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鬼崇跟踪是不行的
萧问筠斜着眼睨他:“爹爹,此事一过,我便将前因后果全告诉你,不用你晚上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地睡不着,又鬼崇地派人到处跟踪女儿了。”
萧南逸老脸一红,摸了摸胡须,抬头望着屋顶:“你这件事虽说有些斐夷所思,也有些难办,但你爹是什么人,千军万马中也来去自由!这也不是什么伤天害理之事……虽说有些违背道德,但这世上道德原本就是个摆设,好,我答应你。”他站起身来,慢吞吞地道,“其实你不告诉我原因自有你的理由,但筠儿,你要知道,无论你想做什么,都有爹爹在后支持你的。”
无论前世还是这一世,她周围的人变了又变,可唯一没有变的,就是父亲对她始终如一的宠爱,所以,在那一世,当他知道她被人所弃,还背上了那样的污名之后,才会气得吐血病重,萧问筠知道,自己前世唯一对不起的人就是父亲了……重生之后,既使在梦中,她也时常见到的却不是父亲对她的指责,而是父亲那悲痛忧伤的眼神,那是在为她的忧伤,仿佛在说,孩子,爹对不起你,没能保护好你。
前世,她给他带了来耻辱,使他建立的功勋爵业蒙尘,使最终失控,失却常态,从而被人暗中操控,背上了谋逆大罪,从而引来这场灭门惨祸,他待她如珠如宝,却哪里知道她不过是他的灾祸。
萧问筠默默发誓,这一世,她会成为他真正的珠宝。
只不过转眼之间她又惆怅了,这一世她已打破了前世她完美的闺秀形象,恶名远扬,虽成功地阻止住了那来自于天家的俘获,但到底在父亲眼中蒙了尘,可这么做的原因,她却不能让他明白。
父亲早年战场杀敌,才建立了一身功勋,比那些从小锦衣玉食长大的世家子弟多了几分豁达,但这豁达能去得到哪种程度?
萧问筠不敢想象,如果自己不把前因后果对他仔细讲清楚,这份豁达又能维持多少时日?
她可以肯定,以父亲的精明,心中定是有许多谜团,他在等着她总的暴发,等她的胡作非为到了一定的程度,才会让她彻底摊牌。
在前世她只顾着自己心中的那人,从来只享受父亲的宠爱,从来没有想过,其实有许多次,他都隐晦地提醒过自己,莫被那人身上的光环迷惑,可到底那时她已陷入了他的魔障,全听不进去,也使得父亲最后默许了他们之间的来往。
在前世,那人虽扮得仁厚亲和,但到底瞒不过父亲的眼,但为了女儿,父亲还是妥协了。
难怪,会有那么多人打她的主意。
可这一世,不同了,反过来,她要去保护萧家,护住父亲!
……
萧问筠乘着轿子再次进入长秋宫的时侯,长秋宫门前已停了好几顶软轿了,皇后病体大好,便遍邀名门闺秀进宫赏花,这是她以往身体好时常做的事,自三年的病体缠绵之后,这种赏花宴已有好几年没办了。
这种赏花宴由皇后举办,也带着考察名门闺秀的意思在里面,和桃花庵盛会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桃花庵参加的闺秀众多,但凡有家中父亲有功名的,都可以参加,而皇后举办的百花宴,却是经过千挑万选的,所以能来的豪门贵女,家里无一不是功勋高绝的世家,而贵女也是学识德行无一不是被人交口称赞之人,因而能接到贴子的,不过十几位而已。
人人心底都明白,能得到皇后百花宴贴子的贵女,以后的姻亲路使会顺利得许多,对贵女们来说,这不是一张邀请贴,而对她自己肯定的英雄贴。
萧问筠因以往年龄小,从来没有参加过赏花,今年第一次接到由宫内发出的赏花贴,由宫婢领着,一走进御花园的空处,便见那里已摆满了铺了锦绣的桌椅台凳,那里已三三两两坐了盛装的贵女,这些人,萧问筠都是认得的,她们一见她进来,脸上都微添了些诧色,萧问筠自是知道她们脸上的诧异由何而来,前段日子桃花庵发生之事的余祸,还遗留在她们心底呢。
萧问筠诈做不知,依旧笑吟吟地上前与各贵女见礼,那几名贵女也只得带了勉强的笑意回了她的礼,萧问筠见到她们脸上的古怪神色,笑问:“吉家妹妹不知道来了没有?”
陈爵爷家的陈惜雪掩口笑着答道:“刚刚儿还在这儿呢,一会儿就不见了影子了,怕是在躲着姐姐吧?”
萧问筠笑了笑,忽视她言语之中的挑拨:“是么,那我去那边找宛姐姐说说话。”
见萧问筠往那边而去,陈惜雪转头对其它几名贵女笑道:“这萧姐姐越发地出息了,就象这御花园里的牡丹,越发地艳丽了起来。”
就有贵女撇着嘴笑道:“也不知道是牡丹,还是蔷薇呢,看起来模样都一样,可内里么……”她啧啧连声,其它贵女自是知道她在说什么,不由个个相视而笑。
她们讥诮的语声随着风声传至萧问筠及冷卉的耳内,冷卉气道:“主子,你瞧瞧她们。”
萧问筠淡然一笑:“冷卉,其实牡丹被人呵护着长大,蔷薇在野地里生长,却也活得更长,不是么?”
冷卉哑然不语,低声应道:“是,主子。”
萧问筠带着她往花径深处走去,一路上白如玉的玉兰,姿态各异的杜丹,香气艳淡的连翘,花色金黄的金钟,无不应时而开,花姿娇美,她只觉自己如穿过了秀色满园的人间仙境,身边花影疏落,香气微微,她看到了花树旁那清丽的人影,只见她穿着一件渐色的高腰长裙,竟是皇宫里才流行起来的料子暗影流光,听闻是以破得极薄的银丝线夹于蚕丝中织就,因而那布料之中便有了银色暗华,走动起来,身上如披了天上的云彩。
萧问筠见她独有一人留在花树旁,扬了扬手,叫冷卉留在原地等着,向她缓缓走了过去,还没到花树旁,她便似有所觉地转过身来,手上拈了一朵凤仙花,笑道:“还以为萧姐姐不理我了呢,哪知萧姐姐这么不计前嫌。”
萧问筠却是略略皱了皱眉头:“吉妹妹哪里的话,不过因一本册子发生了几句口角而已,哪就会坏了我们姐妹之间的情意?”
吉馨竺回想起自己那调味集给李景誉时,他忽然改变的脸色,虽事后李景誉又送了不少礼物过来陪礼,两人之间的关系这才略缓和了一些,此时见了萧问筠,她心中疑意便又起了来,想想上一次,自己也不知就怎么鬼使神差地另要了一本书?
可得警醒些,别又被她绕了进去!
【第三十一章】 不带这么欺侮人的
吉馨竺一边想着,一边道:“可不知萧姐姐可用上孤本上的方子制出了梅花九品糕来?”
萧问筠叹了口气道:“那本册子啊?给我那二妹看了两日,只说是制出来了,但那上面的配制方法到底没有调味集上的齐全,所以味道有些怪,我原想着将这本和你那本换上一换,也好让她做得好一些,谁知府里来了贼,那贼人和人打斗的时候,失手把这册子丢在火里烧了,哎……”
吉馨竺好奇地道:“萧府守备森严,也会发生这样的事?”
萧问筠叹道:“再守备森严之处,也有顾不到的地方,比如说那方鼎门……”她望了望吉馨竺,“不知道你可听说过没有?”
吉馨竺也叹了一口气:“这事都传遍了,哪里没听说的,我们家的管家也就是这样无缘无故地失了踪。”
萧问筠道:“业大有枯枝,我们这些豪门世家门人众多,倒真是防不胜防啊。”
吉馨竺见她来此,不过闲话家常,渐渐放松了警惕,又见她穿的戴的不过平常之物,和自己一比,就被比了下去,脸色也渐渐霁了,笑道:“只要眼睛放亮一些,总会知道这些人的好坏的。”
萧问筠也叹道:“是啊,听闻那方鼎门的映记都盖在隐避之处,总不能让人除却了衣衫一一查看,以免寒了下人们的心。”她说出这话,似有了些羞意,掩嘴道,“我又说错话了。”
阳光投于她的脸上,使她的脸光洁如镜,微微的红云升起,艳色嫣然,使得吉馨竺有一瞬间的失神,心想:其实萧姐姐也挺美的,如果不是她不会控制自己的脾气,又岂会披上那样的恶名?
她们这些名门贵女,哪里会不知道,要嫁个好人家,光有美貌,可是万万不成的。覀呡弇甠她们的夫婿在娶亲之前,会给贵女们一定的尊重,不会先纳了妾室等进门,但等她们当上了主母,便不能禁止夫婿纳妾,豪门世家,有什么样美丽的女子娶不到手的?
一岔岔的新人来到,单比姿容娇美,又怎么比得过来?
所以,德行与门第,才是最重要的。
吉馨竺暗叹,如果不是她自毁了名声,又岂能让李景誉的视线投在了自己身上?
她那个二妹妹,倒也是个极美的人儿,既如此,等自己进门之后,便让她个贵妾罢,吉馨竺此时才意识到自己猜中了李景誉的心思,难怪他不沾上萧家长女,反而贴上庶女,原来有这层关系?
毁了名声,只怕日后连个庶女都不如。
难怪她今日打扮都不出色,自己怕也有暂避锋芒的想法吧?
她望着萧问筠,脸上带了略略的自得与矜恃:“萧姐姐对桃花庵之事也别太过放在心上,隔些日子大家又都会忘了,萧姐姐今日接了皇后娘娘的贴子,大家可都看在眼里。”
萧问筠暗暗好笑,却是感激地道:“吉妹妹说的是,我定会约束自己的。”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闲话,便听见远远地有公公奏起了丝弦,她们便知道隔不了一会儿赏花会就要开始了,两人忙相携走了过去。
才落坐了不久,就听有公公传诺:“贵妃娘娘驾到。”
只见花影疏落之处,刘贵妃盛装而至,跟在她身边垂眉行走的,却是萧月怜,只见她身上也穿了一件用暗影流光制成的齐腰长裙,她这长裙是粉杏色,和吉馨竺粉红颜色略有不同,但在场众人无一不是消息灵通之人,顿时众人把目光往萧月怜和吉馨竺两人身上来回的转。
刘贵妃示意萧月怜在未座下坐了,笑吟吟地道:“今日盛会,原是皇后娘娘请诸位来赏花,本宫听得这里欢声甚浓,一时忍不住,便走了过来想瞧瞧,恰巧萧家二小姐在了宫内陪伴本宫,本宫就让她陪着一起来了,你们不会在意吧?”
席间有几位贵女当既就变了脸色,但刘贵妃既是如此说了,她们怎会有多余言语,齐声答道:“贵妃娘娘前来,是民女们的荣幸。”
树秀于林,风必摧之!
她这是要把萧月怜放在火上烤!
萧问筠看着萧月怜依旧一幅无所察觉的受宠若惊的模样,心中不由暗暗担心,她虽是萧家庶女,但到底也是姓萧的,希望她不要被人利用得太过,而将萧家重拖进深渊。
刘贵妃含笑的眼眸扫过全场,停驻于萧问筠身上:“这位想必是萧家大小姐了,真是生得一幅好模样,站在这花丛之中,怕是要把花儿都比了下去呢,你们两姐妹站在一起,本宫乍眼一看,当真是眼花缭乱,秀色惊人。”
萧问筠恭敬答道:“娘娘说得是,自二妹妹穿上这件长裙,连民女都差点认不出她了。”
席间众贵女此时早把对萧问筠的看低转离到了萧月怜身上,人人皆想,难怪萧家大小姐会忍不住在桃花庵教训她那妹妹了,有这么一个处处争风头的庶妹,真真丢了萧家的脸。
萧月怜哪里知道场子里风云暗涌,全身心只沉浸在喜悦中:这原来没有自己参加的份的赏花宴,居然有幸让自己参加了,任谁都知道,这是贵女的一张颜面和贴子,从今之后,便得到了皇室的认可,自己再也不用在萧府委委屈屈地活了!
她怯怯地站起身来,走到萧问筠身边:“姐姐,因受了贵妃娘娘的旨意,今日早晨妹妹便没有送清心粥给你,你可吃得惯他人煮的?”
萧问筠知道她这是在趁机告诉场上众人,她在萧府过得多么的委屈,被自己这个姐姐欺负得多么凄惨,简直在把她当下人使用。
萧问筠决定再给她一个表现柔弱的机会,于是笑道:“没有清心粥吃不打紧,反正我也不是个挑食的人,咦……”她指着案台上的红盘子道,“这不是长寿果么,我最喜欢吃的,这剥皮的钳子,我却不会使,妹妹么,常做些侍侯人的事,这钳子么,你是使得最好的,剥出的果肉不散……”
萧月怜愕然抬头,尚未开口,便听萧问筠向刘贵妃请求:“贵妃娘娘,民女和妹妹亲厚,能否让她和我坐在一桌?”
