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睚眦必报的个性
萧问筠继续哈哈哈地笑道:“店家,你哆嗦个什么,我又没怪你?你还怕我爹把你这家小店一杆枪给挑了?”
店老板脚一软,要扶了门框才站得定:“小的没哆嗦,绝对没哆嗦!”
冷卉插言:“还不快去?”
那店老板这才一步一摇地吩咐了丫环去后院找夫人小姐拿衣服。
冷卉看清萧问筠头发上的糖浆已结成了亮晶晶的一层壳,有些还把那发钗包裹了,使那发钗晶莹透亮……当然更让她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萧问筠脸上的笑意,只见她沉默半晌,忽尔笑一下,又沉默半晌,又忽尔笑一下,着实让人担心得紧,又想自己这个丫环做得实在是不称值,当初那糖浆莫名从空中飞了过来的时候,自己就应该挺身上前挡住,哪知略一思索,就失却了这良好的时机,这才让正对着门坐的小姐中招,一想到此,她愧疚了:“小姐,都怪奴婢,如果奴婢警醒些,也不会让你从头淋到脚!“
萧问筠此时才脸色正常了一些,叹了口气道:“他要淋你,你怎么避也避不开的!”
冷卉不明白萧问筠说的什么,只是担心地望着她的头发:“小姐,别担心,您的发髻上虽然沾了不少,但这糖浆是易熔之物,用水一洗,便好了!”
正在此时,有三两个丫环拿了衣服进门,冷卉心道,用得着那么多丫环么,不过拿件衣服而已。
店老板在帘子外吞吞吐吐地道:“萧大小姐,小人怕那糖浆凝得太过结实,让您起不了身,所以多叫了几个人来扶着你,小人在门外准备了软轿,热水也备好了,你请梳洗。”
店老板这个时候倒是挺细心的。
萧问筠倒真有些迈不动脚了,那三名丫环只得一人抬了一只胳膊,再加上冷卉,这才把她抬到了门外的软轿之上,小心地将她抬往后院了。
……
忙乱了好半天,在冷卉的帮助下,萧问筠这才把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整个人泡在了水桶里,那人一走进去,水桶上面就浮起了一层黄色的糖水,据她估计,她这个人一下水,这桶水就全变成了糖水了,很可能比往日里喝的蜂蜜茶还甜上几分。
头发上粘粘乎乎的感觉即使冷卉给她搓了又搓都搓不干净,在桶子里泡了好半天,她似乎还是闻到了那股甜香味道。
冷卉身上沾的糖浆不多,只是将身上的衣服换了,她帮着萧问筠换了一桶又一桶的水,萧问筠才感觉身上舒服了一些。
她任由冷卉替她擦干净了身子,把长长的头发用布巾子抹得半干,又换上了舒适的中衣,坐在了床边上,正要穿上外衫,长裙,却听冷卉惊叫了一声:“这是什么?”
她转脸向冷卉望过去,看见冷卉惊慌地望着地板之上,她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见那地板之上不知何时爬上了两行黑色的蚂蚁,那蚂蚁布满了水迹之处,爬上了浴桶的边沿,连萧问筠的中衣上都沾上了一两点黑色的点点。
萧问筠平日里也见过蚂蚁的,却哪里想到一下子见到这么多,她从小就害怕这些小昆虫,乍见之下,一下子尖叫起来,跳到了床榻之上蹦个不停。
一边蹦一边拍打着身上的蚂蚁,想将那蚂蚁拍了下去。
她的尖叫声引得院子里一阵骚乱,侍婢全都跑了出来,左右询问:“怎么啦?怎么啦,出了什么事了?”
有人跟着尖叫:“有贼啊!”
“大白天的怎么会有贼?”正在此时,她们隔壁的房间不知道怎么着,开始冒出了火来,那火越来越大,有烟雾透过墙壁渗了过来,萧问筠却一无所觉,只感觉那蚂蚁肯定正无孔不入地往自己身上钻了进来,她的叫声更为凄厉了。
到底冷卉发现了不妥,看清了木板缝隙处冒出的浓烟,向萧问筠道:“小姐,好象出事了,我们还是快离开这里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拿起萧问筠的长袍,胡乱地给她套上,拉着她往门口而去,可还没有到门口,那浓烟就越来越浓了,院子里的吵闹声也渐渐增大,有人大叫:“失火了,失火了,快点叫人过来。”
因这里是后院,住的都是女眷,并没有仆役在场,便有人急急忙忙地外出叫人,而也有侍婢提了桶跑去打水。
萧问筠被冷卉拉扯着,往门口而去,她的心思还在那蚂蚁身上,只觉得那蚂蚁好象钻到了自己的身体里面去了,使得身上直发痒!她一边走一边不停地拍打,冷卉走到门边一拉那房门,那房门却不知道怎么的,如何拉也拉不开,她不由慌了,难道是烧得变形了?
萧问筠此时终于不再理会身上的蚂蚁了,也着急了起来!
“出不出去了么?”冷卉道:“是啊,小姐,这可怎么办才好?”萧问筠到底是将门虎女,抬头一望窗棂,眼神一亮,道:“快,爬窗户。”
冷卉知道这种时候也不是讲究闺秀形象的时候,忙搬了张凳子推开了后窗,将萧问筠扶上了凳子,往窗户外爬了出去,两人好不容易爬到了窗户外边,跳下了窗子,只见四周围的火势越来越大,那浓浓的火光舔在了脸上,似乎要把脸都烤焦了。
两人急忙往火势小的地方避,一路往外跑,慌不择路,看见没有火较为清凉的地方就钻,两人正跑得气喘吁吁,萧问筠忽地听到了花园处传来了一声狗吠,和蚂蚁相比,狗是萧问筠害怕的排名再靠前一些的物种!
她爹萧南逸以前纵横疆场的时候,麾下曾有一个恶犬队,所养全是藏獒,跟随他冲锋陷阵,每次出场,恶犬先行,吓都先把敌手吓得半死,所以,萧南逸的恶犬那不是一般的恶犬,是让人一见了而两腿直发麻的恶犬。
物以类聚,可见萧南逸以前也是一个极不良善的人!
萧南逸年青的时候,那也是相貌虽英俊不凡,但全身上下都杀气腾腾,让人一见了就双腿不自觉地发抖之人。而且极喜欢养狗,可这么个恶人却被萧问筠给彻底收拾了,原因是这样的,萧南逸年青时极喜欢养狗,越凶的狗他越喜欢,用活生生的小动物来训练喂养,而且一养三四只,前呼后拥,呼啸而至,把路人吓得四散而逃,别的人比如说那名门闺秀等等对他也只能远观而不能近玩焉。现在咱们都明白他为什么只得一妻一妾了吧?不是人家对他没有想法,而是他的行为彻底地堵塞住了人家的想法了。
他后面官越做越大了,不用他冲锋陷阵,恶犬队自然收归军管,他便把训练场地设在了家里,那是在萧问筠还没有出世的时候,当然,在她出世一两年还未通世事之时,他也很有空闲很有自由去养他的狗。
这种情形,一直沿续到萧问筠三四岁的时候。
到了萧问筠三四岁开始能行走了,某一日,夜半之时,萧南逸被满府的狗吠声惊醒,他张耳一听,听到了宝贝女儿惊天动地的尖叫声,等他从床上弹起,用极快的速度赶到了那尖叫声的发声之处,只见花园之中,那四条恶犬搭头搭耳地围成一圈,那一圈的中央,是不停地尖叫的萧问筠童女。
萧南逸见到这样的情形,其实他心底的第一个想法是:我那四只狗真可怜,狗耳朵都怕被震聋了吧。
当然,行动上他是把这四条忠狗教训了一顿:你看看你们,吓着大小姐了吧?
他自是清楚明白,这四条狗定是听了自己要其无时无刻地保护大小姐的命令,所以,大小姐半夜三更地出来溜哒,被它们给围堵住了。
萧问筠小时候有段时间特别地睡不着,一睡不着就满府的乱跑,且喜欢和人玩躲猫猫的游戏,一躲了起来,除了狗之外,没有人能找得着。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萧问筠被这群狗给吓坏了,也把那夜晚喜欢四处溜哒的毛病给吓没了,而且那段时间,她一见着有皮毛的东西,就全身发抖,手里还拿了个鸡毛掸子,看见那类似于狗的皮毛的东西就上去抽打一顿。
为此,到了冬天里穿皮袍的时令,萧南逸乃至萧府许多的有头脸的能有资格穿皮袍子的人都挨了不少的鸡毛掸子,以至于那一年冬天,萧府的人全都禁了皮袍了,而那一年的冬天特别的寒冷,因此萧府作风感冒的增添了不少,给医馆药院添增了不少生意,当然,这又是后话了。
由此可见,萧问筠小时候就养成了挺睚眦必报的个性,重生之后,这种个性更是变本加厉了。
所以,萧南逸自此之后就和他最忠爱的狗说了再见,萧府以后再也没有狗的痕迹,连冬日里的皮袍子,也只敢在内里加层皮袍,不敢让那毛领子露了出来,让萧问筠见到。
当然,萧南逸和狗说了再见之后,人缘好了许多,尤其是在大家闺秀中的人缘,甚至于有那嫡女想嫁进来为妾的,可惜的是,萧南免狗缘没了,又被女儿和正妻管得死死的,目不斜视,脸若冰霜的样子更甚从前,走到别人的面前,能把人冻得半死,渐渐地,人缘就又差了起来,所以说,人缘是经不起磋砣的。
【第五十七章】 玉佩能挡住男色么?
话扯得远了,转回到这花园之中,萧问筠正被冷卉搀扶着跑着,忽听到了一声狗叫,这一声狗传至萧问筠的耳朵里,不异于晴天忽地打了个霹雳,夜半外出时忽地耳边传来两声幽幽鬼叫,把萧问筠吓得打了一个哆嗦。
此时此刻,她再也顾不上其它,气也不喘了,腿也不软了,提起裙子,象只兔子一般往前直冲了去,一直冲到听不到狗叫声了,这才停了下来,抹了一把冷汗,回头一望,冷卉早已被她远远地甩开,不知道落到了哪里。
四周围只剩下了她一个人,而且这地方不知道是哪里。
她左右望了望,看清花丛小径处的亭台楼阁,这才略放松了下来……这里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但看样子还是锦食阁的后院,这一跑,自己还没跑出锦食阁的大门,没冲到大街上。
她略有些放心。
此时才想到了仪态不仪态的问题。
这如果披头散发地冲到大街上,自己那泼女的名声只怕又会再盛上几分啊!
