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7-27

云外天都: 点裙臣 67 - 78

【第六十七章】 小屁孩儿的告诫

她一边感叹,一边急匆匆地行了一礼:“四殿下,民女就不打扰您研究斗鸡眼儿了,民女告辞……”
行完礼,她便往花丛小径急急忙忙地跑了去!
李景乾手指夹了根新的青菜虫,扬声道:“喂,你别走啊,小王还没弄清楚你那斗鸡眼儿是怎么斗的呢!”
萧问筠一直跑到了小径深处,这才停了下来喘气,恨恨地想,这小鬼,每次见了他都没什么好事!她不由想起他最后那些话,怎么她会感觉,他在提醒自己什么?
不,不会的,他能提醒自己什么?
她一边往皇后的长秋宫而去,一边却不由自主地回想他所说的话,溯本求源,他所说的意思便是溯本求源!她抬起头来,却望见素巧正巧走下了台阶,脑中忽地一亮,心想自己怎么糊涂了,皇后娘娘的病,即是素巧和那景德宫的那位弄出来的,那么解药,就应该只有她们有,即使没有,但如果有了毒药的配方,总能找得出病症的!
这潞本求源的意思就是如此!找出病根,才能解决问题!
那么要找的人,就是刘贵妃了? 
她不由豁然开朗,心想自己这些日子纠缠于把李景誉弄得人财两失,竟失去了往日的判断,至于这四皇子的警告,她认为这是他瞎猫遇上了死耗子,是因为自己联想丰富,所以才一通百通的!
因而这青菜虫之仇,连带着以前的糖铠甲之仇,都不能不报! 
李景乾把手里的青菜虫抛在了地上,上前踩了两脚,把虫子踩死了,脸上的笑意收敛,悠悠地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明白?”
秦慕唐穿着皇家侍卫的服饰,站在他的身边,皱眉:“依属下看您这种提醒的方法太特别了,连属下都弄不明白,您这是在帮她啊,还是在报以前被看光的一箭之仇,其实,四殿下,咱们八尺男儿么,露个把体不算什么的,看了去就看了去吧,用不着老是耿耿于怀!” 
李景乾心想他这是安慰自己还是在气自己啊!谁是主子,谁是属下啊!
他哈哈哈地干笑两声拍了拍秦慕唐的肩膀:“你说得不错,是我太过计较了,看来,本王的确要把这件事放下才行!” 
秦慕唐脸有欣慰之色,拱手:“四殿下,您这番做为,才是属下心目中那至高无尚的主子啊!”
李景乾嘴角抽了一抽:“好说好说!对了,秦家庄进展还顺利么?”
秦慕唐这才真正地端正了脸色:“上次他签订契约的时候属下派人埋下的那一块大矿石,是好不容易从青海的官家金矿偷运来的,加上萧家事先派人散了些小矿石在四处倒也将此事瞒骗了过去,但如今他开始开采了,萧家的虽每日派人散些小矿石去那挖开之处,但长此以往,只怕瞒不了多久,迟早会被那一位发觉!”他伸出三根指头,摆了摆,“因而,属下便再派人从官方的金矿带了些真正的矿石来,正在路上呢!”
李景乾脸有忧色:“我那三哥是最为多疑的,如今也只能尽量争取时间了,只期望这假矿山把他拖得越久越好,刘氏一族在朝内日渐坐大,已控制住了各处紧要部门,如果找不出真凭实据,父皇是不会轻易相信我们的。”
秦慕唐点了点头:“只期望有萧家的帮助能从内部攻破才好。” 
李景乾道:“咱们前几日才得到确切消息,萧家的每日暗暗领了人进长秋宫,竟是因为母后出了那么大的事!可见景德宫的人做事是滴水不漏,半点儿痕迹都没有,所以,我们更要小心行事才行!” 
秦慕唐道:“属下依照您的吩咐,查看了以往的医注录,十多年前,永妃也是这样无声无息地死了的,也象皇后这样,开始的几年每睡必有梦魇,导致精神萎靡,因而身体渐渐瘦弱,御医查不出什么病症来,看来,这种害人伎俩由来已久。”
李景乾道:“所以,我们更要小心行事才行!让本王好奇的是,这宫内连本王想尽了办法都不能查觉的事,那萧家妹妹是怎么知道了的?” 
秦慕唐道:“听闻是因为上次她进宫,把一顶皇后赏赐的金冠给弄散了,宫人们四处捡拾那散落在地的珠子,这才发现了床底的机关的!”
李景乾笑了笑:“这萧家妹妹的确是个有福气的人,在床底下安了机关的人,哪会这么容易让人发觉?可她就是发觉了!”
秦慕唐想起她敲诈自己时的心狠手辣,暗暗地道,她和你一样,都惯会装疯卖傻…… 
秦慕唐脸上现了一丝忧色:“四殿下,如今情况紧急,我们要怎么帮助萧家的?” 
李景乾道:“本王自有办法!”
秦慕唐有些不放心,对他望了又望:“四殿下,您可别再使用如此特殊的手段了,属下怕到了最后,萧家妹妹会将您恨到骨子里去!”
李景乾兴致勃勃:“小王会怕人恨么,小王就是要招她恨!” 
秦慕唐默默地想:看来这两位是往冤家的路上越走越远了啊! 
***
萧问筠回到萧府,越想越感觉从刘贵妃那里入手怕是最好的办法,于是等萧南逸一回府,便去了他那院子里,想打听些以往的旧事出来,哪里知道这一问,便给她问出了一件大事。
“爹爹,你说的是真的,娘亲以前还擅长医术?”
萧南逸陷入了回忆之中:“筠儿,你娘亲是天底下最聪慧的女子,虽然长于深闺,可却遍览群书,几乎是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岐黄之术,想当年,那永妃生病,宫里面所有的御医都找不出她的病因,适逢你娘被皇后招进宫内,闲谈之中得知了永妃生病,于是给她诊断,这才发现她原来是中了毒!” 
萧问筠奇道:“那到了最后,永妃的病有没有治好?” 
萧南逸摇了摇头:“可惜的是,永妃身上的毒已入五脏六腑,不能医治了。” 
萧问筠心里一跳,思索了良久才道:“爹爹,永妃入宫的年份,和如今的刘贵妃是不是差不多的?” 
“这宫里头的事,我也不太清楚,但听人说,那永妃和刘贵妃还有远房表亲的关系呢,所以永妃去逝,听闻当年刘贵妃也大病了一场,一直要求皇上查彻凶手,但那毒中得无声无息的,无处可查,这件事便只有不了了之了。” 
这景德宫的那位害的人还不止一个?而且用的都是同样的手段! 
那么,是不是可以往十多年前的事上寻找突破,打破现如今这个僵局呢? 
萧问筠暗暗地想,如果这样的话,倒真需要一个宫里面能行走得开的人做为帮手,她脑里浮现出李景辰的形象,却一下子将他否决了,此事滋事体大,他身边的人也不干净,但他那样的性子,牵涉的又是他的母后,他怎么能控制脾气,不露出破绽来? 
不知道怎么的,她脑海里忽地浮现了李景乾那笑嘻嘻地拿着青菜虫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晃动的形象,忙摇了摇头,这个小鬼,见了他要躲得远远的才是,怎么还想着请他帮忙去了? 
萧问筠长久的沉默让萧南逸很烦恼:“筠儿,你又在想些什么?”
萧问筠忙笑道:“爹爹,没有什么,您别担心。” 
“筠儿,你做的那个梦,但毕竟也只是梦而已,老天爷托梦给你,就是让你能避免那梦中的情形,如今这事情还不是没有发生么?”萧南逸道。 
“可皇后娘娘如果真如梦中一样,爹爹,梦中的一切便又会灵验!”萧问筠脸上忧色更甚。 “不会的,皇后娘娘这些日子身体已然大好了,昨儿个上朝,皇上还因此龙颜大悦,下了圣旨释放死囚,替娘娘积德祈福呢!” 
萧问筠暗想,你哪里知道,这不过是回光返照而已,如果不找出病因,皇后还是会落得和前世一样的结局,萧府又会面临大祸。
如果李景乾真的愿意帮助自己,那么倒是可以暂且放下他和自己的恩怨情仇的! 
等此事过后,危机化解了,但找他算总帐不就成了? 
可她感觉一筹莫展,要怎么让这从小在油里泡大,从里至外都滑不溜手的李景乾能帮助到自己呢? 
他可不比素巧,哄一哄,吓一吓就成了的。
她不知道的是,宫里面的李景乾也正思考着这个问题,有什么办法,能在既捉弄到萧问筠的同时,又能不动生色地帮她一把呢? 
萧南逸见萧问筠半晌都没有出声了,心里更担忧了:“筠儿,你如果想梦里的情景不现,离那平安远一点儿就行了,依我看,你梦里的罪魁祸首就是他!”
萧问筠斜了他一眼:“爹,这不关平安什么事,对方要找借口,怎么都会找得到的,他们既是从我身上找不到借口了,说不定会从您身上寻找,您可得警醒一些才是。” 
萧南逸无可奈何,更增添了一定要请暗地里请杀手来解决掉平安的决心。 


【第六十八章】 小狗的眼神代表居心不良

萧问筠的思绪放在了皇后的身上,想起萧南逸说的,永妃身上奇病,宫内有医录记载,如果拿到那本医录,岂不是能摸出些端倪来? 
可她又不能将自己的怀疑明确地向皇后提了出来,没有罪证的情况下,她所谓的梦,又能成为什么证据?在最亲的人,父亲面前,她也不敢说她已经历前世,只能以做梦来敷衍,如果对皇后说出此事,只怕会让她认为自己不过是怪力乱神而已。 
她想了又想,终于向萧问筠开口:“爹爹,您不是说宫内有医录记载了永妃当年的病症么,你能否想办法拿到那医录?” 
萧南逸皱眉思考半晌:“筠儿,你是怀疑皇后的病与永妃同出一源?” 
萧问筠点了点头:“听爹爹这么一说,我两相联想,越想越觉得她们病症相似,如果能找出当年永妃之事的病录,可以更加肯定了!” 
萧南逸想了一想:“宫里的事,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实在叫人弄不明白,但依你的梦境,皇后如果真的病逝,对我们萧府总有些牵连,无论你那梦是真还是假,都得防范于未然才行,可如果按照正常途径要求查看宫内病录,尤其是妃子的病录,只怕会牵涉到许多人,会让暗中行事的那些人察觉。” 
萧问筠奇道:“爹爹,那你准备怎么办?” 
萧南逸自得地道:“好在那存积年旧档的地方在宫内来说,是极为僻静之处,一般人不会去的,还好你爹的轻功尚过得去,在散朝之时,遣进内宫寻找本册子怕是不成问题!” 
萧问筠对此表示深切的怀疑,但见他兴致勃勃的样子,心里边也充满了期待。 
到了第二天的中午,萧南逸被人抬着轿子送回了萧府,脸被打得肿成了一个包子,据送他回来的公公讲,萧南逸散朝之后走错了路,胡乱闯进了内庭,被皇宫侍卫认成外间闯进来的贼人,产生了一番大战,那公公道,萧侯爷的武功真是不减当年啊,一个人斗几十个人,也丝毫不落下风! 
萧南逸很羞愧地望了萧问筠一眼:“好说,好说!” 
那公公笑道:“侯爷,您可别再走错路了,皇上那儿,杂家不好交待啊!” 
萧南逸抱拳道:“公公请放心!” 
那公公这才一边默默地笑着,一边走了。 
萧问筠暗暗叹息,心想只得另找办法了,走出萧南逸的寝室之后,她信步走到园子里,便见到平安的身影在花树后边一闪,就消失了,她有些好奇,心想平安这些日子忙忙碌碌的,不知道干些什么,可有好几日没见着他在自己面前晃动了。 
她跟着平安的身影往前走,不知不觉间来到了萧南逸平日里练功的小树林里,在一大丛的树叶掩映之处,她又见到了平安的身影,她一路走过去,分花拂柳,只觉眼前豁然一亮,见这小树林的避静之处竟是种满了各色的花儿,一大片的花海之间,有好几个小箱子立于其中,花海之间,嗡嗡嗡地叫着的是许多的蜂类。 
萧问筠没曾想平安将自己随口的吩咐放在了心上,真的找来了许多的野蜂,还种上花草,形成这好大一处的花园子。 
她一路走去,又见许多形状特异的花草间杂其中,异香阵阵而来,竟是她从来都没有见过的,不由心中暗暗生疑,她想向远处的平安询问,却见平安一个纵身,已来到了她的面前,身影如一缕青烟。 
“小小姐,您来了?”平安象一个向大人炫耀玩具的孩子,“小姐喜欢这里么,这是平安的知己住的地方!” 
萧问筠见了他的模样,吓得倒退了好几步:他头上肩头上停了好几只野蜂,其薄薄的羽翅在阳光的照射之下,使他身上如披上了许多纤细的柳絮,她颤声道:“平安,你这些知己怎么趴在你的身上不下来?” 
平安得意地道:“平安从书里看到,用首乌,枸杞,混比鹿茸,朱砂,佛手等等十几种药材,细细地研磨,再以蒸酿之法刨制,制成香袋,就能使蜂儿感觉你是它们的同类!” 
萧问筠默然:“这么说来,你如今变成了一只大野蜂了?” 
平安越发地得意:“小小姐,平安厉害吧?平安不但能扮成小小姐话本子里的各类人物,而且能变成动物类……” 
萧问筠心想你怎么不顺便自己替自己做一只蜂巢,从此之后就呆在那蜂巢里不出来呢? 
萧问筠很严肃地道:“平安,你如今是一只野蜂了,听闻野蜂是可以飞得很高的,你能飞多高?” 
平安垂头思索起来:“小小姐说得对,平安平日里能跃起来跳到树叶之上,但坚持不了几个瞬时,野蜂可是厉害多了,可停留在树叶上多久都不往下落,但平安也有比野蜂厉害的地方,平安晚上也能飞啊,比如说那最高的城墙,我也能飞了过去……” 
萧问筠漫不经心地问:“什么最高的城墙,平安,你什么时候飞跃过最高的城墙啊?” 
平安象一个想要得到大人赞赏的孩子:“平安为了制这能让平安变成大野蜂的药,可翻看了不少的书,所以到了晚上,平安可找过不少有藏书的地方,最后找到了那写着乾书阁的房子,那房子可真大,足有三层楼阁那么高,里面装的全都是书,可那里真不好进,时不时有人拿着刀枪巡来巡去的,那墙又高……” 
萧问筠心想这是什么地方?三层楼阁专门用来藏书,还戒备森严?没听过哪个豪门世族有这么大的手笔专门建一个三层高的楼阁藏书啊?而且还要飞过高高的墙头? 
萧问筠忽然间有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想到了一个绝对不可能的地方,目注平安,感觉自己的嘴唇也哆嗦了:“平安,你每天晚上去的地方,跳过了那高高的城墙之处,上面是不是写了两个大字,东华门?” 
平安皱眉道:“小小姐,你算错数了,是三个大字,不是两个……东华门么,那里守卫太多了,整晚上都站在那上面巡来巡去的,平安一开始跳进那城墙的时候,还要用飞爪什么的,哎,还惊动了一个在城头小便的守卫……不过跃了几次之后,平安就不用飞爪了。” 
萧问筠抬头望了一眼头顶上的明月,唏嘘起来:“如果领大将军之职,驻守外皇城的老爹知道你将他的驻军视如无物,每天在皇宫内庭逛过来,逛过去,是不是会半夜里从床上蹦了起来呢?这是个问题!” 
平安笑得很腼腆:“小小姐,你这是在夸平安么?小小姐可好久没夸过平安了,平安很有压力啊!” 
萧问筠继续抬头望着头顶那朵浮云,热泪开始盈框:“看来老天爷对我真的不错,我还在想着怎么混进那皇宫内的医馆盗取档案呢,想不到这位能人就在我的身边……” 
平安向后跳了一步,警惕地望了萧问筠:“小小姐,你又想耍什么花招?平安可再不上当了,平安想了这许多日子,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和小小姐呆在一起时间长了,老爷会不高兴的……上次老爷被野蜂蜇的时候,是不是不高兴呢?” 
平安开始思索,一抬头见萧问筠真流出了两行清泪,又怯怯上前,笨手笨脚地替她试泪:“小小姐,你别伤心,即使是老爷不喜欢,但只要您喜欢,平安还是喜欢和小小姐呆在一起的。”
萧问筠试去了那喜极而泣的激动泪水,听了他的话,心中一动,却差点真的流出泪来,从前世到今世,她从来没有听过这样毫无机心的单一的话,她抬起头来,望着如一汪清水般纯净的平安,自始至终,这世上便只有他一个会对她一无二致,在父亲对自己失望的时候,他也是唯一不会舍弃她的人。 
她垂下眼眸,掩住了夺框而出的酸意,垂头道:“平安,还是你最好了。” 
平安收回了拭泪的手,挠了挠头道:“小小姐对平安也好,平安当然得对小小姐好了。” 
萧问筠眨着眼道:“那么平安,你愿意帮小小姐一个忙么?” 
平安眼里又充满了警惕:“小小姐,你换了方式了?知道平安最近喜欢小狗了,所以以为用小狗的目光望着我,我就会听你的?”微风拂过,拂散了他遮住一边面容的秀发,现出他如玉般的容颜,他望了望她道,“小小姐,其实平安只是跟你开玩笑呢,小姐的吩咐,平安怎么都会帮你达到的。” 
萧问筠默然:“平安说话的水平很有长进啊,都学会开玩笑了?” 
平安一手握拳,放在胸前:“小小姐,平安知道你喜欢热闹,但小小姐却常常一个人夜半出来,坐在花园里半天都不动,平安就想,小小姐是不是闷了呢?平安也是很晚睡的,如果会讲笑话,常常陪着小小姐,小小姐就不会那么寂寞,即使是晚上,也有人陪着,也不会嫌平安坐在一旁闷了。” 