刘贵妃点头应了。
萧月怜只得留在了萧问筠的桌子边,和她同席,萧问筠侧过头道:“妹妹,这边风景比那角落里好了许多吧?咱们一边吃长寿果,一边欣赏风景……你瞧瞧,对面就是吉妹妹呢,咦,坐得近了,我倒不似你姐姐了,吉妹妹倒和你成了姐妹。”
萧问筠把钳子塞进了萧月怜的手里,示意她开始剥壳,又对吉馨竺道:“吉妹妹,你喜欢吃这长寿果么,让我妹妹也替你剥点?她的手脚可快了……”
吉馨竺正把萧月怜恨得牙痒痒的,听了萧问筠的话,就好比想睡觉的时侯塞了个枕头过来,似笑非笑:“那劳烦萧家二妹妹了。”
萧问筠把场上众人人人都问了个遍,但凡要吃长寿果的,都应承的满满的,叫萧月怜剥壳,贵女们对有此良机整治萧月怜,哪有不配合的,无不答应着,不一会儿,萧月怜桌上就堆满了空壳。
萧问筠还笑嘻嘻地转头问刘贵妃:“贵妃娘娘,您想不想试试二妹妹的手艺?”
【第三十二章】 枪打的就是出头鸟
刘贵妃含笑答道:“不必了,她花朵般的人儿,仔细伤了手。 ”
萧问筠皱眉道:“这倒是我顾忌不周了,二妹妹,回家后我把白玉伤痛膏给你一些,擦在手上,就不痛了。”
刘贵妃心开始痛了,她原想着自己这么明显的指责,这萧问筠再不会当着自己的面做得太过难看,以免影响了下面的计划,哪知她全不把她的话放进耳内……她原想着把萧月怜立了出去,让她成为众矢之敌,被萧问筠这么一欺侮,这些贵女们的气全都慢慢消了,下面可就不好办了。
她会是故意的么?刘贵妃望着她一边拿了那剥好的长寿果来吃,一边笑吟吟地指挥着萧月怜剥壳……这样的手段,连在朝廷磨练多年的老臣子都只怕不会想到,这萧家长女不过稚龄,会有这么大的本事?
况且,她并不知道自己下面的计划!
或许真象誉儿说的,这个女子,不过是撞巧罢了?
可下面的计划可要改改了。
刘贵妃心中虽恼怒,脸上却笑得更为和煦,又使人传了歌舞来,预计着边看歌舞边等着皇后的到来。
丝弦还没开始,传有公公传诺:“皇后娘娘驾到,平妃娘娘驾到。”
众贵女忙跪下行礼,请皇后于上首坐了。
萧问筠微微抬头用眼角余光打量左下首的平妃,她是李景乾的母妃,身穿一件素淡的暗镶银线长裙,头上戴了一支饰有翡翠羽的步摇,头顶中央簪了一朵半开的荷花,将她的容颜衬得如浮如梅花上的初雪,透着隐隐的红润。
与贵气端然的皇后和艳丽的刘贵妃相比,她就如开在角落里的幽兰,散着淡淡暗香,却使人不可忽视。 萧问筠忽感觉到她的视线往自己这边扫了过来,心中一跳,忙避垂下了眼,只觉那目光如夏日里忽下了一场小雪,直透到心底。
依照以往的规矩,参加百花宴的贵女要以百花为题制作甜酥,用百果雕成各式模样的物品,以衬糕点,更题诗以考才学。
红酥,是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的,用双层的瓷罐暖着,以防凝结,这是贵女之中考究厨艺的高雅玩艺儿,一座酥点制作出来,其色璀璨,灼烁皓旰,可以耀目得如珠玉一般。
而酥油,由黄油加了花汁的颜色,点酥之时,将酥油软化,置于漏形的斗中,使其从小口之处流出,由人手操控按挤,滴在由果蔬糕点等制成的模型上,滴出雪岫玉台般的景象。
而雕出百兽万物衬如酥点之旁,却是要考究其刀功手势。
而间做底架的各色糕点,却是贵女们在家里亲手备好,早早地送进宫来,以备点酥时使用的。
参加百花宴的,无一不是豪门贵女,日后所嫁之人,非富则贵,她们嫁过去之后,要管家看帐,应酬见客,所以才学文采缺一不可。
今日的百花宴人人都知道其中真实的意义,对女子来说,如同男子参与殿试,所以,个个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萧问筠也不例外。
皇后含笑向身边的公公点了点头,宫婢们鱼贯而至,收去了点心等吃食,将点酥的材料等端了上来,每个贵女之间更用薄帐隔开,以免互相影响。
点酥是萧问筠极擅长做的,也是从小被教的第一种制点,她可以用软化的红酥以手持握,制作出精美绝伦的亭台楼阁,假山雪景,如在前世,她必会倾尽全力,以博个头彩,但这一次,她却只用红酥滴个简单的珊瑚架出来,因她知道,这个头彩,自然会有人去争的。
随着掌钟司仪锣响声响,她们四周围的薄纱被除了下来,每个人案台上制成的酥点便一目了然了,萧问筠的中规中矩,没见有多么的出色,但也不会太过逊色。
萧问筠往每个人的案台上一扫,便见到吉馨竺桌上的显然比旁边的技艺高出了好大一截,她的酥点用了许多种颜色,制出假山葱笼,花遍山野的意境,上面更有金帛贴成了一个个小小的金厢楼阁,点缀其间,如人间仙境。
见众人的目光皆聚于吉馨竺的桌上,吉馨竺脸上不由也有了淡淡的得色。
萧月怜的绸账是最后拆下来的,围着她的薄帐一拆,四周围皆发出一声轻呼,人人都把视线又聚在了她的桌子上,只见她制作的却是泰山日出之景,旭日发出的第一缕阳光撕破重重的云层,使东方渐露了鱼肚白,将山恋染上了一层淡红,映得山恋上的亭阁镀上了一层金色,更有一轮红日跃出山恋,气势非凡。
山恋四周更以蔬果雕出各式禽鸟,点缀其间,灵活活泼。
她的酥点单从气势颜色上看又比吉馨竺的高出了不少,引得皇后目注于她,似是不认识她一般,刘贵妃忙低声禀报:“这位是萧家二小姐。”
皇后回眸望了刘贵妃一眼:“昨晚上你特意来本宫宫里,请求今日百花宴加多一人,原来就是她?”
刘贵妃嫣然笑道:“姐姐,妹妹说的不错吧,她确实有几分本事。”
皇后点了点头道:“颇花了些巧心思,呈上来看看。”
萧月怜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忙离座亲手端了那盘酥点上去。
萧问筠看清了席上众女脸上不以为然之色,心中暗叹,她枉废了自己一番心思了。
那盘酥点由宫婢托着,递送到了皇后的案台之上,皇后与刘贵妃平妃等观赏一翻,脸上都露了赞赏之色。
刘贵妃道:“这酥点虽是以酥油杂以花朵的颜色滴成,但臣妾看来,无论近看还是远观,居然与那真的泰山观日豪不逊色。”
平妃也含笑点了点头。
皇后指着山谷间奔走的野兽,笑道:“这些鹿的鹿角都做得惟妙惟肖,的确是一个心灵手巧的女子。”
刘贵妃含笑:“姐姐说得不错,如果她到了宫里,比尚宫局许多女官都强些呢。”
听了她们的称赞,座下贵女便个个儿露了些愧色,吉馨竺出席行礼,笑道:“娘娘,民女未曾想过萧家妹妹能制出这样的好东西来,能否将这酥山赐了下来,让我们一一瞧瞧?”
萧问筠仔细观察着刘贵妃的神色,只见她听了吉馨竺的话之后,嘴角的笑意更浓了,忽地明白了她为何将萧月怜推在了前边,额头不由出了层冷汗……这酥山之上,到底有什么古怪?
木秀于林,风毕摧之。
她一开始便让萧月怜出够了风头,目地不过如此而已。
那酥山首先传到吉馨竺的桌前,吉馨竺含笑反复观赏,嘴里赞不绝口,似是极为欣赏萧月怜的手艺:“萧妹妹,我倒从未想过,你滴酥的手艺比你姐姐还好呢,制成的酥山远远望去,玲珑华美,隔得近了,还有梅花的淡淡清香,使人食指大动,来来来,你们都来瞧瞧?”
众贵女便离席来到吉馨竺的桌上,围了上去,又有贵女叫了萧月怜去,要她仔细详说这糕点的制作。
萧问筠见萧月怜兴奋得脸冒红光,只能在心底暗叹:她恐怕今日是头一次被人如此关注吧?
【第三十三章】 奇诡的物件
萧问筠不想被人看出不妥,缓缓往围着的场子里走了去,只听得赞扬之声从所围之处传了来,夹杂着萧月怜自恃的解说,不由在心底升起微微的凉意:先将人捧得极高,然后再使其摔了下来,前一世用在自己身上的手段,这一世,却要用在她的身上了。
萧问筠抬起头来,望着远方红檐黄宇之间那缓缓浮动的白云,心想,这一次,他们的利用,却不是那么顺利了。
“咦,这是什么?”陈惜雪笑问萧月怜,“妹妹的手真巧,这灵兽雕得微毫毕现,连那高高扬起的兽尾,都活动活现。”
吉馨竺道:“连这你都不认识,这是吉兽狻猊,是佛门护法。”
陈惜雪笑道:“吉姐姐真是见多识广,妹妹寡闻了,刚刚我乍眼一看,还以为是只猫呢。”
她这话一出,场上顿时安静了下来,隔了好一会儿,才听吉馨竺勉强地笑道:“陈妹妹别瞎说,萧妹妹心灵手巧,哪会连这两样东西都分不出来?”
箫问筠看得清楚,陈惜雪如烫了手一般,将手上银签子插住的那灵兽重放回了原处。
经过两人这么闹,众贵女再也没有心思看下去,各自回桌前坐了。
有宫婢将那酥山端起,放在了皇后前的案台上,皇后似也没了刚刚的兴致,淡淡地道:“品评吧。“有宫婢便将长形案台上每位贵女制作的酥山仔细地切下一小块,使其能保持原状,又便于品尝到美味。
自是有试吃宫婢先用银筷子试吃了,再送到三位娘娘面前。
因酥糕有十几种之多,因此每样只用小勺子挖了一小块出来,一一试吃,萧问筠仔细观察她们吃到萧月怜那糕点时的表情,刘贵妃柔如春风的脸并无丝豪改变,反而点了点头,而平妃却是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却是什么都没有说。
当那糕点端到皇后面前的时候,那糕点一入嘴,皇后便把手里的勺子一下子丢到了瓷盘子上,又把吃进嘴里的糕点吐在了漱口盘子里。
那勺子与瓷盘相击,叮的一声脆响,在寂静的花园之中如响了一声炸雷,惊得萧月怜浑身一颤,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只听皇后淡淡地问:“这梅花九品糕,是你做的?”
萧月怜茫然地行礼:“民女做的并不是什么梅花九品糕,不过是一般的糕点而已。”
刘贵妃皱眉道:“你自自己亲手制的糕点竟不知道名字么?”
平妃叹了口气:“刚刚儿本宫就觉得味道不对了,但本宫又没尝过梅花九品糕,因此不敢胡说,请姐姐恕罪。”
皇后转过头望了她们一眼,喘息起来:“你们都没吃过,自然不知!”
萧月怜从她们的对话之中察觉自己似乎闯了大祸,可这祸却不知从何而来,不由跪于地上,索索发抖,只在嘴里喃喃:“民女实不知什么梅花九品糕。”
吉馨竺出列行礼,端然道:“萧妹妹,你这就不对了,明明是你托萧姐姐去借了这梅花九品糕的食谱来,说要回府研制,今日反而说自己不知道什么梅花九品糕,岂不是笑话?”
此时,皇后脸色变得苍白,额头也冒了冷汗,有宫婢急急地扶了她,又使人去叫御医,女官素巧冷冷望着萧月怜:“你制了梅花九品糕倒没有什么,可千不该万不该在里面加了桂花,皇后娘娘吃不得桂花,你不知道么?”
皇后气息微弱,吩咐道:“两位妹妹仔细查查,看是谁在暗中搞鬼……”
刘贵妃和平妃齐齐应了声是。
皇后被宫婢抬上了软轿,急急地去了偏殿。
等皇后离去之后,刘贵妃似笑非笑地望着场下早已瘫软成一团的萧月怜:“说说吧,这梅花九品糕是你自己制作的,还是有人特意指使?”
萧月怜早已吓得说不出话来,回想起刚刚吉馨竺的证词,忽地回头,对萧问筠道:“是她害我,我根本没叫她去借什么书!”
萧问筠忙跪下磕头:“娘娘,民女没有说谎,是妹妹身边的一名下人名叫祥哥的,来了我的院子里,告诉民女,说请民女帮妹妹借本书来,还说那书名叫调味集,民女自与妹妹发生冲突后,后悔得很,一直想和她和好,所以便答应了,借了之后,也是由那位祥哥送去了妹妹的院子里,但因民女借不到调味集,只借了调羹集,妹妹有些不满,所以要我还了回去,哪知那天夜里,这本册子就被人扔进火堆里烧了。”
刘贵妃听她一番辨解,心中疑云初起:听皇儿说了,那人夺不回那册子,是因为这萧问筠失手把那册子给烧了,可如今怎么听来听去不是这么回事?
她摁下心中疑团:“萧家大妹妹,如此说来,你没有亲手将册子送给你妹妹?”
萧问筠垂头,脸上起了红云:“启禀贵妃娘娘,自上次桃花庵民女失手和妹妹冲突之后,我们便好几日没说话了。”
她这话引得场上贵女脸上俱现了些了然之色……这是理所当然的,两人打得那么厉害,一转身就和好了,这也太不合情理了。
萧月怜茫然地反复喃喃道:“我根本没叫她借什么册子,也从没收过什么册子!”
刘贵妃转身过去问平妃,为难地道:“平妹妹,这可难死姐姐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说送了,一个说没送,再者,这场上的糕点又是怎么回事?”
平妃笑道:“这梅花九品糕定是真的,难道这萧家的连自己做的糕点都认不出来了么?”