此时,她才感觉到腿脚的疲累,见远处有一个小亭子,便想着在那小亭子里坐上一会,找个路过的侍婢过来,去叫了冷卉过来侍侯。
她缓缓地朝那小亭子里走了去,远远地,便见了小亭子里放了一个镂空雕花的方桌子,两张靠背椅子,桌子上还摆满了精美的茶点点心,点心旁有冒着热气花香的蜜茶。
那是锦食阁的糕点,汇影流沙,也是锦食阁最享誉盛名的产品之一,一般只送往宫内,不售卖民间,连萧问筠也只在入宫晋见皇后的时候尝过一两块,听闻这款糕点制作极为费工费料,主料是那半开的玫瑰花的花芯,单这一样材料,一块糕点就要上百朵玫瑰,更别说其撒在那糕点上的沙糖了,内里掺了名贵的中草药冬虫夏草等,和糖浆辗成粉末撒在了糕点之上。
萧问筠看清了那糕点被阳光照着,反射出光灿灿的光芒,嘴里的唾液不由得汇流成河,腹中也咕咕叫了起来。
这么一跑急跑,早把她早上吃的点心消耗完了。
她左看右看,没见到亭子里有人,不自觉地走了进去,吞了一口口水,望着碟子里叠成了小山般的糕点,心想这糕点虽然贵重,但自己吃上一块半块,想来也不会有人发现?
她便拿了一块塞进嘴里。
可这糕点实在是太好吃了,基本上入口极化,咕咚一下就跌进了嘴,滑进了肠子里,她连什么滋味都没尝得清楚明白。当然,这是为了她替自己拿下一块糕点找的一个极好的借口。
所以,她便又拿了一块,拿了这一块就有下一块,不知不觉地,等她省起,盘子里的糕点全落进了她的肚子里了。
且糕点吃多了,饱得慌,她把那杯蜜茶也喝了。
这才感觉到了肚子里充实了,太阳底下的花草都鲜绿了起来。她看清了那丛鲜绿的花草处的颜色似乎有些不对,为什么那花草朦朦胧胧的,仿佛升起了层薄雾?
她走出了亭子,往那薄雾之处走了过去,走得越近,那薄雾就更为明显,将花草都朦胧地罩住,且鼻端传来了阵阵百花的香气,那香气混着暖暖的水汽钻进了萧问筠的鼻孔里,使她感觉如春天之时,济身于百花盛开的园子里,花香满鼻满脸地朝她扑了过来。
她从来没有闻到过这种异香,不自觉地拨开花丛往顺着香味向上,一直来到了这碧波荡漾之处……
她首先的第一个感觉,是好大一个池子,满池都是花香;第二个感觉,也是池子好大,怎么里面还煮了个白色的饺子?
第三个感觉,这白色的饺子貌似大了一些,怎么看起来不象个饺子。
第四个感觉,她想高声尖叫,到了最后用手捂住了嘴。原来这不是只白饺子,是个赤条条的发育还不全的人,她很佩服自己,这种情况底下,还把那人看了个清清楚楚,一明二白连他发育不全的胸肌都看清楚了。
是李景乾那小屁孩!
怎么办?手边没有马蜂窝,要不然如此情况下,是马蜂最好行动的时候。它们都不用担心隔着层衣服不好叮了!又或是要寻隙钻进衣服里才好叮了!
萧问筠左右看了看,寻找有杀伤力的兵器,可找了好半天都没能找得到,心中颇遗憾,但她一眼望到了那宝椅矮榻上堆叠的几件衣服,她笑了。
她望向李景乾,只见李景乾微闭了眼睛在池子里养神,水汽把他的脸蒸得白里透红,仿如白玉之中隐隐透出些红色来。她不敢往池子下面望,但也不由得赞叹,这小鬼光从上边看,倒不是那么令人讨厌的,甚至那容颜还有些夺人心魂,只有平安能比得上了。
当然,如果思及他平日里的所作所为,看在萧问筠的眼里,这人就变成了一块令人生厌的抹布了。
萧问筠弯了腰,低了身子,绕过那花树,直往矮榻上那几件绣金镶玉的衣服而去,她还挺好心的,留了件东西在椅子上以便他遮挡。
她把那衣服团巴团巴,抱在怀里,又悄无声息地退到了花丛处,选那花丛最密集之处,塞了进去,又绕了一个小半圈,离那衣服远了,这才直起腰,站起身来,大声地喃喃:“咦,这是什么地方?”
她用眼角余光扫在池子里,只见那李景乾一下子睁开了眼睛,哗地一声从水池子里站了起来,似乎意识到了不妥,一下子又蹲了下去,只露了脖子上面在外边,眨巴着大眼睛死盯着她,脸色更红了。
萧问筠心想你钻进池子有什么用,这水是透明的!
她当然不好意思直面对着他,装出没有发现那池子的样子,只在花丛里转着,摘了一朵花下来,簪在了头发上,眼角余光却死盯着李景乾,只见着他不动生色地往池子的一边避,眼看要避到自己的视线不及之处了,萧问筠就转了一个角度,再往前几步,可以想象得到,李景乾此时的模样真是既悲愤又恼怒!
池子中央有座小小的假山,李景乾终于避到了那假山之处,让萧问筠看不到了,萧问筠便从花丛处转了出来,看见一池碧水,哇地夸张叫了一声:“咦,这是锦食阁的温泉水啊!”
她弯下了腰,用手拭了拭那泉水,又左右看了看,见四周围没有人,低声喃喃:“听说用这泉水淋浴,可以使皮肤又光又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她听到了假山后传来两声粗重的喘息声,笑得肚皮都快破了。
语气中却丝毫不露出端倪来:“哎,可惜我是女子,要浸这温泉,要立幕帐清人才行。”假山后的喘息声平息了许多。
他还真把自己归于那些诱惑挑逗他的那类不择手段的女人了?萧问筠撇了撇嘴,心想这小屁孩也挺可怜的,虽然是位男童,但处如万众瞩目之中,却比女人要更为艰难地守护着自己的清白……
萧问筠的心想柔软一下的,可一想起刚刚结成铠甲状的糖浆,心中的火又腾腾往上冒了!
她叹息一声再自言自语:“哎,想不到锦食阁这么大,走来走去竟走到了这里,连一个人影都没见到,我唤上两声,应该会有人前来的吧?”她扬声道:“这儿有人吗?有人吗?”前边说过,萧问筠虽是豪门闺秀,但实在嗓门很大,就听远处传来了纷踏的脚步声……
李景乾此时哪里还忍得住,一下子从水池里站了起身,急步就往放衣服处飞纵而去,直到了那矮榻前,才发现上面空空如也……
独留了一块巴掌大的玉佩在上边,情急之下,他顾不得许多,只得用那玉佩把关键部位挡着了。
萧问筠在他纵身而起之时,就眼观鼻,鼻观心地侧过了身子,默默地往花丛处退了去。
李景乾此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满脸涨得通红,气哼哼地道:“把我的衣服拿过来!”
萧问筠背对着他,默默地念叨:“哎,今日真倒霉,出来遇霉事,看了不该看的东西,回去要洗眼,虽然这发育不全的东西着实没什么好看的……”
李景乾更生气了,火上了头顶,不知道自己怎么啦,一下子就冲到了萧问筠的正前方,怒瞪着双眼望着她:“什么发育不全,你才发育不全呢!”虽然冲到了她的前边,可手里遮着关键部位的那块巴掌大的玉佩还是遮着关键部位……
萧问筠没想到他有这种行动,火气也跟着腾腾腾地上来了,想想今日披了身糖铠甲受的苦,就决定要把他的嚣张气焰彻底地打了下去,于是,她淡定地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点了点头道:“确实没什么好看的。”
李景乾怔了。他哪里经过这等事儿,以前那些明里暗里勾引自己的女人,莫不还披了身文静柔美的外衣。更让人恼火的是,她那双眼睛里澄静的目光很明显地表明,她对自己没有兴趣!有兴趣的是捉弄自己!
【第五十八章】 男色不是这样看的!
向来只有他捉弄人,哪有别人胆敢捉弄他的?
如此一想,他只觉她的目光扫在自己身上,使他的浑身尤如被火烫了一般。
忽然之间,他豁了出去了,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关键部位也不遮挡了,将那玉佩拿在手里甩来甩去:“是啊,是没什么好看的……你猜猜,如果现在有人经过,看见我们这个样子,她们心底会产生什么想法?”
萧问筠觉得他一笑露出来的那两颗牙有如恶犬的牙一样,见了都恨不得拿了把钳子给他钳了下来。
她挺直了腰板:“没穿衣服的可不是我!”
李景乾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哼了一声:“她们啊,会在心底想,咦,他们怎么孤男寡女衣衫不整呆在一处,咦,肯定是那女的对那男子有想法,想嫁给那男子,趁那男子洗澡之时偷溜了进去,还把他的衣服给偷了,想要趁势上位……你瞧瞧,她把头上的钗环什么的都除了下来了,正想除衣服以形成既定事实之时,被人撞破了!”
萧问筠额头上青筋直跳,见了他那淡淡的表情,一脸你不在乎名声,我更不在乎名声的样子,气得直咬牙,心想这小屁孩怎么这么难对付!一转眼又被他扳回了一局?
她想一想自己也刚沐浴出来,又加上失火,也是从窗子里爬出来的,身上肯定也是衣衫不整,好不到哪里去!一想及此她着急起来,如果真来了人,自己当真十张嘴也说不清楚了。原本她是想吓唬吓唬这小屁孩的,哪想到还被这小屁孩吓唬回去了。
她头一次感觉,两世做人都做得那么的失败啊!
她听见有人往这边而来,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不理其它,就放花径深处跑了去!
李景乾一身光裸着,插着腰表示着一种雄纠纠气昂昂的态势,以不输了气势,直至见到萧问筠的身影消失在了花丛之后,这才急急忙忙地避到了花丛中,拿个树枝把身上挡住了,大声地道:“秦慕唐,你给小王滚出来!”
没有人回答,李景乾再大叫一声:“秦慕唐,本王知道是你弄的鬼,你快给本王滚出来!”又隔了良久,只听得某株花树后传来沙沙之声,秦慕唐一身青衫,从花树后闪了出来,来到李景乾身边,恭敬行礼,很是迷惑:“四殿下您怎么啦?怎么能不穿衣服呢?”
他左右望了望,“哎,这些个下人啊,就是这么不懂事,连衣服都忘记给您拿了!”
李景乾气得笑了:“你在那花树下多长时间了,小王的光裸样子看得很好看吧?瞧你那目不转睛的样子……”
秦慕唐严正地道:“四殿下你说什么?属下可没有那方面的嗜好,再说了,属下哪敢对您有半分的非份之想!”一边说着,一边把身上的披肩解了下来,“四殿下,你可要原谅属下,属下跟您的时间还不长,还不知道您有不穿衣服练功的嗜好,这披风,你要么?”
又奇道,“您这练的是不是素女心经啊?啊,闻练那功就要不穿衣服,以便让全身气血通行才能不走火入魔!”
他的装模作样让李景乾肚皮都快气炸了,一把抢过秦慕唐手里的披肩裹住身子,跳着脚道:“我叫你想办法拖延一下,兼之教训一下她,让她以后见了小爷就绕路走,你怎么教训的?怎么把她教训到我这儿来了?”