【第六十九章】 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

  萧问筠没曾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早落入了他的眼里,有多少个夜晚,她从睡梦中醒来,前世那最后的一场大雪从空中飘落,白雪之上的血迹和刀剑痕迹总在她的脑里回旋,让她浑身发冷,便再也没有办法入睡了,这种时候,她不能向任何人述说,也不能露出丝毫的端倪来,因她知道,没有人能帮得了她,连爹爹都不能。
  可却是平安,只有他一个人,在暗处默默地望着她,而他,心底只有微小的期望,能陪着她说说话就好了。
  萧问筠抬起头来,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使他的脸散着微微的光芒,从前世到今生,只有他的视线始终如一,不含半丝儿的杂质。
  萧问筠吸了吸鼻子,垂头道:“平安,可你讲的笑话一点儿也不好笑。”
  平安脸有慌意:“小小姐,你哭了吗?是平安把你弄哭的?”
  萧问筠抬起脸来,朝他露出了个大大的微笑:“不,只要平安在我的身边,我怎么会有机会哭呢?平安的意思,不就是要护着我一生平安么?”
  平安扬起脸,那垂落的秀发拂开,使他的脸如极好的美玉雕成,日光照在他的脸上,使他的脸如沾上一层金粉,他展开了一个微笑:“小小姐说得没错,夫人说过,要平安护住你一生平安,所以,无论老爷怎么样想赶平安走,平安都不会走的。”
  原来他并不是无知无觉,他对人,只是剔除了所以有纷扰,以及世间的礼仪束缚,把简单的爱恨直接地表达了出来,如同一个孩子。
  萧问筠抬起头来,远处红墙碧瓦,云蒸霞蔚,可眼前的这个人却如尘世间那一块凝止不动的璞玉,无论外端如何的变化,他总是屹立于此。
  总会守在她的身边。
  萧问筠垂目,他染了黄泥的青衫边角映入她的眼帘,略有些黝黑的手背浮着黄玉般的光泽……是不是因为有他,无论在前世还是这一世,她才会感觉活在这世上,略有些希望?
  在遭背叛时,始终有他守护身旁。
  在众人遗弃时,只有他对她深信不疑。
  她尤记得前世在她遭到所有人背弃的时候,他对她说的话:小小姐,平安会留在你的身边。
  那个时候,因为那些人将平安看成了她私通的奸夫,她曾经怪过他,甚至想着,如果没有平安,她的那位良人也不会找到借口……那时,明知道这么想是不对的,可那时,她已怆惶无依,只要能找个人替她背负罪责,她便什么都不顾了。
  只有平安,默默地承受那莫须有的罪名,一直地陪着她,直至献出生命。
  “小小姐,你怎么又流泪了?”平安轻声道,“小小姐半夜醒来,也会看着月光,看着看着,就流泪了,平安又不知道怎么样劝慰小小姐,平安每次呆在树上,看见小小姐流泪,平安都想流泪了……”
  萧问筠把眼泪憋进了眼框里:“平安,我哪里流泪了,不过太阳太过耀眼,我的眼被晃花了。”
  平安挠了挠头,左右地望了望:“可是小小姐,如今我们可是站在树底下啊?”
  萧问筠恼羞成怒:“被透过树叶的太阳光晃花了眼不成啊?”
  平安憨憨地笑道:“小小姐怎么说怎么成……”
  他挺秀如翠羽一般的眉毛被柔软的头发拂过,眼底波光漾漾,使得萧问筠不由自主地避开了他含笑的目光,心却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心想今儿个却是怎么了?
  “平安,你每日去那乾书阁,有一层,放置的全是旧书旧档,你可曾看过?”萧问筠低声问。
  平安叹道:“那一层的书籍最没有意思了,记的全是哪个人什么时侯穿衣睡觉,又哪一个人生了病之后吃的什么药,还有些记载的全是哪个宫几时领了多少衣裳脂粉,平安去了一次那一层,就没有再去了。”
  萧问筠心里一动,心知就是这里了,又想到如果让平安独自进去,很可能找不到需要的东西,于是试探地道:“平安,那个乾书阁难进么?”
  平安望了她的一眼,摇头:“不难进,如果平安一个人进去的话,一个晚上进进去去十趟八趟也不成问题。”
  萧问筠心想,你那‘如果要带上此人,此人绝对是个累赘’的眼神是什么意思,我还没说要你带我进去呢!
  她咳了一声,皱眉道:“哎,如此说来,平安一个人进去是很容易的,但如果带多一个人的话……”
  平安慢吞吞地再望了她一眼:“要带多一个人进去,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只不过如果是小小姐的话,平安就累一些,小小姐这些日子往横里长了不少啊!”
  萧问筠的眼角直抽抽,心想谁说这平安是痴傻的?你听听他的拐着弯儿婉转地挪揄人的水平!
  什么叫往横里长了不少?
  你直接说我肥了不就成了!
  这简直是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啊!
  夜晚,夜色如银,将乾书阁的飞檐翠角涂上了一层浅灰,萧问筠跟着平安,来到二层楼阁,脚底下厚木的地板发出咚咚的声响,空气中散着微微的霉味,平安说得没错,这里恐怕除了平日里打扫的人之外,极少有人过来,所以椅凳上虽然没有灰尘,但那老旧残破的味道却始终弥漫于鼻端,怎么也不能散去。
  四面的窗户都关得紧紧的,月光从镂空雕花的窗子里透了进来,在青石板地砖上印上了如纸剪一般的花纹。
  萧问筠望着那齐屋顶一般高的卷档,不由有些犯愁,这么多的记录,如果不是宫里边熟悉公文的人,又怎么能翻查得出来?
  她想了一想,想着永妃姓刘,便要从刘字开始翻找,正想动手,身边的平安却一皱眉头,侧耳倾听,脸上露了紧张之色,萧问筠刚想询问,却见他将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有人来了。”平安的气息在她耳边萦绕,有略略的青草的味道,却掺了些玉兰花香,那是他在花丛中钻进钻出时衣襟上染上的。
  萧问筠脑中一轰,还来不及反映,却被他一拉,便躲进了那高高的书架子后面,只听得房门呀地一声打开了,从书架子后望过去,如银的月光水泄一般地涌进屋内。
  那两人的影子被月光衬着,拉得老长老长。
  他们沉稳的脚步在木制地板上发着微响。
  “就是这里?”一人道。
  “是的,她所有的档案全在这里了,上次属下给您带去的,只是一部分而已。”另一人道。
  萧问筠听见那鸭公般的细嗓子,差点失声叫了出来:人生真是何处不逢君,怎么到了哪儿,都会遇上这小鬼?
  她忙把身子往书架子后缩了再缩,却没曾想缩进了平安的怀里,她感觉到了平安的身子一僵,才忆起平安不喜欢人的接近的,他带她来到宫内,飞跃墙头的时侯,他也用一个箩框负于背上,将她装进箩框里,将自己和她隔开……可那脚步声却越来越近,使她不敢稍动。
  另外一个人的声音,她也很熟悉,是秦慕唐!
  她可不认为他可能会忘了她那一次的敲诈。
  这两个人怎么混在了一处?
  这就叫做不是冤家不聚头,不是蛇鼠又怎么能混成一窝?
  萧问筠暗暗地咒骂,却感觉平安的身子微微地向后移了移,可两人在一处呆久了,他身上那青草混着兰花的香味没有减少半分,反而更为浓冽了起来,带着醉人的熏意,让萧问筠莫名的依恋,她原想着避开的,可却没能避开……那两人的腿步声仿佛往这处而来了。
  而且就停在了他们藏身的书架子前边。
  索索的书页翻动的声音响起,仿佛就在耳边一般。
  萧问筠感觉到了莫名的紧张,心想今日如果被这两个人发现,以两人唯恐天下不乱的脾气,以及自己和两人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恩怨,今日有可能被两人给直接给踩在腿底下,丢个极大的脸了。
  她正紧张着,却感觉平安的手在自己的肩上抚了一下:“别怕,小小姐。”
  她回头望去,却见平安将一幅布巾子蒙在了脸上,以准备非常之时,用非常手段……她暗自庆幸,心想还好有平安。
  “四殿下,这些记录,都要带走吗?”
  “恩,全带走,等到那边醒悟过来,他们再毁灭罪证,那可就太迟了。”
  他们在找什么?
  案册一本本地被取了下来,书架子没了案册遮挡,透出了光亮,眼看就到了萧问筠和平安藏身之处,萧问筠急忙缩紧了身子,平安也握紧拳头,蓄势待发。
  却李景乾翻开了一本册子,咦了一声:“永妃娘娘的医录,配药的这一页怎么没有了?”
  他的话如晴天霹雳一般地在萧问筠的耳边回响:他们找的记录,也是永妃的病录?
  如此说来,他们说要带走的所以案册,全都是有关永妃的?
  不行,不能让他们带走!
  一定得想办事将那案册留了下来!


【第七十章】 把那女人抓出来!