刘贵妃这才转身对萧月怜道:“萧家二妹妹,你既是说这梅花九品糕不是你做的,哪你呈进宫里的是什么?你在滴酥之时,就没发现自己这糕点与往日有什么不同?”
萧月怜颤声道:“民女在原来的糕点里加了梅花,香气和这个略有些相近……贵妃娘娘……”她抬起头来,直直地望着刘贵妃,“这还是您建议民女加的,说皇后喜欢梅花的香气。”
刘贵妃叹道:“可本宫却没叫你加上桂花,萧家二妹妹,你怎么就喜欢自作主张呢?”
此时,陈惜雪离席行礼道:“娘娘,民女刚刚看了那盘酥点,吉妹妹说萧妹妹雕了一个吉兽,但民女看来看去都象只猫儿,娘娘是知道的,宫里面禁止养猫,皇后娘娘是最不喜欢猫儿叫的,民女初初还不觉得什么,此时想想,萧妹妹接二连三的犯错,怕不是一句无心之失能抵得过的。”
刘贵妃皱眉咦了一声道:“陈家妹妹,你可不能胡乱猜测,这猫便是猫,吉兽便是吉兽,两者完全不同……”她缓缓地拿起那酥点上狻猊,转过来转过去的看,奇道,“这倒是奇了,转过一面是狻猊,到了另一面,却又的确象只猫了……”她把手里的狻猊递给身边的平妃,“你瞧瞧,妹妹。”
平妃拿了过去,便也皱了眉头:“此等手法,倒让妹妹想起多年前的一段往事。”
刘贵妃凝眸:“妹妹也想到了?”
众贵女见两妃脸色变成冰霜一般,个个面面相觑,萧月怜更是吓得抖成一团。
刘贵妃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留意萧问筠,见她脸上俱是茫然惶恐,一时也瞧不出端倪来,不由心底又生疑意,莫非她身后当真有人?
这似猫非猫的东西,可不是她叫人放的。
多年前的旧案,萧问筠那时还未出世呢,又怎么会知道?
【第三十四章】 你不上当也上当了
而且放上这么个东西上去,不是更证实了萧月怜的别有用心么?
萧月怜望着刘贵妃手里的狻狁,却是喃喃地道:“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陈惜雪道:“萧妹妹,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刚刚我还拿了这东西相问呢,也不见你回答个不是?”
萧月怜疯狂摇头:“不是的,我一时没有看清,我原来雕成的不是这样的。”
平妃见此,低声道:“姐姐,此事既牵连到了多年前的往事,只怕不能简单作结了,要派人告之皇后才行。”
刘贵妃为难起来,心想今日就是想抓住时机惩治萧家姐妹一番,不过想借着这位萧家庶女落一落萧家的面子,也趁势观看萧家长女的动向,并不想闹得太大,依皇后的禀性,这皮疹好了之后,凭萧家的关系也不会太过问罪,最多禁了萧家姐妹进宫,可如此一来,岂不是越闹越大?而且这个萝卜,可不能同当年的事扯上半点关系。
正为难着,却有公公传诺:“皇后娘娘驾到。”
只见花径之处,才离开不过一会儿的皇后又回转了过来。
刘贵妃一愕,忙站起身来率了众人上前行礼迎接:“皇后病体未愈,要多多休息才好,怎么……”
皇后脸色沉沉:“不过吃下了一丁点儿罢了,不打紧的,本宫想来想去,又回想她们在席间说什么猫啊什么的,当时本宫没注意,此时倒有几分留意了,所以不得不来一趟。”
刘贵妃扶着皇后在席间坐了,平妃见皇后确实没事,放下心来,用银签子把那萝卜雕成的那物插起,递到了皇后眼前:“姐姐,您瞧瞧?”
皇后接过,仔细一瞧,脸上冰霜更甚:“除却颜色之外,果然和那日的一模一样,这东西做得小,藏在角落,又将狻狁的一面正对着本宫,难怪本宫没有瞧出来,刚刚她们在席间惊嚷,本宫也没有注意到……”
她手一颤,那萝卜雕成的似猫非猫的物品跌在了桌面上,摔成了两截,却见那里面莹光闪闪,滑出了另外一支翡翠制成的狻狁出来,皇后脸色大变,用两根手指夹起这狻狁,语声颤然:“果然是它。”
只见这玉制的狻狁也是似猫非猫的形状,和外边萝卜雕成的狻狁相比,更增添了几分狰狞,它的双眸用黑色曜石制成,在阳光照射之下,发着幽幽冷光。
刘贵妃谨慎地道:“娘娘,当年的那口井已经被封了,那些作崇之人已全都伏诛,怎么还会有这东西存在……?”
皇后悚然一惊,那玉器便从手里跌落,她道:“叫人去看看那口井!”
有公公带着人急步往御花园僻静处跑了去。
平妃摸了摸自己的手臂,望了望跪着的萧家两姐妹,轻声道:“看来这两姐妹也是被人陷害?”
刘贵妃叹了口气道:“这只有她们自己心底才清楚明白了。”
那公公不一会儿跑了回来,众人看清他脸上的惶急,个个儿不由心里打起鼓来:可不知又发生了什么事?
那公公滚了落地:“启禀皇后娘娘,那井口果然被人弄得松动了,老奴叫人打开了井盖子,且在井里发现了一具死尸。”
他的话引来众人一声惊呼,贵女们更是个个大惊失色,煞白了脸色。
皇后神色冷然:“是什么人?”
“从衣饰上看,是杂房的公公,老奴叫人翻了册子,才知道他名叫常贵,办的是出宫采办买卖的差事。”
皇后点了点头:“王福,你的差使倒办得伶俐,说吧,他有何异样?”
那王福道:“他脖颈折断,看样子是从井口摔了下去摔死了,老奴知道滋事体大,当即将他验伤,并无其伤痕,可奇的是,在他不当眼之处,有一个方形纹身,老奴把这纹身照样子画了下来,呈给娘娘看。”
不过一会儿功夫,这王福便领人做了这许多事,是个极为精明,又深得皇后信任的,萧问筠不由瞧他看了又看,暗暗将他的容貌记住,心想,如果他是个值得信任的人,也许能帮皇后度过一劫?
王福把那方白绢递了上去,皇后自己看了,又递给刘贵妃和平妃,都望不出个所以然来,沉思道:“方形的框印子?是不是在宫里做漆活的时侯蹭上去的?”
王福脸上现了古怪之色:“娘娘,应是不太可能,因为他那个不当眼之处,有布料阻隔,而且极隐避……”
皇后皱眉道:“如今都什么时侯了,你还吞吞吐吐的,还不快点告诉本宫,到底印在哪里?”
王福望了望坐于席间的贵女,继续吞吐:“就是我们排出黄白之物之处……”
他这话虽然说得隐晦,但席间的人却全都明白了,当既有几名贵女脸色一红,详装听不懂,把视线调到了花树之上。
刘贵妃呸了一口:“真是晦气。”
皇后一转眸,见吉馨竺神色有些怔怔的,似是在想什么,于是问道:“吉家妹妹,你想到了什么?不防说了出来?”
吉馨竺离席行礼道:“民女近日失踪的管家就说过一件奇事……”她原原本本将方鼎门之事道出,未了才道,“民女虽然没见过那印记,但吉府管家说了此事之后,便失踪了,因而民女才注意上了……”她转身对其它贵女道,“你们不也听说过这事?”
吉馨竺自然不知道自己又上了萧问筠一个大当,萧问筠事前有意无意的闲聊,把话题扯到了方鼎门上,就是为了此刻用她的嘴说出方鼎门之事。
吉馨竺一开口,那些贵女皆点头应了,又有人称自己家的下人也有无故失踪的。
皇家心里一惊,心想一个民间的组织居然渗透到了皇宫之中?又联想这公公职位低微,不过是出外采办的,看来这组织还没曾渗入当权者中,心中稍安。
刘贵妃却是忽想起一事,问萧月怜:“本宫且问你,你院子里的祥哥可还在?”
萧月怜早惊得七魂不见六魄,听见问话,颤颤地道:“祥哥的母亲病了,他不是家生奴才,所以领了薪水回乡了,这是两日前的事。”
刘贵妃道:“又是一个失踪的!”
如此一联想,刘贵妃还有什么弄不清楚的,所有一切,都是方鼎门在其中作崇,先是潜进了萧府,借着萧问筠的名义向杜府借书,然后再在萧月怜的酥糕上做文章,矛头直指当年之事,刘贵妃不由打了个冷颤,如果当年之事被查了出来,自己所做一切,便会前功尽弃了。
幸而那公公失足摔了落井,如此才得以暴露?自己才知道原来有人在暗暗查着当年之事?这定不是皇后做的,那么会是谁呢?
刘贵妃不由暗暗望了望周围,见花园内依旧繁花似锦,阳光灿烂,这才略略松了一口气,心里却依旧寒意森森:难道是那人从阴间回来报复?
此时,她还哪有心思管萧家姐妹之事,只想远远地离了这处,回到自己寝殿,只有在檀香佛像之下,她才能略安心思。
皇后听出这是一件无头公案,又思及前事,也甚感疲倦,道:“今日百花宴,就到此时为止吧,记住,出去之后,谁也不许提起今日的事,至于萧家姐妹,看样子也是被人利用冤枉,你们在宫里好好儿的歇歇,喝晚清心莲子汤再回去吧……”又吩咐道,“赐她们每人一匹素缎银纱,两只镶玉簪子。”
萧问筠忙应了,谢恩,听得身边的萧月怜没有声音,拉了拉她的衣袖,萧月怜这才恍然大悟,明白自己躲过了一劫,不但躲过了,而且还得了皇后的赏赐,不由喜极而泣,磕头道谢。
皇后皱了皱眉,心想这庶女就是庶女,远不及嫡女来得从容,萧问筠此时荣宠不惊的模样,才真正有了之柔的几分风采。
众女向几位娘娘行了告辞之礼后,便都各自散了。
【第三十五章】 那一场勾引啊
萧问筠和萧月怜被宫婢领到偏殿,宫婢又端上了热热的莲子粥给两人,不一会儿,那些赏赐的东西也领了来了,摆在盘子里,光耀闪烁,萧问筠一边用勺子缓缓地拨着那碗莲子粥,一边暗暗地想,这一次,该刘贵妃头痛了,这莫须有的方鼎门够他们烦恼好一阵子了,如此一来,她便不会老盯着萧家不放了。
一想及此,她便放松下心情来,却听到旁边传来了牙关上下磕击的声音,回头一看,只见萧月怜颤抖着手拿着那碗,试了好几次,都不能把那莲子粥放进嘴里,她转过头去,不去望她,心想你害怕也害怕得时间太长了吧?
室内牙关磕击的声音太过烦人,她信步往殿外走去,皇宫里面,到处都是繁花似锦,绿树成荫,美不盛收,她见假山之旁有一株白玉兰树,正是开花时节,那白玉兰花瓣如玉,有风吹过,传来阵阵香风,不由向那株白玉兰越走越近,刚刚走到假山旁,便听见假山旁传来轻轻的读书:“诸侯之下士视上农夫,禄足以代其耕也。中士陪下士,上士陪中士,下大夫倍上土……”
她拨开叶子望过去,却见花丛掩映之下,李景乾斜倚在树杆之上,手捧了本线装书读着,阳光从树叶间撒下,使他的脸如镀了层金色,微皱的眉头似有重山压凝,从这处望过去,他原本略显薄弱的肩膀似青岩凝石,竟有了承担一切的气势。
萧问筠悄悄往后退去,心想凡皇室子孙,自己这一世再也不沾其身。
可哪知她还未退,从花树掩映之处的小径上分花拂柳地走来一位女子,只见那女子身披艳色薄纱,内里则穿一件裁剪得极合身的银缎长裙,她手里拿了一根花枝,花枝上颤颤的玉兰花玉色晶莹,她一边走,边哼着小调,脚下舞步相和,手里花枝飞舞,薄纱轻飘,似是花丛之中忽地钻出了一位仙子。
她没有发觉这里有人,只是沉浸在自己的舞曲中,歌声优雅,似在风中回旋相和,萧问筠不由听得入了迷,心想到底是皇宫,随便一处地方,都能出现这么个妙人儿来。
因李景乾似也被这歌声吸引,不再默念手里的书,朝那女子望了过去,脸上渐渐现了些笑意,那笑意萧问筠自然看得清楚,不由在心底暗暗地道,这皇子连声都没变好呢!就想着女人了?
因他被花丛掩映,明显地,那女子全无所觉。
那女子也被这玉兰树吸引,脸有喜悦之色,朝树奔了过来,哪知脚步太快,没顾脚底下,一下子往地上跌了去,摔得哎呦哎呦直叫唤……连她呼痛的声音都是那么的柔美,能使花树尽折腰。
萧问筠见此情景,很是迟疑,心想需不需要自己走了出去帮扶一把呢?转头一想,英雄救美,也得给英雄一个机会是不?所以她就没走出去,反而好奇心起,心想这李景乾美女在前,周围无人,会不会趁势有些才子佳人等等的想法?
如果他出什么不合规矩的事来,自己手里不就有了他的把柄?
她心中盛意拳拳,充满期待且睁大了眼睛仔细地望着。
李景乾果然从花丛中站了起来,走到那美女面前,蹲下了:“这位姐姐,你怎么啦?”
那女子显然不认识他继续哎呦哎呦地叫着,痛得紧了,且有两行清泪流了下来,使整个人更为楚楚可怜:“这位公公,奴家的脚歪了,您能扶奴家一把,去那石凳上坐着么?”