秦慕唐很委屈:“属下也不知道您在这儿不穿衣服练功啊!属下找了个蚂蚁窝,让人摆在了她的门口,蚂蚁从门缝里钻进去,吓得她那个叫声啊,简直是响彻云宵啊,响彻云宵,后来,属下又叫人在隔壁放了把火……”
他笑道:“你没见她拔路而逃的样子,简直把属下的肚皮都给笑破了,却没有想到,她胡闯乱闯的,就闯到四殿下这儿来了,她藏了您的衣服,哎,这连属下都没有预计到这一层啊!这不是达到目地了么,属下敢担保,她日后见了你就会避之远之!”
李景乾知道他对自己趁他落魄时趁机收入帐下不满,所以找了个机会就反抗自己一下,他原也没想过秦慕唐是个容易收伏的,于是笑了笑,慢悠悠地道:“你的计策不错,除了把小王我绕了进去之外,倒真没有破绽,只是以这萧家姐姐的脾气,以后见了我是不是避而远之,那还是未知之数。”
秦慕唐心道这四皇子果然不同凡想,刚刚还怒气冲天,一下子便心平气和了,被自己如此捉弄都似乎不在意,一下子便把刚刚升起的火气给熄了下来了,到底比他那两个兄弟好了许多,难怪小小年纪,暗地里就有那么多人来投靠……可惜的是,他年纪太小,和那萧家妹妹相差不了多少岁,虽然古语有云,英雄出少年,但自己这么个青年才俊成为一个小屁孩的属下,怎么想心底怎么都不舒服!
所以他才让这两个小屁孩斗上一斗的。
李景乾望了他一眼:“咦,小王也有些奇怪,你说萧家姐姐好走不走的,为什么就来到了我这里呢?萧家姐姐听说挺害怕狗的,小王一开始好象听到了两声狗叫,你说说,这锦食阁又不是萧侯爷早几年的府上,怎么会有狗?”
秦慕唐抬头望天,深深地思索:“这个原故,属下我也不太清楚,四殿下,要不要属下去查个清楚?”
李景乾笑呵呵地道:“不用,不用,又不是什么大事儿?人世间千奇百怪的事多着呢,比如说有些人明明是人,却喜欢装狗。咱们也不能抱着偏见去瞧那个人,把那个人看成了狗模狗样的不是?”
秦慕唐深深地感觉到了自己这个新主子的嘴不是一般的毒,简直是用毒高手,不经意间便可以让其毒深入五脏六腑啊五脏六腑!
此时,有侍婢终于走了过来了,李景乾命人去拿衣服,披了秦慕唐的披肩往亭子里走去,来到亭子里,这才发现桌子上的糕点和茶水都没有了,他仰天打了个哈哈:“这萧家妹妹做事真是从容,不慌不忙……”
秦慕唐见他额头上跳着青筋的样子,憋笑几乎憋成了内伤,脸上却是很替主子着想,愁眉叹道:“四殿下,您一心一意地替她着想,把她引到这里来,也是怕掉进那二殿下布下的陷阱,要知道那一位为了达到目的可是无所而不为的,听闻那所谓的庄子交割就在明天了,为了防止她添乱,要使她在府里出不去才好……谁知道她一点都不领情…… 哎,如此不知道恩情的女子,我们还帮她做什么?”
李景乾光着脚踩在大理石地板上,感觉那地板烙在脚板底冰凉冰凉的,他跳着脚道:“谁替她着想了!谁替她着想了,小王把她引到这里来,就是想看看她身上泼了层糖浆的时候还嚣不嚣张!”
秦慕唐小心求证:“那你证实了没有?她嚣张么?”
李景乾怒瞪了他一眼,一屁股在亭子里的凳子上坐了,又仰天打了个哈哈:“完全没有作用,更嚣张了。”他回头望了秦慕唐一眼,“你那是什么表情?想笑就笑吧!”
秦慕唐左右望了望,皱眉指着刚刚来到的侍婢:“你们谁都不准笑,谁要笑了,谁要笑了,这等严肃大事,怎么能笑呢!”又一脸端严的劝说李景乾:“其实属下感觉,您表示好意的方法太过奇特了一些,使得她不太明白,所以才误会了您……”
李景乾一下子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园风吹拂,把他身上的衣服揭开了少许,秦慕唐忙用手遮面,指了指那露出某部位的地方,示意他注意仪表,李景乾忙将披风裹紧了,脸上现了丝潮红,指着侍婢道:“还不转过身去!”待侍婢转过身了,这才道,“谁向她表示好意了!如果不是为了大局,小王我才懒得理她呢!”
秦慕唐很是赞同:“原来是属下会错意了,以为四殿下很少对一个女子这么注意的……有俗话说,越是在意的,就越是要欺压一番,原来不是啊,四殿下全是为了大局,才亲自动手拖延她,使她不能按原计划回府,使二殿下的计划不能施行……”
李景乾跑到那转过身的侍婢那里,亲手夺了那侍婢手里的衣服开始穿戴起来,一边穿戴一边暴跳:“秦慕唐,你有完没完!小王交待的事你办完了么,还不快去!还想呆在这里看小王穿衣服吗?”
秦慕唐心里笑得乐开了花,心想终于让这不动生色的小屁孩大失常态了,脸上却依旧不露半分端倪出来,愁眉道:“四殿下,那属下去了,您慢慢穿衣,别着急,您这件好象穿反了,衣襟绊子穿在了后边了……,没有人来打扰你了……您请放心,属下定会把明天的事安排得妥妥当当的,这萧家妹子今日没事,明天定会去瞧热闹……四殿下,您去么?要不要先避避?您今天的这样子被她瞧了个通透,属下感觉你可能不太好意思见她。”
【第五十九章】 殿下,您露体了!
李景乾把身上穿反的衣服脱了下来重穿,额头上的青筋才刚刚平伏,又开始跳了:“去,当然去!小王会怕了她么!应该是她不好意思见小王我才对!我堂堂八尺男儿,会怕见她?”
秦慕唐不动生色地望了望他那还没长开的小身子,又比了比他的身高,心想你离堂堂八尺还远好不好?又小心望了他一眼,忽地又以手遮面,还扭过了脸去:“四殿下,要不您还是让侍婢们帮帮你吧,下面的掉下来了,四殿下,您露体了……”
李景乾手忙脚乱了扯住了将掉未掉的裤子,一声利喝:“秦慕唐,你给我滚!”
秦慕唐恭敬行礼,满脸忧国忧民而不被人理解的委屈和痛苦,转过了身,慢腾腾地往花园而去,直至转过了一丛花树,待看不到李景乾了,这才往花径深处急跑,急跑了好些步,见左右无人,才蹲在假山下面捂着肚子锤地狂笑。
……
萧问筠好不容易找到了回去的路,寻到了女眷的后院,冷卉正着急地在花园里团团转,又指使着锦食阁的丫环四周围的寻找,一眼见到萧问筠来到,急忙迎了上去:“小姐,您去了哪儿了,奴婢一抬头就不见了你了。”
萧问筠心里正恼火,想起今日之事全都是李景乾弄出来的,怒火便直攻心而去,直盯着冷卉:“你有没有听到狗叫?”
冷卉替她整理了一下衣襟,又把散乱的乱发理了理,道:“是听过两声,但奴婢没见到有狗啊?奴婢才想着劝您别害怕,哪知道一转眼的,您就跑得不见踪影了?”
萧问筠咬牙:“看来这狗也是人扮出来的!”她越想越觉肯定,心想这李景乾可真不要脸!是不是一门心思地想把她引去看他的光裸?
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如果是这样,这人可真是极端的神经不正常,他刚刚的表现简直比戏子还好?再看来他是派人吓唬吓唬自己,没想到弄巧成拙,把她吓唬到他沐浴的地方去了!
萧问筠越想越觉今日发生的事是许多件万万不可能的事集中在了一起了,比如说那房间里的蚂蚁,锦食阁虽不是大富大贵之家,再也是上层人家,怎么这等锦食玉及之处就会有蚂蚁?莫名的还起了火,后花园还发现了狗叫?
“那火灭了吗?”萧问筠问。
冷卉道:“那火看起来来势汹,其实并无大碍,不过是有几本帐册跌进了香炉子里,冒出浓烟来而已,我们爬了窗,跑到花园里不久,火就被灭掉了。”
萧问筠更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咬牙道:“我们先回去,日后再作计较!”
她那计较两字几乎是憋着气从牙缝里冲了出来,让冷卉暗自思量,心想这又是谁得罪小姐了?得罪了她的人下场都不会太好,但作为一个奴婢的本份,我也不能让小姐树立太多的敌人,于是劝道:“小姐,你也别太挂怀,四殿下年龄小,连奴婢都听说了,他一向喜欢和人开玩笑的,宫里面的宫婢都有不少被他捉弄过的!”
冷卉的话又让萧问筠回想起了上次入宫之时,这李景乾对那位别有用心的女子的戏弄,四周围阳光灿烂,她也不由深深地打了个寒颤:这小鬼着实不好对付,他和李景誉不同,李景誉每走一步,都尽落自己的眼底,可这小鬼他做什么,想什么,没有人能明白!
再说了,前一世,她和这小鬼也没什么交集,哪里会遇到这等事?
看来是因为自己的改变,连带着周围的人和事也跟着改变了?
难道是说前世的那对手改变,不成为对手了,所以老天爷又给自己树了个大敌?
萧问筠想起李景乾在水池子里时脸涨得通红的小模样,又觉不太可能,心想这么个还在变声期的小屁孩,有这么大的心机么?
她把自己年龄也不大的事全忘在了脑后了。
一番忙乱之后,萧问筠坐回了马车之上,这才记起了平安,问冷卉:“平安不是说去追那破坏马车的人吗?为何还不见回来?”
冷卉有些迟疑,良久才道:“平安早回来了,可手肘受了伤,奴婢让他先回府了。”
“出了什么事?”萧问筠疑道。
冷卉望了她一眼:“平安跟着那人,一直追到了望江阁前边,那望江阁是一个三层的木制楼阁,那里是长安街最窄的地方,一到了那里,那人便失了踪影,哪知道这个时候,便出了事,那望江阁的第三层飞檐居然忽然间倒塌了下来,将整个街道封得实实的,听说砸伤了不少行人。平安闪躲不及,也被瓦屑子划伤了。”
萧问筠心里一突,心想那里可是自己的马车必经之处,如果马车没有被人偷袭坏掉了,任由马车驶过那里,那飞檐砸下来马车正巧路过,她又是坐在马车里的,怎么可能避得过?一想及此,她身上不由冒出了层冷汗。
她隐隐感觉,今日发生之事,仿佛冥冥之中有双手在暗暗操纵,让她避过了这次的危险,可这双手到底会是谁呢?不期然地,她脑海中浮现出了李景乾那藏于水池子底下潮红的脸,是他么?不可能!她咬牙切齿:就算是他,她也要先报了仇,再报恩!
该回府去养马蜂了!
回到侯府,萧问筠先去查看了平安的伤势,见他果无大碍,不过手肘被瓦片划伤了,这才放下了心来,问平安:“平安,上次你盖了印章的那些小知己,还在么?”