  “看来当年,他们就做了预防了……”秦慕唐道,“从这缺页残留下来的撕痕来看,这是许多年前就已经撕下来的,并非近日所为。”
  李景乾道:“这更证实当年永妃之死定有蹊跷……”
  萧问筠听清两人的对话沉寂了下来,只听得屋内索索的翻册之声,心念急转,要怎么样,才能从两人的手里抢下几卷案册呢?
  她正想着,一转身,却不见了平安,耳边传来了衣袂相激之声,再往外边望过去,却见平安不知道什么时侯已冲了出去,和秦慕唐斗在了一处。
  两道人影如两道闪电,在室内来回往飘飞,秦慕唐被逼得节节后退,在喘息之间急道:“你是谁,竟敢擅闯内庭?”
  平安没有出声,只是一拳接着一拳地向他击了过去。
  李景乾在一边望着,心底暗暗惊奇来人的武功之高,竟是生平少见,而且看此人露在外边的身形面容,像是十分年青,并不是父皇身边那修炼了许多年武功的老公公?
  可除了父皇身边有如此武功极高的人,还有谁会有这么高的武功?
  李景乾仔细察看他的出手,依照自己的判断,他的身手竟是无迹可寻,既是不皇室那煌然大气的身手,也不是江湖上各种门派的武功?
  李景乾暗暗纳罕,视线不经意地扫过书架子,却瞧见书架子旁边,有一抹和暗暗沉沉的架子不相衬的亮色……那刺绣的卷叶纹花案露出的腰带一角,很明确地表示,那架子后有人,而且是个女人!
  李景乾缓缓移动脚步,慢吞吞地往衣架子后逼了过去,心想这贼人可真够胆大的,居然在此等地方私会,可不是对皇室公然的挑衅和侮辱么?
  他已在心底肯定这定是侍卫和宫女在此私会私通!
  不过,这侍卫的身手看来深藏不露啊!在一众侍卫中定是出类拔萃的!自己又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么个人,看来此人进宫当侍卫,就是为了私会旧情人。很可能是这旧情人入宫当了宫女,又或成了妃嫔?如果旧情人成了妃嫔,这个把柄该是个多大的把柄啊!
  如果自己抓住了这两人的把柄,带市以恩惠,是不是可以又收一个象秦慕唐一般得力的左膀右臂呢?
  幸而自己还没有纳妃,要不然还时常有头上冒绿光的烦恼和忧愁……有这么出色兼之深藏不露的侍卫在,咱们这些皇室子弟头上不冒绿光也难啊!
  一想及此,他心底竟有些庆幸,庆幸之余又加了些雀跃。
  他缓缓地朝书架子走了过去,离得近了,更看清那露在外边的腰带微微地抖动了一下,更增添了他心底的猜测。
  眼见来到了书柜处,他心底雀跃着,想象着看到了一张惊慌失措的女子的脸还连带地想象出那武功高强的侍卫见情人被捉住了那焉下来了的气焰,以及下跪向自己称臣时的不甘……
  可他转过了书柜,却没有看见那穿了衣裙的女子只见着了那截绣有卷叶纹花草的腰带,被遗留在了地上,衬着青色的方砖,颜色明亮无比?
  他想,为什么呢?为什么这里明明有一个人,就只剩下了根腰带呢?那么人去了哪里呢?可如果没有人的话,为什么这腰带会动呢?他满腹的困惑还没能弄得明白,忽听见头顶上传来了好大的一阵风声……这风声可真象棍子挥动的声音啊……在脑袋上乒地传来一声闷响的时侯,他缓缓抬起头来,望着那位拿了根帕子将自己的半边脸蒙住朝着自己猛挥木棒的女子……
  你和人私通就私通罢,无缘无故打人干什么!
  你知道你打的是谁么!知道这一棍子挥下去,有可能诛你九族么!
  看清楚我身上的龙纹袍了没有,你闯大祸了!闯了天大的大祸!
  李景乾有满腹心思满腹的怒吼想要吼叫出来,可临到了嘴边,却只觉眼前一黑便瘫倒在地。
  等他被一杯凉水浇醒,醒了过来的时侯,发现自己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之上,刚刚暗自庆幸,就发觉双手被绑得结结实实的,而他的身边,是同样在椅子上端正而坐的秦慕唐,见他将视线扫了过来,秦慕唐很羞愧地道:“主子,属下一见您被打倒,就慌了,冷不防地,失手被擒,都是属下不好,护卫不周,使您被一名女子打倒……”
  他的话让李景乾脸色一红,心想你这叫安慰啊还是叫讥讽?什么叫被一名女子打倒?只不过他的话李景乾已经习以为常了,所以垂头道:“可知道是谁么?”
  秦慕唐道:“属下刚刚才醒过来,醒了之后就发现被绑在了这里,想必那两个人现在正商量怎么办呢!”他扫了李景乾一眼,“也许他们一开始并不知道是我们,现如今知道了,也明白了您的身份,所以才要妥善协商,依属下看,殿下如果能得饶人处且饶人的话,今日之事,咱们就当没有发生过吧?这两人从衣饰上看,是名宫婢和宫里的侍卫,想必是躲在这里私会的,事后要查找,定能查得出来,但依属下意见,这侍卫定是深藏不露之人,宫婢也细心兼胆大,您瞧瞧她绑的这个结,属下挣了好半天,愣是没挣开……”
  李景乾咬牙道:“你东拉西扯的,扯些什么?还不想办法脱身?”
  秦慕唐叹了一口气:“四殿下,属下就是想告诉你,凭咱们两人,要脱身很有困难,属下身上的穴道被禁制住了,所以属下建议,您就答应了他们,别事后算帐!”
  李景乾恨恨地道:“如果不是因为此事实在不能惊动他人,我怎么会只带了你一人来此?”
  秦慕唐也叹道:“是啊,有谁会想到宫里面有这么胆大包天的人,明知您头戴金冠,身穿龙纹袍,也一棍子挥了下去,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呢?”
  李景乾心中暗暗生气,心想你就不能安慰安慰我?就知道火上浇油,扇风点火!
  两人正一筹莫展,却见那一男一女从侧门处转了出来,两人脸上皆兜头兜脑的罩住,只能瞧见那面罩上挖了两个圆溜溜的洞出来,两人皆想,这两个人作奸犯科之时防犯得可真严。
  那女人咳了一声道:“俊哥哥,你说说,我们把他们怎么办呢?”
  那俊哥哥浑身哆嗦了一下,才嗡声嗡气地答道:“华妹妹,想来他们也不知道咱们的身份,不如就此放过他们算了。”
  李景乾和秦慕唐同时点头。
  李景乾心想,他们放过我们便算了,我也就用不着说明身份了,这么丢人的被女人打昏了的事其实我也不想周围去宣扬的。
  秦慕唐则想,为什么这女人说话含糊不清呢?而这位俊哥哥的语调也是这么的象老人呢?看来,这俊哥哥到底是男子,比较憨厚,比较容易说话,比较大气,要想脱身,得从他这方面想办法!
  而这位华妹妹么,虽然只露出了一张脸上的两只眼珠子,可从这眼珠子旋转的灵活程度来看,这女人确实是难以对付的!
  两人正思索间,那华妹妹叹了口气道:“俊哥哥,也就是你把天下的人都当成了好人,你瞧瞧这两位,两个人满脸坏相,我们如果简单地把他们放了,他们肯定会秋后算帐!”
  李景乾与秦慕唐互望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几分悲怆:这满脸的坏相,你们是从哪里看出来的啊?不带这么侮辱人的啊!想我们从来只听人评论过自己是玉树临风美男子,可从来没有人说过一脸坏相等等诸如此类的话啊!
  这华妹妹是宫里的宫婢么?怎么眼光这么差,和村妇的眼光差不了多少!
  俊哥哥憨憨地笑了两声,拿手在头上的布袋子上挠了挠:“华妹妹,那我都听你的!”
  秦慕唐实在忍不住了:“喂,那位俊哥哥,你别这样啊!身为八尺男儿,就得有男儿的样子,什么都听女人的,那怎么成?”
  他话未说完,华妹妹顺手从桌子上拿了本竹简子,一竹简子就打在了秦慕唐的头上,凶霸霸地道:“咱们自己人说话,哪轮得到你插嘴?”
  秦慕唐被打得头顶嗡嗡作响,心中更是生疑,心想这女人的声音怎么那么难听?好象刀子划过了锅底?
  李景乾见秦慕唐被教训,很是见风使舵:“华妹妹说得对,咱们不插嘴,但华妹妹,你们准备将我们怎么办呢?”
  华妹妹偏着头望着他,眼珠子在那头罩子里咕碌碌的转,显见着很为难将他们怎么办。
  李景乾一见此,略放下了心来:看来这两人虽然一个武功高强,一个手段利索,但两人都还涉世未深啊!
  “你们看这样好不好,我们也没有见着你们的容貌,你们便悄悄儿的出去,把我们放在这里,或者叫在外边叫一名侍卫来,让他们给我们松了绑,大家就当此事没有发生过?”李景乾温和地劝道。


【第七十一章】 你们俩偷情?

  俊哥哥听了,很有触动,拉了拉华妹妹的衣袖:“华妹妹说得没错,看他的样子,也就是一个小太监,还有这位,大太监,他们没看清我们的样子,我们悄悄儿的回去,保证没有人能察觉。”
  华妹妹眨着眼睛思考:“俊哥哥,我们都是才进宫的新人,今日好不容易有机会见面了,就被这两个人破坏了,想一想,我就不甘心啊。”
  俊哥哥语气深情:“华妹妹,以后我们还有大把机会呢!”
  两人握了双手,相对而立,深情脉脉……
  秦慕唐与李景乾在一边观看,实在是逼屈得紧,秦慕唐忍不住了:“两位,这里还有两个大活人看着呢,注意点儿影响!你们到底是放还是不放我们啊?”
  李景乾惯会做好人,叹了口气道:“可怜,一入深宫深似海,要到白头才能出,这选宫女入宫侍侯的陋习不知道害了多少的有情人啊!”
  俊哥哥和华妹妹同时将他望着,眼珠子同时冒了感激的光芒,那俊哥哥道:“看来这是个好人,华妹妹,咱们就放过他吧!”
  华妹妹哼了一声:“俊哥哥,你就是不通人情世故,总被人两句好话就骗了去!依我看,这话儿说得越动听的,越是心里奸诈,鬼主意越多!不成,不能放!”
  秦兽唐道:“你们这是什么逻辑?那依你们看,这世上没有好人了?”
  华妹妹转了转眼珠子,望着桌子上那堆卷册:“依我看,你们是为着这堆东西来的吧?说什么要将这些移到别处,这堆东西是干什么的,这么紧要?”
  李景乾与秦慕唐对望一眼,两人俱看清了对方眼里的惊意,心道这女子果然奸诈许多,一语中的!
  李景乾想,原本自己和秦慕唐偷偷来了这里就是趁着景德宫顾不上的时侯,把这些东西悄悄地收拾了,可如果被这宫婢知道了去,周围的宣扬引起了景德宫的警觉,不但这些罪证会被毁灭,自己和母妃只怕会性命堪忧,他想起母妃多年的隐忍,才保得下命来,不如心急如炽,心中也暗暗起了杀意心想无论怎么样,也要弄清两人的底细,绝不能让此事宣扬了出去!
  他花了好大的力气才使得今日在这附近巡逻的卫兵调离了岗位,不就是图个神不知鬼不觉地转移这些宗卷!
  景德宫的势力在宫里面已经无孔不入了,这可出不得关点儿差错!
  秦慕唐却在暗暗思索这女子的嗓音,照道理来说,他从来没有听见她说过话,这样的女声自己必会一听不忘,可为什么他竟是感觉到了几分熟悉之感?
  见两人沉默,那华妹妹便对俊哥哥道:“你瞧瞧,我说得对吧你看那小的眼里冒出的凶光,他是在等着秋后算帐呢!如果我们这么轻易地放了他,我们在宫里面还怎么能呆下去?”
  俊哥哥回头望了李景乾一眼,点头道:“华妹妹,你说得没错,他眼里的确有些凶光,就好象上次我击杀的那头老虎!那目光想要吃人啊!”
  李景乾很后悔,心想怎么就一下子忘记了收敛表情了呢?这位俊哥哥看来也不是好糊弄的啊!
  他忙现出个如沐春风的笑意来:“两位,其实我那不叫眼冒凶光,我那是被两位绑得太久了有些饿了,所以饿出来的饥饿之光!”
  秦兽唐在心底默默念叨,四殿下,你可真会说话解释,你这话人家要相信才怪呢!
  可想不到两位对望了一眼,竟有些相信了那华妹妹叹道:“他说得也有几分道理,我饿了的时候,也是恨不得把周围凡有肉的东西都咬上一口!”
  俊哥哥叹道:“难怪华妹妹有一次盯着我的手臂不放呢,直至今日,我都会想起你那晚如狼似虎般的目光!”
  华妹妹害羞地垂下了头:“俊哥哥,谁叫你不带吃食就约我出去踏青,害得我们两人一整天没东西吃……”
  两人同时回忆起在宫外的美好时光,互望着,两人的眼里又露出了脉脉含情的神色。
  秦慕唐和李景乾同时想,看来自己猜得不错,这两人看来都是心思单纯的角色啊,稍微骗上一骗,脱身的这个期望应该不难实现。
  李景乾还特别地想,心思如此单纯的人,容易骗啊,如果把这侍卫收归麾下,他那么高的武功,如果能为我所用,那么这皇宫内院,乃至江湖处处,哪里不能通行无阻?
  两人一思及此,互对了一下眼色,李景乾温和地道:“这位华妹妹,其实我们和你们近日无仇,往日无怨今日适逢其会,不过偶然遇上了,如果你们放了我们,我们绝不会秋后算帐的!”
  这华妹妹和俊哥哥这才收回了脉脉含情之目光,转身过来,望着李景乾与秦慕唐,有些迟疑:“真不会?”
  李景乾与秦慕唐同时摇头:“不会不会!”
  华妹妹此刻心底有情,因而也不那么刁难了:“俊哥哥,你做主吧。”
  李景乾与秦慕唐同时眼冒奇光……要俊哥哥这傻乎乎的做主,看来离脱身的期望又近了一些啊!
  俊哥哥便挠了挠头:“华妹妹,咱们有什么事,都是你作主的,这乍一要我来作主,我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呢!”
  李景乾和秦慕唐差点儿同时叫了出来:叫你做主,你就做主罢,哪那么多废话!
  当槟,他们没有叫出来,只把急切的目光朝俊哥哥望着!
  俊哥哥再挠头,有些不知所措,抬头望了天花板半晌,嘴里喃喃:“这样啊,华妹妹第一次叫我做主,我如果弄得不好,岂不是辜负了华妹妹的一翻苦心?那我太对不起华妹妹了!”
  华妹妹则含羞带怯,为什么说她含羞带怯呢,因为她半垂着头,手不停地扭着衣带子:“俊哥哥,以后咱们成了家,你就是相公了,奴家不是应该听相公的话的么?”
  两人又深情脉脉对望半晌!
  两人的深情脉脉真的很浪费时间啊……急得李景乾和秦慕唐又差点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当然,他们是不可能跳起来的,绑得结实着呢!
  秦慕唐实在忍不住,咳了一声道:“两位,你们看看窗外,月亮快落了,太阳快升起来了,不如你们早做决定?”
  李景乾温和地道:“那位俊哥哥,其实你做什么样的决定,我们都会遵从的!”
  两人这才依依不舍地把目光分开,俊哥哥望向了李景乾,嗡声嗡气地道:“我们也不想为难你们,但华妹妹常常教我,如果我们有把柄捏在你们手上,而我们手里没有你们的把柄的话,是很容易被人欺压的,这就叫互捏把柄,才能保持和谐……”他转过头对华妹妹道,“华妹妹,我说得对不对?”
  华妹妹赞赏地点头:“俊哥哥,你说得太对了。”
  李景乾和秦慕唐同时心想,求求你们了,别再深情脉脉对望了!多浪费时间啊,没见着那月沉日升,一转眼就太阳要出来了吗?
  这一次两人听懂了椅上这两位的心声,没有深情对望,只华妹妹一人将俊哥哥望着。
  俊哥哥被这满含情意的目光鼓励,口齿也伶俐了起来:“这样吧,你们各留一个把柄在我们手里,我们就放了你们,这样可好?”
  李景乾和秦慕唐互望一眼,心想这俊哥哥果然是个痴的,要我们留把柄在他手里,我们留下的是不是把柄,你们怎么知道?
  两人同时如鸡啄米地点头,李景乾亲切地道:“那我就说说我那一年,是因为什么被家父责骂的,那个时侯,我的心内是多么的痛苦啊?”
  秦慕唐回望了李景乾一眼,表情更为亲切:“那我也说说,今日早上,我做了件错事,使得一名女子为我伤心了的事?”
  俊哥哥还没有回答,华妹妹双眼冒了奇光,光致勃勃:“那你说说,说说!”
  秦慕唐刚想开口,俊哥哥咳了一声道:“华妹妹,你虽然聪明,但有时侯就有些冲动了……你没看出来吗?这两个人当我们是傻子呢,以为用这么些小事糊弄了我们,就可以脱身!”
  秦慕唐和李景乾同时一惊,心想原来这俊哥哥也不是个傻瓜啊!这是在装痴卖傻啊!这两个人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傻瓜啊,这个问题真的很让人纠结啊!不要在这么简单的问题上都考人的智慧好不好?
  俊哥哥慢吞吞地在两人面前踱步,边踱步边极为抱歉地道:“其实我不想为难两位的,可华妹妹在旁边看着,我又不想她对我失去信心,所以只有为难两位了,我知道两位还存有一些饶幸之心,以为我这个人看起来很傻,当然,说我傻的人实在很多……但今日有华妹妹看着,我也只能不做一次傻瓜了,好了,你们就说说,你们要这宗卷干什么,说得好了,我们自然不会再为难两位!”
  这简直是一语中的啊!谁还叫这俊哥哥是傻瓜,我跟谁急!李景乾和秦慕唐心底同时有了这样的想法!