萧问筠这才看出那女子的不妥来,心想,这李景乾穿的虽是便服,但你又不是瞎子,看不出他身上滚了金边的图案是个公公能穿的么?
一想及此,她心底更升起了众多盛意拳拳之心,只觉阳光都灿烂了起来,心想如果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在这里看戏,事后还能把这个把柄握得牢牢的,紧要关头利用之,让这四皇子乖乖听话,生活该是多么的顺意美好。
只见李景乾当真把手里的圣贤书放在了石头上,伸出手来,扶起了那女子,那女子道了谢,似是痛得紧了,将整个身子挨在了李景乾的身上,看得萧问筠双眼直发光。
好不容易扶她在石凳子上坐了,李景乾便要缩回了手,那女子眼泪未断,似是极痛,一下子把他的手抓得更紧,切切地望了他:“公公,奴家实在痛得厉害,能否帮奴家看看脚腕,是不是断了?”又似悲痛欲绝,“公公,奴家是宫中舞馆的,如果脚断了,奴家就要被赶出宫去了。”
李景乾似极为难:“姑娘,我也不懂医理,还是叫人来帮你看吧?”
那女子皱眉道:“公公顾忌什么,大家都是宫里人……”
萧问筠在心底叫了一声好,这是多少合乎情理的理由啊,她以为他是位公公,是阉人,公公连皇上的寝宫都管,有什么好避讳的?且李景乾正处于变声期,单从声音上听,可不正象位公公?
萧问筠一想通此理,差点笑出声来,要强忍了,才缓缓把那笑意压了下去。
再往前望,这女子坐的姿势十分的适宜,一小截白玉般的腿从纱裙底下似露非露,连萧问筠远远地望了,都有些目弦神移。
李景乾正在犹豫,那女子娇弱一呼,双手抱住了双臂,脸色苍白,颤颤地道:“公公,我好冷。”
萧问筠望了望头顶撒落的阳光,实在不明白她这一声冷从何而来,也许是她穿得太少?
李景乾到底是个彬彬少年,闻言,把自己身上的外披除了下来,披在她的身上,道:“要不你在这里等等,我去叫人来?”
萧问筠此时很着急,心想这小毛孩怎的这么不解风情呢,此时你就应该上前,揽住了她的身躯,轻声抚慰,反正在她心底你是位公公不是?如此一来,你便不用承担道德责任了不是?
人家都给了你一个顺杆梯子了,你怎么就不爬呢?
最主要的是,你的不解风情,让我手里没了把柄,我的生活该是多么的无趣?
那女人似是痛得缩成了一团,意识有些昏迷:“如果奴家脚断了,被遣回了家,我该怎么办?娘亲也去世了,父亲有了继室,他们能容下我么?奴家真想娘亲,每到奴家有了病痛,她就会揽着我……”
萧问筠闻言,拍案叫了一声绝,眼巴巴地望着李景乾做一回她的娘亲,上前揽着她,此时,自己就可以上前去,诈做走错了路来到两人面前,如此一来,李景乾为了封口还不给自己一些好处?
李景乾却没有走上前,叹了一口气道:“姑娘,这下我可帮不了你了,我不是方士,又不能做法通那鬼神,把你娘亲从地底下唤了上来揽你,依我看,你还是在这里等等吧,这里是宫里面最僻静的地方,也阴气最重,知道不远处封的那口井么?那里可死了不少人……等月亮升起了,说不定你娘亲感受到你对她的真情切意,就从地底冒了出来揽你?”
萧问筠听得目瞪口呆,眼见着那女子脸色忽地涨得通红,一声尖叫,捂着脸跑出了亭子,脚下却是没有半点儿伤拐的模样。
从树叶之中望了过去,李景乾嘴角含了似笑非笑的笑意,和风吹过,他那笑意便一直扩散到脸上,眼里却讥诮得如寒冻之冰,让萧问筠生生地打了一个冷颤,在心底暗暗发誓,以后离这小鬼要远一点,再远一点,最好远远地见了他的背影就躲开了。
【第三十六章】 半夜出来吓死人就是您的错了
如此一想,她便行动起来,慢慢往后缩了去,不想碰到了花树,传来树叶沙沙,惊得她出了身冷汗,见李景乾拾起石头上放着的书,似无所察觉,忙小心继续往后退,却听他淡淡地道:“出来吧,看了半天戏了,脚不累么?”
萧问筠心里默念,他叫的不是我,不是我,是他诈我的,诈我的,的确是诈我的。
可他的眼眸如有实质一般穿过树梢,直盯在了她的身上,让她的脚不由自主地停住了,定了定神,拔开树叶走了出去,心想自己都两世为人了,虽然现在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大,但实际可比他大了好几岁,用得着怕他这么个小鬼么!
“四殿下安好……”萧问筠含笑行了个礼,“今日天气真好,四殿下也出来晒太阳赏花啊?哈哈哈……”她左右望了望,“我也是,刚刚才来,刚刚才来。”
李景乾望了望她,又抬头望了望天,皱眉:“刚刚才来?那刚刚在树丛里悉索的莫非是只鼠辈?”
萧问筠也皱眉:“刚刚有人在树丛中悉索?殿下,莫非有人想对您暗行不轨?”又极紧张地道,“民女还是快些回殿的好,也好叫人来查查是谁这么大胆?”
李景乾笑了笑:“一只鼠辈而已,不用那么大费周章。”
萧问筠听他把鼠辈那两个字咬得非常的清楚明白,心中暗念,你才是鼠辈,你从头到脚全身上下都长满了鼠毛,脸上却是不动分毫颜色,朝他走近,直接近他两步范围这才停了下来,果不出其然,萧问筠从他的眼底看清了既厌又烦的神色……他也不喜欢别人的接近,尤其是女人,依据他从小到大被人伏击了无数次的情况来看,这种不喜已成了一种反射。
萧问筠伸出手去,脸上带了些痴然……
他眼睛里的厌烦之色漫延到了脸上,终忍不住道:“你干什么?”
萧问筠在他后退一步的当口,从他衣襟处取下了一片薄如蝉翅的贴片:“咦,四殿下,这是什么?”
她把那花钿对着阳光望了又望,又放于鼻端闻了闻:“色泽清香淡雅,是女子脸上的花钿啊。”她抬头仔细地看了看李景乾,眼里俱是深思之色,又反复打量这花钿的形状……她的表情很明显地现出一层意思来:这花钿如贴在李景乾脸上从颜色选材形状等等上来看,合适么?
李景乾吸了一口气,只觉有股怒火从心底真冲了上来,逼在了喉咙里,在将出未出之时,他又把它逼回去了,还面带了笑意:“萧家姐姐,眼看天色暗了,你还在此驻留?”
萧问筠用两根手指捏了那花钿:“那这个,你还要么?要不民女找个宫婢帮你收着,以备不时之需?“李景乾到底不过一个年纪尚小的少年,被她的眼神一激,失控地吼道:“这……不……是……我……的!”
萧问筠却毫不动容,用悲悯的目光将他望着,直至他吼完,才轻声道:“四殿下,民女了解的,其实每个人在做完正经事之后,有一些爱好,那是没错的,前几朝的皇帝,还有人喜欢做木工雕工,做出来的椅子凳子堪称精品,有人喜欢昆剧越曲,喜欢扮成花旦其扮相比世上任何戏子都美,虽说您这好爱有点儿不被世人接受,但您是皇子,有谁敢说三道四……只不过……”她语重心长地道,“民女还是劝您只在私底下玩一玩,也不能叫人看出了破绽,毕竟,喜欢扮成女人虽然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扮得不好看,例如说妆化得不好,半夜出来吓死了人那就是您的错了,要知道女子打扮也是一门大学问,对于您来说……”她望了望他铁青的脸色,对自己的劝说起了效用很有几分成就感,继续语重心长,“胡子还没长出来,不用刮,隔几年刮不干净胡子,脂粉涂抹得如果不干净,半夜出来吓不死人,白天都要吓死人的……四殿下,别的话民女也就不多说了,总之良药苦口,您听得进去也罢,听不进去也罢,民女言尽如此。”
李景乾身上的衣服都抖索了起来,手的骨关节在咔咔做响,颤抖着手指了指远处小径:“滚!”
萧问筠吓了一跳,忙弯腰行礼,不敢再劝,急急地退到了小径处,转身就往小径深处急走了去,一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李景乾在花树下屹立良久,好不容易把激怒的心情平复了下来,思前想后,忽地轻笑一声,到了后来,笑声越来越大,停下来后才道:“萧家姐姐,你这个人,当真是个谜。”
……
萧问筠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回府之后,马上去了萧南逸的院子里,一进院子,萧南逸便亲自出门迎接,摒退众人之后,萧问筠弯腰向萧南逸行礼道谢:“多谢爹爹帮了女儿这个忙。”
萧南逸语气有些迟疑腼腆:“筠儿,其实你爹在帮你的这个忙的时侯,其中出了些差错。”
萧问筠道皱眉道:“没有差错啊,那口井里面真有一具尸首,而且是宫里面有的人的,身上的记号也做得好。”
萧南逸一愕:“不会吧?爹想帮你找具好一点儿的,可找遍了全城,也不过找到了一具合适的,于是换上衣服,盖上印,哪想刚要悄悄送进宫去,半道上被人截了……”他叹道,“真是世风日下啊,连具尸首都有人劫,爹找的可是死了好几日的尸首,现如今又不是饥荒……”
萧问筠被他的想象恶心了一下,心扑地一跳:“爹,那宫里面那具尸首是哪里来的?而且真是宫里面的人,脖子折断了掉进了井里……”萧问筠沉思起来,“我还以为是你安排的,把每一个细节都安排得合情合理,哪想到不是你,这是谁呢?”她忽地打了一个冷颤,“有人对我们的行动了如指掌!”
萧南逸忙拍了拍她的肩膀,劝慰道:“筠儿,看来此人不是害我们,反而想帮我们,你先别担心。”
萧问筠此时也听出蹊跷来:“爹爹,你知道女儿要做什么?”
萧南逸道:“当年那个旧案,是唯一可以让他们把视线从我们萧家转移过去的东西,为父虽不知道你做什么,但此等小计还是看得清楚的,只不过当年那个旧案,对方处理得极为干净,宫里的人,侦缉司的人查找了许久都未查得出来,看来,这帮了我们的人,却是想借着我们的手搅一搅局,看看对方可有什么破绽露出来了?”
萧问筠心道爹爹不愧为一个老狐狸,不声不吭的,却心若明镜,看来不告诉他真相是不行的了。
萧问筠道:“爹爹可曾听过,黄粱一梦的故事?”
【第三十七章】 幕后之人
萧南逸疑惑地望着她,萧问筠微垂了头:“前朝之时,有个书生姓卢,半路住宿,遇上了一名道士,书生想求荣华富贵,那道士劝解不听,便承诺给他一个黄梁梦,果然,这书生头一沾枕,便沉入梦中,梦里荣华富贵,跌宕起伏,可等梦醒之时,客栈里的黄梁小米都还没有煮熟……”
萧南逸表情逾加的迷惑:“筠儿,你是说……?”
萧问筠抬头定定望他:“爹,女儿就做过这黄粱一梦,不过,女儿做的却不是美梦,梦里面,萧府血流成河……”她静静地把前世种种道出。
萧南逸一开始还有些不信,到了最后,脸色越来越凝重,待听完她的述说,额头已冒出冷汗,站起身道:“如此种种,你醒来之后,都已应验?”
萧问筠道:“是的,爹爹!从桃花庵开始,再到那本册子,皇后娘娘的病体,虽其中因为女儿暗做安排,未能让那人得手,其后之事就略有改变,但女儿想,他不会就此罢手,而如果我的梦成真……皇后半年之后便会病逝,萧府,一年半后会由荣变衰,四面楚歌,直至最后被灭门。”
萧南逸是军伍出身,向来没怕过什么,此时却是身躯在微微发抖:“怎么可能,为父帮皇上打下江山,替他驻守皇城,无不竭尽全力,用尽心思,他曾要封为父为异姓王,是为父坚辞不受……为父知道功高震主,也竭力避免遭世人垢病,为何到头来还是如此下场?”
萧问筠握了萧南逸的手:“爹爹,这江山不是皇上一个人的江山,到了后面,连他也做不了主了……爹爹,这不过是一声梦而已,不是真的……”
萧南逸抬起头来,笑得脸有些发苦:“你说得不错,这不过是场梦而已,老天爷以梦来示警,定是要我们早做安排,筠儿,我们定不会落得梦里的下场。”
萧问筠点了点头,脸有忧色:“女儿虽然已找出了伤害皇后的病根,但皇后缠绵病榻已久,怕是已来不及了,皇后如果去逝,宫里坐大的必是那两位母子,如果这样,我的一切努力又都白费了,他们日常惯会讨好,又无半点恶名在外,在皇帝心中必也是贤良淑德的,我担心……”
萧南逸脸上现了坚毅之色:“筠儿,爹爹绝不会让他们得惩!“萧问筠知道将萧南逸拉成了同盟,日后行事多了一个帮手,便会方便许多,松了一口气道:“幸而爹爹相信女儿。”
萧南逸叹道:“筠儿,你一开始不愿意告诉爹爹,等到自己已办成了几件事才把始未对爹爹讲,是不是还是不相信爹爹?”