平安有些伤感:“有些飞走了,有些还在,是不是它们不喜欢平安?”
萧问筠安慰道:“平安,别太伤心,一个知己去了,还有成千上万个知己存在,你上次盖了印的那些知己,或许不对你的脾气,但我们做人嘛,就得有契而不舍的精神,花园子里的不对你的脾气了,但我们可以往山上寻找啊,山上的野性儿足些,或许就合你的脾性了?”
冷卉迷惑,心想小姐是不是今日受刺激过甚,所以把邪火发在平安身上?让平安去找野蜂来养,这不是害平安的一张俊脸又长包,夜半起来又吓着人么?让全府的人不安,让老爷那声声的吼叫又直彻天庭么?
她心底怜悯平安,于是道:“小姐,平安如果闷得慌,不如叫他养呢,哈巴儿狗。”她看见了萧问筠一瞪眼,这才醒觉萧问筠是最害怕狗的,忙改了。“猫来养,那猫长得可爱,也能陪伴小姐!”
萧问筠哼一声道:“所谓狗猫,猫狗,这两样东西是最不分家的,我最恨狗了,你居然还叫平安养猫!”
平安兴致勃勃,思索开了:“小小姐说得没错,这野蜂么,是最为难训的,其中又有马蜂为甚,但平安就喜欢挑战高难度的东西,你放心,小小姐,平安一定会让它们乖乖成为平安的知己的,平安这就上山,弄几个马蜂巢回来!”
冷卉额头直冒冷汗,小心地问:“平安,你准备在哪儿养啊?”
平安笑嘻嘻地道:“冷姐姐,你别怕,平安不会惊扰到你们的,平安决定把马蜂的老巢安在老爷寝室前边的小花园里,老爷经常几天都不回府,回府了以后也呆在书房里,对他定不会有什么影响的,不比得你们,经常要去花园里赏花,折花簪戴,再说了,老爷纵横疆场十几年,见到这么些小东西也不会象你们般惊怕!”
萧问筠暗暗称赞这个选择真是好,依旧平安此时清晰的逻辑思维来看,他着实不象个心智未开的人啊!他能奇准地找对这府内这个对他心怀不满的人,更不动声色地处置之。萧问筠抬头望了一眼平安,特别是他半边头发挡住的绝世容颜,又想起了李景乾那小鬼,心想自己身边怎么全是这等或痴或傻或装痴装傻,其实你就是弄不清他是真痴还是真傻的人?
萧问筠望着平安,阳光从他背后的窗棂间投射进来,使他的脸半明半暗,那遮挡住半边脸的头发因说话时的气息拂起,使他如石雕一般的嘴角更添了几分优美,青色的衣裳如湖水服贴地贴在他的身上,整洁清新得如那一场大雨之后半夜生长出来的青竹,光滑的皮肤在阳光的照射下发着微微淡光,仿佛黄玉一般,他的痴,没有半分的猥琐瑟瑟,就如出生的婴儿,未长成的稚子,纯朴浑然,就仿佛他天生便应该如此。
萧问筠不由自主地想,如果他不痴了,会是怎么样?会象其它人一样的算计经营,会象自己一样的担心受怕,会在流言飞起的时候,也会离自己远去?
如果是这样,还不如就让他保持了这么痴,如此,在那遥远未知的未来,始终会有他相伴。
萧问筠一激灵,默默地惭愧,为了自己的私心,居然有了这样的想法?
可如果他真的恢复了理智,只怕她也会离他远远的,就如对自己的父亲,虽知道他一心一意地为了自己,但脑子里有了前世种种映象,她连对着他的时候,也会有了一份防范。
【第六十章】 粗口的词汇太不丰富了
冷卉抹了抹额头的冷汗,沉默了,心想平安说得不错,这府里面也只有老爷能和马蜂抗议下横了,为了我们这院子里的平安,也只有让老爷抵挡一下子了。冷卉有些内疚,但一想着老爷叮嘱自己这些奴婢的话,小姐的平安是最重要的,她在心里默默念叨:老爷,我们可全是依照你的吩咐做事啊,所以,到了蜂类加身的时候,你可千万别怪到奴婢们身上啊,要怪就怪平安吧,要不奴婢们给你准备多些蜜糖水,在您吼叫的时候给您多润润喉?可奴婢们又有一大难处,您喝蜜糖水的时候,如果蜂类闻香而动全部蜂拥而至来到您的身边可怎么办啊?怎么办?此等情形,可真叫奴婢们左右为难啊!
平安像个想出了个好办法,等待大人夸奖的孩子,兴致勃勃地望着萧问筠:“小小姐,您说平安这个方法怎么样?”
萧问筠从自己的思绪中醒悟过来,点头道:“不错,不错,你选的养蜂的地方不错,想法也不错,那我就预计你马到成功?”
平安兴高采烈:“小小姐,平安经过上次的教训,查看了一些书籍,已经知道了身上涂了七叶一枝花、半边莲、紫花地丁等等制成的药膏,那蜂类就不会叮咬了。平安这就去备些,再到山上去采摘马蜂巢,迟早,那蜂儿都会成为平安的知己的。”萧问筠没想到他做了这么多功夫,心想爹爹说他心智未开,可能我们大家都误会了,只不过他做事一向专心,又执着于一件事,比如学武,便一心一意的学武,所以他才会极短的时间武功学得极好,而作为一个戏子,便全心地投入其中,所以他才会演得惟妙惟肖,而想将蜂类引为知己,便全心思地想着这件事,所以才会能及人所不能及,在我们这些平常人看来,他是心智未开,但于他自己来说,又何尝不是活的充实圆满?
萧问筠心底不由冒出了一句话:众人看他痴傻,他看众人皆傻痴……
***
李景誉一直到出门的时候,都是紧绷了一张脸,怒气腾腾又摔坏了许多个瓷盘子,这才穿戴整齐了走去门去,他抬头看了看有些阴沉沉的天,心底的不安更为强烈了起来。昨天的计划又失败了,那花了许多力气,夜里暗暗遣人锯下来的望江阁飞檐梁柱一角,砸是砸下来了,可没有砸到要砸的人,反而把不相关的人砸了不少,惊动了大理寺,被立案侦察。这原是他算计好的,也算不了什么,唯一让他生气的就是,萧家的一根头发都没伤到!
他有预感,今日之事如果有她的掺和,又是一桩麻烦。老二怎么不会把此事告诉她呢?
难道真让他出十倍的价钱买一个废庄子?
可有了老二的插手,再加上萧家的肯定要掺和的,这废庄子不买也得买了。
而且还要担心能不能买得到,萧家的会不会做什么手脚?
不能为了一个庄子败坏了自己好不容易建起了的贤良名声!
他可以肯定,现如今这两个人正眼巴巴地观望着他,想尽千方百计地寻他的错处儿呢!
所以,这庄子不但要十倍的价买了回来,而且要做得大大方方的,让自己的名声丝毫的不受损伤!
可这银子又见紧张了!
他咬牙切齿地想,只能又去库房拿些东西远远地卖出去了,只是那些西域商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再来?如果父皇有朝一日记起来赏赐给母妃的东西,要她拿出来戴可怎么办?
那些个假货,可瞒不过父皇的眼睛!
李景誉想了半响,又有些释然:怎么会等到那个时候,到了那个时候,自己的大事也已成了!
到时候他亏了出去的,要十倍地找回来!
他如此一想,脸上终于有了些雾色,吩咐一旁站着的小顺子:“把那个银匣子拿过来。”
小顺子道:“奴才早备好了,殿下真要全拿了出去?”
李景誉嗯了一声:“你去打听打听,看那西域的商队到了没有。”
小顺子一急:“殿下,可不能再卖了,娘娘如果发现……”
李景誉不耐烦地道:“叫你做就做,母妃那里,本王自会去解释!”
小顺子这才弯腰退下,自去安排。
卫队早已在门外等着了,马车也已经备好,李景誉登上了马车,把手里的银匣子放进马车的暗盒子里面,闭上了双目养神。听得马车隆隆的行驶,来到了院门外边,李景誉正想着这老二不知道在哪儿堵着自己,便感觉马车一震,便停了下来,有人在外道:“老三老三,你这么早出门啊,幸亏赶上了。”他还没来得及答话,轿帘子被揭开了,李景辰一张热腾腾的笑脸映入了他的眼帘:“老三,你好早……”
与李景辰热腾腾的笑脸相比,李景誉的脸上瞬间转阴:“二哥,你这是……”李景辰笑望了一眼李景誉的马车:“老三,你的马车真宽敞,搭个便车不成问题喔?”
李景誉听到了自己的牙咬得咯咯作响:“二哥自己连马车都不舍得拿出来坐?”
李景辰叹道:“你是知道母后的,一向提倡节省,我能节省就节省,再加上咱们去的是同一个地方,架两辆马车,多么的浪费啊!”
李景誉暗暗在心底骂了几句粗口,头一次感觉到自小到大光读圣贤之书了,粗口的词汇太不丰富了,脸上笑盈盈的道:“如此,二哥便请坐,不过我这马车是两匹马拉的,只怕对你来说太过拥挤了!”
李景辰一边笑着,一边迈步进了车厢,坐在了他的身边:“不怕,不怕,我最近吃肥肉少了,瘦了不少,刚刚好能坐得下。”
李景誉被他的屁股一挤,原本舒适坐着的,如今也只得肉挨着肉,心底万分的别扭,又闻到了李景辰身上的汗水味儿,不由问道:“二哥,你早上干什么去了?身上浑身都是汗?”
李景辰很抱歉,抬起胳膊闻了闻自己的腋下:“哦,早上起来练了一会儿拳。”他特意把胳膊伸到了李景誉的鼻子底下:“你闻闻,够味儿吧?”
李景誉原本就有洁癖,闻了这味儿几乎昏了过去,往一边避了又避可避之不开,整个人贴着马车的车壁之上,成了一块大锅贴子。
李景辰毫无所觉,兴致勃勃,和他勾肩搭背:“三弟,其实你去买那废庄子,照道理说我是不应该再掺和的,我呢,就是给你个参考,谁叫这天下就我们兄弟三个呢。老四又不懂事,也只有我帮衬着你了……”他感叹了一番道:“你买的这庄子,可是不比平时买了钗啊簪的小玩意儿,花的可不是一笔小钱,昨日和我一争,又把价钱抬高了不止十倍,做为你的兄长,我总是过意不去啊,过意不去!”
李景誉的心扭成了一团,在马车里又被他挤成了一团,这两个一团碰在一起,使他气成了朦胧一大团,勉强收拾心情道:“那二哥要怎么帮衬我呢?”
