,低声吼道:“筠儿,你怎么不顾自己的闺阁名声啊!”
萧问筠嘘了一声:“爹,小声点儿,你声音太大了,传出去院子外边,人家会以为我这房里有两个男人了!”
萧南逸气得嘴边新修的短须都吹了起来,却无可奈何:“筠儿……”他感觉到拳头被平安捏得有些痛,回头怒吼,“你家老爷的拳头捏得很舒服么,还不松开!”
平安这才松开了他的拳头,很抱歉地道:“老爷,平安一时控制不住力气,您看看,您的拳头上被平安捏了五个手指印,平安实在很过意不去,要不要平安给你涂些药油?”
萧南逸气得想一声大吼,转头见萧问筠指了指门外,只得把那声吼悄无声息地熄在了肚子里,和颜悦色地道:“平安,老爷哪会那么容易受伤,你先去门外守着,老爷我和小姐有话说。“
平安点了点头,往门外走去,低声咕哝:“其实老爷有时侯挺好的,挺照顾平安的,那么平安要不要告诉老爷,他那窗户底下的不远处,野蜂自由地结了好几个窝了呢?”
这话萧南逸没有听得清楚,站在门边不远处的萧问钧可是听得一清二楚的,她却是端正了表情,一丝儿异色都不露出来,道:“爹爹,您有什么话,就说吧?”
萧南逸见平安走了,这才道:“筠儿,你身处侯门,虽说以后不愁嫁,但到底也要注意一下闺阁名声,这平安虽然智近小儿,但看起来还是个青年,你要他在身边也不难,依我所说,带他去一趟宫里,弄个身份再回来就行了!萧府虽是侯府,比不得皇宫,但府内有个把公公还是没有人会挑刺说道的。”
萧问筠瞪了他一眼:“爹爹,我不许你打什么鬼主意,总之平安如果有什么事,唯你是问!”
萧南逸心想我要打什么鬼主意,会让你看出来?脸上却是平静自然:“筠儿,你不同意,爹怎么会随便处置?”
萧问筠再望他一眼:“爹,如果平安遭遇了什么意外,我可饶不了爹爹。”
萧南逸见她眼眉飞扬,凝眸之处却象极了之柔,不由心中一痛,跟着又是一软,一时间竟有了放过平安的想法,心想那小子武功高是高,也几次三番地惹得自己火冒三丈,但只要他能哄得筠儿高兴,其它之事,又算得了什么?总不能让筠儿象之柔一样,留下遗憾。
他一想及此,便心平气和起来,看清桌子放置的那两只袋子以及前几日萧问筠要他以侦缉之名从皇后讨来的香襄,皱眉道:“筠儿,这些是什么?”
萧问筠想了想,知道萧南逸对平安已经防备过剩了,如果再让他知道平安自由出入皇宫,还不知道会阄出什么事来,所以只道:“爹爹,没有什么,不过是两个装了糖点的袋子。”
萧南逸望了望她:“筠儿,最近皇宫事多,为父接到了不少示警,说皇宫内有高手出入,却来无踪,去无影,连皇上都被惊动了,你出入长秋宫,可要小心些。”
萧绸筠笑道:“爹爹,我不过一个女儿家,从不和人冲突,又怎么会惹上什么是非?”
萧南逸慢吞吞地道:“怕就怕你做的那个梦,筠儿,为父担心的,就是你会把梦境当成现实。”
萧问筠叹道:“对于那个梦,女儿所做的已经够多的了,你说得不错,身为女子之身,既使那梦真的发生,又能改变什么?”
萧南逸这才舒了一口气:“如此就好,哎,幸好咱们萧府没有和皇室沾上边,筠儿你也不想嫁入皇家,如果不然……哎……”
萧问筠见他欲言又止,神色更是添了几分扭捏,不由问道:“爹,有什么话你就说,是不是你从哪里听来了什么?”
萧南逸咳的两声,道:“为父还是告诉你吧,也好让你多做预防,虽然这事实在不好启齿……”
萧问筠皱眉:“到底何事?”
萧南逸鬼崇地往四周围望了望,这才低声道:“筠儿,桃花庵,你是不是遇到过四皇子李景乾?”
萧问筠点了点头,也不说话,只侧了头朝他望。


【第八十章】 皇室绯闻暗底传

  他脸上增添几分凝重:“筠儿,你可千万别让他粘了上来和咱们萧府扯上任何的关系,这位四殿下啊……”萧南逸声音更低了,“是不会喜欢女人的!”
  萧问筠正把一杯茶端好,往嘴里饮着,听了这话,一口茶喷了出来,喷得萧南逸满脸都是,她惊愕地望了他,心想自家这个爹和其它的爹真有些不同,连这种事都和女儿商讨?
  又见他双眼冒光难掩兴奋之色的模样,心想有谁会想到威风凛凛的萧侯爷实际上有一颗难以抑止的八卦之心呢?
  “爹,您从哪里听来的这个消息?”萧问筠问。
  萧南逸脸色沉痛,顺手抹了抹脸上的水渍,这才道:“哎,我领大将军之值,掌京师驻守缉拿之值,内廷侍卫也是由为父挑选选派,所以,有些事,为父不想知道都不行啊!你知道么,就在皇家书阁之内,哎……”
  萧问筠暗暗好笑,这才明白这流言来自何处!上一次的那一剥,对李景乾产生了十分之沉重深远的影响……
  又见萧南逸摆出一幅任重而道远的模样,兼之脸上更添几分忧国忧民的沉痛,不由呲道:“爹爹,女儿怎么看您都没有半丝儿为皇室担心的模样?倒是有些儿掩饰不住的兴奋?”
  萧南逸更沉了脸色:“哪会?为父这是庆幸……幸亏皇上有三位皇子,如果不然,国之将倾啊!”
  他当然不会知道,流言最盛之时,三位皇子都有了好男色的嫌疑,而这流言传出,大部分和萧问筠有关……
  萧问筠自然也不会向萧南逸挑明这李景乾男色的真相,只皱紧了眉头道:“爹,您放心,就算他出身高贵,但有了这方面的缺陷,女儿绝对是看都不会看他一眼的!”
  萧南逸老怀大慰:“如此甚好,这四殿下小时侯好好儿的啊,听闻还特别喜欢和宫婢混在一处,怎么混来混去,就混差了呢?”
  萧问筠感叹:“也许是因为宫内女儿太多,就好比那肥猪肉,吃得太妻了,也会腻死人的,所以,他就想吃点儿瘦肉?”
  萧南逸点了点头,感慨:“所以说,好东西多了,也会生了腻心……”他一激灵,想起不应该和萧问筠讨论这些,忙端正了表情道,“筠儿,这些不是闺阁中人能议论的,为父也只是和你说说,你可千万别到处传扬!”
  萧问筠十分之严肃地道:“爹,您放心,女儿哪里是那种周围传播流言的人,况且女儿身处深闺,哪有机会到处乱说?”
  萧南逸这才放下心来,又千叮万嘱的别让平安随便进了院子,这才去了。
  萧问筠心想,我不说,但不代表这事就传不出去,我不说,但写个话本子发行发行,使人在青楼酒馆传唱传唱,又不用你李景乾的本名,这总算替你保留了些颜面吧?
  她想象这流言在宫外的大街小巷传了个遍之后,再重流传至宫内,那四殿下的脸必定是姹紫嫣红,十分的好看。
  因为,这些虽是流言,但一甘经过证实,就不能算是流言了。
  那一批当日闯进书阁的侍卫,便是最好的证人,这事连身处高位的萧南逸都知道了,可见私底下流传有多么的广!
  萧问筠一想及能把这李景乾淋自己一身糖浆的仇千万倍地报了,不由混身都通畅了起来,又转头望向案台上的两个纸袋子,心情更加地好了,头一次感觉到了重生之后心底有了希望。
***
  刘贵妃急匆匆地走进寝宫,摒退了左右之后,急步走到李景誉的床边,低声道:“誉儿,你别害怕,只要吃下这解药,便什么事都没有了。”
  她从怀里拿出纱绢,揭了开来,颤抖着手小心地拿起一颗杏色的药丸,便向李景誉的嘴边送了去:“誉儿,来,张开嘴……”
  李景誉却没有张口嘴,忽地睁开眼睛,一把抓住了刘贵妃的手腕:“母妃,你去向皇上禀报,说我中了毒!”
  他的力气太大,一下子把那药丸打到了地上,滚得老远,刘贵妃忙挣脱了他,急慌慌地去拾捡那药丸,捡了起来,这才道:“誉儿,你糊涂了么?你中的是这种毒,怎么可以向皇上禀报?皇上如果彻查下来,联想到长秋宫……我们会怎么办?”
  李景誉从床上勉强支起身子,冷冷地道:“你以为我们无声无息地,此事就会了了么?不,不会的!”他望着她,“母妃,那些药,是不是给人抢了去了?”
  刘贵妃点了点头,脸上慌乱之色尽显:“誉儿,怎么办?对方好象将我们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当年之事,当年之事要被揭穿了……”
  室内的灯光将李景誉的脸色照得更为青白,仿佛地底恶鬼:“母妃,所以,我不能吃这解药,而且,你要尽快将此事报于壑,如此,这祸水才能东流!”
  刘贵妃的视线透过窗棂望向东边那红墙绿瓦,飞檐华宇之处,忽地恍然:“誉儿,你说得没错,对方想要的,就是我们的无声无息!他们既想了这么个办法来拿到解药,不敢明目张胆,说明他们手里没有证据……可如今,他不是找到证据了么?那间密室……”
  李景誉呵呵冷笑:“他们既不敢如此,那便是我们的机会,要知道物是死的,人是活的,那些个物件,他们没有当场抓住在你那里,那它们就可以说出别的东西!幸而你还保留着当年那几样东西!”
  刘贵妃一扫刚刚的惊慌,脸色清冷:“誉儿,你是说……?”
  李景誉道:“这皇宫之内,运些东西到别处,我还是能做得到的!”
  刘贵妃点了点头:“也只能这样了,可誉儿……你中的毒?”
  李景誉道:“你把那两颗药丸收好,等禀报了父皇,由御医确诊之后,再……”
  “可你能支撑那么长的时间么?”刘贵妃担忧地道。
  李景誉笑了笑,那青白的脸色更添几分诡异:“母妃,幸好他们所用之毒,只是那香里提炼出来的!香襄毒性本就微弱,加以提炼,也不会让我丧命,他们所做的,不过是想使我们惊慌,让你带着那贼人找到密室而已!”
  刘贵妃后悔莫及:“誉儿,是我慌了手脚了。”
  李景誉摆了摆手:“母妃,我醒了之后,才猜出这所有一切的,你担心儿臣,这也不能参怪你。”
  刘贵妃上前抚着李景誉的手,见他额头冒出冷汗,面色更为青白,不由心痛地道:“誉儿,你先歇歇……”
  哪知李景誉一下子挣开了刘贵妃的手,神色狂乱:“歇?我怎么歇,那些人步步为营,都已经逼到头来了!”
  刘贵妃被他一掌打开,心中更添了几分心痛,慌乱更深:“誉儿,你叫本宫怎么做?我们应该怎么办才好?”
  李景誉嘿嘿两声冷笑:“母妃,那香襄和他们抢去的药略有不同,你难道忘了么?”
  刘贵妃略一思索,脸上不由也添了几分喜色:“是的,那香襄中有紫须草根,那么誉儿,你所中之毒,除了要吃这药丸之外,本宫还要掺些紫须花进去?紫须花是专解紫须根之毒的!”
  李景誉不耐烦道:“你先别想着这些了,你想想,那香襄之毒,间中加多了一味紫须草,因而中毒症状略有不同,我一中毒,便感觉出来了,看来他们为了替皇后解毒,布置良久,可他们不知道,他们偷去的东西,略有不同,紫须草可是极难寻到的,所以,既使拿到了解药,也不过能延长长秋宫那位几个月的性命而已!”
  刘贵妃心下稍安,却又担忧起来:“誉儿,如此说来,他们对我们可谓了如指掌,却不知道为何不向皇上禀报?”
  李景誉笑了笑:“不向皇上禀报,自是因为他们抓不到我们确实证据!连这密室,他们也是想尽了办法,趁你心慌意乱之时才查知的!那抢药物的贼盗尚不敢露出真面目来,一切只能私底下进行,既是这样,那我们就有机会了!”
  刘贵妃又抬头望了一眼东方那隐于夜幕之下的宫宇:“誉儿,你说,那一位年纪那么小,真的就如此深谋远虑?”
  李景誉道:“那一晚,我只和他饮过酒,你也不是说过,他衣襟上沾了木樨花的香味么?这木樨花原也是平常物件儿,不止那香襄里有,可偏怎么那么巧,就他的身上有?他如果是深谋远虑之人,总不会这么明目张胆,但是,无论是不是他,他的年纪渐长,眼看得到父皇的注意了,我们也得早做防范才行!那暗中之人既然让我们两虎相争,那么,我何不偿其所愿?而且,依我看,他也脱不了关系!”
  刘贵妃神色变冷,想起李景乾一连几日滞留景德宫内,不由咬牙道:“誉儿,你说得没错,看来他已来了这里找了好几日的时机了。”
  她自是没想到,李景乾留在景德宫内,不过是为了替当日书阁里的那一剥报仇而已!
  而所有的这一切,都是萧问筠设计下来的,自萧问筠和平安化身为俊哥哥和华妹妹,在李景乾面前说出了那句看似无心的‘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的话开始,就已经决定了李景乾要在景德宫纠缠不清了!
  而远在萧府的萧问筠也没有想到,她所设计的这两虎相争之势,最后会牵连得那么大。