【第七十二章】 两个大男儿暖昧了?

大智若愚,什么叫大智若愚,这才叫大智若愚啊!
两人全都是人精,当然不会被他的话语这么简单的套住,既使套住,那也要解套才行的!
两人互对一眼,君臣做久了,这一对眼,也就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秦慕唐道:“其实这宗卷也没有什么的,我们过来,也不过随便看看。”
李景乾也哈哈一笑:“是啊,是啊,两位不要把这件事看得过于严重!哈哈哈。”
俊哥哥和华妹妹互望了一眼,又同时望向两人,神形切切:“如此说来,两位是因为这无关紧要的事才走到了一起的?”
李景乾和秦慕唐同时点头,感叹:“其实我们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观赏一下月色!”
俊哥哥和华妹妹又互望一眼,两人同时望向李景乾和秦慕唐:“你们的意思,你们来到这里,也是为了那世人不能容忍违反道德之事?”
说完,两人的目光在李景乾和秦慕唐身上来回地打转!
李景乾和秦慕唐一开始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等到明白之时,两人同时大怒:这两个人想什么呢!
咱们象要背地里行断袖之事的模样么?
要断袖也不会选这个地方啊,李景乾心想,我那殿里面隐避的地方可多着呢!
秦慕唐却心想,就这么个不到八尺的小鬼,如果不是出生皇室,我会跟着他身后屁颠屁颠的?没见到小爷只对女人感兴趣!女人!
俊哥哥可能想起了自己和华妹妹的为难之处,感叹道:“华妹妹,其实这两个人也着实痛苦,要月黑风高之夜来到这里,和我们一样!”
华妹妹继续羞羞答答:“俊哥哥,如此说来,你要放了他们?俊哥哥,我说过的,无论你怎么决定,我都不会反对。”
秦慕唐和李景乾心中同时升起了一种叫雀跃的情绪,以及对既将脱身的留恋与不舍!当然还有一些恼怒与羞恨……用这样的理由脱身,这也太让人浑身发毛了。
俊哥哥道:“但华妹妹你也说过,无论敌方怎么样的惨,但他们能伤害你,就代表着你比他其实更惨,所以,这必要的把柄还是要留下的,两位,就请你们仔细说说,你们要这宗卷干什么?”
秦慕唐和李景乾再次肯定,这俊哥哥才是那真正奸诈扮猪吃老虎的人,两人同时后悔,早知道这样,就要那华妹妹决定他们两人的命运好了!
看见两人沉默,俊哥哥回头问华妹妹:“华妹妹,怎么办,他们不愿意说。”
华妹妹脉脉地望了俊哥哥一眼,这才回头,眼光转成冻死人的颜色:“不愿意说?那把这堆东西给它烧了!”
李景乾和秦慕唐同时一怔,如果真的烧了,这可就麻烦了,这是唯一能证实刘贵妃和当年之事有关的东西,这两人不是说要捉人把柄么?这算什么捉人把柄?把这宗卷留下来收在他们身边,这才叫捉人把柄不是?
哪里知道他们却决定干脆一把火烧了这宗卷?
俊哥哥对华妹妹言听计从,马上点燃了火折子,往那卷宗上凑了过去,眼看那火舌舔上了卷宗,惊得李景乾大声道:“快点停手,你们不能烧了这卷宗!”
秦慕唐眼观鼻,鼻观心地想,四殿下,你可真听话,你如此一叫,不是明明白白的告诉人家,这卷宗就是你的死穴?
果然,俊哥哥和华妹妹两人的双眼同时发出光来,朝李景乾道:“快说,为什么这卷宗这么要紧?”
李景乾又闭上了嘴。 
俊哥哥随手翻了翻卷宗,沉思起来:“华妹妹,说不定这就是把柄,咱们把这卷宗拿回去,隔了几日,这宫里面没有人找我的麻烦便好了,如果有事,咱们再把这卷宗拿了出来……”他迟疑了:“可咱们要把这卷宗送给谁呢?”
华妹妹也沉思了:“是啊!从这两个人所穿衣服的华美程度来看,这两个人在宫里面肯定有一定的势力,不是我们两个能比的,要是他们两人秋后算帐,想尽了千方百计地要找寻到我们两人,找到之后,再将我们剥皮拆骨,杀人灭口,我们手里既使有卷宗,但找不到门径,也毫无办法啊!”
李景乾听了那剥皮拆骨之语,心底升起一种叫痛快的情绪:如果真能把这两人剥皮拆骨,那该是多么好的一件事啊!他眼角余光一扫,见俊哥哥用沉思的目光将自己望着,不由一惊,心想这傻哥哥不是看出了自己的情绪吧?忙把眼睛垂了下来,装出老实的模样。
俊哥哥收回了目光,对华妹妹道:“华妹妹,你说得没错,我也有这样的担心啊,你是没注意到这位小的太监,趁我们一不注意,就拿斜眼儿望人,让人着实不安啊!”
华妹妹闻言,回头望了李景乾一眼:“俊哥哥,还是你聪明,知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显见着她说出了两句成语很是自满,等着俊哥哥的夸奖,俊哥哥不负所望,赞道:“华妹妹,你也很聪明啊,自来到了宫中,成语学了不少啊。”
两人含情脉脉对望了一个瞬时,华妹妹有些害羞:“俊哥哥,你别这么望着人家,人家都不好意思了。”
俊哥哥道:“华妹妹,对着你,我怎么都不会厌……”
李景乾和秦慕唐同时升起了一种反胃的感觉,心想,还好今日晚饭吃得不是太多,如若不然,隔夜饭都要呕了出来啊……你们两个人每个人头上都罩了一个老大的布罩子,你们动不动的互相凝视,到底是看什么呢?这个问题很让人着迷啊!是看布罩子上的花纹,还是看布罩上沾的污迹呢?
秦慕唐与李景乾同时交换了一个十分之费解的无可奈何的眼色。
终于对望完了,华妹妹道:“俊哥哥,其实我这成语,也是听娘娘整天说得多了,就学会了。”
俊哥哥叹道:“但也是因为华妹妹聪明啊,如果是我,我是怎么都记不住的。”
李景乾暗暗地想,宫里面的娘娘读书?这女子是哪个宫里面的宫婢?听她的语气,是新进宫不久的,不错,这宫里面的确新进了一批宫婢,也有侍卫加入,因皇后下了懿旨,把宫里面的旧人替换了一批,可每个宫里都派了人去……喜欢读书的娘娘可有好几位啊。
秦慕唐实在是忍无可忍了:“两位,眼看这天快亮了,两位也不想宫里面的人发现你们整晚失踪吧?”
俊哥哥听了他的话,抬头望了望窗外:“华妹妹,怎么办,他们不肯说把柄让我们捏着,到底要不要放了他们?”
华妹妹一听也慌了,在地面上团团转了个来回:“这可怎么办呢?我也是头一次遇上这事儿,要不,咱们还是把这宗卷拿了去收藏起来算了,他们没见过我们的容貌,想来也不会把我们怎么样的……”她抬起头来忧虑,“来到宫里,才知道这里的规矩这么严,宫女和侍卫是不能私底下见面的,和太监倒是可以,但我又不舍得俊哥哥当太监……”
俊哥哥道:“为了你,我既使当太监也愿意!”
华妹妹娇嗔:“俊哥哥,你说什么呢?我们还要成亲的呢!”
俊哥哥忧虑:“哎,也不知道等到什么时侯,你才能出宫!到时侯说不定我已经成了老头子了!”
华妹妹继续娇嗔:“俊哥哥,只要你不变心就成了。”
李景乾和秦慕唐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心中不由有些抱歉……这两个人好不容易有机会相约私会,看来是自己两人打扰了他们啊,同时想,这两人真是有些单纯加愚蠢啊,连这种事都拿出来讨论?
你们两人绵绵不绝如滔滔江水一般长的废话要扯到什么时侯?天快亮了知道么?
还好,这一次两人惊醒得比较快,华妹妹抬头望了望窗棂间透出的那一丝鱼肚白,惊道:“俊哥哥,咱们要回去了,宫里的姑姑要点卯了,如果被她们知道我们不在,可大祸了。”
俊哥哥道:“是啊,我也新人,这几日十夫长正挑我的毛病呢,如果被他再一次捉住,他肯定会把我踢了出去的!如此一来,我就再也见不到华妹妹了……”
李景乾和秦慕唐同时想,你们两人千万别再酸溜溜的对望了好不好……
还好两人终于听到了两人从心底里冒出来的呐喊,此次真没有再酸溜溜的对望了,华妹妹着急地道:“那我们就这么放过他们?”
俊哥哥道:“也只好如此了,我们把宗卷抱回去藏着,依他们对这宗卷的紧张程度来看,他们会心底思量思量的。”
李景乾心想,等小王脱了身,小王就算是钻地挖洞,也要把你们两个找出来!
华妹妹一声惊叫:“俊哥哥,俊哥哥,你瞧瞧,这小鬼又拿斜眼儿望我们了,这着实让人很不安啊!”
俊哥哥回头望了李景乾一眼:“是啊,这大的还好,一脸老实样,这小的的确叫人很不安啊……那要怎么样才好?”


【第七十三章】 两个大男人光着干什么?