萧问筠垂头道:“爹,此事匪夷所思,女儿不得不慎重考虑,况且女儿也不敢确定未发生的事会不会是真的,总得确认之后才能全盘告之爹爹您。”
萧南逸心中微苦:“筠儿,委屈你了……如果你娘在,就好了。”
萧问筠的眼泪差点夺框而出,到最后,垂头把眼泪收进了肚子里:“女儿有了爹爹也是一样的。”
……
李景乾走进淑月宛的时侯,正是月中之时,白色的月光将地面铺上了一层银色,脚踏上去,仿佛有银屑子从地面浮起,染得脚上身上都是,李影乾走到花园中央的亭子里,亭子四周围笼起了碧纱,宫灯的将亭子里的人影投于碧纱之上,仿佛水墨一般。
李景乾揭开了碧纱,走了进去,拿起栏杆上垂挂的长帛披风,替在里面读书的平妃披上了:“母妃,夜已深了,不如回去罢?”
平妃抬头望了望他,缓缓地翻过一页,指了指桌前的瓷盅:“把这碗汤趁热喝了罢。”
李景乾自己拿了碟碗,倒了汤出来,慢慢地饮着:“母妃,这些事叫宫婢们去做就行了,您何必亲自动手?”
平妃缓缓抬头:“宫里面的时日这么长,我不找些事来打发,又怎么混得过去?”
李景乾轻声道:“母妃,你且放心,今日之事已办妥了。”
平妃道:“他虽是早几日就已病死了的,但到底可怜,死了好几日都无人发现,事后又被……我们如此,到底对尸身不敬,记得送些银钱给他的家里人。”
李景乾道:“他是人牙子卖进宫为奴的,家里人早已失散了。”
平妃一怔,拍了拍他的手:“你处事稳重,我早该放心了,我们在宫内隐忍多年,才勉强保住了你的性命,切不可叫他们起了疑心……”
李景乾默默垂首:“母妃,儿臣省得,你放心。”
平妃站起身来,抚着李景乾的脸,又替他理了理衣襟:“兄长之处,还是要多多的走动……”
李景乾答道:“昨日去了二皇兄那里和他饮茶,前日又去了三皇兄那里约他猎鹿,这个月算起来,每个皇兄那里都去了两次了。”
平妃笑了笑:“如此甚好。”
两人相携走出了亭子,往殿内而去。
……
刘贵妃回到住处,李景誉迎了上来,见刘贵妃神色不对,问道:“怎么样,母妃,可试探出了一个结果来了没有?”
刘贵妃急急地往殿内走,又让殿内宫婢全都退了下去之后,才回过头转身拉了李景誉的衣袖道:“皇儿,这可怎么办才好?”
李景誉是最看不得她这个娇弱的样子的,皱眉道:“怎么啦,不过是试探她们一下,又没有其它,出了什么事?”
刘贵妃松开了他,踉跄后退几步,扶着椅子坐下:“当年的事,当年的事,又有人翻了出来了。”
李景誉不明所以:“什么事?”
殿外忽吹来一阵冷风,把帷纱吹得拂起,使得烛光摇晃,更映得刘贵妃的脸明明暗暗,使得她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当年你还小,不知道,当年如果不是她替着,你的母妃怎么还会在这里?恶猫作崇,皇子嗜母,全是她一个人弄出来的,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
李景誉见她神情慌乱,忙上前揽住她,低声道:“母妃说的是大哥的事?”
刘贵妃一下子抬起头来,抓住他的手:“不,我什么都没有说……”她颤抖着嘴唇,“你也什么都没有听见,知道么?”
李景誉心沉了下去,声音变冷:“无论什么事,都过去多年了,母妃,你也要将它乱在了肚子里!”
刘贵妃喃喃地道:“不错,都过去了,什么都过去了,当年的人都已经死,还有谁会知道?”
李景誉牢牢地抓住刘贵妃的肩膀:“母妃,除了此事,还有什么,你一五一十地告诉我!”
刘贵妃定了定神,又喝了一口李景誉端过来的茶碗,这才把刚刚在百花宴上发生的种种详尽道来。
待说到那印记的时候,她见李景誉有些发怔,似是想起了什么,又没有想到,便问道:“怎么啦,皇儿?听闻这方鼎门到处招兵买马,是不是你的府里也有了内奸?”
李景誉倏地一惊,似从梦中惊醒:“母妃,我要回府一趟,隔日才来向你请安。”
刘贵妃一怔,还想要留住他,哪知他一抽衣袖,就往门外走了去,转瞬间就不见了踪影。
【第三十八章】 殿下,您不能男色啊
李景誉回到府里,把挂在长廊间的鸟笼子提进了房,写了张纸条,放到了那只鸟儿脚边的竹管子,把那鸟放了出去,自此之后,他便一直等在书房,而在门外侍候的小顺子又听见了门内传来接连不断地砸乱东西的声音,隔了一会儿,那声音便平静了下来。
李景誉打开了房门,温和地吩咐小顺子:“去,把屋里收拾干净,要和原来一样。”
这是小顺子惯常做的,这也是李景誉惯常的吩咐,可今日却不知道怎么啦,小顺子只觉得李景誉望着人的时侯,眼眸里带着冰冷的杀机,让小顺子腿肚子连同心底都直打哆嗦。
终于到了晚上,李景誉听到了窗棂磕击之声,他端坐于书桌后,顺手拿起放于手边的一本书,和煦地道:“进来吧。”
一道黑影从窗外飘了进来,跪地抱拳行礼:“三殿下,急召属下过来,有什么事?”
李景誉从桌前站了起来,缓缓地走到他的身边,虚扶起他,笑道:“也没有什么,不过想知道那人最近情况,好早做安排。”
叶子初从地上站起,眼有疑色,却一闪而逝:“三殿下,那人一切皆如平常,每日不过看看书,耍耍剑而已,来往的也就是那几名好友,并没有其它。”
李景誉从桌上拿起一个瓷杯,递到他的手里,自己又拿了另一个杯子,道:“这是云南省新上贡的清酒,你一向善于分辨酒类好坏,不如试试?”
叶子初忙垂头接了,将酒杯拿在手里,却不饮下,只轻轻地旋转轻漾,他闻到了酒中的异味,垂眸道:“三殿下,您对属下有再造之恩,无论您要属下做什么,属下无一不从,就算您叫属下去死,属下也豪无怨言。”
他张嘴欲饮,却被李景誉拦下了,李景誉望着他,眼里冒出冷光:“当真什么都愿意?”
“那好……”李景誉忽地从腰间拔出一把剑来,“陪我练剑。”
未等叶子初拔剑,他便一剑朝叶子初刺了过去,叶子初急忙闪躲,他知道李景誉剑法师从名家,连他都无法抵挡,忙顺手拿起手里的瓷杯子挡着,只听得叮当连声,那瓷杯子就碎了一地,可那剑光依旧不依不饶连绵不绝地朝叶子初刺了过来,叶子初一个闪躲不及,身上的衣衫就被刺破了。
叶子初在地上打了一个滚,急叫道:“三殿下……”
他的声音被剑封在了嗓子里,只听得刷刷连声,叶子初身上的衣服如蝴蝶的羽翅一般落下,待他再打一个滚,站起身来,身上黑衣被割得条条缕缕,露出了内里白玉一般的肌肤,叶子初也意识到了李景誉的神态不豫,边往后退,边道:“三殿下,你……”
他的眼神很丰富,摆明的告诉李景誉,其实你不用这么做的,属下可以为你自动解衣……他的眼神让李景誉为如吞了一只苍蝇,心中更是蓄了一腔怒火,一晃剑,又往叶子初那里飞刺过去,叶子初一边闪躲,一边开始自动除衫,他的意思很明显:三殿下,您老就别这么劳累了,为了这件小事累出这一身的汗来,让属下我情何以堪……
李景誉刺得快,他也除得快,虽穿了几件上衣,但显然他是个经常除衫的,不一会儿功夫,整个上半身就露了出来……
正巧此时,小顺子听得里面打斗着实凶猛,不放心地推门进来,露出了一个头,问道:“三殿下,出了什么事,要不要奴才……”
他一见屋内情景,忙把头又缩了因去,在屋外跪地磕头:“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李景誉气得七窍生烟:“滚!”
小顺子这才连滚带爬地滚到了院子中央,有侍婢想拿了洗漱口用具进去,也被他拦住了,忧色重重:“别去,先歇会儿。”
那侍婢见小顺子脸上的忧色,好奇道:“公公,怎么啦?”
小顺子连连摇头:“奴才怎么对得住娘娘啊……哎……”
按下这边不表,叶子初把上边的除完了,李景誉的剑光依旧没有半分的减弱,剑锋开始指着他的下半身了,叶子初认为这是要来真的了,实在忍不住了,跪倒在地,凄然:“三殿下也好这个?”
李景誉被他心中所想闹得七窍有六窍都冒了绿油油的烟,一甩手把手里的剑丢下了,咬牙道:“自己除吧!”
叶子初一边解着腰带,一边抖着嘴唇激动:“三殿下,属下其实对您思慕已久……”
李景誉只觉自己额头上的青筋都在乱冒个不停,恨不得动手撕乱了他那张娇媚的脸,却听得自己咬着牙吩咐:“快点儿。”
叶子初手指一拉,便把整条裤子的绳子拉了下来,极具风姿地从地上站起,妖娆地走向了李景誉,浅然而笑:“三殿下,您可要温柔些。”
正巧此时,忠仆小顺子实在不放心屋内,见房门没有关上,便又静悄悄地凑上了门边,低声问道:“三殿下,要不要老奴叫些吃食?”
可他依靠得不是地方,松松绊着的房门一下子全开了,将屋内的情景全映在了他的眼内,小顺子顿时五内俱炽,佝着腰就往门外走去,边往门外跑边认罪:“老奴该死,老奴该死。”边认罪边抹眼泪,“三殿下,您要悠着点儿身子骨,娘娘可只有您这么一根独苗……”
又极体贴地把房门合得牢牢的。
屋子里,李景誉为早已看清了叶子初的屁股上除了一块疤痕之外别无其它,顿时松了一口气,一刻也不愿意在屋子里呆了,拔脚就往门外走,走至长廊上,小顺子正对着月光流泪喃喃,他听得清楚,无非是娘娘抱孙子怎么办啊之类的,气得他六窍之外的第七窍也接着冒了烟出来,一脚就往小顺子的腰间踢了去,把小顺子踢得在地上打了一个滚:“今日之事,绝不能和任何人说!”
小顺子忙滚着跪着磕了一个头:“三殿下,老奴的嘴严得紧……”又担忧地道,“三殿下,您这么快就出来了……?”
自然,他的眼神内容也很丰富,既担忧又丰富……三殿下,您不是有什么病吧?
李景誉心中的怒火没地方去发,又上前踢了小顺子一脚,一转身走了。
屋子里,叶子初慢慢地拾回了散落在地面的衣裳,嘴角缓缓咧开,噙了丝冷笑,又抚了抚臀部那道疤痕……幸而那方鼎门的流言一传开,他就发现了身上的印记,所以才极时地除了去,他想起自己拿刀剑割除那块皮肉时的痛苦,冷冷地想,无论是谁栽赃到自己身上,他都要他十倍百倍的偿还。
灯光幽幽照下,使得他的面孔艳丽无比,眼神却冷得似冰,他想起了李景誉眼神里的厌恶,心道,能流露出来的厌恶,又怎么抵得上不能流露出来,还要满脸倾慕之色时那心底钻心的恶感?
如果不这么做,又怎么能打消多疑的李景誉对自己的疑心?
这位三殿下将自己买了来的时侯,一共有十几位象他这样的小孩,可到了最后,剩下的可只有自己!他缓缓地伸出了手,脸上笑容扩大:谁也不会知道,那些竞争者最后死在这双柔若女人的手里!
【第三十九章】 老爷,你别吼了啊!
百花宴之后,萧问筠好几日都没有出门了,平日里也不过在家里看看书来打发时间,自萧问筠将前世种种告诉了萧南逸之后,萧南逸便禁止了平安来到后院,如有什么事,也叫冷卉通传,依他的想法,要给平安给宫里弄个身份,再重弄回府里来,这么一打转,其中的意思便是将平安弄成个公公,这样便绝了前世这个破绽。
萧问筠自然不答应,两人反复争吵之下,萧南逸自是象以前一样败北,虽说后院禁止了平安再进去,又对平安横看不顺眼,竖看也不顺眼起来,有事无事就指使平安做些难事,比如说,给个花蓝子让平安给花园里的花浇水,美其名曰训练其轻功,能将水从几百米以外的水井用花篮子盛好,跑至花园里,还能浇到花朵上,这才是速度。
如此跑了好些日子后,平安倒练出了一个方法,就是将花篮子装了水后,用力抛之……于是,每日水井和花园之间,如果偶尔有人从花园经过,总能听得到头顶上传来的呼啸之声,在淋淋落落的雨滴之下,花篮子从空中呼啸到了花朵上,在天空拉出一条长长的白色水线出来。
花园里成了人迹罕至之处。
某一日,萧南逸下朝回来,忽想起花园那朵珍贵之极的云南剑南近日可能要开花了,忙走过去观赏观赏,他踱步而去,远远地已见着了那兰花深紫的花瓣,半开的花苞如玉制一般,在阳光下身姿窈窕,风韵高雅……他虽为名将,但为了免被人称为莾夫,适当的风雅好爱是少不了的,这兰花就是其中之一,有谁不知道萧家的兰花是全京师最贵的?
眼看那花苞在阳光下似露非露,半开欲开,似那欲拒还迎的美人,资容优美,萧南逸心中甚喜,心想这下子可把陈爵爷可比了下去了,他不是说老夫不会养花么,是附属风雅么,今日就叫他看看……
他还没走到花前,呼听到空中传来呼啸……这声音太熟悉了,战场之上,投石机投石发出的声音就是这样。
所以,他飞一般地跃起,抬脚就将那急速飞着的阴影一脚踢了去!