【第八十一章】 形势严峻袖底暖

又隔了一日,宫里面的消息才传到了萧府,平妃娘娘因毒害二皇子而被皇帝打入冷宫,而四皇子年少无知,被平妃利用,受到皇帝圣旨训斥,被禁足宫内,东华宫的宫婢更是被牵连不知凡几,好几名平妃身边的宫婢被杖杀了,有些更是受不了严刑拷打将罪名直指平妃,更坐实了平妃的罪行。
由此牵连开来,更是于平妃寝宫之中搜出了平妃用毒罪证,竟是与当年三位皇子发生的命案有关,使得皇帝龙颜大怒,差点儿赐了平妃三尺白绫,因李景乾跪在皇帝寝宫前三天三夜,额头磕出血来,不停地求情告饶,这才使得皇帝收回了成命,答应李景乾以一个月为限,查明真相。
萧南逸将宫中这几日发生的巨变一一向萧问筠道来,未了脸有庆幸之色:“筠儿,幸而咱们没和皇室扯上什么关系,和那四殿下也没有什么牵扯,如若不然,这下子要就麻烦大了。”
他回头望了一眼萧问筠,见她怔怔的,似是吓呆了,忙柔声道:“筠儿,为父这也不是在怪你……”
萧问筠急道:“爹爹,你说的这一切,都是真的?”
“是的,起因全因为三殿下无缘无故地中毒,却查不出原因来,当时三殿下和四殿下饮了一会儿酒,就昏迷不醒了,此事惊动了皇上,命侦缉司查,这才将平妃查了出来,听闻刘贵妃因为此事,哭昏了好几次,宫里面的御医忙得不得了,全聚在了景德宫,幸而三殿下中毒不深,终于救回了一条命来。”
萧问筠浑身冰凉,她终于明白,李景誉怕是已察觉了一切了所以才进行了彻底的反击,用他自身的性命,把平妃母子拖下了水,她万万没有想到她只以为景德宫会悄无声息地按下的事,却是猜错了,李景誉什么都不顾了,把此事揭了开来,陷平妃母子于不义!
她原本只想着逼着李景乾成为李景誉的敌手,好让这滑不溜手的人能助自己一臂之力的,可没有想到反而助了李景誉一臂之力使得李景乾深陷泥沼!
此时,她才深深明白李景誉为何前世会成就霸业,除却他的冷酷无情,将一切都尽算于胸之外,他也不失为一世枭雄,在如此劣势之下,尽还能想出办法反击?
不好!萧问筠心念急转:依照现如今的形势来看,那假金矿的秘密定是被李景誉察觉了?
一想及此她再也顾不上其它,跳起来就往房门口而去。
萧南逸忙问:“筠儿,你怎么啦什么事这么急?”
萧问筠道:“没事,爹爹,女儿出去买些桂花糕回来。”
萧南逸心中奇怪:“无端端地买什么桂花糕?”他还没来得及说完,萧问筠的身影已消失在了屏风后边。
萧问筠走到院子里,才发觉自己的心慌得厉害,竟是不知道怎么进行下一步才好,抬头望于远处,只见刚刚还阳光明媚的天空不知道什么时侯已被阴云遮盖,连带着翡翠一般的树叶也蒙上了一层灰。
刚刚才升起的希望,一下子被击得粉碎使她感觉自己如坠深谷寒潭,阳光虽照在身上,却如坠深谷寒潭,身上一丝儿暖意都没有。
她忽又感觉到了那些天每晚从梦中醒来时身上彻骨的寒冷,周围虽是锦被羽服,却不能带给她半丝儿的温暖。
前世的一切又在缓缓开始,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使事情略拐了一个方向!
便如那从山顶倾泻的溪水,虽加了卵石相阻,但水往下流之势却不可阻挡,那溪水始终有一日会流至山脚!
就如萧府不可避免的灭门惨案!
她忽地感觉茫然,只觉这世间没有人能帮得了自己。
下一步,她要怎么办?她要倚靠谁?
不,这世上没有人能帮她!
对了,那秦老板?想知道李景誉为是不是真的查觉了,去汇玉阁看看就明白了!李景誉如果查觉了,定不会放过秦老板的!
她急急忙忙地吩咐:“去,备车汇玉阁!”
冷卉在一旁应了,匆匆地去办。
萧问筠向前走了两步,却脚下一绊,差点儿跌倒,便听得有人道:“小小姐,你怎么了?没吃饭么?平安没吃饭也会跌倒!”
萧问筠抬起头来,微风拂过平安额前的秀发,将他如玉石般温润的面容曾现于,他平和的面容仿佛带着一股奇异的力量,使得萧问筠心底稍安,勉强站直了身子:“没什么,平安,你去做事吧?”
正值此时,冷卉上前道:“小小姐,马车备好了,要去汇玉阁,要不要奴婢带多些银两?”
萧问筠还没来得及做答,平安道,“咦,小小姐,你也要去汇玉阁?去汇玉阁做什么?秦老板不在呢!”
萧问筠听了此言,心慌成一团,急问:“平安,你怎么知道秦老板不在?他什么时侯不在的?”
平安漫不经心地道:“前几日啊,小小姐不是说喜欢平安身上挂满了野蜂的样子么?平安认为小小姐也喜欢野蜂,但平安又想,小小姐可能不喜欢活的野蜂,所以啊,平安托了秦老板替小小姐做几只野蜂钗儿,秦老板说要用上好的蜜蜡来做,做出来才好看,才会象野蜂,所以,秦老板就去江浙一带采购上好的蜜蜡去了,小小姐,你放心,这些日子虽然找不到秦老板,但秦老板听说是您想要,可热心了,定会制出上好的野蜂钗儿给小小姐戴在头上!”
萧问筠松了一口气,心想秦老板恰巧出去了,那便不会落在李景誉的手里,而李景誉光顾着对付李景乾了,可能也还顾不上秦老板这边,那么我们这里还有机会,可她心底陡然起了疑心,心想怎么就这么巧,刚好出事之时,秦老板就离开了?
她转眼向平安望过去,只见他嘴角有笑,目光望向远处……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石桌子上放了一碟点心……可以想象得到,平安一颗心已如箭一般地往那点心而去了。
不,不会是平安,如果真是平安做的,那这府内的人全都成了谋略高手了。
也许是平安有福气,才使得李景誉不能万事俱顾到?
萧绸筠小心地问:“平安,你是什么时侯让秦老板去的?”
平安眨了眨眼,抬头望了一会儿浮云:“是老爷被野蜂咬了不久吧。”
萧问筠更认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没有人能看得那么远!所以,这只能是适逢凑巧!
萧问筠道:“去吃点心吧,平安!”
平安回过头来望她,略有些腼腆:“小小姐,你怎么知道平安想吃点心?”
萧问筠心道你又眼把那碟点心都差点望出个洞来了,我又不是睁眼瞎子!怎么会看不到?她更肯定了心中对平安的想法,这一位还是一个小男孩呢,前世是小男孩,这一世依旧是!
只是这一世和前一世略有不同,这一世老爹对他警意森然,前一世可没有谁把他当一回事!
就算是自己,也从来没有把目光停驻在他身上那么长过,可到了这一世,自己仿佛越来越多地关注他了?
既是不用去秦老板那里了,萧问筠便回转了身子,往屋子内走了去,心思转到了那宫里面发生的事,不由忧惧起来,脑海里浮现出萧府被灭门时那满地的鲜血和刀剑,竟觉全身一阵发寒,走过红木铺就的地板,竟觉那地板似乎踩上去软绵绵的,脚底下的绣鞋似乎要陷了进去,连天地都摇晃了起来……
“小小姐,吃点点心吧,你是不是饿了?”
她感觉到了有人扶住了她的手臂,鼻端传来了栗子糕甜糯的香味,她抬眼望去,却见平安向她展露了一个大大的笑脸,手里面橙黄两色的糕点色泽艳丽,如同平安的笑脸。
萧问筠忽然间羡慕起他来,他这样简单的人生,简单的爱憎,才能生活得那么的无忧无虑,前世就算是死了,脸上却还是一片的澄静,她还记得他被十几个宝剑刺进胸膛时,他转眼望着她,嘴里道:“小小姐,平安不能护着你了……”
唯他一生,所心心念念的,不过如此而已。
从来没曾改变,不因旁人的流言和反复,甚至百刑加身之时,也不过道:夫人叫我保小小姐一生平安,平安不知道所谓的奸夫是什么!
萧问筠接过了他手里的糕点,塞进嘴里,那绵软酥甜的口感让她稍微压抑下了心中的酸楚,道:“平安,我是饿了,所以有些昏了。”
“那平安带小小姐去一个地方,小小姐去了那里,定不会感觉饿了。”平安兴致勃勃地道。
萧问筠还没能问出来去哪里,却感觉自己的身形飘起,冷卉的惊愕的脸在她面前一闪而逝,耳边传来了呼呼的风声,等到再睁开眼时,却见自己处身于一片紫色的花海,四周围除了满耳虫鸟的鸣叫,再也不闻其它。
淡淡的香风传入她的鼻端,若有若无,似是袖底暖香,又似空谷幽兰,四面八方向她凑拢围绕,花间有蜂儿三三两两地在花丛悠闲飞舞,阳光从树林崖间渗入,将那小小的紫色花瓣照得几如玉石制成,萧问筠听到了泉水的叮咚作响,如珠玉滚落玉盘,琴铮弹起,风吹铃落。