华妹妹嘿嘿嘿的笑了两声:“俊哥哥,以前在山里面捕到了成窝的狐狸,总有那么一只两只不安份的,你会怎么做?”
李景乾心想,就拿斜眼儿望你,怎么啦,反正今日你们不放也得放!怎么着,还想为了个私会杀人灭口不成?
秦慕唐回首望了李景乾一眼,继续眼观鼻,鼻观心:四殿下,您到底年纪小啊,这么沉不住气,眼看咱们就要脱身了,你拿斜眼儿斜人家两口子干什么呢?这不让人误会么,女的以为你对她有意,男的以为你心底打着鬼主意……当然,这只是我的胡思乱想……总而言之,此等时侯,是最要沉住气的时侯!圣人都说,天下第一功夫,是养气之功啊!
俊哥哥看清李景乾的斜眼儿也生气了:“首先把那个不安份的狐狸皮给剥了,其余的狐狸也就安份了!” 
李景乾终于收回了斜眼儿,心想:你们讲笑话吧?剥了我的皮,天都快亮了,不一会儿,这里就会来巡逻的兵士,你们有机会么? 
华妹妹拍掌笑道:“俊哥哥,你的主意真好,我为什么就想不出这样的方法来呢?他身上这浑身用金线绣就的衣袍,不就象身狐狸皮么!把他身上这层皮剥了,日后他想起我们两个,总会有些顾忌,要思考清楚到底要不要再找我们两个的麻烦!” 
这华妹妹的头脑真的不正常,很不正常! 
这是李景乾的第一个想法,不就剥件衣服么,还真能震慑到身为皇子的我?过了今天,看我不翻天入地地把你们两人给找出来!无论是哪个宫里,只要是在宫里,你还能逃得出我的五指山去? 
秦慕唐则庆幸:还好他们没想到剥我身上的衣服啊,看来是因为我身上的衣服花纹不是太华丽,所以引起不了他们的注意,看来低调什么时候都是至高美德啊! 
俊哥哥对华妹妹言听计从,上前就开始剥李景乾的衣服了,边剥边仔细询问:“华妹妹,要全部剥光呢,还是留上一件两件?”
华妹妹兴致勃勃地望着:“这小鬼即使全身剥光,身上怕也没有几两肉,他脸上的羞愤表情让我着实有些内疚……” 
俊哥哥回头望了华妹妹一眼,皱眉:“华妹妹,还不快转过身去,你怎么能看男子的身躯呢?要看,日后也只能看我的……” 
李景乾陡劳地想躲避俊哥哥的那一场剥,但自是不能躲开的,所以只能在心底咒骂,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竟招了这么两个粗俗的村妇村民进宫来,你听听他们的话,公然讨论人家的清白身躯,有这么不要脸的人么! 
华妹妹转过了身去,道:“俊哥哥,你放心,我不会看这身上没几两肉的小鬼的,你把他剥得光溜溜的,他就不会拿斜眼儿望人了,还有,把他身边的那位大的,外袍也除了下来,如若不然,我们一出去,这大的就把外袍除下来给这小的穿,那岂不是辜负了我们这一场剥了?” 
俊哥哥边剥边赞道:“华妹妹,还是你想得周到,如果是我,怎么也不会想得这么周到的!” 
于是,崇尚低调的秦慕唐也免不了外袍被剥的痛苦。 
终于,窗棂处透出了鱼肚白,两人终于完成了这一剥,拿了卷宗,朝门外走去,秦慕唐和李景乾手脚依旧被捆,端坐在椅子上,秦慕唐小心地道:“四殿下,看现在的时辰,已是兵士巡逻的时候,要不我们大声叫人,要他们进门来帮我们解开绳子?” 
李景乾很恼怒:“你要他们进来看见本王现在这个样子么!快点想办法挣脱绳子!” 
秦慕唐很委屈:“四殿下,要能挣开我早就挣开了,还等到现在?这绳子也不知道什么制成的,有些象动物身上抽取的筋,越挣越紧!” 
李景乾道:“那用牙咬!总之得快点儿挣脱!” 
秦慕唐心想:其实我是很想你多在椅子上呆一会儿的,其实你的光裸我是不看的,但能欣赏多一会儿你语气之中的气急败坏,那也是好的!这两个人其实挺可爱的,惩治人的方法很合我的心意啊,把我委曲求全被这小鬼软硬兼施要求我做他的属下的仇全都报了啊! 
他拿牙装模作样地在手腕上慢慢地磨着,心想如果真有兵士蜂涌而入,豁然地看到四殿下光溜溜地被绑在椅子上的模样,那样一场全体的目瞪口呆……该是多么的戏剧化啊,简直比看戏更好啊! 
他想到的事,李景乾也想到了,所以,李景乾顾不上了其它,自己动口开始咬了,他的牙口确实很好,也找对了方法,没曾想,几咬几咬的,真的被他把那绳子咬断了下来。 
从椅子上脱困之后,李景乾首先想到的自然是四周围找件衣服来遮羞,当然,俊哥哥和华妹妹花了这么大的功夫剥人衣裳,是不可能给他这个机会的,所以,他没找到衣服,只能拿了本书先把前面紧要的地方挡着! 
秦慕唐手腕上了绳子还没有解开,看见他的样子,似曾相识之感扑面而来,这才想到原来四殿下不是第一次在自己面前光裸了,锦食阁那一次,他也是这么拿着块东西挡在前面……只不过那时是玉佩,这时是书本。 
当然,他还没有联想得那么丰富,这两次全都是因为同一个人…… 
李景乾等不及了,看了看秦慕唐的身上……他身上还剩下一套中衣,把他的上衣除下来,也勉强能遮体了。 
可把上衣除下来,首先得解开手腕上和椅护手相连的绳子才行,于是,李景乾跑上前去,开始给秦慕唐解绳子,可这绳子着实系得结实,他愣是没有解开,不得已,他只得用再次用嘴去咬! 
如此,就形成了以下一种画面:李景乾光裸了身子,半蹲在椅子下边,给秦慕唐咬着手腕上的绳子。 
纯净如深谷幽泉一般的英俊面容,石雕般的嘴角,带着略略的殷红,凑在了秦慕唐的手腕上,他尚未发幼完全的身躯浮着黄玉一般的光泽…… 
秦慕唐很感激地道:“四皇子,属下真不敢当,劳您尊口了……” 
他还没感激完,忽地,听得门口传来一声巨响,有人把门给踢开了,有人从门口蜂涌而至! 
所来之人,个个儿手里都拿着刀枪剑戢,身着皇宫侍卫服饰,脸上都有紧张之色,带着那人一声利喝:“贼人,擅闯皇室,快出来受死……” 
当然,他话还没能说完,已经哑在了嘴里……他是皇宫侍卫长,自然认得出那半裸着身子半蹲在地上正用嘴……不知道干什么事的人是谁了,他吓了一大跳,冒出脑里的第一个念头是,完了完了,要被杀人灭口,砍头诛九族了,如此的皇室丑闻怎么就被自己看在了眼里了呢? 
这不被灭九族都不成啊! 
人么,趋吉避凶是本能,所以,他茫然地四周围望了望:“原来那贼人已经走了啊,我们快些出去追!” 
皇宫侍卫,全都是百里挑一的人材,都有百米穿扬的功夫,这代表着他们的视力那是一等一的好,所以,侍卫长看到的事情,侍卫长身后的人全都看了个一清二楚,皇宫里面的人么,全都是人精,哪会不明白侍卫长的想法的,个个儿脸上都露茫然之色,一下子全都成了瞎子了:“是啊,侍卫长,我们快出去追,要不然真被他们跑掉了!” 
众人又都蜂涌而出,而且最后一个很是体贴地帮主子关上了房门。 
被这么一打扰,秦慕唐愕然了,李景乾也愕然了,两人对望一眼,都意识到这是大不妥啊大不妥,可怎么个不妥两人还没能想得明白,李景乾道:“绳子咬断了,快点儿把你身上的衣服除了下来给我!” 
秦慕唐无可奈何,只得除了上半身的中衣下来,给了李景乾,幸而他身材高大,李景乾比他矮多了,所以穿在身上,尚能够遮住臀部,刚刚好把要害部分遮挡干净了,两人这才拉开门走了出去…… 
而外边,侍卫长与一众侍卫其实没有去追那莫须有的贼人,正很纠结忧伤地想着怎么样才能化解这场灭九族的危机之事,很明显地,刚才大家虽然都装了瞎子了,但要四殿下相信才怪啊? 
刚刚是太阳破晓时分,窗户外边的阳光很明亮地照进了屋子里面,四殿下身上的豪毛我们可都看得一清二楚啊! 
哎,我们都是百步穿杨的好手,即使随便那么一眼两眼的,都看了个通透! 
视力好并不是我们的错啊。 
侍卫长与众侍卫头一次埋怨起老天爷来:老天爷啊老天爷,您为什么这么快就天亮呢?为什么不把夜晚拉长了又拉长呢?最好是茫茫黑夜,伸手不见五指,那我们也好找借口看不清楚人了不是? 
埋怨完老天爷又开始埋怨亲生爹娘了:爹啊,娘啊,你们为什么把我们的视力生得这么好呢?想当初被朝廷招进成为皇宫侍卫的时候,我们还曾经雀跃过,你们也曾经以我们为荣,可想不到,到了终了,还是这视力好害死人啊! 
所以,听到那书阁的门呀地一声被打开,侍卫长和侍卫们全都用忏悔的目光向门口望了过去。 
破晓的阳光从屋脊间射了下来,照到门口两人人的身上,身形高大的那位半裸着身子,露出让人羡慕的倒三角肌肤,可以看得出来,他的身材真是练得极好,肌肉匀称,有着均衡的比例,流畅的线条,且那健美的肌肤在阳光照射下发着微光。 
比较矮的那一位,娇弱的身躯裹在宽大的白袍子里,更增添了几分娇弱,有如女子般的弱不禁风之感,俊秀的面容上略有些红润,让人不由自主地生了睱想。 
侍卫长扑通一声跪下了,其它的侍卫也全都扑通扑通跪下,整个文场只听得清扑通声连连…… 
诸侍卫皆想,这一下子,连装瞎都不可能了。 
主子们啊,你叫奴才们怎么做才好啊,至少你们得给我们指条活路成不?我们都想装瞎了,你们反而光天化日了……诚然,我们佩服你们置礼仪教化于不顾的大无谓精神,但你们也要替我们想一想,我们都有家小的啊! 
侍卫长哆嗦着嘴行礼,继续装视而不见:“四殿下,奴才们没找到贼人,所以……” 
李景乾回头朝秦慕唐一望,终于明白他们眼神里包含的意思了:这是嫌本王身上的肌肉发育不全,没有姓秦的好看?他气不打一处来:“去找两件衣服来……给秦护卫遮着!” 
侍卫长用别样目光将秦慕唐望着,心底升起了百般念头:四皇子真体贴,自己先不穿衣服,先给这姓秦的穿,能获四皇子另眼相看,也不错啊!原来四皇子喜欢肌肉练成这样的人?其实我身上的肌肉比这个人也不差啊!他一个哆嗦,忙打消了刚刚升起了那邪恶念头:开什么玩笑,这虽然是一条升迁捷径,但人有所为,而有所不为!我可是从小就读圣贤书的! 
侍卫长一想及此,脸上增添了几分端严:“四殿下,您放心,本官的军纪严明,属下全是口风极紧之人,今日之事绝对不会传了出去的!” 
李景乾心想,对,今日之事绝不能传了出去,不能让景德宫那边的人知晓,现在那当年的医录已被那两个人拿去了,景德宫的人如果知道了这医录失踪,怀疑到我的头上,连累到母妃可就不好了。 
于是点头十分之威严道:“今日之事,你们不许向任何人泄漏只言片语,如若不然,你们知道会产生什么后果了!” 
侍卫长心中舒了一口气,产生了一种大难虽然临头,但终于在头顶转了一圈之后飞走了的感觉,忙啄米般地点头:“四殿下,您请放心,我们一定会遵照您的吩咐,即使有人给我们施以万般酷刑,我们也不会吐出只言片语的!” 
李景乾心中奇怪,心想这侍卫长也是以一当百的人物,怎么无缘无故地额头上冒了冷汗出来了?难道说我给了他君威临身的压迫之感? 
李景乾不由有些自满,到底出生于皇室的人天生就有一种龙子龙孙的气势啊! 
秦慕唐却有些忧虑……他在外边沾花惹草时间长了,心底明镜儿一般地明白这些侍卫在想什么!转头一想,哼,我有了宛儿,都有了妻室了,名声毁了就毁了罢,怕什么,最主要的是如果拖着这小鬼的名声也毁了,那我也就舍身成仁算了! 
再说了,在这群侍卫的眼里,我和这小鬼如有了这层关系,以后也好指使人不是?这群侍卫,可这守卫皇宫内廷的侍卫,全都是精挑细选,百里挑一的,无一不是家势极好的人,和这里那里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我能指使动他们,可是一大飞跃啊,所以,今日这屋子里的内情不能说破,只能高深莫测! 
所以,在众人别样复杂的眼光之中,终于这场书阁盛事落下了帷幕,正如侍卫长保证的,事后,宫里面真没传出一丝儿的流言,可见这皇宫侍卫到底还是靠谱的。 
只不过……凡是一帆风顺的后面,总有个转折……许久之后,有侍卫回乡探亲,见了亲人兴奋之下多喝了几杯,多喝了几杯之后说漏了嘴……此事这才从乡间僻野得以传扬开来,后落入了说书人的嘴里,成为一段野史:要说皇宫里面,那是不得了,几位皇子其实都有那方面的爱好…… 
至于说为什么几位皇子都有,且听说书人慢慢道来…… 
…… 
话分说两头,萧问筠和平安走在回萧府的路上,天色蒙蒙亮了,两人紧赶慢赶的往萧府赶了过去,平安和萧问筠呆得久了,也就不太排斥和她走得近了,而且话特别地多,边走边对萧问筠道:“小小姐,平安有个话一定要和小小姐说!” 
萧问筠回头望了他一眼,见他满脸端严,也不由重视起来:“你说,你说!” 
平安默默抬头望了无边浮云半晌:“小小姐,以后能不起俊哥哥这么恶心的名字么?” 
萧问筠皱眉:“俊者,英俊潇洒也,我就感觉俊哥哥很好!” 
平安继续反抗:“可平安感觉俊哥哥这个名字听在耳朵实在是很恶心呢!” 
萧问筠道:“怎么会?平安,你是嫌自己长得不够英俊潇洒,所以才对这个名字心有愧疚?” 
平安嗫嗫:“平安当然英俊潇洒,但平安总感觉小小姐一叫这俊哥哥,平安身上就阵阵发麻……” 
萧问筠道:“这不就表示你正合这个名字?” 
平安反抗失败,誓做垂死反抗:“那咱们先别谈名字了,平安又不明白了,为什么要平安剥了他们的衣服呢?小小姐既定的话本子里面没有写啊,这要平安的灵活机变,这才把话接了下去!” 
萧问筠笑道:“平安,这是我在考你的应变能力啊,你不知道么?你看看,如今话本子上没有写上去的东西,你也能很机灵地接了下去了,这说明平安的头脑灵活了许多,象个大人了!”