李景辰大声地道:“当然要帮你相看相看那庄子值不值得买了。”
他拍着李景誉的肩膀:“你放心,如果这庄子实在很旧很破,不值得那么多钱,作为你的兄弟,一定让那秦老板把订金银子还给你!让他奸商做不成。”
李景誉心想,果然来了,他果然要从中作梗,忙道:“二哥,这庄子是我要买的。原买着它就为了在庄子里种种花草什么的,二哥倒不必把这件事看得过于大。”
李景辰一听他的话,叹息道:“老三,你就是太容易上当受骗了,我不好好地看着你,你可怎么办啊,正所谓一分钱一分货,咱们不能拿一大堆银钱买个废品回来是不?咱们上当受骗倒是没有什么,但如果让人知道了去,岂不是暗地里笑话我们皇室,说皇室的人全是傻子和白痴,复而对整个朝廷都产生了不信任的感觉,进而动摇国之根本就不好了!”
李景誉听他一番大道理砸下来,着实开始担心了这李景辰今儿是摆明了要掺上一脚,让我买不成啊,不成,得将他打发了,不,不能将他打发了,将他一打发,他在外边做的手脚反而让让防不胜防!得放在眼皮子底下望着,这样才能想方法控制住!
于是他笑道:“二哥担心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我使的是我自己的钱,如果上当也是我自己上当,不过一个废庄子而已,难道光明正大的买东西也会叫人说三道四么?”
李景辰回头望了他一眼,感叹:“老三,你说得不错,就是我太担心了,我们这些皇室子弟,出门在外总是如履薄冰啊如履薄冰,如此,我就不用跟着你了?”说完,他作势揭开了帘子便欲往下走,边走边叹:“看来我这好心被人当驴肝了……”
【第六十一章】 一见他,脸就黑一下
如果他一开始就说这样的的话,李景誉会举双手赞成,万分高兴地将他赶下了马车,但现如今他的态度可转变了,听李景辰说了上述的话之后,他只以为李景辰要离开,那是要躲在暗处偷偷地给自己使坏!
所以李景誉忙一把拉住了他:“二哥,你说得没错,这虽说是光明正大的东西,我也怕看走眼不是,正要二哥这样见多识广的人多方验看呢!”
李景辰回头望他,满脸疑色,思索良久:“原来三弟对我这么寄以期望啊,一开始我上马车的时侯,看见三弟的脸黑了一下,还以为三弟不欢迎我呢!”
李景誉笑道:“哪有哪有,我那是昨晚上睡得不好,所以脸有些黑,有些黑!”
李景辰叹道:“原来是这样,经你这么一解释,我才能释疑啊!看来很多的误会就是在这不经意间产生的……”
李景誉笑得和光霁月:“那是,那是,我就指望着二哥你帮我看看,这庄子值不值得呢!”
李景辰叹道:“其实值不值得,三弟你要买,我也不会拦着,毕竟这用的不是我的钱不是?可做为兄长,总是想为三弟你好,想在你做傻事前预防预防那就好了!”
李景誉只觉自己的心肝肺都冒出血珠子来了,却依旧笑道:“那有劳二哥了。”
李景辰端严道:“好说,好说!”
两人说说笑笑,往废庄子而去,在马车侧边跟着的小顺子对李景辰很有几分感激:三殿下刚刚出门的时侯还满脸阴云密布呢,想不到这二殿下一来,两人说笑了几句,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听这笑声,是多么的亲脆,如同大珠小珠落玉盘啊!看来他们两兄弟真是和好了,宫里的传言不可信啊,不可信!要是二殿下时常来我们殿里坐坐,和三殿下时常聊聊天,三殿下也不会这么寂寞,心情那么的不好,连带着时常和我们这些下人发脾气,也不会越变越孤僻,渐渐地竟宠幸起男宠来……小顺子一想及此,对李景辰充满了期待,如果二殿下时常来的话,三殿下的心情该是多么的欢畅,正会成长为一名雄纠纠气昂昂,只喜欢女人的正常人!
在各人各怀心思之间,马车已来到了废庄子的前边,秦老板早在庄子前侯着了,把他们一路领向了庄子的入口,两人跟着,还没到入口呢,又见入口停了一顶软轿,前呼后拥的仆役奴婢一大堆,凑拥着一个稚龄女子……李景誉连叹气都省了:果然,这萧家妹子也来了。无论到了哪儿,这两个人不凑在一起掺和自己的事,那两人只怕都转性了!谁叫自己昨天的计划失败了呢?
他此时才叹了第一口气:早就知道这萧家长女是自己命里的魔星,所以才想出了那么个办法来,想阻她一天半天的,也好让自己顺利把事儿办完,哪知道这个魔星还是个极有福气的魔星,那么大个屋檐子砸下来就是砸不中她!
哎……不只他叹气,他身边的李景辰也叹了一口气,转过脸来对他道:“三弟,你也感觉莫可奈何是吧?哪里都能见到萧家妹妹的容颜,很让人有把她的脸拍扁的期望啊!”
他嘴里这么说,脸上笑角却全都是笑意,拉了李景誉呵呵上前:“萧家妹妹,您今日来到这荒效僻野,是干什么呢?”
萧问筠在一大堆的奴婢间转过身来,脸上有些惆怅,回头向李景辰行礼:“两位殿下安好,其实也没什么,上次不是跟你提过,有人在这庄子里拾得了好大块的玉石么?那玉石和上次三殿下买的真是很象呢!所以我便想叫人随便把这里买了下来,挖挖看……虽说那玉石模样儿丑,雕出来的东西也丑,只能雕些个丑物恶物,但你不觉得,这京师之中有这么个出处,非常的不同寻常么?”
李景誉的心扑通扑通直跳,心想别又是给这萧问筠查觉了什么来吧?他勉强笑道:“哪里会?”
萧问筠担忧道:“你们看看这庄子,整个庄子被一团薄雾罩着,多么象乌云压顶啊,昨晚上我看了一晚的奇谭杂说,你说这庄子里不会有什么鬼怪作崇吧?所以那些个所谓的玉石,只是鬼怪山精弄出来的物品?”
李景辰暗暗佩服萧问筠胡说八道的本事,心想这大家闺秀中此女算是特别之中更特别的了,脸上摆出幅大哥哥劝戒小妹的模样来:“瞧你,胡说八道什么,那些杂说野史的书是看不得的,你不知道么?以后可快别看了,看成疯魔就不好了。”
萧问筠脸皱成了一团:“哎,你是知道的,二殿下,我不弄清楚这样事,始终都不安心,所以带了一大帮的人,让他们陪我进去,可临到这庄子前,看见这庄子破败的山门,以及山门上的野草,就不敢进去了……”
李景誉和李景辰同时心想,那山门上的野草是吃人啊还是长相奇特,怎么把平日素有泼名的你吓成了这幅模样!
嘴里自然是不能这么说的,同时换了亲切的笑意,李景誉道:“你不进去那就更好了,女孩子嘛,还是呆在家里,绣绣花的好!”
李景辰则是更为亲切:“萧家妹妹,那你想要怎么办呢?”
萧问筠先瞪了李景誉一眼,这才转过头来笑对李景辰:“二殿下,还是你最好了,见到了你这幅雄纠纠气昂昂的模样,什么妖魔鬼怪都避而远之了,我跟着你们进这庄子,便什么都不怕了。”
李景誉此时才恍然大悟,心想这萧家妹子果真不同凡想……明明要做跟屁虫了,反而把做跟屁虫这件事说得如此的理由婉转充足让人不能拒绝,这是多大的功夫啊!
李景誉现在也淡定了,心想这跟屁虫反正已有了一个了,再加多一个,也不怕多!反正自己已下令了决心,光明正大,真金白银地把这庄子买了下来,又不使非常手段,这两人虽是捣蛋大王,想来也给自己捣不了什么乱去!
如此一想,他的脸色更加和煦:“萧家妹妹,能有您一路相陪,是我们两见弟的福气啊,湖光山色都增添了不少颜色!”
萧问筠笑道:“好说,好说,不过我不能陪你们走路了,只能坐软轿,一则,我的腿脚走得不快,二则呢,我到底是未出闺阁的,所谓男女大防还是要守的,虽说我身边现在这么多奴婢,你们也做不出什么事来,但该防着的还是要防着!”
此话一出,两人皆有别样心情,李景辰默默在心底念叨,就算你是绝世美女,但见惯了你那不动声色的手段,我还有可能对你有想法么?吓都吓死我了。我可不想每天晚上夜半惊醒之时,身边睡着的人总让自己提心吊胆的,连找个把妾室都要胆颤心惊!
李景誉心底升起厌烦,开始庆幸自己在桃花庵处的那一次失误了,心想还好弄错了人,要不然被这么个女子沾上了,既使她是萧侯爷之女,那也不值得啊,不值得。
三人各怀心思,每人一大帮的仆役奴婢跟着,由秦老板一路领着,往山庄子里面而去。
来到山门前,秦老板脸上有愧色,从怀里掏出了把生锈的钥匙来,抱歉地道:“这门可有段时间没打开过了,可能要些许时间才能打开,各位主子且等等!”
他拿着那把钥匙左试右试,可怔是打不开,眼看日头升了起来,李景辰在太阳底下被晒着,不耐烦起来,上前一腿就欲往那山门上踢……只可惜这山门看起来破旧,可由上好的硬桃木制成,他踢了一脚,差点把自己的腿给踢断了也没有将那门踢得开来!
秦老板忙拦住了他:“二公子,您稍安勿躁,你千万别再踢了……小老儿不是心痛这门,是心痛您的腿,这门是用硬桃木制成,普通的刀剑都砍不动,您踢是没办法踢得开的!”
李景誉在一边笑微微:“二哥,您的功夫是不是退步了,连扇门都踢不开?我可记得你去年还踢坏了景德宫的一扇大门呢。”
他的话激起了李景辰的怒火,他闻言,后退了几步,正欲相踢,只听得萧问筠挥了帕子落了轿子,一幅看好戏的样子,慢吞吞地道:“还没有进庄子呢,就被人当成撞门柱使用了?二殿下哥哥,你可真让人使得趁手。”
萧问筠的话让李景辰如从头到脚淋了一桶凉水下来,马上熄了心火,悠悠然地走到一边,对秦老板道:“你慢慢开,我不着急!”又斜了眼睛盯了李景誉一眼,回过头来对萧问筠笑道,“萧家妹子说得对,人怎么能当撞门柱使呢?”
李景誉见自己的挑拨被萧问筠一句话便熄灭了,不由在心底暗暗遗憾,含笑避在了一旁,心想今儿个自己倒要试试,这老二是不是真的转性了,能忍得了几时不发脾气!以前他可是一点就着的炮杖性子!
【第六十二章】 其实奸的另有其人啊!
好不容易等到那钥匙打开了大门,萧问筠重回到了软轿了随了众人前呼后拥地往山庄而去,一路行去,才发现这山庄可真够破败的,到处都是野草丛生,时不时的还有个把松鼠从树上跳了下来,往人直盯盯地看,树林子里有不明野兽行走,偶尔一叫,把萧问筠身边的奴婢吓得失声惊叫。
秦老板愧意满脸,以诚实商人的面孔对着李景誉:“三公子,原本我想着收拾收拾这园子,再让您看看的,可我转头一想,这园子原本是怎么样的,现如今还是怎么样,让您看了个通透,这才不失我秦家诚意为本的从商原则,你现在如果不买,小老儿还是会把订金退回给你的!”