【第八十二章】 男女授受不亲你不懂么

而花丛之间,更有三三两两的蜂房林立,在花丛中一片的宁静柔和。
她张眼望去,只见平安手里拿了一个紫色玉石做的杯子,打开蜂房,拿木勺子舀了蜂蜜出来,装进那杯子里,个倏忽之间便来到了萧问筠的面前:“小小姐,你尝尝看,这是平安新酿的蜂蜜,平安发现,用这紫色花儿酿出来的蜜,饮下之后,能使人忘忧,小小姐满脸的忧愁,喝下这花蜜,就全都会忘了的。”
萧问筠心想,如果这忧愁当真能这么简单的忘却,那便好了。
却挡不住他那纯净透明如晴空般的笑脸,接过花蜜,轻轻地抿了。只觉满口余香,似是要浸入骨中一般,连衣带之上都沾满了那浓郁的香味,萧问筠正待道一声好,却听到了嗡嗡之声从四面八方而来,又听得平安慌张道:“完了,小小姐,出来得急,忘了给你身上佩香襄了……”
萧问筠愕然地道:“平安,不佩香襄有什么后果?”
平安神色平静:“放心,小小姐,没什么后果,最多被蜂儿叮上一下两下而已。”
萧问筠很佩服自己在这等情况之下依旧很冷静:“平安,你所说的一下两下,是每只蜂一下两下啊,还是所有的蜂都很挑食,只有两只愿意叮我那么一下两下的?”
平安很遗憾地答道:“可惜蜂儿并不象平安这么挑食啊!”
萧问筠被平安拉着狂奔而去,一头扎进了花丛中的泉水里,萧问筠只觉自己的口耳鼻全被这泉水浸入,可她却能在泉水中睁开眼睛,更是看得清楚,头顶上方那蜂拥而至的蜂群,凝聚不散,象一朵乌鸦鸦的黑云。
她正感呼吸不畅,却见平安将嘴凑了过来,一下子接到了她的嘴上,她唇边有花儿的清香,混着暖暖的气息灌进了她的肺内,使她一下子子气息顺畅了起来,那嘴唇却未曾轻开,依旧使气息连绵而入,既使在水中,萧问筠也看得清楚他清白如玉石一般的面容,眼眸深邃得几乎要把人吸了进去。
让她几乎怀疑,拥着自己的那个男子,当真是智如小儿一般的平安?
不知道过了多久,萧问筠终于感觉到清风灌进耳内,可那嘴唇间的温暖柔软却没有因冰冷的凉水而减弱半分,她抬起眼来,那清那被清水浸染眉眼,使得翠眉如远山一般的清秀面容,一个巴掌就欲挥了过去,可临到他的面颊之上了,却只轻轻滑过。
“小小姐,你尝尝,这泉水仿佛也是甜的呢!”平安却似半分儿也没有查觉,只捧了水任其从指尖而落,指向远处,“平安明白这水为什么是甜的了,原来这蜂儿不满意平安给它们建的房子,来这泉水边憩息了。”
萧问筠顺着他的手指方向望过去,这才看得清楚,原来这泉水在一方悬崖下边,那里真的密密麻麻地被蜂儿建了好几处蜂巢,有好几个更是在不停地往下滴着蜂蜜。
她伸出舌尖轻触唇角,当真感觉到了嘴唇处隐隐的甜味。
“小小姐,甜吧!”卒安道。
他的眼眸因被水浸染了,散着如玉石般温润的光芒,微卷的眼睫挂着三两滴将落未落的水珠,脸上水渍未干,整个人如水中玉人一般,那略带了些红润的嘴唇如涂了一层胭脂,散着微光……萧问筠心中一跳,想起刚刚在水下的情景,怒道:“平安,你刚刚在水下……干什么了!”
平安迷惑地抬起头来,望着萧问筠:“平安没干什么啊?”
“你,你,你……你不可能随便拿嘴去对别人的嘴!”萧问筠感觉和他讲道理非常的困难。
平安继续迷惑:“平安没有啊?平安只是见小姐吐不过气来了,平安近日看医书,见到有一则溺水的急救方法,平安看小小姐的样子很象,所以才给小小姐渡些气过去的。”
看着平安眨着眼无辜而委屈的模样,萧问筠有一种犯罪了的感觉,勉强道:“那,那那你也不可以这么做……”
平安挠头道:“小小姐气什么呢?平安实在不明白,刚才水上面有蜂,水下面的小小姐又要闭气过去了,平安应该怎么做?平安只是不想小小姐出事……小小姐,您是不是气平安拿嘴堵住您的嘴……?”
萧问筠哑口无言,恼羞成怒,跺脚道:“平安,本小姐就是生气!”
平安抬头望了一会儿浮云:“这样啊……小小姐,您真的为了平安堵住您的嘴生气?平安最看不得的,就是小小姐生气……要狸然,小小姐,为了让您消气,不如您也堵住平安的嘴一会儿,这么一来,两相扯平,您就不会生气了?”
说完,他拿出嘴来,嘟得长长的。
他的表情十分的真诚,嘴嘟出来,如盛开着的花蕾,那花蕾上如被晨露润染,散着诱人的光芒。
萧问筠目瞪口呆,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心想什么叫做秀体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这就是的。
平安豪无所觉,十分之努力地想让萧问筠把气消了下来,见萧问筠往后退,他跟着往前迈步,边迈边将嘴嘟着,含糊不清地,极为真诚地,很是有几分热情地邀请:“小小姐,你堵吧,平安不怕的,你可以时间堵得长一点儿,让小小姐占些便宜,平安是不会在意的!”
萧问筠心想什么叫我占你的便宜,明明是你占我的便宜好不好?眼见着那嘴往她这边又嘟着离得近了些,萧问筠只得又往后退,只觉得在他如此盛意拳拳的邀请之下,如果一味的退让简直是太不迁就人了……在这样的情形下,什么样的言语都显得理屈词穷了。
萧问筠闻到了他身上掺了些蜜蜂的花香,带着淡淡的青草和清水的味道,晶莹的水珠从他脸上滑落,直来到那嘟着的嘴角,让萧问筠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口水,这才勉强能发出声音来,试图用讲道理的方式来停止这一切而又不伤了平安的自尊心:“平安,有的事情,不是说扯不扯平的关系的,比如说,你的这种行为,就不能用这种方式来让我消气……”
平安终于收了嘴……
他这主动让萧问筠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心想,在他那花瓣一般的嘴形底下,着实让人有些想扑了上去堵着的想法啊……萧问筠一哆嗦,打消了自己这个想法,开什么玩笑,怎么可以有这种想法呢,女诫什么的,我还是读过的!
她收拾心情,用逾加亲切的表情对着平安……
平安眨了眨眼,那眼睫毛上挂着的水珠便滚落面颊,又滚到了他的唇角,让萧问筠又咽了一口口水:“那么,为什么不呢?小小姐,比如说有时侯我打了人家一拳,将他的眼框打肿了,他十分地生气,所以,为了使他消气,我便让他打回十拳给我,他就消了气了……”平安忽地附耳上来,在萧问筠耳边悄悄地道,“其实还是他亏了,他打的我那十拳我一点儿都不痛……”
萧问筠被他这动作又吓了一跳,心也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刚想避过去,他却又站直了,用咱们既然分享了秘密就是很好的知已的表情朝萧问筠望着,其神情十分地迫切……显然正盼望着萧问筠多问一些他平日里占人便宜的情形,他好显摆一下呢。
萧问筠再一次地感觉到了理屈词穷,哑口无言,黔驴技穷……以往读那么多书专门学人斗嘴都是白学了。
平安歪着头望着萧问筠:“小小姐,您别愁眉不展了……您是不是更加地生气了?认为平安堵住您的嘴的时侯嘴里刚吃了大蒜?平安可以保证,平安今儿早上绝对没吃蒜饼……虽然平安往日里喜欢饼上加点儿小葱……不过,只要让小小姐气消……”他很勉强地建议,“小小姐,您也可以吃了许多的大蒜之后再堵住平安的嘴,把平安熏昏都不在话下,平安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萧问筠抬头望了一会儿浮云,心里边陡然间有了一种无语问苍天之感,心想这样的对话,只怕连智绝天下,掌管人间五伦六常的老天爷他老人家都没办法接了下去。
她垂下头,又望了一会儿河底游着的小鱼,这才抬起头来,下定决心语重心长:“平安,你脑里边可不可以没那么多吃东西的想法?你家小小姐并不是怪你吃大蒜堵人嘴,也不是怪你没吃大蒜堵人嘴,……”萧问筠感觉自己混乱了,“总之,本小姐没有生气!”
萧问筠说出这句话,终于吐了一口气,心想,既然平安不懂,那么他就没感觉到占了自己的便宜,那么,我又何必感觉被人占了便宜,哈哈哈……皆大欢喜。
她苦着脸想。
平安侧着头望她:“真的?小小姐真没生气?”
萧问筠很端庄地摆正了脸色道:“没,绝对没有!”


【第八十三章】 对泼女的想法

平安拍了拍胸口:“还好,还好,平安还想着如果小小姐真的吃了大蒜之后再堵住平安的嘴,平安会接连一年整晚噩梦呢!”
萧问筠听了这话,心底升起了一种想抬脚往平安身上猛踹一脚,把他踹落河底打个滚儿的感觉,什么叫整晚噩梦!你家小小姐是母夜叉么?是母猪么?
萧问筠不由自主地对着溪水照了照容颜:没有啊,除了衣衫湿了些,容貌没有变化啊!
萧问筠不由得瞬时间又有些自卑了……
平安回头望了萧问筠一眼,道:“小小姐,平安感觉您还是不高兴呢,是不是您还是感觉亏了,又或是今日您没吃大蒜,所以不好堵平安的嘴?不打紧,平安永远在您身边,您什么时侯有空了,吃了大蒜了,平安随时侯着等着您来堵!”
萧问筠咬着牙道:“平安,本小姐没有生气,也没有不高兴!”
平安神情沮丧:“小小姐,您都咬牙切齿了,还说没有不高兴?小小姐,平安不怕受打击的,您不高兴时随时可以朝平安发泄!”
萧问筠松了松嘴,把表情调得柔和了,侧过头望着平安:“平安,你想多了,我真的没有不高兴。”
平安沮丧神色稍褪,略高兴了一些:“小小姐,这下平安就放心了,当然,如果小小姐能展开笑颜,平安真认为小小姐很高兴了。”
为了结束这种谈话,更为了使平安忘记刚刚水底的一幕,使他不至于一不小心地在萧南逸的面前露了口风,萧问筠忙展了一个和煦如春风拂面一般的笑脸:“平安,你看看你,小小年纪,怎么就如此多疑呢?”
平安这才高兴了起来,拍了自己的脑袋一下:“哎,小小姐我们还站在水里呢,来,快点儿上去!”
还没等萧问筠反映过来,就感觉自己被平安一拎就来到了岸上了,萧问筠看了看自己的身上,从上至下的滴着水,又转眼望了一下平安,他穿得没自自己里三层外三层的,所以,他身上的几块肌肉都很明显地浮现出来了虽然很有看头,但萧问筠还是转过了脸,吞吞吐吐地道:“平安,我们找个地方生了火,把衣服弄干了再回去!”
平安点了点头:“是啊,如果我们穿着湿衣服,这么的熬着,很容易得风湿病的平安身体好,不怕,可小小姐就不同了……”他开始担忧起来,“现在看不出来,但年纪大了之后,便会浑身酸痛,一到下雪天就很痛,如果平安不在小小姐身边,小小姐可怎么办呢?连痛的时侯都没有人问?”
萧问筠很无语:“平安,你可真会联想,不过湿件衣服而已,就想到了如此长远的以后了。”
平安严肃地道:“小小姐,平安最近学了一个成语叫未雨筹谋,这就叫未雨筹谋!”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萧问筠拉到太阳底下站着,道:“小小姐,你先在太阳底下烤烤,等平安四处去捡些树枝来升了火,再让您整个的烤一下。”
萧问筠心想,这听起来越发地象烤猪了。
可她却不发一言,依着平安所说,站在了太阳底下,当真感觉到了那丝丝缕缕的阳光穿透衣裳而来,驱除了身上的寒意。
她看着平安在花丛树林中忙着,飞跃奔跑,如勤劳的蜜蜂,隔不了一会儿,便生起了好大一堆火,他如玉一般的脸却被烟灰染成了东一块西一块黑乎乎的颜色,在火光的映照之下却透出莹玉一般的色彩来。
那样的融融火光,使他的身影仿佛也被镀上了层金黄,又如那永远都发着亮光的太阳,你望着它的时侯,无论你忽视还是不忽视,它总挂在空中,默默地发着光热。
“小小姐,平安生好火了。”
萧问筠忽觉自己的手被一双暖暖的手包裹,被他拉到了火堆旁,身上顿时温暖起来,那热力一下子驱散了所有的水汽寒意,使得萧问筠身上顿时温暖起来。
“平安,你还会生火,我都不知道呢!”萧问筠竭力地把视线从他的身上转移了下来,心想他如果不开口说话,倒真有些让老爹不放心……这忙碌做事的严肃模样,清俊优雅,从容不迫,哪有半分儿心智未开的样子?
可惜他一开口,就把形象给打破了:“小小姐,我饿了……你看火这么大,要不咱们烤点儿蜂蛹吃吧?”
边问边拿出舌头来,舔了舔嘴角。
萧问筠听他这么一问,便也感觉到了腹中咕咕叫了起来,不由自主地往怀里摸了去,心想早晨起来的时侯,记得带了袋糠珠子在身上。
她忽地忆起一事,惨然大叫一声:“坏了坏了!”
那只纸袋子,那只装有皇后解药的纸袋子,她带在身上了!
原本想着今日便进宫去,悄悄儿地把这纸袋子给了皇后,让她请御医详察之后再确定是否能解她身上的毒的,可没曾想,一听了萧南逸从宫里面带来了消息,便大失了方寸,又被平安拉来了这里,再跌进池塘,如此一来,把那件事全给忘了。
她急忙掏了出那杏色袋子,倒出里面的药丸,不由舒了一口气,心想幸好,这药丸虽是全打湿了,形状却聚而不散,也没有怎么化开,在火上烤一下应该就没问题了。
她一边想着,一边便装将装了药丸的袋子凑往火堆旁,却听平安惊道:“小小姐,你那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滴下来的水能点得燃呢?是火石么?”
萧问筠吃了一惊,这才往地下看,她看得清楚,正如平安所说,从袋子的边角下滴下来的水,虽没有与火接近,却燃烧了起来。
她猛然缩回了手,暗自庆幸,看来这药丸当中真的添了极为易燃的药物,如果不是平安提醒,这药丸包括她的手,很可能都会被这药丸给烧了。
她神色复杂地望着平安,心想这人倒真是不同一般的好福气,而且能带给人好的福气……
“平安,你真是一个有福运的人。”她轻声道。
平安却不明白,只抬头望了她一眼:“小小姐,平安不知道什么叫福运,但如果平安能一直呆在小小姐身边,保护小小姐平安,那才叫福运。”
萧问筠只觉他眼色澄明,不含一丝儿的杂质,仿佛自己手腕上戴着的玉镯子,那么的通透,使你能瞧得清他的内心,定也是这么想的。
萧问筠自然知道他的心始终如一,眼前不由浮现了前世那一场大雪,自己跪在雪地之上,不远处,就是被大雪覆盖的平安,他依旧一袭青衫,面容始终如一,半开半闭的眼眸不死心地望着自己这边,她知道,他眼里边装着的只有遗憾:小小姐,我不能保您平安了。
萧问筠眼睛有些酸涩:与那个人相比,她到底遇上了一个言行始终如一的。
“小小姐,你不相信平安么?”平安疑惑地道。
萧问筠含笑道:“不,我相信平安,一直相信的,只有平安。”
“这就好了……”平安将手里的材加上火堆,“小小姐,你那纸袋子只怕不能直接烤呢,这样吧,小小姐,你交给平安,平安的手大,用手捂着,离火略远一些,就能烤干了。”
萧问筠点了点头,将手里的纸袋子递给平安,他真的拿手捂着了,小心地从手指间露出些缝隙来,使热力透过纸袋子进去,一会儿功夫,他的手掌便冒出层层水汽,药香的味道也随之透出纸袋子。
萧问筠见并无异样产生,这才舒了一口气,心想幸好这纸袋子里的药丸有惊无险,如果不然,这一次不但将平妃母子拉入了险境之中,皇后的病又丝豪没有起色,这一次的行动便全都失败了!
“小姐,您又皱眉了。”
萧问筠还没来得及反映,便感觉他的大拇指轻轻地抚上了她的眉心,如蜻蜒点水,风拂柳叶……萧问筠甚至还闻到了他指端带着的微微香气。
“小小姐,别皱眉,一切都会好的,小小姐身上的衣服会干的,平安欠小小姐的那一堵,也会还上的……”平安十分地乐观。
萧问筠哭笑不得:“平安,你能不能别提那‘一堵’了?”
平安认真地道:“小小姐,平安不愿意欠人人情,尤其是小小姐的……你不愿意我提这个,那我该怎么说呢?要不就这么说,平安欠小小姐的嘴对嘴?”
萧问筠默然半晌:“那还是‘一堵’好听些……只不过平安,这个是咱们两个人的秘密,咱们回府之后,你跟任何人都不要说起!”
平安两眼发出光来:“真的?平安和小小姐也有秘密了?太好了……”他跳起来,在空地上翻了两个半空翻,又一个空翻来到萧问筠的身边,极严肃地道,“小小姐放心,谁我都不会告诉的,平安的嘴可紧了!”
萧问筠认真地道:“尤其是老爷那儿,知道么?”
平安重重地点了点头:“对,尤其是老爷那儿!就如同他窗子底下的蜂窝又大了不少这件事一样,我绝对的不会和他说!”