【第七十四章】 大难临头的沮丧

平安听了这话,才心情好了许多,把刚刚的反抗忘在了脑后,蹦跳着往前跳了几步,这才转过身来,朝萧问筠展开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小小姐,其实您也做得好,叫那帮侍卫适时地冲了进去……可平安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脸上的表情那么的愕然,出来之后脸上却有大难临头的沮丧呢?他们不过是看到了那两位被剥了衣服而已。”
萧问筠自然不会把实情告诉平安,以污了平安纯洁的心灵,只望了天上浮云道:“也许他们进门之后,看清原来那一位小的那位身形那么的瘦弱,不免产生了些许同情的心理:在皇宫里吃东西都吃不饱,真可怜啊!你看见的表情那不叫大难临头的沮丧,而是对以后自己生活担忧的沮丧……”
平安点头道:“原来是这样啊,一说到吃东西,平安也饿了,小小姐不是说平安做得好么,平安做得这么好,小小姐是不是有奖赏给平安?平安想吃红烧肉!” 
阳光从树枝疏落,晨风吹动他的遮了半边脸的秀发,露出他清秀如一汪清泉的容颜,看在萧问筠的眼里,那惊心动魄的艳色便扑面而来,让萧问筠不由自主地避开了他的眼神,心又开始扑通扑通乱跳,心想平安幸亏是一个智近小儿的人,要是有意识的展现容颜,该迷倒多少的人啊。 
“平安,你不要打蛇随棍上,你家小小姐一夸奖,你就要奖赏!”萧问筠收拾心情道。 
平安嘻嘻地笑着,顺手拉了拉萧问筠的衣袖:“小小姐,我就要奖赏,就要,就要!” 
手臂被他轻轻地晃动,萧问筠知道,这个动作其实是他对自己完全放下了戒心,不由自主地依恋,心底不由一阵柔软,对世人拒之千里之外的平安,终于把自己当成了亲人了。 
一想及此,萧问筠不由心情忽然间变好了,目光到处,远处的树木,天空的浮云,仿佛都碧蓝了许多。 
无论前世和后世,至少有他在身边,也是好的。 
萧问筠心想。 
…… 
长秋宫后边的花园里,素巧慢慢地走在花园小径之上,边走边猜测那萧家的为什么忽然间要自己来这里相会,又想着她虽说和萧家的达成了协议了,但并不代表自己就要什么都听萧家的指使!她决定了,虽说萧问筠那里银钱给得比三殿下李景誉那儿是多得多的,但做人么,总是要有些良心的,自己是景德宫的人,自然得帮主子想着,绝不能再背叛主子了,等这十条消息一传递完,自己马上和萧家的断了来往,最多看在她赏的银钱的份上,再奉送给她一条消息? 
素巧下定了决心,这才略放下心来,往小树林的深处走了去,远远地,便见到了萧问筠,只见她一脸的忧色,望着远处那株兰花,似乎有些痴了。 
素巧自是不明白为什么萧问筠现出如此的神色来,走上前向萧问筠拂了拂礼:“萧小姐,不知叫奴婢在此相会,有何要事相商?” 
萧问筠转眼回头望她:“素巧,今日晚上,又是你回景德宫的日子了吧?” 
素巧慌得一下子跪在了地上:“萧小姐,奴婢也是身不由己,景德宫不派奴婢来,也会派其它人来的!” 
萧问筠望了她一眼:“景德宫的人其实不好伺侍,想必你心底明白得紧?” 
素巧垂头不语。 
“今日我叫你在这里相会,其实也没有别的意思,因为你递了不少消息给我,按道理讲,我是该护着你的,所以,有什么事也得事先给告诉你一声……”萧问筠道。 
素巧听出她语气之中的凝重,有些慌乱:“奴婢有什么地方做错了?” 
萧问筠叹了一口气:“素巧,你没有错,只不过我做错了,还记得上次我送给你的那玉簪子么……隔不了几日,很可能宫里面就要开始查了……” 
素巧慌了:“萧小姐,这玉簪子到底有什么不妥?” 
萧问筠脸有愧意:“这玉簪子是我随手从萧府的库房里拿的,原也以为没什么不妥,哪里知道我那爹爹竟那么的糊涂,买了别人的贼赃,前几日才发现,这玉簪子竟是出自宫庭,而且牵涉到了当年的一件凶案。” 
素巧腿一软,瘫倒在了地上:“怎么会这样?那奴婢应该怎么办才好?” 
萧问筠道:“其实也没有什么,这不还没有开始查么,依我看,你把那簪子送了出去就好了,其实这簪子外表看起来其貌不扬,但却是用极好的翡翠制成,全身通透,玉制里面更有一丝白线浮游,是善月大师的名作,雕制出来之后,以‘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来命名,俱闻价值是极高的……”她停了停道,“也不知道你那簪子在人前可曾露过面,如果露过面可就不好办了,就只能将这簪子送给份位高的人,这样才能制止住那些人的盘查啊!” 
素巧索索发抖:“奴婢全没有想到这玉簪子会引来这么大的祸,可谁会要它呢?皇后娘娘好东西多着呢,怎么会要一个奴婢的东西,刘贵妃那里……”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想起上次她戴了这簪子去景德宫,刘贵妃的视线似乎在自己头上停驻良久? 
刘贵妃虽不会戴这簪子,但如果我送给她,她定会收下的,听宫里面往外运物件的人讲,景德宫可运了不少好东西出去了。 
对,就寻一个好的名目,对了,不是说这簪子还有出处,是善月大师的名作,起名叫:‘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是价值极高之物,我再仔细对刘贵妃说道说道,找借口要她帮我把这簪子运了出去卖了……刘贵妃肯定会收下! 
素巧想了又想,份位高的人,贵妃娘娘在宫里边的份位不就是最高的么,而且皇后常年卧病,宫里大半的事务都是她在执掌,那些纠察的人即使发现了,也得掂量掂量这簪子是在谁的手里,那簪子虽在我的头上露了面了,但再流往刘贵妃的手里,那些人才不敢动她了呢! 
素巧一想及此,心中大定,忙向萧问筠施礼:“奴婢多谢萧小姐记挂,这才得以避祸。” 
萧问筠吁了一口气,脸上愁色稍减:“素巧,我也知道你是身不由己,所以,我这才百般地照料着,总之,你要明白,我不会害你的!” 
素巧忙感激地道:“萧小姐,奴婢省得!” 
萧问筠心想,是的,我不会害你,但利用一下你这并不叫害你吧?所以,你就不要怪我了。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这句话在四殿下李景乾的心底想必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了,所以,景德宫的刘贵妃怎么能不知道呢? 
使得李景乾对景德宫大加怀疑,疑心那剥了他衣裳的宫女是出自那里,定会十分的精彩。 
至于这簪子么,也是该流往刘贵妃的手里的时候了。 
正如预定的,这簪子在送给素巧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它的用途了。 
萧问筠望着慌乱而去的素巧的背影,脸色淡淡的,人不可以选择自己的出生,但可以选择心底的善心,你要跟随着他们作恶,那么,就怪不得我了,所有的事,有因必会有果,你帮助了她,就要承受这助人为孽带来的恶果! 
身为奴婢,身不由己,就可以成为害人的借口么? 
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 
萧府之内,萧南逸皱紧了眉头看着手里的宗卷,隔了半晌才道:“筠儿,你说得没错,这永妃的病逝当中有古怪,这上面记载,永妃喜欢一种千里酱,每日吃食必用此酱涂于点心食品之上,连饭中都掺食,此千里酱中含有芝麻,干姜丝,杏仁,炒仁,鸡肉丁,笋丁,大椒,香蕈,脂油等等,这些全都是气味芬芳浓冽之物……你看看这里,有一位姓陈的御医对此存疑,且写下了医判,判定如常年食此酱,会有不妥……可什么不妥却没能写得清楚,而且前边的医判更用朱笔给划了去……” 
他沉思起来,“我想起来了,筠儿,宫里面只有一位御医姓陈,那位姓陈的御医因错下了药物使得一宫里一位娘娘小产而被处以斩刑……看来对方当真是滴水不漏,连这些微的漏洞都堵上了,可以肯定,当年永妃身边的知情人只怕这些年也被一一清理干净了,筠儿,要找出这其中的真情,看来很难啊!” 
萧问筠沉思半晌:“我也知道这太难,但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才是扭转现如今的形势,更何况我们还有一大利处,他们并不知道我们已洞悉了他们的所有!” 
萧南逸道:“筠儿,你打算怎么做呢?” 
萧问筠脸上浮现如冰霜一般的淡然:“但这么多年了,无论怎么样的布署周密,当年的作崇之人总会有坐卧不安的时候,尤其当当年之时有略微的被揭开的可能之时,他们定会想尽了千方百计来弥补查探真相,这种时候,便是我们有机可乘之时。”


【第七十五章】 白送个美人给你都挑三捡四的

萧南逸见她一脸的与年纪不相衬的稳重,心中不由一痛,心知这孩子身上背负了太重的压力,无论她所说的一切是梦还是真实,那梦里的情景已对她影响太深。
萧南逸叹道:“筠儿,你和你娘亲一样,都是心思太重的人,把一切未发生的可能都要计算清楚,当年你娘亲如果不是思虑太多,也不会早早地病亡了。”
萧问筠问萧南逸脸上俱是忧伤,不由劝道:“父亲,你且放心……”
“我怎么能放得下心来?”萧南逸叹道。
萧问筠见劝不了他,只得转移话题:“你看看,从永妃之事来看,那些人十几年了,用的手段都是一样的,想必那毒物用得极为趁手,这么多年都无人发觉,就如父亲手握的兵器,用惯了,就怎么都舍不得丢弃了,但如此一来,这东西的破绽也就有了定向,定容易寻找,他们在宫里面肯定会常备着。” 
萧南逸道:“那也会被收得极为隐避,又怎么可能轻易地被查找了出来?” 
萧问筠道:“上次皇后娘娘那里不是寻出了一个香囊么?” 
萧南逸道:“可惜只一个香囊而已。” 
萧问筠道:“有的时候,一个香囊已经足够了。” 
…… 
李景乾走进景德宫的时候,正巧遇见了李景誉带着几个人急匆匆地往外走,不由奇道:“三哥,这一大清早的,要去哪儿啊?”
李景誉眼神之中略带了些兴奋,敷衍地朝李景乾挥了挥手,“老四,我忙着呢,今儿就不陪你了……” 
李景乾面色有些不豫:“三哥,我可有好长时间没见着你了,每次遇上你,你总是说忙,到底有什么事那么忙?” 
李景誉心中已被那山庄终于挖出了矿石而兴奋着,哪还有时间和李景乾周旋,向他挥了挥手:“老四,殿里面有我新得的一幅弓箭,那弦是用上好的水犀牛筋制成的,你自拿去玩吧……”又吩咐身边的人,“带四殿下去拿那弓箭。” 
那人急忙应了,弯腰请李景乾过去。 
正在此时,刘贵妃从长廊那头缓缓而来,见李景誉要走,忙唤道:“誉儿,怎么又出去了?” 
李景誉神色有些不耐烦,也只得停下,转身朝刘贵妃行礼:“母妃,您先在殿里面和四弟聊聊,解解闷,等我办完事回来,再陪你!” 
李景乾一愣:“三哥,你要去哪里?” 
话还没说完,李景誉已朝李景乾拱了拱手,一甩袖子,便往殿门外走了去,刘贵妃一连叫了好几声,也不见他回应。 
见他的身影消失在远处,刘贵妃这才失落地回过身来,朝李景乾道:“你这三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连几日来去匆匆地,本宫都有好几日没见着他了,今日好不容易露了面,却又出去了。” 
李景乾听她絮絮叨叨地抱怨,知道今日只怕要陪陪她了,他温和地笑了笑:“娘娘,三哥这是贵人事忙,父皇对他倚重,他这才没有空的,您应该高兴才是。” 
刘贵妃似笑非笑地回望于他:“四殿下如今年纪渐渐大了,日后也会忙了起来的,平妃妹妹现在还能每日和四殿下厮守,只怕过些时候,平妃妹妹就和本宫一样,见不着四殿下了。” 
李景乾心里一惊,知道刘贵妃已起了疑心,忙笑道:“娘娘,我可没有三哥那样的才能,也烦那些事儿,每日能钓钓鱼,猎猎鸟才是神仙也不换的好日子……对了,三哥刚刚还送我一幅弓箭呢,听说是用上好的水犀牛筋作弦的,我要去试试这弓到底厉不厉害。” 
刘贵妃一开始对他还有疑心,见他兴致勃勃地满幅心思全在那弓箭上面了,脸色不由转为和煦:“四殿下可要仔细着身体,别玩累了。”又吩咐身边的宫婢,“给三殿下炖着那碗人参鸡汤,看来他是没有时间喝了,就给四殿下盛上来吧。” 
李景乾弯腰行礼,感激地道:“贵妃娘娘,还是您最疼我了,什么东西三哥有的,您都想着给我预上一份。” 
刘贵妃脸色越发的和煦,柔声道:“四殿下说哪里的话,这宫里面只有你们兄弟三个,老二又是那么个火爆脾气,誉儿也只能跟你说说话了。” 
李景乾面色更为老实,扶着刘贵妃走进了殿内,落座之后,两人便闲话家常,刘贵妃问起平妃的种种生活,感叹道:“平妃妹妹也真是的,整日地闷在院子里不出来,我也好几日没见着她了。” 
李景乾笑道:“母妃喜欢刺绣,最近新得了一本绣集,正研究那上面的针法呢,说是要用那针法绣一张画面给送给娘娘,给娘娘一个惊喜……”又惊觉地道,“母妃反复交待不能事先告诉娘娘的……” 
刘贵妃脸色越发的霁月:“平妃妹妹总是这样,什么都放在心底。” 
李景乾左右打量了殿内一眼,忽想起前几日在书阁发生的事,自己在那两个人的手里吃了那么大一个亏,事后翻天覆地地在宫里面找寻那两人,但那两人仿佛失踪了一般,而唯一没找的,就是这景德宫了,那宫婢是不是藏在这景德宫里面? 
他一思及此,便把宫里面的宫婢一一扫了个遍,看在刘贵妃的眼里,不由暗暗鄙夷,心想外间的流传看来是不错的,这老四除了吃喝玩乐之外,无一所长,年龄渐长,看来又要增添一个毛病了,如果他能沉迷女色,那么更好! 
一思及此,刘贵妃便笑道:“四殿下是不是看中了我这殿里的什么人?你喜欢谁,尽管开口?” 
李景乾脑里忽升起了当日那宫婢随口掉书文的话,于是有些害羞的垂下头来:“娘娘,我怎么敢要您殿里的人?如果母妃知道了,还不得打死我?但如果娘娘送我一个喜欢诗文的,能陪着我读读诗,那便好了,也不需要容貌太好的,俗话说得好,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就那种人就行了。” 
刘贵妃笑道:“你这个猴儿崽子!明明是想着找我殿里的人了,却还百般借口,咦,你这要的不是人啊,是要的我这里的一枝簪啊!” 
李景乾愕然抬头:“什么?” 
刘贵妃见他满脸失落,有心打趣,随手从几案上取了那只碧玉簪子来,笑道:“你瞧瞧,这只碧玉簪子,中央有根白丝缠绕,是善月大师的名作,当年他制出这簪子来,还给这簪子起了个名儿,叫: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你向本宫要的,就是这碧玉簪子?” 
李景乾心中更为肯定,心想定是这刘贵妃整天把这句话挂在嘴上,所以才被那傻宫婢学了去,看那宫婢所穿的衣服,并不是这殿内高职位的,看来只得往低处寻找了,李景乾一想到可以报那一晚被人剥衣之仇,眼里便增添了几分阴沉,瞧在刘贵妃的眼中,那眼神就变成了失落,不由笑道:“四殿下,本宫和你开玩笑的呢,说吧,要这殿里哪一位?” 
刘贵妃心道,平妃一向是个心境平和的,又无欲无求,虽则那一年她犯了件大错,被自己拿捏住了,但她入宫多年,身边就只得两三个贴身宫婢,自己想要在她身边安插人,都找不到好的借口,哪曾想这老四长大了,心思便多了起来,不用找借口机会就来了。 
刘贵妃一想及此,面色更为和蔼了。 
李景乾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走到侍立于旁的宫婢面前一一打量,指着一位穿杏黄衫儿的宫婢道:“这位姐姐不错……” 
刘贵妃笑道:“四殿下的眼光可真不错,这一位可是本宫这殿里手最巧的,制的点心最好吃了。” 
李景乾望了望她的手,很是遗憾:“被娘娘一提醒,我才看清了她的手了,她的手长得也太大了一些,俗话说得好,纤纤玉手,才是算得上佳人啊,她容颜如玉,只可惜这手……” 
他的话让这宫婢眼泪花儿直冒,把手缩回了衣袖里。 
刘贵妃哭笑不得,心想自己怎么忘了,这一位可是来寻找美貌佳人的,于是指着另一位长相艳美之极的宫婢道:“这一位名叫兰儿,可是我这殿里面最出挑的,四殿下如若喜欢……?” 
李景乾双眼冒出绿光来,直走到那宫婢的前面,只差没凑上去了:“这位姐姐可真是位如玉般的美人儿……” 
刘贵妃刚松了口气,心想这兰儿长相虽美,可惜有些愚顿,如要送到平妃那儿,得先教教她才行。 
又见李景乾在她身边蹦跳了两下,平放了手,举过头顶,和她比了比身高,悠悠叹了口气道:“可惜她太高了,比本王还高了半个头,本王如果和她走在一起,不会被旁人笑话成小矮子了?” 
刘贵妃气得心底直嘀咕,心想你矮短小,那是你自己的错好不好,这宫里面比你高的人多了去了,难道个个儿都要避着你走不成? 
脸上却笑道:“四殿下还没曾长得开呢,每天多吃点儿饭,过了几个月,定会见风就长的,就象你三哥,在你这个年纪,也不会比你高啊!” 
李景乾摇头:“哎,这女人么,就图个新鲜,宫里面的女人这么多,我现在看她新鲜,还要等几个月长高了才有兴致和她……娘娘,这新鲜的人么,放了几个月,还会新鲜么?有没有和她长得差不多美,但和我差不多高的?”