李景誉哈哈笑道:“其实在买下这庄子之前,我早就有准备了,你这庄子废旧的名声早就远扬,我原就打算花不少的时间修砌的,秦老板不必挂怀。”
秦老板点了点头,喜上眉梢,更为殷勤了,在前头带队指点:“您看看那一处,那里原是个小果园,到了产果子的时节,橙红黄绿,那园子里什么样的果子都有,能供应整个庄园的果子,做成的果浆还提供过给锦食阁呢!”
众人往那方向一看,只见那园子里果树是有的,不过全剩下了光秃秃的树杆了,至于秦老板嘴里说的那橙红黄绿,那是全没有一丝儿影子。
李景辰在一边叹道:“秦老板,你这橙红黄绿的果子,是上辈子啊,还是上上辈子的事?你瞧瞧这树桠枯得?”他转头对着李景誉,满脸沉痛,“老三,我真是对不住你,把这废庄子的价抬得这么高,要不,你还是别买了吧?”
秦老板垂头,脸上既遗憾又有些内疚:“三公子,老夫从商多年,一向以诚信为本,您看看……”
此时的李景誉心底可明白着呢,这李景辰就是来捣乱的,为的就是不让自己买这庄子,而萧问筠则是来捡漏的,只等自己一不买了,秦老板的积极性被打击了,马上就掏银子买下来!还能略降些价下来!
李景誉转头往萧问筠的轿子望过去,却见萧问筠已然落了轿子,笑吟吟地欣赏湖光山色,她脸上的笑意让李景誉感觉那实在是笃定的笑!阴谋既将得惩的笑!
李景誉一圈打量下来,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断,脸上的神色更如泰山崩于前而不露半分声色:“不打紧,这果园子么,重栽上些果树,隔个一年半年的,便又长出果子来了!”
秦老板很欣喜:“三公子,您不在意便好,咱们继续往前走……前面更加地有看头啊……”
李景辰望了秦老板一眼,问道:“有看头?秦老板,我怎么总感着你脸上有一种诚惶诚恐之感呢?”
秦老板一愕,吞了一口口水:“您看错了看错了。
正说着话,众人面前出现了一栋倾斜潦倒,屋宇瓦砾间长满了青草的房子,白色的方砖上布满了青苔,因有人经过,惊起了间中不少的小动物,飞快地从残破的门里钻了出来,有几只还钻进了侍婢们的衣裙里,又引起阵阵尖叫!
秦老板上前介绍:“这栋房子,全是由上好的柳木制成,打上了光漆……住在这里面,前有湖泊,背后临山,一派的湖光山色,使人住而忘忧,真乃世外桃源,你看到没有,这前边还种着名贵品种的菊花……”他指着那从野草丛中探出一个小头的菊花,“正所谓采菊东南下,悠然见南山啊!”
李景辰上前,蹲下了身子,指着那艰难从石头缝里长出来的那朵小菊花:“秦老板,您所谓的名贵品种的菊花就是这朵?”
秦老板眨巴着眼,望了那花瓣只剩下了一半的菊花半晌:“可惜一场风雨,把这菊花全毁了,但俗话说得好,不经风雨,哪里能见到真章,这株菊花可是名种中的名种,生命力极强啊!”
李景辰从地上站直了身子,很有诚意的建议:“秦老板,瞅你这意思,这名贵品种的菊花还得另外跟老三算钱?”
秦老板的脸笑成了一朵盛开的菊花:“二公子这个提议真是很替小老儿打算啊!”他回头望了眼脸色倏地转为阴沉的李景誉,忙收了脸上的笑意,“二公子说什么呢,小老儿哪会是这么不讲诚信的人,说了全包,那就是全包,就算从这庄子里淘出个金山出来,小老儿也不会坐地起价!人嘛,就是要讲信誉啊!”
他那句‘金山’又让李景誉心中扑地跳了一下,待他仔细省视秦老板的神色,却看不出什么来。
远处站着的萧问筠呲地一声笑出声来:“秦老板,您老可真是做生意的高手,这么个地方,依我看,倒有几分似那随时会出山精妖鬼之处,怎么看也看不出一座金山啊!”
秦老板笑道:“小老儿不过说笑而已,说笑而已。”
他们的对话让李景誉只觉心惊肉跳的,勉强抑住了自己心底的急躁,道:“秦老板,还有什么可看的?”
秦老板满脸笑意:“三公子,前边还有一排的房子,那是下人们的住处,老夫这庄子以前的收成实在不错,因此每到秋收之际,要请许多的下人来打理,前边一大片林子,全是上好的杉木,隔不了几年也可以砍下来了。”
众人随着他走,来到那‘收成实在不错,上好的杉木’之处,自然又是几间破房子,有些连屋顶都没有了,还有些很可能被夜里闯进来的野兽撞破了门,那门上便出现了好大的一个破洞,至于那上好的杉木,则是瘦瘦小小的树牙,砍下来当材火还令人嫌它湿!
这一次李景辰不感慨了,萧问筠开始感慨起来,她由冷卉扶着,来到这片屋子前边:“秦老板,你这处地儿,真是一个好地方啊,好地方!”
秦老板喜出望外:“萧大小姐,您的品味果然与众不同,能欣赏到这野趣中的美,您别看这屋子破乱,到了别处,您还见不着这么破败的屋子呢!你看看这门,也不知道什么动物撞的,刚好撞出了个圆形出来,你看看这圆,多么的圆啊!当您疲累的时侯,可以站在这院子里,欣赏湖光山色,顺便思考:这扇门,是什么动物撞的呢,为什么它会这么的圆呢?如此,又打发了不少时间!”
众人皆把视线落在那扇门上,再转回到了秦老板的脸上,同时思考:这奸商当真是奸啊,一张嘴能把废品说成精品,一张破门被他编了个故事出来,看在人们的眼里,的确有些光彩夺目了啊!此等功力,可不是一会半会儿能练成的啊!
秦老板一边说着一边在心底默默地念叨:你们不要用那样的目光看我好不好?我其实不是奸商啊,我平日里都以诚信为本啊,我是诚实商人啊!这些个话,都是萧家大小姐写的话本子,我照着念的好不好啊!背这些个话本子也不容易啊,花了我大半宿的时间啊,你们看看,我的眼框现如今还黑着呢!
众人好不容易从那扇破门处收回了目光,李景辰刚想感慨,被李景誉抢了先了:“依我看,这扇木门的确很不错啊,很不错,秦老板,你的解说也不错,这样吧,其它的地方我就不看了,去那小山谷里的农庄看看吧!”
农庄,就是那金帛所示的金矿之地!
他终还是忍不住了!
李景辰,秦老板,萧问筠三人的视线不期然地碰在了一起,又各自转开了。
三人俱在心底想:大鱼的那鱼饵已经咬得那么的深了,但还是要在嘴里试了试味道。
萧问筠偏过头来望着李景誉:“咦,二殿下哥哥,您为什么对那里特别地感兴趣,我很好奇呢!”
她的话让李景誉心里一突,心想自己怎么就忘了,这萧家的也是冲着这什么玉石来的,不行,得把她调开才行!
他转了转眼珠子,转头对秦老板道:“秦老板,你那农庄听闻以前养了不少良犬,以供应军伍,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
他一边说着,一边暗自打量着萧问筠的脸色,果见她脸色变得苍白,不由暗自得意。
秦老板感慨:“是啊,这庄子繁盛的时侯,可是什么生意都做呢,全因为那年秋天,天干物燥的,起了一场大火,把那庄子烧了,良犬也烧死了不少,有些逃进了山林,再加上京师风气一变,不再流行养狗,所以那庄子就废了!”
萧问筠哆嗦着嘴唇道:“您的意思,那庄子里面现在还有野狗?”
秦老板慈和地笑道:“不用怕,它们虽然现在自行寻食,但到底品种优良,不会随便攻击人的!”
萧问筠的嘴唇更为哆嗦了:“您的意思,还它们?还不止一只?”
秦老板感叹:“小老儿好久没来这里了,听周边的山里人讲,有时侯这庄子里跑出去的,乌鸦鸦地一大片啊,一大片!”
萧问筠几欲昏倒,被冷卉扶着了,她望了望太阳,向李景辰,李景誉行礼:“那农庄那么远,民女被日头晒得慌,民女就不去了,你们先去吧。”
【第六十二章】 自得之,洋洋之
李景辰转过身来嘲笑:“到底是女人啊,被个把两只狗吓成这幅模样!”
李景誉听了李景辰的话,急了,心想自己好不容易把这萧家妹妹劝退,留了下来,可不能让你用话语一激,又激起了她的好胜之心,使她跟着去了,发现那矿藏的秘密可就麻烦了,于是温和地道:“萧家妹妹,你别听二哥的,他是个粗人,不懂女孩子的,如此,你便留下来吧,等会儿我见到什么好看的花儿草儿的,给你带了过来?”
说完,紧张地看着她。
萧问筠很是为难,表情很是纠结:“三殿下哥哥,那一切就拜托你了!”
李景辰抬头望了望天,太阳透着云层把缕缕阳光照在他的身上,但他身上也起了丝儿丝儿的凉意:这萧家妹妹太可怕了,写出来的话本子把老二的一言一行全都尽收其中,连他那若得若失的心情都囊括其中了,瞧他现如今那紧张的样子,话本子上就有写:此对话之后,那三殿下必紧张!再有将金山偶尔闲话出来,以提升李景誉的紧张心情,使他若得若失……山庄子里有没有狗他不知道,但萧问筠建议店老板以庄子里有狗为由,塞个理由给李景誉,使得李景誉自动自觉地撇开了她,使她可以顺理成章地去进行下一步动作,这可是真的。
使老二上了当了,还让老二以为这是自己千方百计想出来的好办法,从而自得之,洋洋之……
李景辰望向萧问筠尤显稚嫩的如玉容颜,波光流转的眼眸,心想这么个如水晶般的美人儿,有谁会想到会有这么些千回百转的心思?
李景辰收拾心情,转头用复杂的目光将萧问筠望着,心想幸好她想对付的人是老三,而不是自己,如果是自己,那么在她对付自己之前,干脆先用块豆腐撞死自己算了,以免得落在了她的手里到了最后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李景辰一想及此,深深地感觉了老天爷还是善待着他的,人生还是美好的,没把这么个大敌落在自己头上,而是落在了老三的头上!
于是乎,他身上的丝丝凉水意终于褪去了不少,脸上愈加地和煦起来,也不再激着萧问筠了,表情重转回了大哥哥般的体贴:“老三说得对,那你就留下来吧!”
李景誉松了一口气,心想老二有时侯还是挺理解人的。
萧问筠顺着杆子往下滑:“如此便好,我们就在这里等你们。”又吩咐侍婢,“把幕账架起来,铺垫都拿了出来,我们在这儿休息一会儿吧!”
侍婢们拿下了背上背着的包袱手里提着的篮子,支起了帷幕,将点心茶水等一一铺好,不过一会儿功夫,这破败之处便隔起了重重帷幕。
李景誉与李景辰走了老远了,回头一望,两人互望一眼,李景誉道:“这萧家妹妹准备得真够充分的,看来她把这当成了踏青登高呢!”