【第八十四章】 心动不心动由不得你

  萧问筠在心底很做了一番挣扎,心想为了看一看自家老爹那十分之威武的大战蜜蜂的身姿,而不把这件危险小事相告,是不是错的呢?
  两人又忙乱了了阵,烘干了身上的衣服,这才回到了府里,一回自己的那院子,冷卉正急得团团而转,一见她进门,先绕着她转了一圈,见她无恙,这才松了一口气:“小姐,你们去了哪里?奴婢都快急死了。”
  萧问筠也紧张起来:“爹爹有来么?”
  冷卉道:“还好老爷一大早就上朝去了,平安带走小姐的时侯也只有奴婢一个人在,要不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又道,“小姐,长秋宫的人来了,领了皇后的懿旨,在后堂候着呢,等了好半天了,奴婢一直跟他们说小姐在梳洗,眼看着混不下去了。”
  萧问筠听了舒了一口气,眼看天色不早了,想着早传了消息入宫,请求见皇后,可不能被这事耽误了,于是换了衣服进宫晋见皇后不表。
  景德殿内,李景誉已然大好了,刘贵妃把一碗人参汤递到了李景誉的手里,道:“誉儿,你稍放宽心些,东华宫的那位已经倒了,老四也被禁足,皇上对他起的一些儿好感随着这件事,想必都没有了……”
  李景誉拿起参汤喝了一口,却只感嘴舌无味,又将那参汤放下了:“母妃,他们那里原本在宫里面就是可有可无的角色,倒了又有什么用?”
  刘贵妃愕然道:“誉儿,你不是说他渐渐地长大,你父皇对他目渐看重么?”
  李景誉冷冷地道:“看重是一回事,能不能得以上位,又是另一回事!他的母妃出生低微,又没什么手段,日后最大的成就,也不过是个太平王爷,长秋宫里面的,才是我们真正的对手!”
  刘贵妃安慰道:“誉儿,你放心,她的日子不多了,再怎么折腾,也不过是那秋后的蚱蜢,蹦哒不了几天了,你这次身体亏损过大,得好好儿的保养才行。”
  李景誉冷冷地笑了两声,又将那参汤端了过来,用汤勺子舀了慢慢地饮着:“母妃,这些日子,您可得多去长秋宫那里走动走动,多拿些东西过去,我可不想又再生枝节。”
  刘贵妃笑道:“誉儿,你放心,这不,那萧府的长女昨儿个又来了,所以今儿个早上我便去了长秋宫请安,看起来皇后气色好了不少,那萧府长女很得皇后的心呢!”
  李景誉脑中现出了萧问筠如玉般的面容,几次三番地见到她,她眼里都有掩饰不住的对自己的轻淡,心里不由生起异样之感,皱眉道:“听闻她那去世的亲娘和皇后以前交情很好,连带着这萧府的长女都入了皇后的眼,皇后不是想着与萧府联姻吧?如果这样,萧侯爷对立储原本是不偏不倚的,这可就往老二那里偏了。”
  刘贵妃道:“誉儿,我们皇家娶妻,娶的无非是母族的权势和财力,你当初何不……”
  李景誉想起萧问筠那蔑视的表情,那双眼眸仿佛能洞悉一切,心底不由升起了几分狼狈之感,不耐烦地遗:“这天下的候府,又不止她萧家一家!”
  心底却不由自主地想,如果当初自己没有弄错对象,没有把那庶女当成嫡女,那么她是不是不会用那样的目光来看自己?
  不……李景誉陡然一惊,为何他竟是不知不觉地产生了这样的想法?竟然会在意一个女人对自己的看法?
  他狠狠地把那念头甩出脑中:登上这至尊至贵的位置,才是他最终的目标!其它的什么,都不能被他放在心底!
  刘贵妃见他神色变幻,知道他的心思已然动了,便劝道:“誉儿,你只要多花些心思,又有谁不会上手?那吉家的顾然好,但这萧家的也不能让好落进了老二的手里,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担心她的闺誉不好,但她脾气再不好,有萧侯爷撑着,萧侯爷当她如珠如宝,那便对我们有利,最多娶了她之后,日后再冷着她,只要她落进了我们的手里,以后还不是任我们捏扁搓圆的份?”
  李景誉想起萧问筠那似笑非笑的讥讽眼神,不由心里如猫抓一样的难受:“母妃,只怕这萧家的长女并非那么容易拿捏的主,母妃,此事你就别再提了。”
  刘贵妃头一次见到他对一名女子露出这等神色来,又开始担心了:“誉儿,她虽是萧侯爷的掌上明珠,可你也别放下太多的心思!要知道这皇宫之内,所谓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之类的话那都是骗人的,只有权势和那至高之位,才是我们的保障。”
  李景誉忽地有一种被人看穿了心思的恼恨,背过身去,不看刘贵妃,只道:“母妃,儿臣怎么会不明白?你多虑了。”
  刘贵妃却暗暗心惊,心想这是怎么了,誉儿往日里对谁都是不动生色,偏偏一提那位萧家长女他的神色就大变?莫非他真的动了真心了?
  她又不敢再多问,只得道:“誉儿,你放心,长秋宫那里我会多多地走动的,你父皇那里我也会寻隙多走动,绝不能让他人钻了空隙去!”
  李景誉点了点头,把那参汤端起,却见那淡黄色的参汤上浮现出了萧问筠那似笑非笑的脸,似在嘲笑着他的所有,看穿了他的心思……不由当地一声把那参汤放在了案几上,参汤的水溅出,烫得他的手生疼生疼。
  不,不能再想了!
  母妃从小就告诉自己,这皇宫之中,除了权势,其它一切都是假的!
  可他却不期然地想,如果她的眼神望着自己的时侯,不是那种讥讽和嘲笑……
***
  从皇宫回来之后,萧问筠一连几日都没有出过府,而皇宫里面也平静了下来,萧南逸那里再也没有听到过其它的消息了,这一日见风和日丽,吉馨竺发了贴子来邀请她去参加闺中戏,她便想着吉馨竺和李景誉一向有来往,说不定能从她那里打听些消息来,看看这李景誉对所有的事情到底了解多少?
  自平妃事件之后,无论在前世还是这一世,她都感觉到自己对李景誉了解太少,前一世,她被他身上的光环所吸引,全心全意地相信他,而这一世,她却对他太过小看了,以为手里掌握了他所有行动动向,便能赢得一切,却哪里知道,就凭前世她对他的了解,也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
  于是,她收到吉馨竺的请贴之后,再三的考虑,还是坐上了马车,往吉府而去。
  来到吉府的朱红大门前,有婢女便急急地迎了上来,恭声道:“我家小姐已等侯多时了,请萧大小姐随我进去。”
  萧问筠见了那婢女热情的笑脸,可以想象吉馨竺对自己是无比的盼望,心想什么时侯自己在吉家这么受欢迎了?
  她心中存疑,装着欣赏两边的景色慢吞吞地走,见远处有一株颜色翠绿的花儿,连同着那花朵都是深翠之色,便不理那婢女脸色焦急,拐了个弯儿,往那花儿去了,对冷卉道:“你瞧瞧这花,萧府可没有,只有吉府有,你记下来这花儿的样子,转头叫吉妹妹送我两棵。”
  冷卉忙点头应了。
  那婢女心底急得不得了,可又不敢催促,只得笑道:“姑娘想要,我家姑娘求之不得呢,一两棵哪里够,就算把这园子里的全都送给姑娘,我家姑娘也是愿意的。”
  萧问筠明白她的意思:你别再在这儿挑三捡四浪费时间了,不过几根破花草么,只要你不浪费时间,我家姑娘全送你都成。
  既然明白了她的意思,这时间看来浪费得对了,于是萧问筠走得更慢了。
  她指点花草,品评花草的功用,效能,在中医药上的奇效:“你看看那株,冷卉,那是株十样锦,也叫箭兰,别看它长相优美,但这种箭兰可是有毒的,稍微有些花汁涂在了手上,也会让手生了红斑。”
  冷卉很是机灵,知道小主人这么做定有她的道理,于是详细地问了起来:“小姐,那什么颜色的没有毒呢?”
  萧问筠便滔滔不绝了,从箭兰的十几种颜色谈起,再谈到了它无数种的花型,但谈到它的养植以及生长的环境。
  这一番滔滔不绝的废话下来,太阳便不知不觉地斜了少许,那草草上原本还挂着水珠的,眼看也被晒干了,连那碧绿的叶儿都有了些焉黄的模样。
  那婢女跟着萧问筠主仆在花园里团团转,额头被太阳晒出了层油汗,手里的绢子被捏成了一团,等到两人的谈话好不容易有了空隙,这才小心地道:“姑娘,我家姑娘为了姑娘的到来,特地亲手煮了莲子汤候着,等姑娘一进门,便盛上了,要不咱们快些过去?”
  萧问筠见她紧张的模样,更肯定了心底的想法了,今日来这吉府,定是被人算计了,这算计她的人,可以肯定,和前世一样,又是李景誉。