【第七十六章】 殿下,迷恋老妇人是不伦的

刘贵妃的胃直绞在了一起,心想这小鬼怎么这么难对付,要求多多,这兰儿的姿色是宫里面一等一的,你还要求她矮上一截,难道你要我把她的腿锯下一截来配合你那矮身子?
刘贵妃笑道:“四殿下真会讲笑,她是人,又不是食物,怎么放几个月就不新鲜了呢,她年纪还小,容貌只会越长大越艳丽,四殿下每日里多练练武,多喝些骨头汤,不到几个月,就能长成一幅雄纠纠的男子汉了。”
李景乾似是被她说动,更兴致勃勃起来,目光在那兰儿高耸的胸部停驻良久:“那么,她多少岁了?”
刘贵妃笑道:“正是十八一朵花的年纪。”
李景乾叹了一口气,将目光收回:“哎,为什么比我大六岁多,不是三岁,也不是四岁呢?大个三四岁还可以,大六岁,这不是让人嘲笑我迷恋一个老妇人么?” 
刘贵妃一愕,头顶开始冒青烟,心想十八岁就被你叫成了老妇人了,那本宫三十八岁,岂不是老祖宗?她脸上的笑意维持不下去了,勉强道:“那四殿下到底喜欢什么人呢?” 
李景乾很迷茫:“其实我也不清楚喜欢什么人,但凡看对了眼,就喜欢上了,贵妃娘娘这里的人多,换的新人也多,贵妃娘娘既答应了送个人给我,那我便时不时来看看,看中了,再跟贵妃娘娘说?我可不能把娘娘给我的这个机会这么就浪费了,定得选个好人出来。” 
刘贵妃心道,只要你有这想法,本宫定会给你找个合适的塞了进去!所以,此事只得慢慢来,不能让他瞧出本宫是为了监视他们母子来塞人进去的。 
一想及此,她脸上便浮出几丝笑意:“不急,你慢慢挑,有你常在这殿里面来来往往的,我这里也不会这么寂静了,你三哥也有个人说说话。” 
李景乾喜悠悠地道:“那小王多谢娘娘了。”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这才散了。 
走出景德殿后,李景乾脸上的笑意这才淡了下来,回头望了望景德殿的牌匾,心想这是父皇亲手给她题的,称赞她德行兼备,可做天下表率,她的恩宠盛及一时,有时更是盖过了皇后,要揭穿她,简直比登天还难,但渐渐地,她也不露出了些端倪出来? 
他想起了那恶猫雕物露出时她脸上的惊慌,以及老三还在那老庄子里颓劳地挖着莫须有的金矿,心想那运过来的矿石每日地遣人往矿场处铺上一些,得做得滴水不漏才行,不能让老三查觉了,只有把这老三拖在矿区越长久,这宫里面的事,他才能越管不着。 
而刘贵妃,才会没有人商量,露出马脚来,皇后那里,也才有机会活命。 
李景乾抬头望着远边浮云,淡淡地想:这宫里面少不了皇后,如果皇后倒了,刘贵妃的茅头就会指向自己和母妃了,因此,她不能倒。 
所以,萧家那丫头千方百计地想治好皇后,自己是怎么样都要助她一臂之力的,可惜的是,那永妃的宗卷被那两个莫名其妙的那口子拿走了,不知道藏在了何处? 
如今可以肯定,那宫婢定是景德宫的人,可景德宫上上下下的宫婢有上千人之多,要从哪里查起,才能不惹起刘贵妃的注意呢?
…… 
一连几天,李景乾都往景德宫跑得极勤,几乎刘贵妃身边的每一个宫娥都被他相看过了,他和每个宫娥都相处得极好,每日里姐姐妹妹地叫着,还不时地带些小玩艺过来送给那合心意的,只可惜,让刘贵妃失望的是,李景乾这些功夫做得极好,但真正要往他手里塞人了,他总是说再看看,再看看。 
他乐此不疲地往景德宫跑,让刘贵妃心底升起了一个念头,心想这小子莫非真把自己这地方当成了酒馆花楼,里面的姑娘随着他的心意儿挑? 
她一想及此,心里便如吞了只苍蝇般地不舒服,可她没有办法,每日里也只好笑脸相迎地侯着,谁叫她答应了人家要送他个人的呢? 
这一日,到了傍晚,又到了素巧进景德宫汇报的日子,刘贵妃正听着跪在地上的素巧细细汇报皇后的一举一动,便听见了殿外传来鸭公般的唤着姐姐妹妹的声音:“兰姐姐,你这脸上是涂了什么粉儿,真香啊,丽妹妹,你今儿穿的衣服真好看,美得不行……” 
刘贵妃脑仁瓜子开始痛了,心想决不能让李景乾发现素巧在自己的殿里,忙匆匆地打发了素巧,让她从角门里出去,这才笑吟吟地调整脸上表情,迎了出去。 
出去一看,李景乾却没有在大殿内,她奇道:“四殿下去了哪里?” 
有宫婢指了指侧门,道:“回娘娘,四殿下说要摘朵玉兰花送给娘娘,去花园里摘花了。”
刘贵妃一惊,心想素巧正好从角门里出去,这么一来,不正巧遇上了那老四?可别叫老四看出什么不妥来。 
正想着,李景乾笑嘻嘻地捧了根长枝玉兰进门,脸上一丝儿别样的表情都没有,见到刘贵妃,便道:“娘娘,您今日听闻您今日穿的是一件杏色的衣裳,因而我就想着,杏衣配玉兰花最好了,所以摘了朵玉兰给您。” 
刘贵妃示意身边的宫婢接过那玉兰,望着他道:“乾儿可真懂得女人的心……你去那花园,可遇上别的什么人没有?” 
李景乾茫然道:“没有啊,来来去去都是宫婢,哪会遇上什么人?只不过刚刚被一位小宫婢撞了一下,差点把给娘娘的玉兰花给折了。” 
刘贵妃见他没有注意,放下心来,笑道:“我还以为你会遇见你三哥呢,看这天色,他也该回来了。” 
李景乾喜悠悠地道:“是么,那我可要在景德宫呆多一会儿,可有好长时间没和三哥说说话了。” 
听了这话,刘贵妃的脑仁子又痛了,心想你真把我这里当成了酒楼花馆?随便出入居留?想呆多久就呆多久? 
李景乾望了刘贵妃一眼有些迟疑:“娘娘,你是不是不太愿意我呆在景德宫的时间过长?” 
刘贵妃忙转了个笑脸:“哪里会,你想呆多久就呆多久。” 
李景乾拍了拍胸口舒了口气:“我还以为自己打扰了娘娘休息呢,原来不是。” 
刘贵妃听得心底直抽抽,心想,如果不是想哄着你领个人回去,我用得着这么委曲求全地老听你那鸭公嗓门? 
莹莹的灯光照射之下,李景乾的容颜娇如女子,刘贵妃闻到了鼻端微微传来的香气,不由笑道:“乾儿,这是木樨花的香味吧,你可真是袖底盈香,君子如玉,走在街上,不知有多少的女子会投以桃报李呢,自你来了之后,我这殿里面的人啊,心思可都动了。” 
听了她的话,四周围的宫婢全都脸色微红,垂下了头。 
刘贵妃看在眼里,却暗暗惊心,心想这些小蹄子不是真对一个未长成的人动心了吧?女人一动心可就难以调教了,去到了那边,会不会起了背叛旧主子之心?
李景乾抬起衣袖闻了闻,略皱了皱眉,心想在哪儿染了木樨花的香味?身为一名男子,他可以最讨厌熏香什么的了,还特别讨厌别人讨论他生得容貌娇好,当然,称赞他有雄纠纠的男儿气质,那是最合他心意的……可当着他的面称赞他的不是别人,而是刘贵妃,他唯有憨憨地笑了笑,做出个害羞的老实模样来。 
两人闲聊了几句,刘贵妃便略有些疲累,入了内常休息了,李景乾在这景德殿已呆了好几日,任凭他想尽了办法,也不能查出上次在书阁使自己丢了一个大脸的宫婢是谁,不由有些气馁,想中忽地一闪,想起了刚刚在花园处和自己相撞的那位宫婢……在景德宫久了,这里宫婢的面容可都清清楚楚地被他记在心底了,为什么他从来没有见过那宫婢? 
他正在思索,殿门外传来了声音,李景誉从门口大步走了进来,见到李景乾,笑道:“老四,你来了?咱们可有些日子没见了。” 
李景乾见他满脸俱是压抑不住的兴奋,自然知道他为何事这么兴奋……前日里从官家金矿运来的矿石终于到了,定是秦慕唐悄悄指使人半夜运了进去,掺进了他那开挖之处,使他感觉长久以来的辛劳终于得到了上天的眷顾,那十倍价钱买回来的废庄子终于有了不止十倍的回报,那金灿灿的金矿正向他展现了富可敌国的诱人前景! 
李景乾暗暗好笑,脸上却是一派的茫然:“三哥,你怎么啦,吃了什么药这么高兴?” 
李景誉上前揽了他的肩,笑嘻嘻地道:“走,老四,陪我喝两杯。” 
李景乾更是迷茫:“三哥,眼见夜已深了,我就是留下来和你打声招呼……” 
李景誉脸上兴奋之色难掩,侧过头来望着他:“老四,三哥对你好不好?” 
李景乾啄米般地点头。 
李景誉道:“那你陪三哥说说话就不成么?”


【第七十七章】 谁会笑在最后?