任它什么暗器,在本将军面前也会被这一脚击得粉碎。
要知道本将军这只脚可练得坚如铁,硬如石,可横扫千军啊。
长久没被袭击了,偶尔来一次袭击,让本将军练练功夫,倒也不错。
他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金戈铁马的战场。
心中豪气顿生:“什么人,敢出来和本将军单……”
挑字还没出口,整兜水自天而降,兜头兜脑地从上至下将他淋了个透……花篮子被他踢破了,这无形之水无处可去,当然就只好淋在了他的头上了。
今日下了场小雨,天色阴着,阳光没从云层中出来,再加上风这么一吹,身上有些凉嗖嗖的。
萧南逸很是发怔,望着空无一人的花园,忽记起一事,缓缓往那极品兰花处望了过去,只见那刚刚还娇艳妖娆的兰花花苞,已如那被押上刑场斩首的犯人……而且是已被斩首的犯人……
这一日,萧府上下都听到有人在花园里惨叫:“我的极品剑兰啊,花了我上万两银子啊!”
因为这个声音实在是太过嘶哑难听,所以听到这声惨叫的人未免四处打听:“刚刚谁叫的?府里来贼了么?”
待到众人赶到花园里发声之处,花园里已空无一人,独留着那傻傻的平安,于是有人上前问平安:“平安,刚刚发生什么事?有人在这儿大叫,那是谁啊?”
平安抬头,喃喃:“平安算计好了方位的,不会浇到兰花上的,可为什么半途中转了方向?平安也不明白……”
他抬头望着蓝天上的浮云深深地思索。
众人皆知平安是个痴傻的,见从他嘴里问不出什么,也只得散了。
从此之后,这一声惨叫,如同萧府其它许多迷题一样,长久地留在了人们的心中,以及茶余饭后,讨论得最多的是:哪个傻瓜花上万两银买株剑兰回去?就是三蕊剑兰,也不过上千两银子,依据那被斩下的花苞来看,不过是支一蕊剑兰。
如此种种之事,凡萧南逸吩咐刁难平安的,总要出点儿这样那样的差错,比如叫他刷马,他很尽心,把白马刷成了秃马,罚他劈材,他一不小心,把材房的房梁给拆下来劈了。
到了最后,平安又成了整天蹲在花园里观察蚂蚁等昆虫的人。
如是皆大欢喜。
自此之后,萧南逸倒成了绕着平安走的人之一。
萧问筠却是知道,前世之事,如果防,那是防不盛防的,既使将他们污陷的理由全都扑灭了,那些人还是会找出新的理由来,所以,她对平安始终如一,也不准许萧南逸做出什么伤害平安的事来。
自然平安也不能再进后院,只能在前院为侍卫,好在平安在哪儿都能随遇而安,只不过他如今喜欢呆在前院子的枢钮处,使得萧南逸每进去院子一次,都要见他一面,所以,没隔几日,侍婢们就开始议论:“你说说,今日老爷会吼叫几次?”
有人就扳着手指开始数了:“大清早,老爷去上早朝,有只老鼠从老爷脚底下滑过,平安侍卫好心一箭射死了它,老爷就吼过一次了。到了中午,老爷回府,平安侍卫见老爷额头有汗,飞身过去递汗巾子,老爷以为有刺客,再吼了一次……”
有侍婢道:“不对,午间吼了两次,你忘记老爷脚底一滑,平安侍卫上前扶老爷的那一吼了?”
另一侍婢从怀里掏出了几铢钱来,递给对面侍婢:“你赢了,自从平安侍卫来到了前院,老爷吼的次数越来越多,眼看他声音开始嘶哑,人也憔悴了许多,但因有小姐的吩咐,对平安侍卫又训不得打不得,再说,以平安侍卫的禀性,你训他他也不会明白……我们要不要熬些雪梨冰糖水给老爷喝呢?”
另一侍婢撇着嘴道:“在这府里,你想着巴结老爷,还不如巴结大小姐,瞧见那顾姨娘的模样了么?”
那侍婢脸色一红,啐了一口,不再说话。
【第四十章】 小姐,你笑得人心底直打颤!
萧问筠自是不知道她们私底下的议论,她正歪在矮榻上看书,而冷卉把香炉子揭开,想把香炉的灰清理了出去,萧问筠偶一抬眼,便见到从窗棂间射进来的阳光照在香炉子上,那灰尘处似有闪闪金光,不由问道:“香炉里跌了什么东西进去了么?”
冷卉站在暗影里,看得并不清楚,听到萧问筠的问话,把窗户全部打开,使得阳光照进屋内,再用火钳子把香炉灰拨开了仔细翻看,隔了良久,才咦了一声道:“大小姐,这里面当真有东西。”
萧问筠忙走近了查看,只见香炉灰遮挡之处,薄薄地灰尘底下,有一片状物闪着金黄色的微光。
冷卉道:“这东西不象是我们头上簪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想要用手去拿,被萧问筠阻住了:“轻点了,别弄坏了。”
冷卉点了点头,极小心地把灰拨开,将那物一寸寸地显露了出来,这才发现,原来露在外面的,只不过是一个角而已,香灰被慢慢拨开,这薄片也越来越大,直至露出全形,竟是一个如纸片大小的帛金。
冷卉拿来了一方极大丝绸巾,把香灰全倒了出来,那帛金也跟着滑出了香炉,两人都看得清楚,原应了坚硬的帛金竟如流水般的柔软。
萧问筠用两指手指夹起了那帛金,走到窗户光亮处仔细观看,才发现这物并不碎弱,而是用极坚韧的金丝线织成,阳光透过这帛金,萧问筠发现了帛金上小如蚂蚁一般的字迹,那字迹先用薄雕的手法雕上,凹陷处再涂以石墨,因为虽经火烧,字迹也清晰可见。
萧问筠想了想,便明白这东西从何而来了,那一日,李景誉派人来抢夺那调羹集时,自己把那本册子掺了些灯油放进火里烧了,想必这夹着这页帛金的纸燃烧得最快,所以遗落了下来,这么说来,这本册子的最终秘密,就在这里?
又因这片薄金极薄也极柔软,所以自己反复地揉那本册子,也发现不了?
萧问筠将那帛金对着光,这才看清楚上面所写之字:月娘,吾自问平生不待力而强,不待财而富,不以贵为,不以贱为危,然形势险峻,吾不能与共度余生,失信于你,唯有藏金于山,陪你万千歉意,使你日后能各居其宜,以随天地之所为。
这段话完后,便是一长段萧问筠弄不明白的符号古语。
萧问筠皱了皱眉,心想这片帛金被那人极小心地收藏在这一页里,用的材料纸制极为特别,显然包藏着一个极大的秘密,从上面的言语来看,竟有些象是藏金之处?
又想起调羹集上那所以的梅花九品糕再加上桂花什么的便成了梅花十品糕,她不由想起皇后不喜桂花,而那页偏提了什么桂花,是不是特意要某人注意描述桂花的那一页?
想到这里,她竦然一惊,这页东西,是给皇后的?
难怪,这是一个极大的把柄!如果这藏金于山说的是金矿,而本朝律例,是不准私开金矿的,勋爵之家如果这么做了,便有叛国的嫌疑!宛家不就是因为有私藏的嫌疑,才被灭了满门么?
如果真有人得到了这份东西,再捏造一些证据,陷皇后于不义,那么,无论皇后与皇帝的感情多么的融洽,皇后这个位置只怕也保不住了。
原来如此,萧问筠想,原来前世的种种因果是这样种下的?还是自己亲手把这证据送到了李景誉的手里?
她记得前世,就因为皇后的逝去,爹爹在朝内也慢慢受到排挤,再到后面,因自己的事,又让爹爹失了控制,一连做错了好几件事,被人利用,这才使得皇上大怒,终于相信了前边那些罪名,使得萧府被灭了满门。
这一世,还会不会重复以往的一切?
她捏紧了那张薄页:不会的,一定不会的,这张东西没有落进他的手里,又怎么会呢?所有的事都不会按照他的期望发展!而且,既然有了这张东西,那么,我就要好好地利用,前世,他利用这张东西来栽赃陷害,这一世,我也可以利用这张东西反击!
她把这薄帛在桌上铺平,这东西这么隐密,想必他也不并不知道这是张什么东西?
前世种种东西,他顺风顺水地拿到了,今世,可没有这么顺利了,前一世,这样东西可是到了他的手上,今世,这样东西既落到了自己的手上,那么,就得好好利用,给他挖一个大大的陷阱,让他跳了下去,耗尽他所以的财钱,使他的大业没有办法成功,而且从此再也没有办法翻身才好。
想到这里,她笑了。
冷卉偶尔抬头,瞧清楚萧问筠嘴角的笑意,心中发毛,以她一个平日不多话的人,也忍不住出声:“小姐,你别笑了,笑得奴婢心底真打颤。”
萧问筠咳了一声,总算收敛了面容:“今日是不是五月初四?”
冷卉点了点头,笑道:“小姐,是不是想出去?”
萧问筠道:“隔几日吧,上次叫你去买的东西,拿过来给我看看?”
冷卉点了点头,去内室取了一个极大的包袱来到外堂,那东西极为沉重,使她拿着的时侯微微地弯了腰,她把那东西当地一声放在桌上,道:“小姐,奴婢很顺利就买到了,听汇玉阁老板说,这东西放在仓库里好几十年了,也没有什么用处,是个废品来的,也雕不了什么,所以,奴婢一说要买,他马上便卖给了我,银子花得极少!”她又望了望萧问筠,“小姐放心,奴婢照小姐所述,没拿出萧府名号,他认不出我们来,我叫他拿这玉石切上一块,雕了小姐画出的那猫样图案并几只戒面,他还很为难,说这废玉不好雕,我威胁他说如果雕不出来,就不买了,他这才勉为其难答应了,想不到这人经过这么一逼,那猫儿倒是挺好看的,只不过……”冷卉道,“小姐,为什么那猫看起来阴森森的,也不似只猫?”
萧问筠笑而不答,道:“我交待你的事,你都吩咐了?”
冷卉道:“吩咐了,要他别把这块玉石是从他那里流出去的事说了出去,此事只有店老板一人知道,连他的伙计都不知晓。”
萧问筠笑道:“如此一来,下面的事我们才好开始。”
冷卉奇道:“小姐,为什么要拐这么多弯儿?”
萧问筠道:“拐这么多弯儿,到了真相大白的时侯,那人脸上的表情才会很精采。”
冷卉不明白了,但她也没问下去,因她知道,应该告诉自己的,小姐定会一五一十地告诉自己。
不错,当他知道所谓的泼天财富,只不过是废旧仓库里的一件废玉的时候,那哑巴吃黄连,有苦也说不出的表情,定会十分的精采。
前世,他不是拿了这块废玉石来陷爹爹于不义么,可惜到了今世,却反过来了。
【第四十章】 挖陷阱陷人
萧问筠又是一笑,冷卉心底打了一个寒颤,却没有再说出口来,只是把那包袱打开,露出了那块绿黑色的原石,那原石在灯光下发着幽幽暗光,间中竟有暗金闪闪,但它的确是块废石,连细小的摆件都雕不了,那只猫儿,还是店老板亲自操刀切下一块尽玉来,这才能勉强雕了的。这只面容狰狞的猫,果然派上了极大的用场……使得刘贵妃缩手,皇后注意,当年旧案被人再次关注,一切,只不过因为这只似猫非猫的东西罢了。
前世,刘贵妃终于坐上了皇后之位,李景誉被封太子,这是本朝皇帝立的第三位太子,第一位太子,是嫡长子,也是皇后所出,却莫名得了失心疯而死,死时总叫着恶猫,恶猫,彻查之下,大皇子的卧室底下被人放置了玉制的似猫非猫之物,有人行厌盛之术,以此诅咒大皇子,使得皇子生病,又查出来是宁贵妃所为,所以,宁贵妃被赐三尺白绫,受牵连的妃嫔不下十多个,刘贵妃却因举报有功,在那一年连升三级,从嫔位升至妃位,再过一年,因皇子出世,又被升为贵妃。
当年的疑案,萧问筠知道得并不清楚,只不过前世她和李景誉相处融洽之时,也曾时常被召进宫内,和刘贵妃闲话家常,有一次偶尔提及紫薇宫,及宁贵妃的住处,刘贵妃脸色忽地大变,连话都不愿意和萧问筠说了,匆匆将她打发,在前世,萧问筠当时自是没有感觉出什么来,但重生之后,再仔细回想,这才隐隐察觉,她是厌盛之事最大的受利者,如果没有从中做蛊,倒是奇了。
这位表面上看来慈和可亲的刘贵妃,和李景誉为同一类人,都是一样的不惜手段往上爬的人,萧问筠可以猜得到,在大皇子被害事件之中,她必也是其中之一,只不过因为心够狠,才没有被牵连了进去,还得来了荣华地位,但她居于上位已久,因而多年之后,略有风吹草动,她便会惊慌失措,失了常态。
用不正常的手段得来的地位,便如风中弱草,随时都会被连根拔起,所以,在百花宴上,她便什么也不顾得了。
萧问筠抚摸着那块原石,慢悠悠地想:可没有人知道,制出来的这只恶猫,既搅乱了一池清水,却还有更大的用途,是一个能把那人拖进陷阱之中。
这只恶猫既已出现,牵动了景德宫里刘贵妃的神经,做为她的儿子,又岂会不继续查了下去呢?