【第八十五章】 让你湿身,可怪不得我

萧问筠斜着眼望了那婢女一眼,果见她神情有些瑟瑟,心想这斜眼儿可真是一个极好的武器,就象在皇宫书阁的那一回,自己一见到李景乾的斜眼儿,就忍不住要剥削他一番了。
“急什么?我最近心火燥,喜欢吃凉的东西,放凉了的更好。”萧问筠连这个话都是放缓了语气来说的,等她说完,那婢女感觉树叶投下的日影都移动了几分。
接下来,萧问筠为了让那莲子汤放凉,又拐了个弯儿来到了锦鲤池边,对着那一池的锦鲤指点评论,赞赏不已:“冷卉,你瞧见没有,吉妹妹这里居然有松叶黄金呢。”
冷卉奇道:“小姐,您可真是见多识广,松叶黄金是什么?是松叶制成的黄金?”
萧问筠瞪了她一眼:“你家小姐正指着锦鲤,你却满脑子的黄金?”
冷卉惭愧:“小姐,奴婢愚钝,原来指的是这锦鲤的品种啊!”
如此,两主仆又有了话题,萧问筠如数家珍一般地把池子里的每一条锦鲤都品评了一番,这一条头部、鳍均发出红色光泽,躯体是红褐色的松叶黄金,那一条头部及背顶应以白金为基台发出光辉,胸鳍如银扇一般发光而且覆轮昏光泽银松叶是银松叶,那浑身火红的是绯鲤……池子里的锦鲤有上百条之多,如此一番耽搁下来,眼看那日头又偏斜了不少。
那女婢额头上了油汗又冒出了不少,实在忍无可忍,笑道:“姑娘,我家姑娘好不容易盼得了姑娘前来,就别让她久等了。”
萧问筠笑吟吟地道:“好……”
她刚松了一口气,萧问筠慢吞吞地道:“哎,说了这么久,嘴有些渴了,肚子也有些饥饿要不你帮我拿些吃食过来,端到那边的亭子里,让我们休息休息再走?”
那女婢气破了肚皮,心想你怎么就这么的娇弱了?难道你的肚皮是漏水的?这才用早膳多长时间你就饿了?
这是客人么?这简直比吉府最难侍侯的老主人还难侍侯啊!
她想起自家姑娘的吩咐,只得忍气吞声道:“姑娘,我家姑娘备了不少好东西候着呢,姑娘既然饿了,不如咱们走快几步,过了这个花园,就到我家姑娘的院子了您瞧瞧,这离得也不远。”
萧问筠转着手上了一朵花儿,把手背上那浅浅的疤痕给那女手看,脸色忧郁:“哎,我的脚实在疲累得紧……你瞧瞧,我这疤痕,是许多年前我娘叫我拿剪子剪花样时不小心伤的,这都过去多少年了这疤痕还在……”
那女婢茫然无措:“姑娘,您这疤痕连看都看不清楚了,而且伤在手上这和脚疲累有什么关系?”
萧问筠神色淡淡的:“那我倒问你,你家姑娘的院子近不近,和我要停下来在亭子里休息休息又有什么关系?”
那女婢浑身冒出了层冷汗,这才明白这萧家的只怕早已查觉了自己家姑娘的安排了,只得垂了头去端了茶点上来,这才急急地退下,到吉馨竺的院子里递消息。
等那女婢走后,冷卉道:“小姐,要不要奴婢悄悄儿地招了平安暗处盯着?”
萧问筠笑了笑:“虽是在吉府,到底也是侯门她又能做出什么来?不用担心,我们且在这里等着,看她会玩出什么花样来!”
冷卉点了点头:“不错,咱们不进她那院子,她便会没了办法!”
两人正说着闲话,却听有人接话道:“我那三哥想要做到的事没有一件不成功的,你虽然机警,但到底迟了。”
萧问筠一下子站了起来,往发声处望了去,却见花丛拂开,李景乾出现在了两人的面前。
他面容和原来相比,憔悴了不少,原本圆圆的脸变成了尖尖的,那一双眼显得更大了,而他的声音却从原本的鸭公般的嗓门变得低沉。
他穿了一件民平常穿的常服,衣摆上沾了许多的泥土,显然在吉府的暗处已然等候多时了。
冷卉忠心为主,闪身拦在了萧问筠的前边,警惕地望着他:“你想干什么?”
李景乾苦笑了一声:“我能干什么?”
萧问筠忙拍了拍冷卉,示意她稍安勿燥,对李景乾道:“你这是偷偷走出来的?”
李景乾点了点头,目光却转到了亭子里的糕点上,萧问筠心里暗暗吃惊,心想他也是皇子,一旦风吹草动,竟是落得如此的田地么?
她知道这小鬼极要脸面,也不说破,只道:“四殿下既是来吉府堵我,自然有事相求,不如咱们进了亭子再请四殿下详细道来?”又吩咐冷卉,“你去亭子外看着,别让其它的走近。”
冷卉点头应了,自去望风。
李景乾进了亭子,视线努力地不往那糕点上望……可萧问筠却看得清楚,他很明显地咽了好几次口水。
萧问筠顺手拿起糕点放进嘴里,对李景乾笑道:“四殿下,民女却是有些饿了,想吃些东西再说,四殿下不如也陪我吃点?”
李景乾眼里露出了感激之色,这才从盘子里拿了糕点来吃,却依旧保持着他皇家自小养成的端庄优雅,极为斯文的吃着,萧问筠见了他这个模样,不由自主地替他饿……
“四殿下,我可是饿得慌了,如果在你面前失了礼,你可别笑话。”萧问筠把一整块糕点整个儿的塞进了嘴里,狼吞虎咽。
李景乾在萧问筠的带动之下,这才吃得略快了一些,将半块糕点全塞进嘴里,到了最后,不用萧问筠的带动,他也越吃越快,不知不觉间,把整个盘子的糕点都塞进了肚子里,还很不优雅地打了一个饱嗝,这才羞答答地极为腼腆地朝萧问筠望了过来……却见萧问筠嘴角沾了糕点,左手拿了一块,右手拿了一块,她那个样子可比李景乾不优雅多了。
简直象个猴子!
李景乾心想。
所以,李景乾忽然间便觉心底舒畅之极,不由哈哈笑了两声,待到省起这是母妃出事之后他第一次笑,还是在萧问筠的面前,不由神色黯然。
萧问筠抹了抹嘴角,把那糕点的碎屑擦掉,这才道:“四殿下,你这样子打扮来找民女,民女不甚荣幸……”她神色有些忧郁,“可咱们这个样子相见是不合礼仪的。”
李景乾一见她那样子,就知道她又摆出了桃花庵初见面时的那‘一痴’,不由道:“萧姐姐,你就别装了,你以为小王还会上当么?”
萧问筠眨了眨眼:“四殿下说什么?民女怎么不明白呢?”
李景乾吃饱喝足之后,终于有了几分鲜活:“萧姐姐心思玲珑剔透,又怎么会是你平日里表现出来的模样,小王这也是最近才想明白的,所以小王才冒了大险出来找萧姐姐,萧姐姐收了秦慕唐的产业,又联同他那个叔父骗了我那三哥不少银子,你叫我怎么相信萧姐姐平日里的样子?”
萧问筠沉默下来,心想这小鬼果然不简单,竟是把自己的一举一动查了个清清楚楚。
李景乾道:“可萧姐姐的行动也引起了我那三哥的怀疑,尽管他还不象我这样清楚明白,但已让他有了将萧姐姐收入府内的动作,萧姐姐,你那套装痴作傻的行为看来不怎么有效啊!”
萧问筠暗暗心惊,知道李景乾挑明一切,就是为了和自己组成城下之盟,又听他言语之中提及李景誉,更肯定了吉馨竺今日邀了自己前来,早有了目地,看来她竟想着和自己姐妹相称么?萧问筠不由在心底暗暗冷笑。
李景乾察颜观色,道:“萧姐姐怕是猜了出来了吧?我可从来没想到三哥对您如此花过心思,对任何女子,他都没想过要照成既定事实的!如果你今日如了他的意,想必那个正妃的名份是跑不了的,怎么萧姐姐反而一点儿都不稀罕?”
萧问筠心想你哪里知道,他早就下过一次这样的心思了!而且那一次让他得了手!
这次唯一不同的是,他要倚靠着吉馨竺帮忙,才能达到他上一世的目地。
萧问筠并不知道他和吉馨竺布下了怎么样的局……她转眼往李景乾望过去,那么,他知道么?
在这等的情况之下,他依然能来去自如,这个小鬼倒真是让人不可小瞧。
她试探着道:“四殿下对三殿下了如指掌,到底兄弟情深。”
李景乾扯着嘴角笑了:“萧姐姐这话说得好,如果不了如指掌,只怕我便落得和母妃一样的下场了。”
这便是很明显的声讨了。
萧问筠想起他落得这样的下场大部分是自己的原因,不由心底有些愧疚:“这些日子,你过得可好?”
李景乾怔了怔,这是出事之后首次有人问他这个问题,宫里面的人也有从小便侍侯在他身边的,对他忠心的,可大难来临之后,担心的却是他的前程,说的不过是让他多找寻机会,重讨父皇的欢心,而那不忠心的,自是转换了另一幅面孔,重投了新枝儿,至于身边的兄弟,二皇兄侍他是一如既往的好,可也没有问过他过得好不好,皇后见他母子落难,只是安慰他,说定会查明真相。


【第八十六章】 看了也是白看的良好姿态

  只有她,问了这句话,他过得好不好?
  他抬起眼眸,望着这位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少女,阳光从亭子的镂空雕花窗子映了进来,印在她的脸上,将她脸上的绒毛都照得一清二楚,她耳边戴着润泽之极的翡翠耳环,那绿莹莹的光使得莹白的耳垂如上好的和田白玉一般,花形的嘴唇如染了晨露……李景乾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忙将视线转开,心道女人,我又不是没有见过。
  可不自觉地,他又抬头望了她那花瓣形的嘴唇一眼,竟有了种想去摸摸,想看一看它似不似如花雷般的柔软。
  可那唇形张开微启,那样的润泽柔美,她身上淡淡的幽香似有热力袭来,使他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口水。
  萧问筠有些莫名其妙,看着李景乾垂下了头,脸色渐渐变红,不由道:“四殿下,你不舒服么?”
  李景乾一下子跳了起来,跑到亭子边上离她最远的地方站着:“没有,你还是想想怎么对付三哥吧,他既是在这吉府都布置好了,可没见你来,定是不会干休的。”
  萧绸筠道:“四殿下真奇怪,你半道上拦着我,难道就没有话说?”
  李景乾感觉她两道视线扫到了自己身上,扫到哪儿哪儿便如着了火一般,且使他心底升起了些想法,要紧紧地抱住了她清凉的身躯,才能稍微使那燥热略褪一些。
  他垂头道:“还是等你从这吉府出去之后,再详谈吧。”
  萧问筠奇怪地望着这忽然间变得扭捏害羞的小鬼:“你还有时间在宫外停留这么久?”
  李景乾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以前在她面前被看了个彻底的时侯,那也是从容自在的,摆着你看了也是白看的良好姿态,今儿个却是急么的了,被她目光一扫,就想暴怒,就心惊肉跳就想上前揽住她,遮了她的眼,不让她看?
  萧问筠更奇怪了,站起身来朝李景乾走了过去,担心起来:“四殿下,你是不是真的病了?要不然和我回萧府,先在萧府里住上几日?”
  李景乾却又往亭子角落里缩着避开,道:“你别过来,我没病!”
  萧问筠更认定他可能生病了,见他衣衫污渍处处靴子上染了黄泥,更联想到他刚刚不自觉地狼吞虎咽,心里升起了保护小弟弟的柔情,又走得离他近了几步:“四殿下,如果你没有地方去,就先去萧府,再慢慢从长计异?”
  李景乾感觉到了她的衣衫不经意地滑过自己的肌肤,那样滑软的触感使他的皮肤如着了火一般他一下子转过身来,却面对面地看清了萧问筠那如玉般洁白的面容,花瓣一般的嘴唇仿佛在邀请着他品尝……
  萧问筠被他的忽然转身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却绊在了椅凳子上,就往后倒了去,却感觉那如铁柱一般的手臂揽住了自己的腰,待得省起,面前便多了一幅涨得通红的脸,如那刚刚滴好的红酥,净白之中掺了少许的艳红,竟是俊美得如玉雕的人儿一般。
  萧问筠被他拉起身来,刚想说话他却如手上沾上了什么不洁之物般地缩回了手,更是一个滑步,离她更远了,他这样的作为让萧问筠很气恼,心想这皇室的几位皇子除了李景辰正常一点儿之外,其它的都有洁癖,想来这一位也不例外,便没往前走了,气道:“四殿下,民女这是一片好心!你放心,民女对你不会有什么非分之想的!”
  李景乾听了这话,却是浑身一震,心底升起几分酸意,不自觉地接口:“为什么?”
  萧问筠一怔:“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不会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李景乾转过身来,极为认真的道。
  萧问筠愕然了,在心中百转千回地思虑了良久才道:“四殿下,你问民女这个问题好象不太合适。”
  李景乾却是不得到答案誓不罢休:“可本王就是想知道为什么?”
  萧问筠又思虑良久,心里头有了一些想法,这李景乾大变之下,脑子里的神经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吧?她一有了这想法,再朝李景乾望过去,便更为确定了自己的想法,看来是发烧伤寒引发的后果啊,瞧他那张小脸红得……
  当然,这样的病人,是不能刺激的。
  所以,萧问筠非常之婉转,柔和地咳了一声才道:“为什么不能对你有非分之想?这个问题,其实很好解答的……但为什么这么好解答的问题我一时半会儿解答不出来呢?是因为这里风吹得太紧了,我以后再回答你好么?”
  李景乾比较执着:“不,我要你现在就告诉我。”
  他的这种执着,再上脸上的忽红忽白,使得萧问筠望闻问切更准确了一些:可怜的娃啊,小小年纪,经了这样的大难,从高处跌到了低处,定是被那些宫婢们狗眼看人低了,所以冷了没有被盖,饿了没有饭吃,以至于伤寒了,没有得到御医的仔细诊断,因而一不小心地,脑子出了毛病了,也不知这个病以后能不能痊愈?
  她越看越肯定了自己的想法,越看越觉得她的万般猜测,百般诊断定是真的,心里的同情陡然遽升……小小年纪脑袋就出了毛病,却又长得这么好看,多么地象咱家的平安啊!
  如是,她的语气更加地婉转柔和了:“四殿下,您先别着急,其实这也不是个什么大不了的问题,现如今最大的问题是给四殿下找个藏身之处,吃顿饱饭再说。”
  李景乾一怔,见了她那表情,脸涨得更红了:“你想什么呢,我不过想你告诉我……”
  萧问筠觉得自己的语气温和得如春日里最柔和的那阵春风,定会把他病了的脑袋抚慰:“四殿下,民女明白的,可四殿下要知道,人的一生,哪里会不经历些风雨?您的……”她想了一想,还是别直接说病的好,以免刺激他更病了,“您的不幸只不过是暂时的,只要好好的将养着,一定会……”
  李景乾越发不明白她在想什么了,但感觉她的语气如春风吹过琴弦,轻轻地拨弄着自己的心房,于是跟着也语气柔和起来,想起和她初相见时她提出的要求,不由心底一阵发热:“萧姐姐,你上次说过的,我有考虑过的,只不过现如今母妃蒙难,我还来不及和父皇提起。”
  萧问筠哪里想到他的思绪跑去了提亲那回事那里,心想他说的这是什么事?到底是什么事?这个哑谜怎么这么难猜呢?
  果然,脑袋有问题的人想的事情是千变万化的。
  这样病着了的脑袋可不能再用言语刺激了,于是点头道:“不打紧,你记在心底就好!”
  李景乾脸更红了,眼睛现出激动万分的神色来,朝萧问筠望了一眼,一迭声地道:“我记得,我记得,一定记得!”
  萧问筠眨着眼看着他,心想是不是太阳晒在了他的脑袋上,使他脑袋更为发热,以至于病得更厉害了呢?
  一想及此,她心底就有了莫名的感伤,以及略有些愧疚,感伤加上愧疚,便使她额头略有了些汗。
  所以,她从衣袖袋子里掏出了块手帕出来,拿手帕给自己擦擦汗。
  哪知道那手帕一拉出来,只闻得有风袭近,她还来不及反映,那手帕便到了李景乾的手上了……
  只听得他欢天喜地地道:“这是给我的吗?你亲手绣的吗?真好看,上面绣有翠竹,你的绣工可真好。”
  他欢喜的模样让萧问筠解释有些困难,心想这手帕当然不是我绣的,我绣的手帕能给你么?这是我们家冷卉绣的,她绣了好几百条呢,为的就是可以让我随时随地地换,比如说擦鼻涕有一条,擦胭脂有一条,如此等等。
  你很幸运,拿的这条不是擦鼻涕的。
  但萧问筠看他那么喜欢的样子,便想,也许他喜欢这手帕呢?如果他喜欢这手帕喜欢得不得了了,我再说不是给他的,会不会使他幼小的心灵再受打击,以至于那病更加的重,到了未了,以至于成了皇室第一个疯子这样的惨状来?
  所以,她就没有说,含糊地应了。
  听了这话,李景乾垂了眼望了萧问筠一下,又扭捏地转过身去,将那手帕很小心地折了起来,放进了袖子里。
  他的这番作为让萧问筠见了,实在有说不出的别扭,心想他现在的样子,怎么有些象大姑娘头次上花轿?恩,看来这病的确不轻啊……让他去萧府吃顿饱饭还是必要的,又想皇帝也是的,平妃的犯了罪,怎么能连坐到她的儿子呢?她的儿子不就是皇帝老人家您的儿子么?
  连顿饱饭都不给吃!
  看来她还是低估了宫中斗争的严酷程度啊。
  想起这一切还都是经她的手造成了,她心中的愧疚不由如滔滔江水一般蜂涌而至。
  于是她再次邀请:“四殿下,不如您和我暂去萧府……”