李景辰暗暗地想,她看起来象是出来玩耍,但实际上是不是玩闹,谁也闹不清楚,你要真以为她是在玩耍,那你就错了!
所谓要人上当,要不知不觉地上当,而且那人上了当,还对你表示无尽地感激,那才是比较高的使人上当的水平!
李景辰不期然地想起前儿个晚上,萧问筠带着淡淡的表情对自己和秦老板说的话,不由打了个哆嗦,忽然间对老三生起了莫名的同情之意。
在秦老板的带领之下,三人鱼贯而行,眼看渐行渐远,冷卉这才回到帷幕禀报了萧问筠:“大小姐,他们走了。”
萧问筠此时脸上却没了那淡淡地笑意,脸色俱是疲惫:“平安回来了吗?”
话音刚落,平安的声音响起:“小姐,我回来了。”
“我们抄小路去吧!”
冷卉已经换上了萧问筠的衣服,而萧问筠除了外衫,里面赫然却是一件侍婢的常服,冷卉坐在了萧问筠的坐处,道:“大小姐,您小心点儿!”
萧问筠点了点头,走出帷幕,帷幕边,有简单制成的竹轿子,她坐了上去,平安和另一位侍卫抬起竹轿子往另一条小路走了去。
那里,是通往农庄最近的路径,而秦老板,却是会带着他们往最远的路绕行,再加上李景辰的插语打浑,萧问筠相信,足够他们提前到达目地地了。
原本昨晚上就已经布置好了的东西,今日却要再添点儿佐料才会更显真实。
冷卉把萧问筠脱下来的外衫用包袱包好了,递给平安:“平安,你可得小心点儿!”
平安这孩子别的不行,对人表现出来的对自己的好恶感心底却是一清二楚,见了冷卉的表情很委屈:“冷卉姐姐,你和老爷一样,总是对平安不放心,但平安又不知道你们为什么对平安不放心,就好象平安要拐着小姐跑一样的!”他继续嘟哝,“小姐不拐着平安跑就算好的了,平安怎么有胆子拐小姐呢……?”
他摸了摸胳膊上起的疙瘩,递到冷卉面前:“你看看,冷卉姐姐,每当小小姐脸上一露出那等似笑非笑的表情的时侯,平安的心底总有些凉意,总在思索,是谁要倒霉了呢?可平安总弄不清楚是谁要倒霉了,又不敢问小姐,其实是在害怕这倒霉的人其实是平安啊……”
冷卉心想他一连用了两个‘其实’,那么他心底当真是很有些惊慌啊,又想这平安只怕是拘得太久了,话语也多了起来,也有可能平安着实某些时侯对小小姐有些惊慌中带着怕意啊,就象自己一样……一个你弄不清楚她下一步要干什么的人,也不知道这倒霉的事会不会落到自己头上时,总是有些害怕的。
两人对望一眼,同时心底有了心有戚戚焉的知己之感。
此时,萧问筠在帐外唤道:“平安,你干什么呢,快点儿!”
平安这才告辞了冷卉,走了出来,脸上严整地道:“小小姐,快上轿子,我们抬你去!”
萧问筠望了一眼平安,有些生疑:“平安,你端着个脸干什么?每次你做了坏事就是这幅表情,说,是不是背地里念叨你家小姐了?”
平安小心翼翼地望了萧问筠一眼,判断她到底是听见了自己的话,还是随口问问,麻着胆子判断出她只怕是随口问问,于是竭力地使自己的表情凝止端正:“不,平安绝不敢念叼小小姐!“
萧问筠十分之怀疑的望了他一眼,往轿子边走了去,坐上了轿子:“最近你和冷卉的表情都不太对啊,看来你们是太闲了,有些发慌,听人说,下人们太闲了,就会生事端,讲是非,看来的确如此啊!“
平安不自觉地抹了额头一把冷汗,想要彻底向萧问筠交待,哪知萧问筠坐上了轿子了,他只得收拾心情,上前抬轿子,决定把轿子抬得稳稳的,打消萧问筠偶然间升起来的对自己的怀疑。
却哪里知道,两人一抬起轿子,平安脚下就一绊,差点将萧问筠从轿子里巅了出去,使得萧问筠更是怀疑了:“平安,你心中有鬼啊!的确是有鬼啊!”
平安垂头,喃喃:“没有,的确没有!”
因怕萧问筠再问,他和另一侍卫抬了轿子急行,快得不得了,迎着山风,使那山风灌进了萧问筠的嘴里,这才使得她的问话暂且停了下来了。
一路无话,轿子来到了山边,远远地便看见了那破败的山庄,平安便停下了轿子,萧问筠吩咐另一名侍卫回转了,在那名侍卫回转之后,萧问筠便抬头望了平安一下,又笑了一下。
平安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哆嗦:“小小姐,您别这么笑,您这么笑,平安着实很害怕啊!”
萧问筠收了笑意,皱眉道:“你害怕什么,我笑的意思是要你把那包袱拿过来,我好套上衣衫!”
平安松了一口气,把包袱递给了萧问筠,嘴里喃喃:“为什么平安总觉着这件事没这么简单呢?”
萧问筠把先前穿的外袍直接套到了那丫环衫服上,回头皱眉:“平安,你怎么现在变得那么多疑了?
平安眉头皱得更紧了,偏着头望她:“小小姐,平安和您单独在一起的时侯,身上总不自觉地起了层寒毛……”他左右望了望四周,“小小姐,为什么你要平安和你在一起?老爷最不喜欢平安和您单独在一起了……”
萧问筠心中纳罕平安心思敏锐,竭力地把自己的表情调到豪不动生色:“你是我的护卫,你当然得护着我了!”
平安继续怀疑:“可从小小姐您嘴角那丝古怪的笑意以及脸上的表情来看,此事不同寻常啊!”
萧问筠凝眉:“没有的事!你老胡想些什么呢!平安!”
此时,林子远处传来了喧闹嘈杂之声,那嘈杂喧闹之声传进了平安的耳内,使他默默转头,朝萧问筠望着,他眼神的内容很明显……小姐,你说谎话不眨眼啊!
萧问筠表情很端正……我就说谎话了,怎么了?
【第六十三章】 私奔需要理由么?
萧府之内,萧南逸刚刚散朝回府,他派往萧问筠身边为奸细的秋红就急急忙忙地走了过来,在门外禀报:“老爷,奴婢有事禀报!”
萧南逸漫不经心地道:“进来吧!”他见是秋红,便问道,“小姐这些日子可好,有没有什么异动?”
秋红道:“也没有什么,和往常一样,只不过和平安走得近了一些!”
萧南逸望清她那神情闪烁的模样,心里一突:“出了什么事?”
秋红左右看了看,示意萧南逸让周围人都辙走了,这才上前道:“老爷,奴婢昨晚帮小姐在那大红柜子里取衣服,因小姐一件衣服收得较为密实,所以奴婢便钻进了柜子去取,一不小心,把柜门给关了……”
箫南逸瞪着她:“有什么事快说!”
秋红悄悄抬起头,怯怯地道:“柜门关上之后,奴婢躲在柜子里,听外边的人发现不了,谈的话进了奴婢的耳里,让奴婢发现了一个秘密,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老爷您?”
萧南逸此时已经心痒难熬,皱眉:“什么秘密?”
秋红道:“有关平安的……小姐在外间述说,说今日要带一大帮奴婢出去,以掩人耳目,到远郊的秦家农庄里边,用来方便和平安……”她抱谦地道,“后来柜门就打开了,大小姐发现了奴婢!大小姐还一直问我听到什么没有……奴婢从她的紧张神情来观察,觉得还是把这件事禀报给老爷您的好!”
萧南逸听到这里,已经刷地一声站起身来,紧张地在屋内踱步,心想,女儿明知道梦里的平安就是她的灾祸,怎么还和平安搅在了一处?莫非她因梦里的事对平安产生同情,怜悯之心,继而同病相怜?于是乎干脆把梦里的事再次重演?
不行,得找到他们问个明白才行!
他前思后想萧问筠对平安的维护,越想越觉得萧问筠很可能对平安早就很特殊了!她是一个女子,不都说女子容易冲动么?之柔不也是一冲动就嫁给了他么?想当初他身边可是恶犬绕身,众人一见到了他可就呼啸而逃的!
萧南逸一想及此,腾地一声往门口走去,走到门口,反转身来叮嘱秋红:“此事别对人说起!”
秋红忙如鸡点头啄食一般地答应了,见萧南逸走了,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心想老爷,对不住了,您虽然派我去盯着小姐,可这小姐她不好盯啊,去的头一日,就被她发现了,我熬不住她的目光,把您叮嘱的事全告诉她了她便要我来做个反奸细,我也不能拒绝不是?哎,谁叫这府里是小姐做主的呢?您半点也没有话语权呢?要知道和小姐做对是很吃亏的!秋红再次抱歉道。
李景誉一行终于来到这农庄前边农庄建在一块山石之上,背面是山,那山石呈月白之色,泛着白光,农庄四周围的土地一看就很贫瘠,全都泛着沙石的白光,那庄子自也是破破烂烂的,李景誉到了这里,先不管其它,停下了脚步转身对想要继续介绍的秦老板道:“秦老板,此处怎么样,你不用再说了,我叫了人来,先去庄子里查看查看,你看怎么样?”
他嘴里虽是用商讨的语气可行动却一点儿也没有商量的余地,一挥手,他身后那几名侍卫便上前,每个人手里都拿了个包袱,从包袱里拿出了小铲子,金刚石具等用具。
秦老板愕然道:“三公子这是要做什么?”
李景辰脸上也现了愕然之色:“是啊,老三,你还有这个准备?”
两人脸色虽是愕然,却相互对了对眼色,皆想,果然又被萧家妹妹猜中了,这李景誉是个多疑的人,咱们虽给他挖了个大大的陷阱等着他往下跳,但他怎么会不调查清楚呢?那金帛上指的矿石的出处,就是这个地方,他怎么都会挖一下地里的。
看这几个背包袱的护卫,从面容和双手来看,这些人可是常年挖矿的矿工啊!
只是萧家妹妹手里的那矿石极少,前一日晚上敲碎散在了各处,他们找不到可就麻烦了,找到了还想找得更多些,那更加麻烦了,所以,此事只能快刀斩乱麻啊!
昨晚上萧家妹妹说她有办法,也不知道是什么办法?
幸好,隔不了一会儿,那几名四散于庄内的护卫便有人手里拿了块矿石走到李景誉面前低声禀报:“三殿下,有了!”
李景誉脸上冒出了奇光,伸手接过那护卫递过来的矿石,问道:“是它么?”
那护卫点头:“是的,依属下几十年在矿上的经验来看,这的确是……”
他还没禀报完,李景辰忽地出出在了两人的身后:“老三,你们在一边嘀咕些什么呢?”