如果查了下去,定会查出一个让他惊喜不已的大秘密出来。
萧问筠笑了,这的确是一个让他惊喜不已的大秘密,只不过这秘密到头来会让他惊喜万分,还是心痛如刀绞,却是不得而知了。
“叫平安来,把该做的,该记熟的,重记熟一遍,给我听听。”萧问筠吩咐道。
冷卉很为难:“小姐,老爷不许平安来后院呢!”
萧问筠斜了她一眼:“有人很愿意把这事告诉老爷?”
冷卉默默摇头:“这院子里没一个人愿意的!包括奴婢也不愿意!”
萧问筠道:“那不就成了,平安是什么人,你们会不知道?”
冷卉点了点头,却唤了平安进院子,她到底不放心,在小姐前边隔了个帘子,在平安站在帘子后颂背的时侯,站在小姐身边守着了,于她来说,她弄不清楚小姐要平安背那做生意的话语干什么,但她只知道,小姐叫干什么,她就干什么,一心一意,责无旁殆。
“……可惜了,这块玉台杂质太多,雕不了其它东西……”
屋子中央的平安依旧丰神俊朗,脸上俊雅如玉,可捧起话本子扮成那人的时侯,神态却似一个粗鄙的常年在山中雕石的匠工。
这是这一次要他扮的角色。
冷卉心想,平安平日里傻傻怔怔的,可当真是装什么象什么,只要给他想好台词……难怪大小姐说,老天爷关上一扇门的时候,便会打开了另一扇,虽然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小姐说的,总是有道理的。
……
又隔了几日,萧问筠想一想百花宴已经过了好几日了,那些人查这玉的来历也应该查得差不多了,萧问筠知道自己应该去一个地方了,自得也有平安陪着。
出府的时侯,萧南逸赶了过来,很是劝了一劝,见萧问筠固执,也只得不了了之,只是反复交待萧问筠,对这个小子一定要保持距离。
“让他在马车后五十米远的地方跟着,且换身不显眼的衣服……”萧南逸道。
“为什么?”问这话的不是萧问筠……萧南逸回头一看,却见平安不知何时已贴着自己站着,脸上带了些腼腆:“老爷,平安的轻功进步大吧,无声无息地贴到老爷身边,老爷也未曾发现。”他抬头沉思,“是不是老爷当官当久了,功夫退步了?”
萧府的人从宫婢到侍从全都又听到了自家老爷的一声大吼:“你离我远点!”
宫婢和侍从自是相互交换眼色以计算谁又赢了这场赌局等等。
萧问筠则是静静地往轿子边去,不动声色地抚了抚耳朵。
平安象个想邀功却被大人责怪的孩子,默默垂首,避到了一边嘟哝:“以前老爷从善如流的,今日怎么就全听不进真话了呢?”
萧问筠见到萧南逸一双拳头在袖底松开了又捏紧,捏紧了又松开,感觉此时的爹爹实在可怜,于是上前道:“爹爹,女儿不过出去绣阁买些织品回来,一个时辰就回来了,您不必担心。”
萧南逸这才将路让开了,瞪着吊在马车车尾的平安,看样子如果平安不听吩咐,离马车的距离少于五十步,他就有借口赶人了,可平安虽痴傻,却是一个很识实务的人,当真五十步一步不多,一步不少地跟着,让萧南逸无计可施。
萧问筠自然不知道两人之间的风云暗涌,而是在听着门房的汇报:“顾姨娘一大早就和二小姐出去了,听闻要到水月庵吃斋念佛。”
水月庵,不就是在那汇玉阁旁边么?
她们是从哪里得到了那人的消息?
萧问筠的脸色沉了下来,想不到萧月怜还没有死心,而顾氏也跟着搀和了进来给她打掩护,在百花宴上得到了教训还不能让她明白,她当真想把萧府拉进深渊才罢休?
萧问筠望了远远站在廊间的萧南逸一眼,心想自家爹爹原本对这个二娘就没有什么心思,如果真捅出了这件事,爹爹会对顾氏更为冷淡,而顾氏往上爬的心则会更为急迫,如此,倒正合了某些人的心愿。
只有彻底地打消了这两个人的心思,使她们老老实实才行!
可要怎么做呢?百花宴上,刘贵妃对她们明显的利用都没有让她们清醒,自己又怎么能让她们惊醒了过来?
萧问筠头一次感到了无奈。
今日无论是水月庵还是汇玉阁,可都是一处险地。
萧问筠揭开了帘子,往马车后边望了过去,见平安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心中略定。
【第四十一章】 好大一条水鱼啊
汇玉阁,李景誉坐内堂里饮着汇玉阁老板亲自端出来的极品龙井,自从查到百花宴上那跌出来的玉饰的出处,正是这汇玉阁后,而那个人还会重回汇玉阁取雕好的另一样东西时,李景誉已在这里守了好些日子。
这一次一定能把这些方鼎门的人连根拔起!更能顺藤摸瓜,找出那些想翻当年旧帐的人!更铲除那些想和自己暗中做对的人!
李景誉冷冷地望着帘外。
帘外,是汇玉阁极宽阔的外堂,因汇玉阁是京师最大的售卖玉器之所,因此汇玉阁的会客厅极为宽阔,而且分成了男宾部和女宾部,也是少数几处贵妇贵女们能亲自挑选购买的场所。
男宾部和女宾部中央用细帘子隔开,男宾部自是店小二来招呼,而女宾部则是侍婢招呼应客。
玉制的首钗首饰,杯碗玉鼎,汇玉阁的玉都是用全国最好的玉制成,汇玉阁的玉不但提供给一般的富贵百姓,且每年上贡宫内,是官办宫廷用品场所。
汇玉阁的老板虽无官职,在民间也可称得上富甲天下,权倾一方,所以,李景誉在男宾部后的内室里呆着,他虽是皇子,但来了此处,也不敢太过张扬,太过指使这里的老板。
此时,汇玉阁的老板急急忙忙地揭了帘子进来,躬着腰身进门,低声道:“来了,殿下!”
李景誉倏地一下站起身来,朝揭了一丝缝儿的帘子往外边望了过去,只见汇玉阁的柜台边走来了一人,背对着自己,身长玉立,略有些花白的头发披于肩上,店小二殷勤地道:“店家,您来了,你要的戒面做好了。”
店小二拿出了一个黑色的丝绒袋子,倒出里面的玉石,那玉石曾暗绿之色,在灯光下闪着幽幽暗光。
那人点了点头,把那丝绒袋子收好。
店小二好奇问道:“客官,您这绿黑色宝石颜色可真特别,我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颜色,您那玉石看样子似是从一块大玉石上切下来的,只做得了一件动物摆件和几个戒面,您那块剩下来的玉石,就不打算做了?我们这汇玉阁是全京师最大的制玉所,手艺好的玉匠无数,客官,您可找不到我们这样好的商家了。”
内堂里的店老板目注地面方砖,心里称赞:自己这店小二真不错,能把死的说成活的,为了赚那几两雕工银子,明明是一块废玉,也说成了翡翠一般,只不过这废玉如要雕成一样东西,不但废时废工,而且一不小心就废了,可别陪了夫人又折兵。
他想冲了出去指示,别浪废那么多口舌了,那件废玉原本就是从你家店老板的仓库里流了出去的。
可一想起买玉之人的保密协定,脚只得在方砖上钉着,安慰自己,与卖玉的银子相比,这几两雕工银算什么?废了就废了,陪了就陪了。
那人翁声翁气地道:“我找了许多的商家,只有你这家才能切出这块玉石下来,雕成了这件摆件,其余的商家都说这原石是块废的!”
店小二听了一声称赞,两眼发亮:“你拿出来看看,说不定我们店里能给你雕出些特色来呢!”
店老板在帘内叹息:年轻人就是年轻人,什么都敢尝试,你此时就应该一推了之啊!
那人从包袱里拿出了一块似玉非玉的石头出来,对店小二道:“掌柜的,你给我瞧瞧?”
那店小二一晃眼,已看得清楚明白,脸色也从欢喜转成黯淡:“原来杂质这么多啊?”
只见那块黑绿石内藏了丝丝缕缕的泥黄色,那泥黄又不灿烂,暗暗沉沉的,一片死气,有些类似于人类的黄白之物,原本就不晶莹的黑绿宝石,再加上这么些颜色,更不讨人喜欢,雕出来的东西,哪会有人买?
店小二神色也不热切了:“难怪没人肯接手。”
那人很是识相,欲把那原石重塞回包袱里:“掌柜的,这么块石头,能雕出个猫件来,卖了个好价钱,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店老板在帘后松了一口气,心想还好这店小二见机得快,没接这活儿,如果不然,要陪人家银子了,玉石如果雕坏了,可得按原石的两倍赔偿的,虽说这原石卖给他们也不值什么钱,可两倍价钱还是有些多的。
店老板转头往李景誉望了过去,自这三皇子来了汇玉阁之后,就仿佛在这里生了根,在这后堂已经三天了,只说要会一会来雕这猫的人,他一拿出一这猫,店老板自然就认出了这猫……自己亲手雕出的东西,当然知道……自己好不容易把那块废玉以不废的价格卖了,再好不容易把那玉切了一块下来,雕出了这猫儿,他当然一眼认出来了,他想告诉三皇子,这猫是从自家店里流出的,而且,那块废石也是自己卖出去的,可一想起签的保密协定,又住口不说了,开什么玩笑,汇玉阁可是信誉商家,既签了协议不说,就一定不会说。
买这玉的人也是为了忽悠别人的,就兴我店家忽悠客人,就不兴客人再忽悠别人?
所以,生意最重要讲信誉……既使那客人在我店老板面前把那废玉夸成了绝世翡翠,翻了几倍的价钱再卖出去,我店老板也不能眼红!为了大家生意人之间的信誉,我也不能说出真相!
店老板在心底道。
可这三皇子既来了,说是为了会会这用这玉石雕猫件的人,又不告诉自己为什么要会他,自己又不敢问,每日里伺候得心惊肉跳的,可把自己难为死了,只期望他会完了之后,就快些从这店里出去吧!
店老板再朝李景誉看了一眼,却见他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亲自走到那帘子旁,揭开了帘子往柜台上望……自三皇子来了这店里,哪有亲自动手做事的?
基本上是茶来伸手,饭来张口,而且一开始是店老板亲自动手侍候……后面见了三皇子喜欢年轻的婢女,不喜自己这老脸老皮,这才罢了……凡事都有人侍候得他舒舒服服的。
记得连出恭,店老板都恨不得有人给他代替上了,因而有一次三皇子要出恭了,店老板很遗憾地询问:三殿下,您亲自去啊……
只不过三殿下不愿意人家知道他是三殿下,要他以三公子相称,如果不然,这是小店一个多么大的招牌啊,此店三殿下来过,而且一来就是三天,且出过恭……连带着茅房也出名了。
帘子自是有人给他揭着,所以李景誉一揭帘子,店老板就急急忙忙地上前亲手接过了揭帘子的事,不多也不少,就是李景誉揭开帘子的那分寸方位。
店老板能在京师富甲一方,的确是有几分本领的,能屈能伸,就是本领之一。
更何况这一位是三殿下,是能达天通的人?
【第四十二章】 心灵相通不是情人间才有的!
如果真能代替他出恭的话,店老板也恨不能代替了……当然,能屈能伸是一回事,商家讲信誉又是另一回事,所以那废玉之事,是绝不能说的!反正三皇子有的是钱,如果真翻了几倍再把那废玉买了回去……那我也不能眼红,只有侍候得他更舒服些以补偿他上了这么一个大当了所产生的羞恼了……虽然到头来他可能也不知道自己已上了一个大当。 課外書覀呡弇甠店老板一想及此,腰弯得更低了,神态更为恭敬了。
他的种种,当然没有引起李景誉的注意,他的眼神已被放在柜台上了那块玉石全部吸引住了……别人不知道那块原石中是什么,可他可是清楚明白,那暗沉沉的黄色之物不是别的!
他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玉中藏金?但凡玉中藏得有金的,那挖出玉石的地方,必定有一个极大的金矿,要知道玉是最不合群之物,如果不是极多的金子逼挤,是绝不会产生玉中藏金的奇相的。
李景誉出身皇室,这些奇闻杂事的孤本看过不少,加上他对更是注意金矿方面的事迹,因而知道这件奇闻。
如果萧问筠知道他心中所思所想,就会明白,前世他为什么会找出了这块玉来,又用这块玉来陷害了萧南逸私挖金矿以图谋反,此罪和前几罪同罪并罚,这才使得皇上震怒,判了萧府满门抄斩。
只不过到了这一世,这块玉石被萧问筠事先截了胡……
李景誉见那匠人要走,忙低声吩咐身边弯腰立着的店老板:“你出去,把他那块玉石拿了过来看看。”
店老板心道,你要看,早几日我从仓库里拿出来给您送到府上多好,如今到了别人手上,再看只怕要涨价钱了……他自是什么也不说,弯腰低声道:“好,小人替您拿了来。”
店老板揭了帘子走了出去,来到那匠人身前,笑道:“客官,您可交好运了有位客官想看看你手里的那块原石。”
那匠人瞪了眼望他,把怀里的包袱包得紧紧的:“什么人?让他出来来看!”
店老板心说你还在这里装傻,装不认识我?咱们十天前不是刚见过面么?那时我还要求三求四地使劲了计策才让你们买下了这块石头呢,今日那小姑娘没陪着,我就不认识你了么?
他自是什么也不表现出来,微笑道:“是位大客,他不方便见你,要老夫把这块石头呈了进去……你放心,客官,我们汇玉阁一向信誉良好,绝不会行那坑蒙之事!”