【第八十七章】 含羞带怯让人难懂

李景乾看了萧问筠一眼,垂了眼眸,再看了她一眼,然后蛹垂眼眸,再看了她一眼……萧问筠被他这‘含羞带怯’的三眼弄得莫名其妙.
便听得他低声问:“你真要我去?”
她更莫名其妙了,心想萧府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自家老爹又没再养什么恶犬,你用得着这么的害怕加怯意尽露么,于是亲切而肯定地道:“当然,你去了……”
她想说,你去了,也能吃餐饱饭……
可那半句话被李景乾打断了:“好,我去,我去,既便不合礼制……”
萧问筠更加一头雾水了,心想这小鬼的确病得不轻,那表情转变得比夏日里的天气还快,前一刻还乌云滚滚,这一刻就晴空万里了?
什么叫不合礼制?我又不是叫你和我私奔?
萧问筠在心底摇了摇头,决定不再费神去思考李景乾那病了的脑袋想出的乱七八糟的事,心想把他邀到了萧府,再让老爹进宫一趟,十分之婉转地向皇帝上个奏折,告诉皇帝老儿虎毒尚且不吃子的道理,那么这李景乾的处境恐怕也会好一些,在自己想办法扳倒刘贵妃母子之前,以不至于被逼得下场凄惨,乃至于疯了……
听闻冷宫里许多被废了的妃子就是这样疯了的,虽说还没有皇子疯了的前例,但咱们也要防范于未然不是?
萧问筠一想及此,只觉自己身上的重担陡然之间沉重了许多,望着李景乾的表情更加地亲切柔和了。
李景乾哪里知道她千回百转地转了如许之多的念头,见她对自己望着,眼眸里发出柔光,颇有些诗书里描写的脉脉含情之意,又摸到她刚刚给他的定情帕子,不由得身上一阵暖洋洋的,如此被她望着仿佛此次出宫所受的种种苦处都不在了话下了。
他往全身上下摸了摸,很遗憾地道:“萧姐姐,我没有东西送给你。”
萧问筠心想,我要你送什么东西?我没问你要东西啊?他的意思是要送些金银珠宝以表我这在他困境之时伸出援助之手的感谢么?皇宫里珍奇多这可不得不要啊……她在他身上打了个转,顿时熄了他送珍宝的可能:这小鬼偷跑出来的,衣服破烂,看来是偷了身民服,连饭都吃不饱,看来思虑不周,没带银两又怎么会有珍宝?
她的表情被李景乾看成了想要获得他贴身之物的切切,后因得不到而成为失望……李景乾忙道:“萧姐姐,你放心,我定会补偿你的。”
萧问筠心想,人还是不要太过贪心了,贪心命不久长啊,所以她大度地道:“不打紧,不打紧,……”但到底对皇宫的珍宝有些留恋于是又补了一句,“你记在心底就行了。”
李景乾又激动了,用烈血沸腾的眼眸将萧问筠望着:“一定的一定的……”
萧问筠心想看来他这报恩的心情比较迫切啊,这小鬼平日里非常的惹人讨厌,但关键时侯还是有些可爱的,还是具有一些基本美德的,比如说那感恩图报之心,就很是让人赞赏啊。
如此一想,她表情更为和悦了。
李景乾更觉得她脉脉含情,而且含的那是如深潭里最深的水一般的深情了。
两人正心怀鬼胎地你一眼望过去,我一眼望过来,却听见冷卉扬声道:“三殿下怎么在这儿遇上了您……”
萧问筠一皱眉头,和李景乾对望了一眼,心想他还是忍不住来了?
李景乾低声道:“不能让他看见我,我先避一避!”
萧问筠点了点头,李景乾便一弯身子,钻进了花树丛里。
冷卉还在和李景誉周旋:“三殿下你需要些什么,要不要奴婢替您取了来?”
李景誉和悦如琴鸣一般的声音传进了萧问筠的耳里:“咦,怎么在这里见到了你,你家小姐呢?”
冷卉低声道:“小姐来见吉家小姐,不想途中被吉府风景吸引,所以在这儿停驻观赏。”
李景誉一边说着,一边往亭子里走了来,边走边道:“就吉府而言,这里的风景算是不错的了。”
冷卉声音虽怯怯的,但语气却坚定:“三殿下,我家小姐在亭子里。”
她的意思是小姐在亭子里,你理当避开才行,但李景誉是什么人,岂会被她一个奴婢拦阻,只听得李景誉笑了:“本王正想会会她呢,本王听闻你家小姐也是琴艺高手……”
“就是,萧家姐姐这么久都不过来我那院子,我还以为她回去了呢。”这是吉馨竺的声音。
有了吉馨竺陪着,冷卉便没有理由再拦着了。
而萧问筠也没有理由避而不见!
眼见着吉馨竺和李景誉翩翩而来,萧问筠只得含笑迎了上去,拂了拂礼,歉然道:“吉妹妹,你这园子真的好,惹得我光顾着看风景,却不知时光忽尔而过。”
李景誉却一眼便望见了桌子上吃尽了的糕点……那可有好大两盘子,不由心中存疑:她一个人能吃得完么?
萧问筠小心地观察着李景誉的神色,见他将视线转到亭子里的糕点上,含笑道:“吉妹妹家的糕点也好吃呢,不知不觉地,就吃了两大盘,可撑死我了。”
吉馨竺为了使李景誉高兴,不得已接受了李景誉的要求,务必要使萧问筠也被李景誉收入襄中,所以,才特意按排了他们在自家的府里相会,她虽是有了皇室子弟三妻四妾的准备,但见了萧问筠,心底哪有不冒酸气的,见了李景誉对萧问筠百般关怀,更笑道:“是我不好,没想到萧姐姐胃口这么大,如若不然,就让下人们多准备些点心了。”又捂着嘴笑了两声,“姐姐日后如果出嫁,可千万别把婆家吃穷了。”
这是明打明的嘲笑萧问筠的胃口了,可让吉馨竺失望了,萧问筠一点儿恼怒的神色都没有,反而道:“吉妹妹,你怎么光站着说话呢,既是如此,你应该叫下人再端些点心来才是啊!你放心,我是客人,如果在吉府吃,也只吃这一餐,既使是再贵的点心,也吃不穷你的。”
吉馨竺心想这话怎么绕来绕去又绕到了我待客不周,守财加小气的份上?和这萧家的说话怎么就这么费力呢?一不小心就被她绕了进去了呢?
吉馨竺只得忍气吞声地叫了下人来,又端了碟锦食阁产的超贵点心过来,放在了亭子里的桌子上。
让她意外的是,萧问筠在吃了那么多东西之后,胃口依旧很好,只见她一口茶一块点心,转眼之间,那碟子里的点心就只剩下半碟了。
李景誉原本计划今日在吉馨竺的帮助下,使得萧问筠不得不应承嫁给他的……自昨天开始,他就找借口留在了吉府了,也喝得醒熏熏的,吉馨竺的院子和他的院子只有一墙之隔,只等萧问筠进了那院子,吉馨竺再找个借口离开,他醉熏熏地走错了地方……这一切便成了,到时侯萧问筠不想嫁也只得嫁了,可那计划只能在吉馨竺的院子里进行,所以,他一直便在隔壁院子里等着,可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明明听有人报消息说萧问筠已然进了吉府了,从吉府中门到吉馨竺的院子路程也不长,就算是蜗牛爬,也应该爬到了……所以,直等到他身上的酒味散得差不多了,那萧问筠都没来,到了未了,有侍婢来报,他才知道,原来萧问筠正在花园里留恋呢!
他这才知道,计划是好的,但实行起来其实有万般变化等着的,所以,他这才急匆匆地改变了计划,把身上的酒味儿去了,与吉馨竺一起朝花园而来,至于下面怎么办,只能见机而行了,总不能还实行以前的酒醉计划吧?
那个可只能暗地里进行,在光天化日的花园里,可是万万不成的。
他脑中现在唯一能想出来的计划,便是和萧问筠赏赏花,吟吟诗,在她面前充分地展露才学,说不定她一个感动之下,就对自己另眼相看,就再也不露出那等讥讽之意呢?
可惜的是,她虽是没有露出那等讥讽之意,可所有的心思全被那桌子上的糕点吸引了。
不行,得把她的视线从那糕点上往自己这边吸引!
李景誉心想。
于是,他笑问:“萧妹妹看中了什么花儿,看了这么长的时间也不舍得走!”
无论是什么花儿,我都能吟上一词半首的,要不然,我怎么能让父皇对我的词采赞赏不已呢?
李景誉自豪地想。
他含笑望着萧问筠,以最好的仪态和最饱满的情绪等待着。
只要等她吃完这块糕点,就会注意到我的提问了……
可他没有等到,因为萧问筠吃了这块糕点,再拿了一块在手,喝了一口水,把那一块吃了,又再拿了一块……
李景誉感觉自己饱满的情绪有些儿消了,忙又将情绪调得饱满,继续道:“萧妹妹吃的这款点心,也有个名字,叫花开满堂,你瞧瞧,和今儿个花园里的景色多么的相衬?”