李景乾无可奈何,只得被他拉着,来到了花园的亭子里,亭里宫婢们早已摆上了酒具小食,两人坐下之后,李景誉便挥手让宫婢退下,首先自己替自己倒了三杯酒落肚,一一饮了,李景乾见他如此,连忙相劝:“三哥,喝酒别喝得太急了。”
李景誉啪地一声放下酒杯,月光照在他的脸上,映上了略略的红润:“老四,你三哥就要出头了!”
李景乾心底一惊,却垂下眼眸扮作不知:“三哥,什么出头?咱们一向不都挺好的吗?”
李景誉眼神有些迷蒙,叹然道:“老四,这宫里面的事,你年龄小,觉查不到什么……”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就因为出生不同,他就被人另眼相看,他做的什么事,都是好的,记得小时侯,他拿箭射杀了父皇珍贵的金丝雀,却被父皇称赞,说他小小年纪武功高强,而我呢?我呢……”他嘿嘿嘿地笑了两声,“不过是弄死了御花园的锦鲤,就被父皇责打,说我什么?说我自幼性情阴冷,全无慈爱之心!”
李景乾左右地看了看,忙劝道:“三哥,这不过是幼时的嬉戏而已,三哥别放在心上。”
李景誉回头盯着李景乾:“老四,我不想放在心上,可周围的人的目光让我不得不放在心上,什么好恶,都要以他为标准,我的子史经论受到夫子的赞扬,他呢,整天的旷课,只知道练出一身蛮力来,就是这样,还是受到朝廷上下的交口称赞,说他有镇守边疆的大将之材!”
李景乾迟疑道:“三哥,你是不是对二哥有些误会?”
李景誉摇了摇头,又坐下了:“老四,我对二哥没有误会,也敬他爱他,可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周围的人对我这么不公平?”
李景乾心底有些触动,心想李景誉怕是从小到大被忽视惯了,所以才养成了这种处处争先的性格,他母妃虽做下了错事,可他却没有。
李景乾不由有些迟疑,三哥从小到大对自己基本上是有求必应,自己为了替母妃查清多年前的旧事,帮助萧家的人这么陷害他,是对还是错?
“三哥,如今你也不挺好的,让你参与了许多国事,更让你掌管朝政,眼看父皇对你越来越重视了,三哥,你可别言语有失,让人捉住了把柄才是。”
李景誉握住了他的手:“老四,还是你对我最好了,从小到大,咱们兄弟三人,也只有咱们两人最亲了。”
李景乾有些内疚,垂头道:“三哥从小到大便照拂着我,我不对三哥好,又能对谁好?”
李景誉道:“老四,总之这世间所有,三哥以后有什么,也会给你预上一份!”
这便是明打明的拉拢了,李景乾唯有喏喏应了,如坐针毡,又听他劳劳叨叨地述说良久,这才找了一个借口溜了。
待李景乾的身影消失在花树之后,李景誉这才从伏着的桌子上抬起来来,月光如水,透过亭子间的镂空雕花窗照在他的脸上眼眸,使得他的眼眸染上了冰石一般的颜色,此时,他脸上的兴奋高兴之色已然全消,反而增添了几分阴冷绝望。
那些矿石,并不是那旧庄子里能挖出来的,经过了好几天的那寻金师的测量,他已经知道了这个结果了。
他以十倍的价钱买的,不过是一个长不出作物,到处野草丛生的废庄子!
而在那庄子上所花的银钱,已经掏尽了他这些年暗自积攒下来的积蓄,那些江湖人士组成的私军却好长时间没发银钱了,这些桀骜不驯之人,已有了背叛的迹象!
到底是谁?是谁在暗暗操纵这一切?那在百花宴酥点中跌出来的那恶猫雕件,再到那石匠卖出来的矿石,那附着矿石的金帛,再至那姓秦的老板的旧庄子,所以有一切,不过是为了让他上当,耗尽所有的钱财。
这个局,还安排了那老二和秦老板做为挈子,牵着自己,让自己不得不跳了下去!
那老二肯定是有参与的,自己不能动他,而秦老板,自己又能动他么?在卖这庄子的时侯,秦老板就反复地劝戒过他,要他考虑清楚!况且,秦老板是不是参与之人,连他都弄不清楚,李景誉想起了秦老板在卖庄子时的种种表现,更为犹豫了起来,他不敢相信,一个小小的市井商人,会冒这样的大不韪来得罪自己这个皇子!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他这个皇子的身份岂不是一文不值?
他暗暗地想,既然他们在骗得了钱财之后,还明目张胆地深夜往庄子里运矿石来拖延自己,那么,他们定是有极大的图谋,既是如此,那么,他也要不动生色……那些人从自里拿去的东西,他要成百倍地拿了回来。
如今,他已经不敢相信任何人了,就连这李景乾,他都不敢相信了,这位一天到晚跟随在他身边的四弟,当真对他友爱亲善?所以,在进殿之前,他把满脸的沮丧愤怒调成了兴奋高兴之色,然后对李景乾反复地试探,虽然没有看出什么,但也通过他告之老二,他还沉浸在找到金矿的巨大喜悦当中,他们有什么后招,就一一使来吧!
李景誉的手握紧了酒杯,啪地一声,那酒杯便碎了。
他冷冷地想,谁笑在最后,可还是未知之数呢!
***
刘贵妃的一掌拍开了替她梳洗的人,惊问:“什么?你说什么?”
那跪在地上禀报的宫婢颤抖着道:“三殿下病了,到现在还昏迷不醒,而且嘴里也不停地呓语,奴婢已叫人去请御医了,还请娘娘移驾……”
她说未说完,刘贵妃已从椅凳上站起,因心慌得厉害,脚底下一绊,便把那凳子绊倒,凳子跌在青石板的砖面之上,发出一声巨响,将殿里的人皆惊出一身冷汗出来。
刘贵妃一边往殿门外走了去,一边颤声道:“昨儿个他回来的时侯还好好儿的,为什么现在就不成了了?昨晚上发生了什么事?”
那宫婢怯怯地禀报:“禀娘娘,昨晚上三殿下和四殿下喝了几杯酒,后来四殿下就回去了,三殿下独自在院子里又呆了一会儿,这才回寝宫睡觉,吃的也不过是平常之物,没什么特别的。”
刘贵妃被两名宫阿扶着,慌慌张张地往李景誉的住处走,好不容易来到了他住的地方,转过屏门进门,那屋子里已跪上了一屋子的人,有贴身侍婢正用冷水绞了巾子给李景誉敷面,李景誉则是面色苍白躺在床上,脸上再也没了以往红润的颜色,气息焉焉的,全不见半丝儿声气,刘贵妃一见这个样子,腿一软,差点儿跌了在地,要两边的宫婢扶着,这才勉强走到了李景誉的床边,还没有开口,便已垂泪:“誉儿,怎么会这样,发生了什么事?御医呢?御医怎么还不来?”
宫婢跪满了整间屋子,有几个牙关更在打颤,听得清牙齿的磕击之声,有掌事姑姑膝行上前,垂首道:“贵妃娘娘,您稍安勿燥,御医已在路上了!”
刘贵妃一拍掌就打在了那掌事姑姑的脸上,尾端的指套在那姑姑脸上划了一个长长的血印,她利声道:“皇儿如果有什么事,本宫要诛你们三族!”
掌事姑姑瘫软在了地上,捂着脸不敢出声,连那牙关磕击声也因为刘贵妃的这句威胁而安静了下来。
又隔了良久,御医刘德全才从殿门从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向刘贵妃行礼之后,便替李景誉诊脉。
刘德全手指在李景誉的手腕之上放置了许久,不发一言,看得刘贵妃心中忐忑不安之极,连声问道:“刘御医,您倒是说说,皇儿这是怎么啦?昨晚上还好好的?”
刘德全这才将号脉的手指从李景誉的手腕上拿开,向刘贵妃行礼,皱紧了眉头道:“娘娘,能否借一步说话?”
刘贵妃心里一突,手颤抖得连衣袖子都拿捏不住,她摒退了下人,和刘德全来到偏殿处,道:“有什么话,你就说吧,你是知道的,你是本宫族人,在这宫里面,本宫也只能相信你了。”
刘德全扑通一声跪下:“娘娘,下官多谢娘娘多年来的提携,下官绝不敢对娘娘有半点儿欺瞒。”
刘贵妃有些不耐烦,在宝椅上坐下了,手指敲着椅背,那绞金丝的镯子碰在椅背上,发出轻轻的磕击之声:“有什么话,你就快些儿说吧,誉儿这个模样,还得倚仗你来开药医治呢!”
刘德全抬起头来,定定地望着刘贵妃:“贵妃娘娘可还记得,多年前永妃娘娘发病?”
刘贵妃心底升起一股凉意,急问:“你是说……?”
刘德全垂下眼眸:“当年永妃娘娘发病,也是由臣下看的,臣下按照娘娘的吩咐,尽心尽力地治疗永妃,哪知下官医术浅薄,用尽了各种良药,也不能救了永妃的命,这么多年了,下官一直有愧于心。”
刘贵妃将伸在外边的手缩进了衣袖里,只觉全身都止不住哆嗦,指甲深深地陷进了掌心,为什么她的幽灵还是不肯放过自己?她恨恨地想。


【第七十八章】 盗取来的身份

  “如此说来,誉儿的病……”刘贵妃强抑了心慌,冷冷地道“多年之前的事,你还提这它做什么?你只需就誉儿的病来开方子就行了!”
  刘德全伏地道:“娘娘,是下官鲁莽了,娘娘说得没错,永妃娘娘是小产之后风寒入骨,是妇人病,三殿下是男子,又怎么会病因相似呢,下官真是学艺不精,竟然把这两种完全不同的病症混为一谈!”
  刘贵妃嘴唇发白,心想怎么可能?那药被自己藏得实实的,又岂会让皇儿中毒?
  但听了刘德全的话,她却略放下了心,道:“既是这样,誉儿那里看来也没什么大恙,不过是吃错了东西而已,刘御医可明白?”
  刘德全心领神会:“贵妃娘娘,下官便开些清热解毒的方子,给三殿下服下,下官来的路上,已问过侍侯的宫婢了,三殿下昨晚上吃了些彩糕,那彩糕里用掺了花生酱,又吃了些白茶菌菇面,菌菇面里加了黄瓜丝儿,医书有云,花生和黄瓜是相克之物,最是不能相混而食的,再加上三殿下饮了些酒,更会使肠胃不适了,所以才引至三殿下昏迷不醒,此病看似凶猛,实则是小病,只要喝下下官的这方子,下官敢担保,到了晚上,三殿下便会安然无恙。”
  刘贵妃脸上了惊意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又恢复了往日里尊贵端严:“既如此,你便出去开方子吧,记住,那医案上可得写得清楚明白,别让皇上担心!”
  刘德全点头应了弯着腰退下。
  刘贵妃这才手扶了椅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缓缓地走到角门处,打开那不显眼的角门,走了进去,她并没有唤上其它人,独自一人走到进了那间寝室旁的那幅画边,那画是一幅雪景寒林图,画上烟云清旷,飞瀑流泉结成的冰泉自山岭而落,密密层层的树木上披满了白雪,在那白雪掩映之处,有一茅草小屋,屋门紧闭,只瞧得见那门上的麒麟门神。
  她从怀里拿出一把精巧之极的钥匙,塞进了那麒麟门神半开半合的嘴里,那雪景寒林图向两边滑开,露出了后面的密室,她毫不犹豫地走进了密室,因她知道,这密室没有人能走得进去……钥匙是独一无二的钥匙,锁也是独一无二的锁:那制成这钥匙和锁的江湖第一巧手,在制成这钥匙之后,便下了地狱,所以没有人能知道这道门里面的秘密。
  密室里边,是她放置隐密东西的地方,包括了皇上的赏赐,包括了那些她平日里搜寻的把柄,林林总总,从刚入宫的小嫔妃,到皇后的起居录,以及皇上的喜好。
  这是她在宫内屹立不倒的根本,
  没有人知道,连李景誉都不会知道!
  可如今,她却不得不进入这密室,因为她最重视的骨肉至亲,也是她的保障他的儿子,李景誉竟被人用她来毒杀人的药物毒杀了。
  这里,她十天半个月也不会来一次的,因为这里,会提醒了她过往的不堪,提醒她那样尊贵的身份不过是取来的,这样的富贵荣华,不过建立在幻影楼阁之上,等到阳光出来,那楼阁便会瞬间崩溃。
  有许多时侯,她夜晚醒来,总是浑身冒了冷汗,重重的锦绣纱织,琼楼玉宇,只不过是自己做的一个梦,一个她羡慕不已的梦,而她自己,却还是呆在那滴着水的屋子里,冷风不停地从屋子里的破败缝隙处吹进来,无孔不入,既便是把屋子里的被子全都盖在了身上,也抵挡不住那渗入骨内的寒气。
  所以,这间密室的一切,是她的保障,也是她避之唯恐不及的秘密,这里的一切,会提醒她,她原来的身份是那么的不堪,她衬不起这满堂的富贵荣华,衬不起那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的温柔一瞥。
  可那又怎么样?自己最终还是挤上了这六宫顶端之位,虽说离母仪天下尚有一步之遥,便这样的成功,有谁能比?
  她走进了密室,满目相望之处,皆是锦器玉碟,金玉耀眼,仿佛全国的财富都集中在了此处,这是她的多年的积攒的成果,其中有皇帝的赏赐,自己从各处争斗失败的妃嫔处拿来的东西,到底是这天下至尊的富贵之处,随便一样物品,就足够普通人一生的花用,随便一样物品拿了出去,她便再也不会过以前的生活了,这是她的保障,是亭台楼阁倒塌,锦秀华宇消失后的保障,因而这个房间的秘密,只有她一人知道。
  她走到了那精雕细刻的象牙雕大吉葫芦边,这是一款寓意着瓜瓞绵绵,子孙万代的葫芦,上面有的吉祥如意图案象这宫里面所有的吉祥图案一样,在微微的光线下,散着淡淡的光芒,上面有精雕细刻的万紫千红堆叠出的一团喜庆,她的手指拈上了那雕镂成瓜蔓的螺丝口小盖,活环长链散着淡淡的金光,她记得清楚,这葫芦是皇帝赐给第一位替皇室怀有身孕的永妃的赏品,代表着皇室的子孙如绵绵的瓜瓞一样,可到头来怎么样?这葫芦却落在了她的手里,她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微笑,永妃,以为会比皇后更早地生下皇子,却没有想到,连她自己的性命,都被她算计于心!
  她想起永妃死的时侯,仿佛洞悉了一切,朝她冷冷地望着,不由打了个冷颤,颤抖了手,将那葫芦捧起,掉转过来,倒出了葫芦里的东西,那一小包牛皮纸掉出了葫芦,刘贵妃这才松了一口气。
  牛皮纸内,放着一红一绿两种颜色的纸袋,红色的那袋,自是置人于死地的毒物,而绿色那袋,却是能解此毒的。
  有多长的时间,她没有打开这纸袋了?那是三年前,配好了那置于床底的药物之后,她便再也没有打开过,她几乎已经忘了,所有的荣华,全是因为这纸袋里的东西,只有忘了它,她才能给自己略微的想象,想象着她自出生之日开始,便是出生豪门,是刘氏家族的天之娇女,而不是那什么也不是的假冒者。
  鼻端传来了那毒物的香味,若有若无,夹杂着些木樨花的香味,这久违的味道让她一怔,脑中浮现了某人袖底的香味……
  她急么忘了,这毒物的香味原本就是这样的,幽幽淡淡,清若幽兰,就似那位袖底的熏香。
  她絮紧地捏住了那个纸袋,恨恨地想,原来是他,是他下了毒?
  那一晚,只有他和誉儿在一起饮酒,想不到他看起来年龄幼小,却是深藏不露?
  心肠如此的恶毒,对从小照顾他的人都下得去手?
  这一刻,她可从没想过,这所谓的照顾也不过是虚与委蛇而已。
  她拿起那绿色的袋子,倒出中间杏色的药丸看了看,想着誉儿中毒不深,也许只一颗便够了,却又想了想,又倒了一颗入掌,这才极小心地把袋子封了口,重投入了那象牙葫芦里。
  可此时,她却听到了身后传出衣袂相激之声,吃了一惊,正想回头,却有一只手倏地仲出,夺过了她手里的药丸以及那葫芦瓶,她心里一慌,回过头,却见到那一身宫廷侍卫打扮的蒙面人拿了那葫芦瓶往密室门口走了去。
  她的心慌成了一团,如跌进了无底的深渊,却是叫道:“留两颗给我……”
  那蒙面人回头望了她一眼,将手里的两颗药丸抛在地上,刘贵妃跌倒在地,往那两颗药丸爬了去,颤抖着手拾起,这才感觉略好了一些,她抬头向那人望了去:“你是谁?”
  那人深深地望着她:“自己的孩子看得如此的紧要,为何将它人的孩子就不当人看?”
  那声音低沉暗哑,似是嘴里含了东西说出来的,刘贵妃差点听不清楚,可到底听清了,那如坠进寒冻之地的感觉又袭上身来,他是谁主?为什么这么说,那一双眼,仿佛洞悉一切?
  她忽地想起了多年前她的谋算,死于那一场灾祸的有三个孩子,且都是天之骄子,正因有那三个天之骄子的去世,她的孩子才受到了皇上的重视,从此之后,她也踏上了青云之路,被他视若珍宝,可那件事,没有人知道!
  不,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
  她勉强站起身来,向前移动脚步,想要拉住他,不,他不能走,知道这个秘密的人都不能走,可她还没有走到他的身边,就被他的衣袖一挥,挥得跌倒在了地上,她绝望地看着他往门口而去,绝望地看着他消失在了门边。
***
  萧问筠看着从门口走进来的平安,他一走进门,侍卫服侍都来不及脱,就直接奔着那案几上放着的红烧红去了,对她这个小主人简直是视若不见,仲出两根手指夹了块红烧肉放进嘴里嚼了半晌才含糊不清地道:“小小姐,那药拿回来了!”
  萧问筠心想,就知道吃,吃肥死你!我这么大个活人在这里,你眼里就只有红烧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