那匠人狡猾地望了他,把手里的包袱揽得更紧了:“你见了大客当然不会欺主!人家有见识着呢,我是乡野小民,你拿了这玉石去,不还给了我,一顿棍子将我打了出来,我找谁说去?”
店老板在心底哼哼:装得多象,装得真是象!忽悠人的本领真是比我这个几十年从商的人都厉害啊!
他自然依然什么表情都不露出来,依旧笑道:“那你要怎样呢?“那匠人脸上神色更为狡猾:“叫他出来说话!”
店老板无可奈何,刚想转身,李景誉已揭了帘子出来了,缓步踱到了柜台边,手里的折扇点了点面前匠人手里的包袱:“打开吧。”
那匠人脸色黝黑,皮肤干燥,穿了一件半新不旧的袍子,人有些呆头呆脑的,但到底是个常年在外边跑的,见了李景誉,眼睛很明显地一亮……连店老板在一旁站着,都感觉到了他那眼神一亮所发出的光芒……多大的一条水鱼啊……店老板心底暗叹:生意人之间也有心灵相通的时侯,不光是情人之间才有啊!
这水鱼为什么不是自己的呢?店老板又感叹。
那匠人忙把包袱打开,再也没有了刚刚那刁钻的样子,双手捧着那玉石递到了李景誉的面前,一脸讨好:“公子,您瞧瞧。”
李景誉自是不会接的,指了指柜台,示意那匠人把东西放在柜台上,那匠人忙小心放好了。
在灯光下,李景誉看得更为清楚了,那金黄之色虽然还是暗沉沉的,但隐于墨绿之下,已有了些生气……一开始如不动的黄白之物,如今如尚散着热气的黄白之物……颜色都是这么令人讨厌,李景誉再也忍不住,摸上了那石头。
店老板一见他这个模样,心道:水鱼开始上钩了,往那匠人一看,见他眼里的光亮更盛,眼珠子也转来转去的打着算盘,知道他与自己同样的想法,不由暗暗佩服起来:这人连皇子的主意都敢打,是多么的勇猛啊,自愧不如啊,做生意就是要这么六亲不认啊!
李景誉把那块废玉摸了良久,问道:“你拿这块玉雕了一个摆件?”
那匠人点了点头,指了指店老板,又拱手道:“小人姓杨,偶尔得了这块玉石,不想拿出来卖的时侯,被人看中了,要我打下一块雕只猫给他,又给我画了图样,他出的价钱不菲,小人找遍了整个京师也就只有这家店肯做,所以就请了他们雕了,小人还顺手请他们做了几只戒面,您想要么?”
说着从脏不拉几的裤袋子里扒出了那黑绒袋子,倒出几颗墨绿的戒面来指给李景誉看。
李景誉志不在此,哪里看得上,再问:“你可认识那人?”这匠人有些傻怔怔的:“客官,他不过是个买家,拿了那摆件就走了,我怎知他去了哪里?”
李景誉原本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找出牵涉在内的人,查出是谁在搞鬼,只不过他原本也不抱什么希望,因此事如果牵涉到了方鼎门,以那组织的神秘性,必不会大张棋鼓,所以听到这工匠的辩解,已心中有数,看他的样子,倒真不象方鼎门的人,那组织如此严密,哪会随便派了人单独来雕玉的,看来,这个人只是运气好,寻到了一方玉,偶尔被方鼎门的人买了去?
况且他现在已被这块玉石后面藏着的巨大利益所吸引,哪里还将方鼎门放在心底,他现在急着知道的,就是这块玉石出自哪里。
“你从哪里得到这玉石?”李景誉语气中添了些急迫。
那匠人转了转眼珠子:“从哪里得到又有什么关系?这位公子,你倒是要不要?”
李景誉道:“要,你开个价吧。”
那匠人把那原石收好,放进袋子里,指着戒面道:“每个十铢钱!”
李景誉还没说话,旁边的店老板吓得一趔趄,心想你整件原石我不过收了你百来铢钱,小小一个劣质戒面就要收十铢?太让人眼红了!
李景誉皱眉道:“我要的是那块原石,这个戒面你自己留着吧。”
那匠人狡猾地笑了笑,道:“谁说我要卖原石了,原石我要留着多切几块玉出来雕成摆件,那可生钱了!”
店老板心道,你当你那块破玉是只金鸡,还会生金蛋啊!他也弄明白了,他找的冤大头就是这李景誉,不由想,如果自己胆子大些,思想开阔些,这冤大头就成了自己的了,这块玉石原来可是在自己仓库放了好几十年啊啊啊!
李景誉在心里骂了一句刁民,心想自己也不跟他废什么话了,直接让人把他捆了,到了王府,什么话问不出来?
那匠人见李景誉沉默不语,得意起来,道:“你别看这玉样子水色那是没有一样好的,但他雕出来的东西好啊,上次那位客官想雕那只恶猫,在玉石场找了许久,一见到我这玉,就喜欢上了,花了大价钱让我给他照图纸操办,店老板的手艺也好,使这方玉中的黄色形成那猫的瞳孔,更使那猫平添了几分霸气,那眼显得金灿灿的……”
李景誉一听到金灿灿那几个字,心中大急,用眼角余光望了望店内,生怕被人听了去,心道民间无人能识这方玉中隐藏的大秘密,但不能担保象自己一样身处皇室博览群书的人出外微服私访,如果被那慧眼识珠的人听见了这话,又见着自己紧张这东西,难保不会来争夺。
那匠人精得似鬼,见他紧张,更是悠悠然起来:“公子,要说卖这玉石,也不是不能卖的,但你不能随便给两个钱就算数了。”
李景誉心中已藏杀机,暗暗藏侍卫打了个手势,想着等这人到了外面,便一根绳索捆了,听他语气缓转,也不在意,随口问道:“你要多少?”
那匠人抬眼瞧了瞧他:“一百两……”
店老板听得松了口气,心想这还不离谱,他赚得也不多,最多赚个摆件的银子,没让人那么眼红……
那匠人继续道:“金子……”
店老板的眼睛都红了。
李景誉定下了一个子儿都不出的念头,自然没把他的话放在心底,笑道:“我可没带这么多钱,可怎么办呢?”
那匠人不知死活,认定李景誉想要这东西,边把包袱收了起来,边道:“我是现货现卖,等公子筹备齐了钱再说吧。”
李景誉状作遗憾:“那只有等下次再说了。”
那匠人迟疑不决起来,正想再降降价,却听女宾问有一轻脆女声婉转:“小二,叫那人把玉拿来,我买了。”
匠人眉开眼笑,向李景誉斜了斜眉毛。
有侍婢揭了帘子出去,手里拿了银票,欲递给那匠人。
李景誉的脸色有些发青,心底正七上八下地打着主意,却见那侍婢朝他使了个眼色,他便朝珠帘子后望过去,正朝见萧家二小姐把珠帘揭开了小小一道缝,含羞带怯地朝他一笑。
他这才明白过来,心底骂了一声:蠢妇。
真以为自己身上没带钱?做为一位皇子,身上怎么可能没带钱?蠢女人见过,但蠢成这样的女人倒是从来没有见过!李景誉气哼哼地想。
【第四十三章】 公子,你真让人感动啊!
还真以为自己对她青眼有加呢!李景誉想起自己当初桃花庵那一失误,心又开始痛了。
她想怎么样,表现自己有钱么?她再有钱也不过一个庶女,哪有嫡长女值钱?
念头还没有转开,男宾部又有人从店门口走了进来:“喂,卖玉的,先别卖,你怎么能这么少的价钱就卖了呢?”
这话说得非常的合适,所以那匠人手一缩,手指都沾上那银票了,又缩了回去,转头往那人望过去,那人笑吟吟地道:“我出两百金!”
匠人吓了一跳。
店老板吓了一跳。
大家都吓了一跳。
尤其是李景誉更是吓了一大跳,因为他看清站在门口的人是谁了,李景辰,他二哥。
李景誉笑了笑,迎上去拱了拱道:“怎么,二哥你也喜欢玩玉了?”
李景辰斜着眼望了他一眼,也拱了拱手:“我不喜欢玩玉,对玉实在没有什么兴趣,但对你有兴趣啊,且就是喜欢买你要买的东西,怎么,老三,不成么?”
李景誉牙齿恨得痒痒的,却是笑容满面:“成,怎么不成?”
他知道有了李景辰插手,他不争也要争了,如若不然,这件东西就永不会落在他手里了,如今李景辰来了,自己再怎么着也不能做那一索子捆人的事给他拿住把柄了!
李景誉转了转念头,知道自己手里还带了几百金,这李景辰怕是中途知道了消息,赶过来给自己不自在的,手里带没带钱还不一定!
如此一想,心中大定,笑了笑道:“二哥,光嘴里说说可不行,我们做事,不能欺行霸市,既要买东西,得真金白银地拿了出来。”
李景辰依旧斜了眼望他:“其实你这方玉我也不大想要,但一想着你用那么少的钱买了这么好个东西,忍不住想给这人打抱打抱不平,你看看人家的手挖山石挖得皮开肉绽的,你忍心么?”
此话一出,大家都有别样的心情。
李景誉自是气得肠子都快扭成一团了。
那匠人则是感动得眼泪花儿直冒,弯腰行了一个大礼:“这位公子,还是您知道民间是多么的疾苦啊!”
店老板的眼睛红成了一对红宝石,早知道这李景辰也是个冤大头,自己应多方设法啊,听到那姓杨的匠人得了两个冤大头还在那儿卖乖讨巧,酸得肠子缩成了一团:一百银买进,你一百金卖出,还多得了一幅摆件的钱,现在抬成两百金了,你还想怎么样啊!怎么样!不要让我这么妒忌好不好啊!
此时,便听得女宾部有人又叫了一声好:“这位公子说得才是正理儿,那位卖家,就两百金给他罢?”
众人都听出来了,这是位新进门的女子的声音。
李景誉和李景辰对这声音太清楚了,在桃花庵听过,那时她的声音尖利,呱嘈,特别是李景辰,在长秋宫也听过,也是呱嘈得紧。
另一娇美如莺啼的声音便弱弱地道:“姐姐,你也来了?”
原来是萧家大小姐。
萧家两姐妹都来了啊,店老板心想,也是对这玉有兴趣?店老板往这放在柜台上的玉望过去,肠子悔成了酸黄瓜,再一次心想:早知道这样,自己早拿出来拍卖该多好啊!有的时侯经验害死人啊,就是因为相信了自己的经验,这才使这块宝玉蒙了尘啊!他决定把仓库里卖相不好的玉石全拿出来摆上了。
“二妹妹,你也想买这方玉啊?”萧问筠接过侍婢递过来的茶水,笑吟吟地问道,又周围望了望,“顾姨娘呢?”
萧月怜抬头望了她一眼:“娘亲在旁边的庵里烧香拜佛呢,眼看天气热了,想着给娘亲买个冰晶回去,放在嘴里含着,所以才来了这店里。”
萧问筠道:“原来是这样,原来你不想要那黄不拉几的玉石回去摆着啊?”
萧月怜听她语含讥讽,脸色略微红了红,低声道:“姐姐说笑了。”
萧问筠一拍手:“你不要这便行了,我还想着如果和你争,还略有些不好意思,到底我们是姐妹……咦,你这一出来,手里拿了不少银票吧,都借给我,我身上没多少银子。”
萧月怜迟疑了,她也看了出来,今日两位皇子之间有一场大战,依她的心思,自是帮着李景誉的,毕竟李景誉对她表示了好感,使她有了些希望,是她顺杆子往上爬的唯一出路,她想起的娘亲的吩咐,知道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这机会不能让萧问筠给破杯了去!
于是她怯怯地笑道:“姐姐,我没带多少银两……”
萧问筠斜睨着她:“刚刚还出价一百金呢,就么就叫没带多少银两了,快,把那一百金借给我!”
萧月怜哪里想到她这么不客气,大声嚷嚷了出来,只得把那一百金的银票拿了出来递给了她,哪知萧问筠眼利,一眼就看清她那荷包里还有不少银票,一把全夺了过来,道:“回去再还给你!”
萧月怜有苦说不出,心想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在李景誉面前示好了,可到头来,这银票全被萧问筠拿了去,这可怎么办才好?
萧问筠夺了那荷包还不算,笑嘻嘻地大声地道:“二妹妹,你支持哪一边?看你欲语还羞的模样,也认为后来者居上吧?好,咱们把银票全借给二公子,支持他替那匠人打包不平!”
萧月怜听了那句‘欲语还羞’气得差点昏了过去!
萧问筠自是没管她昏不昏的,一边说着,叫了侍婢过来,将所有银票用钱匣子装了,送出厅堂,送给李景辰。
李景辰笑嘻嘻地接了,往女宾部拱了拱手道谢,感叹:“这世间还是正义者居多啊,连闺阁之中都多有正义之士!”
萧问筠在帘子内慢吞吞地道:“别先忙着道谢,记得这银票按每个时辰五分银子的利息还给我!”
李景辰一愕,苦笑:“你还真会做生意!”
萧问筠拿起杯子揭了盖子喝了口茶:“那你借不借呢?”
李景辰咬牙道:“借,怎么不借!天下高利贷这么多,但按时辰算利息的还从来没有试过,本少爷最喜欢试从来没有试过的事了!哈哈哈……”
店老板默默地把崇拜的目光扫向帘子后,心想,原想着这姓杨的匠人够狠的了,想不到这萧侯爷长女更胜一筹,正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山还有一山高,作生意这门学问真是永远都没有止境啊!
李景誉听了这话,气得肠子和心都扭成了一团,心想自己怎么有了一种感觉,这老二和萧家长女一凑在一起,准没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