【第八十八章】 让人不得不高声尖叫

萧问筠终于把那第三块点心塞进了嘴里,咕哝着嘴含糊不清地道:“真的?”
点心渣子随着这一声真的,从萧问筠的嘴里喷了出来少许,顺着那一喷,直接到了李景誉的面前,有一些沾在了李景誉的脸上,使得李景誉的脸色有些惨绿。
而且,她嘴角的点心渣子被李景誉看得一清二楚,随着面颊上那一鼓一鼓的食物包,上下的移动,让李景誉感觉在她的面前,要维持饱满的情绪,营造出诗般的意境,是多么的因难啊!
萧问筠随手拿起身边的茶水喝下了,那面颊上的食物包终于消失了……李景誉松了一口气,心想终于可以再次营造诗般的意境了……哪知萧问筠揉了揉鼻子,忽地打了一个老大的喷嚏。
因她刚刚才喝了水,嘴里的大部分点心虽然已落进了肚子里,但尚有一小部分在留在嘴里。
而李景誉为了让自己的面容以及视线能适如其份地落在萧问筠的眼里,所以,正坐在了她的对面。
可想而知,这一惊天动地的喷嚏造成了什么样的后果了。
只见李景誉光洁如玉般的脸颊如染了七彩颜色,从红橙到黄绿再到青紫不停地转换,当然,转换的同时,他脸上被口水加茶水浸染了的糕点未子如撒在饼点上的芝麻分布得十分的均匀。
吉馨竺稍微好一点,脸上只略挂了三两点糕点沫子,但也引来了她一声尖叫,手往脸上一抹,又是接二连三的尖叫。
她是吉府的大小姐,大小姐的声音对于吉府的下人来说,是熟悉得如同自己的鼾声一样的声音,所以,当这尖叫声声声而起,所有下人皆想:完了大小姐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了,是不是有贼人偷入吉府,欲把大小姐抢去做压寨夫人之类的?
所以,吉府的下人护主心切一起便紧张行动起来,从四面八方而来,有些手里还拿了顺手牵来的武器,棍棒啊扫把之类的,边跑边大声地道:“大小姐,您别怕,奴才们来救你了!”
这等情形终于让吉馨竺停止了尖叫眨着眼睛弄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尖叫起来了呢,不过是一个喷而已?又不是没有见其它人打过?
她终于开始后后悔了,也不知道会不会给三殿下心底留下不好的映象?
他心底的我,一向是个淑女的,名门闺秀的,可不能往泼女上转啊!
我可是和萧问筠不同的啊,虽然三殿下因为萧府的权势的关系不得不娶了萧问筠,但她相信三殿下最中意的人还是自己啊,可千万别被这一几声尖叫就影响了自己在三殿下心目中的形象啊。
她怯怯地往李景誉那边望了过去,却吓了一大跳李景誉的脸太惨了,这萧姐姐打的喷技巧性简直太高了,这叫什么打喷嚏啊,这比制饼时撒的芝麻还要均匀,还要密啊。
李景誉的头上,脸上,乃至于脖子上,全都披挂了一层有着可疑的灰白颜色粘粘稠稠的糕点沫子。
难怪一向沉稳,连泰山崩于眼前都不眨一下眼的三殿下会呆呆地坐着,一动都不动。
太可气了!
最主要的是三殿下太可怜了。
平日里既便是身上沾了些灰尘,他也会叫人拍打半天的。
吉馨竺是知道三殿下有轻微的洁癖的,所以,她一时间也怔了,心想是拿出帕子给他擦一下,还是不拿出帕子给他擦一下呢?
正想着罪魁祸首萧问筠开口了:“哎呀呀,这可怎么办才好,把你们俩人的脸弄脏了?怎么办啊怎么办?”
吉馨竺也想着怎么办……
却见萧问筠嘴里一边怎么办地念叨,一边操起了桌上了茶杯,拿起那小茶壶,倒了一杯水……
吉馨竺心想你弄出了大祸来,还有心情喝茶?
便见她以十分之抱歉的语气,用十分之抱歉的表情,拿了那茶杯子就往李景誉的脸上泼了去,道:“三殿下,也只能先拿茶水给您冲洗冲洗了,等隔下人们拿了洗漱的用具来,再给您仔细地洗洗?”
吉馨竺怔了,看着那茶水顺着李景誉的眼角眉梢往下滴水,因那水混着了黄色的糕点,所以,那水便变成了一条条黄色的小溪往脸下流着。
吉馨竺哆嗦着嘴唇,指着萧问筠:“你,你,你……”
在她这一哆嗦的时侯,手非常快的萧问筠又倒了一杯茶水了,顺手往吉馨竺脸上泼了去,抱歉地道:“咱们总得有个前后顺序,只能先顾着三殿下,再顾妹妹你了。”
吉馨竺被灌了满嘴的茶水,那指责便被封到了喉咙里了,她只觉得那茶水顺着脖子往衣衫里流着,眼前视线不清,又听萧问筠道:“哎呀,不太干净……”
她忙站起了身来……可不能让她再泼了:“你住手!”
萧问筠却是从袖子里拿了块帕子出来,轻轻地往她脸上擦了去:“吉妹妹,这么一冲,可干净多了。
正好此时,那些下人们拿了棍捧而来,见到如此情景,全都怔了,大家皆想,原来自己弄错了,大小姐没出什么事啊,大小姐是不是脸上脂粉涂得不太均匀,所以萧家的才帮她擦掉了重涂啊?但为什么她身上有水渍呢?而且三殿下身上也有?
吉府的下人带着满腹的疑惑散了。
萧问筠便扬声叫住了其中一位想要退下的奴婢:“喂,你留下来,对,叫的就是你,没见你家主子弄脏了衣服么,还不快些扶了你家主子回去?”
因吉馨竺吩咐过,让她们不得打扰,所以那奴婢还有些犹犹豫豫,磨磨蹭蹭地好不容易来到了:“萧家姑娘,我家姑娘衣服真湿了?”
萧绸筠点头道:“是啊,三殿下的也湿了……”
那奴婢是个死脑筋,不知死活地重复:“他们俩人都湿了啊?怎么湿的?”
萧问筠抬头望了亭子里的天花板半晌:“可能是天花板漏水,将他们浇湿了。”
那奴婢看了看外面大好的阳光,更不明白了,可一转眼见吉馨竺拿眼裉恨地瞪着,又不敢问,只得上前扶了吉馨竺去。
李景誉直至此时才彻底明白,在萧问筠面前没有半丝儿的机会了,就如以往一样,她仿佛看清了自己心底所思所想,将一切都洞悉于心,而且事先做了预防,他抬头望过去,只见阳光从亭子边的栏柱斜斜地照了进来,照在她的脸上,使她脸上如镀了层金光,可表情却得那么的冰冷,如那兵器上冒着的寒光,可他心底异样的感觉却更甚了,……他想着终有一日,她对着他的时侯,脸上的坚冰会融化。
无论用什么办法,也要达到这样的目地。
所以,他站起身来,不顾身上的狼藉,拨开了奴婢扶他的手,来到她的身边,轻声道:“萧妹妹,总有一日,你不会再往我脸上泼水了。”
萧问筠了怔,便见着他走出了亭子,往小径深处而去。
只怕永远没有那么一日。萧问筠冷冷地想。
***
在回萧府的马车上,李景乾从坐位底下钻了出来,坐在了她的对面,马车很大很宽敞,因而两人并不感觉挤,李景乾用探究的目光将萧问筠望着,望了一会儿,便垂下头来思索,如此反复再三,让萧问筠实在忍无可忍道:“你在那里偷偷笑些什么?”
李景乾用拳头捂住了嘴,连咳了好几声才道:“我真是瞧不明白你了,你为什么对三哥有这么深的恶感?”
萧问筠道:“有没有恶感那是我的事!”
李景乾道:“三哥自小便得人喜欢,他脾气又好,人又聪明,对人又和蔼,所以自父皇到母后,无一不对他好,只是他自己看不开,总认为二哥是母后生的,他是妃子生的,总是低人一头,其实他不明白,他这样,已经是最好的了。”
马车的车帘摇晃,把李景乾的脸照得明暗不定,萧问筠在他脸上看清了那浓得抹不开的忧伤,那领间那绣金线的卷叶花纹也照亮不了他脸上的阴郁,李景誉对自己的看不开,又何尝不是他的看不开,与李景誉相比,他的母妃地位更低,是生了李景乾后才提为妃的,妃与贵妃又相差了一个等级,而宫里面,是最看重出生地位的场所,可想而知,他的日子也不好过了。
可除了现在这种时侯,萧问筠却从来没有见到过他脸上露出过沮丧之色,在她的映象之中,他永远是那个天之骄子,和其它两个没什么不同。
“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呢?”萧问筠道。
李景乾抬起头来,深深地望了她一眼:“三哥对二哥是明显的疏远和警意,而对我,却是从骨子里的防备,无论我怎么做,都感觉到他不会将我当成兄弟,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而二哥,却是真正的把我当成了兄弟,所以,无论他表面上做得多么的漂亮,这一点,我从来都没有弄混过。”
萧问筠心想,看来李景誉也明白,这四殿下和二殿下的鲁莽疏狂大不不同,他的母妃虽没有良好的出身,但他的沉稳和智慧已不同凡响,平日虽以玩乐来遮掩,但那李景誉是一代枭雄,竟是看得一清二楚,并没有被他迷惑。


【第八十九章】 恶犬代办

而这李景乾小小年纪就已经看得这么的透彻,也多得他从小便在阴谋和算计中过日子,没有被李景誉虚伪的表面所迷惑。
萧问筠再一次肯定,这两兄弟在勾心斗角之上可称得上是棋鼓相当,互相之间豪不逊色。
“平妃娘娘如今身处困境,虽然祸不及你,但皇上仅给了一个月期限来查明真相,虽有侦缉司的人帮手,但我相信,在刘氏家族的势力之下,他们不会让你查明真相的。”萧问筠道。
“所以,我才来找你,找萧侯爷。”李景乾道,“我相信除了萧侯府之外,没有人能帮得了我了。”
马车在大街上缓缓行走,使他的眼眸被那车帘子来回遮挡,明明暗暗,衬着那变得尖削的下额,显得更是大了。
原是天之骄子的人,现如今成了这幅模样,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的判断失误,让李景誉钻了空子。
萧问筠轻声道:“只要有可能,民女总是期望这一切都如你所期盼的那样,有水落石出的一日的。”
李景乾双眼冒出光来:“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帮我的,对不对?”
萧问筠点了点头,却冷不防地,他一下子伸了手来,拉住了萧问筠的袖子:“萧姐姐,你放心,我日后定会报答你的。”
他拉袖子的举动让萧问筠吓了一大跳,心想他这话什么意思?他报答不报答的有什么关系?
她手一抽,猛地从他的手底抽回了那袖子,道:“四殿下,民女虽然愚顿,也知道这世上之事并不能尽如人意,只期望民女的父亲真能帮得上四殿下才好。”
李景乾讪讪地收回了手,终于感觉到了自己太过孟浪,低声道:“此时,本王一生之中才真正有了些期望……”
萧问筠越发感觉到了他的神情古怪举止失常,心中更认定了这李景乾只怕真是受刺激过度,处于疯狂的边缘,便越发坚定了不能刺激他的决心只有温言软语地把他哄好了,才不至于让他当场发作了起来。
于是和煦地应和:“是啊,四殿下所受的,不过是暂时的挫折罢了,四殿下定会有雨过天晴的一天的。”
马车的帘幕似遮非遮,使她的脸暗华隐隐,衬着耳边的翠绿的翡翠耳环更似玉人一般,既使藏于暗处,也不能掩其光华。
李景乾低声道:“萧姐姐,我知道。”
萧问筠总感觉他那语气柔和得不象话,看了他一眼,实在再也说不出什么鼓励的话来了,于是一路无话,去到萧府。
萧府李景乾历经多年所查得的一切向萧南逸和盘托出,道:“大将军,这些虽是小王查出来的。但因为对方在宫内盘驻多年,小王想尽了办法,也只能查出这么多来。”
萧南逸的脸在灯光照射之下若明若暗,他淡淡地道:“四殿下心中珠玑,以前倒是老夫小看了。”
李景乾知道他已心生了警意,而萧南逸在朝中是以中立闻名,而得父皇看重的,如果今日不说服了他,只怕此事便不能行了。
李景乾忙道:“萧候爷,小王如此做也不过为了自保而已,自少时开始,太子病逝之后,小王的母妃便百般地周护,才护得了小王的周全,但还是有几次险些遭遇了不幸还差点连累了母妃,因而小王才明白,自保最好的方法,便是反击。”
萧南逸并不答话,只抬手将桌上了茶拿了起来,饮了一口,这才慢吞吞地道:“可你查出的这些,有些不过是你的分析和猜测,要说实际的证据,却是一件都没有,你要本候怎么帮你?”
萧问筠听了,知道自家这个爹爹狐狸的本性发做了,绝不肯掺和到这些皇室之争中去,在前世,他也是这么做的,因而才能在朝中屹立不倒,只不过到了未了,却因为自己,终于掺与了进去,还将整个萧府搭了进去。
而她更是明白,如今说不掺与,也已经迟了,今日从吉府的情形来看,这李景誉是半分儿也没有熄了那等心思,因而,只要他心不死,前世的一切便又会循环重演……他迟早会明白那废庄子之事,迟早会怀疑到萧府,会把萧南逸当成他登上帝位的最大阻碍!
所以,萧问筠心底明白,这等时侯,并不是萧南逸推拖之时,于是劝道:“爹爹,你也明白,如果四殿下所说的这一切,是真有其事,那么景德宫那位,便是罪大恶极之人,于江山社稷而言都是极大的祸害,爹爹难道想以后想臣服于那样的人之下?”
萧南逸沉吟了半晌:“单凭四殿下的言语,全没有丝豪的证据,皇上又怎么会相信?景德宫的那位在皇上的心底向是敦厚宽和的,娴淑温柔的,没有半点儿错处在外,就算对着四殿下,也是百般照应着的,她那些暗处的手段,就算是十分的恶毒,但只要她表面上做得好,你空口白牙地说,又有谁会相信?万一弄得不好,还会损了四殿下的名声,让四殿下在皇上脑子里留下不尊兄长,不守孝道的行为,那对四殿下以后的前程可就大为不利了。”
李景乾拱手道:“萧侯爷,你说的这些,我何尝不明白?小王如果没有确切的证据,也不敢来找萧候爷了。”
见他神情笃定的样子,不但萧南逸一怔,萧问筠也怔了怔,心道这李景乾莫非真有后着?
正在这时,有仆役来报,说府前有两人来找,指名所找的人是萧候爷,见那仆役神情苦怪,萧南逸皱眉道:“是两个什么人?”
那仆役吞吞吐吐:“老爷,是一男一女两名叫花子,小人本不给他们进门的,但他们身上带着老爷的名贴。”
萧南逸怒道:“这样的人,还不斩了手打了出去,你家老爷是接交叫花子的人么?”又感慨,“先前老夫府里有良犬守家的时候,这些人哪敢贴了上来?”
李景乾忙阻住了:“侯爷,那是小王的人,为免让人生疑,特地叫他们换了身不显眼的衣服的。”
萧南逸看了他一眼:“四殿下,难道说来我们萧侯府穿身乞丐装就叫不显眼了?在你的心目中,我们萧侯府就是那收留乞丐之处?”
李景乾知道这萧侯爷不愿意帮自己,所以百般挑刺,只盼着自己一沉不住气,就找了借口把他赶了出去……这位萧侯爷年青的时侯曾经和父皇一起领兵打仗,那是他是将军,父皇那时还是太子,是监军,照道理说他应该听父皇的旨意,但据闻到了战场之上,父皇也没少受他的气,曾有一次,两人意见不和,父皇被他拿一群恶犬围着了,而且围着不是一时半会儿,而是一天一夜,等那仗打完了,也胜了,这才放了父皇。
因为打了胜仗,父皇也不好思意责怪他,所以父皇任贤纳谏的美名顿时天下传扬。
但李景乾知道,父皇私底下谈起此事,眼里总带了一丝儿暴怒:这只恶犬,总有一日老子要把他给炖了!
李景乾只听过父皇骂一个人自称为老子,那就是萧侯爷。
连朕都不叫了,可见父皇对萧南逸是多么的无可奈何,那种无可奈何,是一种想要惩治他一番,而这萧南逸滑不溜手找不到借口去惩治的无可奈何。
所以,当那一日,萧南逸在光天化日之下被野蜂蛰了个遍体鳞伤的消息越过皇城根儿传到宫里来的时侯,李景乾亲眼看到父皇拍了大腿大笑,那个高兴样儿比边疆传来了得胜的消息还甚,当既亲手写了圣旨,送上了欢天喜地的问侯……
所以说,他认为自己这个皇子的身份在萧侯爷的眼里完全地可以被其视而不见。
可以想象得到,今日如果不能说动他,这萧侯爷可以豪不客气地将他请去了府去。
刚刚这萧侯爷不是还有遗憾府里面没有了恶犬么?这就是在遗憾赶人要亲自动手,没有恶犬代办啊!
李景乾用求助的目光向萧问筠望了过去,却见萧问筠端着杯子在喝茶,喝完茶后就朝那椅背子上的花纹望着。
他还没望出个端倪来,萧侯爷不乐意了:“四殿下,老夫的脸就这么的不和四殿下的意?您连说话都不愿意望着老夫?”
李景乾听了这话,心底开始发苦,这是明打明的鸡蛋里挑骨头啊,再这么挑刺下去,他肯定要往皇家子弟不把老臣子放在眼底那方面带啊,说不定还要闹到父皇那里去,让父皇教训自己一番啊。
李景乾此时才明白了父皇为什么听到这萧南逸被蜂蛰了的消息那么的高兴了,换成自己遇上这么个让人头痛的臣子,他不但要拍着大腿笑,而且会在地上打着滚的笑。
李景乾忙极诚恳地回望着萧南逸:“侯爷,小王哪里敢……”
萧南逸倒是怔了一下,心想这老四到底有些不同,换做那两个被自己这么一挑刺,那还不得拔脚就往府门而去,特别是那老二……这老四小小年纪就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倒也有几分气魄,可惜,他上面有两位哥哥,而且都是人中龙凤,他就算是再有成就,也不能越过了他们去。


【第九十章】 景德宫的秘密

所以,萧南逸更加坚定了要把他赶出府去的想法,于是,他嘿嘿笑了两声:“是么?那你的表情为何这么愤愤不平……?”
他话还没说完,萧问筠把手里的杯盖子盖在了杯子上,发出叮地一声响:“爹,你何不听完四殿下的话,再做决定?”
让李景乾惊奇的是,萧南逸立即收了那幅让人生气的挑衅面孔,柔声道:“筠儿,你也这么认为?”
萧问筠点了点头。
萧南逸脸皮倾刻间放松下来,望了李景乾一眼,终于有了些儿贤臣的样子:“好吧,老夫就听听四殿下怎么说。”
李景乾只觉那凌利的目光造成的压力一下子消失了,不由舒了一口气,感激地朝萧问筠点了点头。
萧南逸咳了一声,把手里的杯子当地一声放下,皱眉道:“筠儿,你回房,免得被那不知礼的人左看右看的!”
对萧侯爷的直白李景乾很受不了,忙收了目光老老实实地坐着。
而萧问筠则哭笑不得,她自然不能走,只得道:“爹,咱们是侯门闺秀,又不是那小门小户家的女儿,怕什么人看,再说了,有您在,哪有人胆敢乱看?”
李景乾感觉萧南逸那一双眼象两把利箭一般向自己射了过来,只得装着对他们的话充耳不闻,扮成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一点儿也不懂的模样,老老实实地垂了头坐着。
对李景乾这种牛皮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萧南逸也找不到借口发做了,三人一时无话,只听得屋子里你吸一口,我啜一口的饮茶声音。
隔不了一会儿,冷卉在门外低声禀报:“老爷,那两个人来了。”
萧南逸死死地盯了李景乾一眼,这才道:“让他们进来吧。”
只见冷卉领了两个衣衫滥褛的人进来,两人身上都披了齐地的大氅,把两人从头到脚遮了个严严实实,那其中一个身量较高的把头顶上的帽子取了下来,萧问筠这才看得清楚,那个人是秦慕唐,他拱手向李景乾行礼:“四殿下,属下幸不辱命,将他带来了。”
李景乾指着那身形较矮的人向萧南逸道:“萧侯爷,这一位,就是我所说的证人。”
萧南逸与萧问筠互望了一眼,往那身形较矮的人望过去,却见他并没有取下头顶上的帽子,在众人的目光之中似是极为害怕,浑身抖个不停,似要将整个身子缩进了衣服之中去一般。
李景乾柔声道:“你别怕,到了这里,没有人能伤害到你。”
那人这才抖着手取下了头上的围帽,只见这人满头花白的头发,头发极为稀疏,头顶只簪了一个小小的碧玉簪子……原来这人不是他,却是‘她’?
这是一个大五十多岁的妇人,脸上皱纹丛生,枯瘦的手戴了只铰金丝的碧玉镯子,那翠绿的颜衬得她的手腕更为苍白枯瘦了。
萧南逸皱眉道:“这个人是谁?”
李景乾恭声道:“萧侯爷,这一位就是那人从小侍侯的侍婢,名叫湘儿,也随着那人嫁了金家,后来那人为了嫁入皇家,把她身边所有相识的人全都处死了,只除了她,只因为那人要拜托这湘儿替她照顾她与前夫生的儿子,但既便如此,那人也派人毒哑了她,湘儿知道她定会杀人灭口,因此带了那人的儿子逃了出来,哪知道那孩子在途中被人贩子拐了去,湘儿只得隐姓埋名,一直东躲西藏,因为那人派了无数高手在民间寻找她。”
萧南逸道:“你所说的景德宫的那一位的生世,我已经明白了,但就凭这又聋又哑的人,你就想指证于她?”
李景乾道:“侯爷,小王并不想指证她,小王只是不想母妃再受苦,现在唯一能在父皇面前说得上话的人就是您了,小王只求您能向父皇进言……”
萧南逸嘿嘿两声冷笑:“在皇上面前能说得上话?那是因为老夫所说的全是堂皇正理,皇上便不听也得听着,如果真正拿一些无稽之谈去惊扰皇上,皇上又怎么会将老夫的放在眼里?这么一个妇人,既不能言谈,又不识字,任何人都可以仿冒编出这段故事来,你叫老夫怎么向皇上进言?”
李景乾知道他所说在理,神色有些黯然:“萧侯爷,本王知道你不相信我,只以为小王为了夺嫡使尽了手段,小王可以向你发誓,小王所说的一切,全都属实,小王如此做,不过为了自保而已……”
萧南逸慢吞吞地扫了他一眼,那一眼如刀剑出锋一般,李景乾却豪不退让,直视他的眼眸,他这才把目光收了:“你既能查出景德宫如此密事,想必已经想好了怎么揭穿此事,又何必要扯上老夫?”
李景乾终于生气了,道:“除非得已,小王又何必求上萧侯府?”
两人对视,眼里火花四溅。
眼看一言不合,两人就要动手了。
萧问筠叹了口气:“其实你想救出平妃娘娘,也不是没有办法的。”
两人将目光同时转向了她,李景乾更是双眼冒光:“此话怎么说?”
萧问筠望了一眼李景乾,双转眼望向那容颜枯稿的女人,道:“依你的描述,这个妇人和刘贵妃的年纪相差不了多少?”
李景乾点了点头:“是的,只因她身中奇毒,又常年被人追杀,这才变成了这幅模样……”
萧问筠走到那妇人的面前,那妇人惊得连连后退,萧问筠一下子拿起了她的手腕,道:“这玉镯子,倒也奇怪,她四处逃亡,也没有将它摘了下来卖了,这么的柔润通透,也不见贼人来抢夺?”
那妇人苦笑了一声,拿手比划着。
李景乾便代她回答:“这个玉镯子是当年景德宫那位送给她的,平日里她收得严实也不敢拿出来戴,只因这是唯一能证实她和她的关系的物件了,此次来到了萧府,为了证实她的身份,这才戴了出来。”
萧问筠笑了笑,道:“你说过,景德宫那位一直派高手在民间寻找她那位失散了的儿子?”
李景乾点头道:“这个消息,她比划了许多次,我也猜了好些日子才猜出来的,那一位并不知道,她的儿子已经失散了,如果不然,倒可以利用这一点……”
萧南逸听了两人的讨论,在一边泼冷水:“筠儿,你看看,这事不好理吧?一个哑的,一个失了踪,单凭一个玉镯子,要怎么向皇上禀明?”
萧问筠微微一笑:“有的时侯,一个玉镯子便足够了,皇上现如今不是相信她么,那么我便要她自己向皇上提出要求,释放了平妃娘娘。”
李景乾和萧南逸同时道:“要怎么做才好?”
萧问筠道:“她使计将平妃娘娘打入冷宫,可不是还有你在外边么,照我看,她定是派人盯着你的一举一动,但依着你的谨慎,她现如今还不知道这位妇人现如今的情况,那么,她心中必定有了猜疑……”她微微地笑了,“她不是派人在民间寻访这一位么,那么在她的心底想必依旧保留了些亲情在,那么,我们便赌她这亲情能去到何处!”
此时,室内的鹤嘴灯噼啪一声响,从门隙间吹来一阵冷风,揭起了垂落的薄纱帘子,那帘子上垂坠着了缨络珠子相互敲击碰响,传来如冰玉跌落地面的声音,那声音传至两人的耳里,使得两人不由自主地身上起了层寒意。
萧南逸心想,从侧面看上去,我这位乖女儿越来越象柔儿了啊,那么,来要不要悬赏寻找武林高手来结果了平安这小子呢?如果被她发现了,我这个爹还做不做得成呢?这真是个难以做决断的问题啊,想当初老夫在战场杀敌,把当初的太子如今的皇帝用恶犬围了一天一夜也没有现如今这么犹豫过啊。
李景乾心想,从侧面看过去,萧家姐姐的容颜更美了,特别是她双眼发光想要陷害人时侯,有一种别样的美,看着她的样子,我起了层寒意之外,心底倍感温暖,以后的日子,如果有她在身边,我们双剑合壁,宫里面有谁是我们的对手?
两怀着鬼胎对视了一眼,又转头同时往萧问筠那里望了过去,异口同声:“要我们怎么配合?”
萧问筠回头看他们两个,奇道:“咦,两位这个时侯倒是不约而同了。”
***
夜晚,萧问筠走到院子里,抬头望着头顶的明月,冷卉将一袭披帛披在她的身上,低声道:“小姐,你叫平安做的事,我吩咐他了。”
萧问筠道:“老爷近日来盯平安盯得紧,叫他别来我这院子里了,对了,府里的帐上也得盯紧一些,老爷如果有大批支出的款项,你可一定得向我禀报。”
冷卉笑道:“小姐,您多虑了,老爷也不过那么一说,平安又没碍着他什么事,他怎么会……?”
萧问筠心想自家这个爹爹是什么人,她还不清楚?他心底既有了疑心,一定会想尽办法拔去了这根眼中钉,在自己的干预之下,他不会明打明地去做,但私底下可就难说了,说到底,平安处于这种状况,也都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她可不想前世发生在平安身上的,这一世又发生。
她不想平安再一次为她而死。
无论是什么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