李景誉猛地把那矿石收在了袖子里,道:“没有什么,没有什么,让我这擅长农事的属下看看,这农庄的土地有没得救呢!”
李景辰怀疑地望了他,半晌才道:“老三,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吧?”他沉痛地道,“老三,我一心一意替你着想,你怎么能有事瞒着我呢?”
李景誉听了他那装模作样的声音,如同吞了一只苍蝇入肚,心想你从里在外哪里多了颗心出来替我着想了,我怎么就从来不觉得呢!
脸上却也扮出幅感激的模样:“二哥,我真要多谢你!”
他一边说着,一边朝那护卫打眼色,示意他再继续寻找!
那护卫拱了拱手,转身诮失在了农庄里。
正在此时,有其它护卫急匆匆来到李景誉的跟前,道:“三殿下,有官兵向庄子里搜寻过来,不知道在找些什么!”
李景誉一愕,忙问:“是什么人?”
那护卫轻声道:“看样子是萧侯府的人马,是萧侯爷亲自带队……”
他刚刚禀报完,萧南逸已从小径深处领了几个人马急匆匆地直冲到了几人面前,望见他们,似是松了一口气,又左右望了望,见没瞧见萧问筠,心里打了一个突,心想自己刚才在这庄子那些女儿带出来的奴婢中查看过了,女儿消失了,平安也消失了,冷卉穿了女儿的衣裙,这真是大不寻常啊,莫非她真跟着平安丢下老爹私奔了7
一想及此,他只觉有眼泪从心窝里直冒到了眼框里……他一望这周围的人用好奇的目光将他望着,忙收了收眼泪,心想,不成,不能让他们知道女儿和平安之事!不能毁了女儿的名声,最多找到平安后,把那小子给阉了!女儿还是我的乖女儿!
不但他心底打了一个突,李景誉心底也打了一个突,心想这萧问筠就是为了这玉石来的,莫非参与的不止她,她的爹也参与了?他一想起萧南逸如今的官职,急了,他现如今掌管的可是桑农部,照道理说,天下间的金矿都是由他来开采挖掘的,他不是听到什么风声,想把这金矿收归朝廷吧?那自己岂不是白忙乎了?
两人正各自心怀鬼胎,正想相互试探一番,萧南逸身边有侍卫贴近了汇报:“老爷,农庄里有人!”
萧南逸向几位拱了拱手,含糊一声:“本官要去庄子里看看!”
他便在李景誉焦急的目光之中领了人马急匆匆地往庄子里赶了过去。
萧南逸低声问身边的护卫:“是什么人?”
那护卫左右望了望,这才道:“穿着小姐的衣衫,旁边有一个男子!”
萧南逸一声利喝:“什么?”
那护卫忙劝道:“老爷,别那么大声!”
萧南逸周围一望,见李景辰和李景誉等显然被那一声利喝引起了兴趣,都朝他这边好奇的望着,忙向两位十分之有礼地笑了笑,这才回头指使那护卫:“悄悄儿地把他们带回府,千万别让人知道了!”
那护卫低声道:“好的,老爷!”
他们这一番鬼崇作为,瞧在李景誉的眼里,又有别样的风光,他们在商量什么?那么隐晦?是不是真发现了什么,所以正商量私底下进行?
李景誉更急了,哪里还顾得上再让人仔细挖挖看这地底里到底有没有矿石?
他现如今只盼望着萧南逸赶快带人离开,而他快些和秦老板签下挈约!
正巧,他派出去挖地的侍卫有人回来向他回复:“三殿下,那些侯爷府的人冲进庄子,四周围寻找,还让我们先退出庄子,您看……?”
李景誉心急如炽,心想这萧侯爷只怕也是刚刚才摸到些风声,没找到什么,我的人再这么找下去,只怕会被他察觉到,一想及此,他便吩咐:“你们先退出来吧!等他们找完!”
那侍卫道:“其实属下刚才在一间房子里发现了一块巨大的矿石,还来不及查看,就被萧侯爷打断了,属下将那块矿石重新用土块埋上了!”
李景誉心中一喜,又是一忧,心想如果被萧南逸发现就前功尽弃了,忙道:“你派人仔细盯着,如果他去了那间屋子,你便使人引开了他!”
那侍卫这才前去了。
【第六十四章】 依依不舍的情意
这边,萧南逸领着护卫在农庄乱找一通,自然是什么都没有找到,垂头丧气了领了人马出来,萧南逸的眼泪花儿直在眼框里打转,又想着堂堂八尺男儿有泪不轻弹,拿了袖子抹去了眼泪,从庄子里出来,无精打采地向两位殿下告辞,走出了老远,又依依不舍地回头相望……是不是有些角落的地方漏掉了,所以没找到?
李景誉见了他这幅模样,放下了大半的心,知道他在庄子里没找到什么,但他那回头相望的那一眼,又使他提起了大半的心……他不是还没有死心吧!
经过这一番打扰,秦老板只觉眼花缭乱,上前道:“三公子,您看看今日,咱们这庄子也没有看完,要不明日咱们再来?”
这个时侯,刚刚汇报的那侍卫又来了,低声道:“三殿下,那块在那屋子里挖出来的真是原来那种!”
李景誉放下大半的心,现如今是只想把这个事快快做个了结,他哪里还等得到明天,明天又不知出什么差错呢!他忙道:“有二哥在这里作证人,今日我们便把这挈约签了,连银票,我都全带来了,秦老板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秦老板脸上很有些愧意:“三公子,您看看这农庄的破乱程度,小老儿着实过意不去啊!要不您还是考虑考虑?”
现如今李景誉凡对那劝说他不买农庄的人都起了很大的疑心,怀疑是不是别有用心,知道了这农庄里的秘密,连带着对这秦老板也起了疑心了,他回头皱眉道:“秦老板,你怎么啦,没见到卖东西的人卖得如此心不愿情不甘的,你不是反悔了吧!”
秦老板忙双手直摇:“哪有,哪有小老儿怎么会反悔?再说我也不敢啊,那咱们就签约?”
李景辰也劝道:“老三,你可得想清楚,这可是一大笔钱啊一大笔钱!”
李景誉招了招手,有侍卫拿了包袱过来,打开包袱,里面的银匣子露了出来,揭开银匣子,里面装的全都是银票,他漫不经心地指着那好大一叠银票:“二哥你怕我没钱给么?”
李景辰摊了摊手:“随你,这是你的钱!哎……”神色很是懊恼。
秦老板拿出了备好的契约,两人在上面按了指模,李景誉又印上了自己的印章,把那张契约拿到了手,李景誉这才微松了一口气。
秦老板则是颤抖着手接过了那银匣子,似不敢相信一般地问:“这整匣子的都是卖庄子的钱?”又不敢相信地道,“都归小老儿了?”
李景辰咳了一声,示意他别失态,把破农庄卖了个十倍的价钱用不着这么欣喜若狂!
李景誉见那银匣子到了别人的手里,心痛得滴血,漫不经心地道:“秦老板也算是做大生意的人怎么没见过这么多银子?”
秦老板一激动之下说了实话:“只是没想到小老儿的破农庄值这么一大笔钱!”
李景辰哈地一笑,似掩饰般地抬头望天上浮云。
李景誉则心头的血成串地往下滴。
回去的路上,平安带着深思的表情望着萧问筠,望了又望,望了又望,萧问筠被他望得不耐烦了,回头瞪了他一眼:“平安,你眼角抽筋啊,望个不停?”
平安收回了目光,走了几步又回头望她,十分之恳切地道:“小姐,平安能问您一个问题么?”
“问吧!不让你问,你的眼角又抽筋了!”萧问筠很大方地道。
“为什么你要平安带着你藏到农庄里?为什么老爷忽然间带了人马来了?为什么你又要平安带着你离开,让老爷的侍卫看到咱们的一个背影?”平安挠着头,很是苦恼,“小小姐,平安很傻,还有人说平安有些白痴,但平安其实是能感觉到不对头的,你能告诉我么?”
萧问筠摇了摇头:“哎,平安啊平安,你想这么多干什么呢,我就想和你家老爷玩一场躲猫猫的游戏,你不觉得好玩么?”
平安抬头思索,遮住半边脸的头发散开,露出了他如远山般清秀的容颜,翠羽之下,微卷的眼睫毛挂着树叶间滴下的露珠,他的神情更迷茫了:“小小姐,可老爷的样子不象是和我们玩躲猫猫啊,老爷的样子有些象要吃人!而且平安有预感,他最想吃的是平安的肉!”
萧问筠沉默半晌,决定转移话题:“平安,说起吃肉,你喜欢红烧啊,还是爆炒,走了这么长的路,我也有些饿了!”
平安心性如孩子一般,果然被这个话题吸引了,把老爷要吃自己肉的事忘了个干净,对肉类充满了期待,吞了口口水道:“小小姐,平安喜欢吃红烧肉啊,特别是东坡红烧肉,咬一口,嘴里直冒油,我们快些回去,叫厨娘给我们做!”
萧问筠心想你一想到了吃,就不怕你家老爷吃你的肉了?
萧问筠一回到了奴婢搭帐休息之处,冷卉便迎了上来,脸有慌色:“小姐,老爷来过了,看见奴婢穿了您的衣服,差点儿昏了过去,咬牙切齿就冲了出去了,小姐,这是怎么回事?”
萧问筠笑了笑:“不打紧,他隔个两三天就没事了的。”
冷卉怀疑地望了望小姐,又望了望平安,见平安站在不远处,直吞着口水,对萧府的方向翘首而望,心想,难道真的没什么?如果有什么,照道理说平安不会这么盼望着要见老爷的啊?
她可没想到,平安此时满心满腹地想着的全都是红烧肉!
正说着话,李景辰李景誉等回来了,萧问筠向三人告辞之后,便由众仆婢凑拥着,往萧府而回,马车刚驶到了萧府私道之上,萧南逸就从私道的那一头急跑了过来,行至萧问筠的马车边,颤声道:“筠儿,筠儿,你回来了?”
萧问筠揭了帘子,探头出去道:“爹,你怎么啦,不过出去几个时辰而已,发生了什么事?还要你出去找我?”
萧南逸十分之怀疑地死盯着萧问筠半晌,这才道:“回府再说吧!”
他左右望了望,没见到平安跟着,舒了一口气,就见平安出现在了马车五十步的地方,手里还提了个大包袱,裹了个圆圆形状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
他一看见平安眼里就冒出了绿光出来,死死地盯着平安,待平安缓缓地走近了,他一仲手,就从腰里拔出一把剑来,刷地一声,往平安身上刺了去,那个狠劲,是要把平安刺了个对穿啊,平安粹不及防,忙往后一退,一闪躲,萧南逸见他躲避,心里边更生气了,一声怒喝:“你还敢躲!”
平安很迷茫,心思还在红烧肉上打转:“老爷,您为什么要拿剑劈我?真想吃了我的肉?老爷,听闻你以前在战场上生啖过人肉,那是没有东西吃的时侯……”
见有架可看,而且打架的还是以恶犬绕身而闻名于世的大将军萧南逸,所以周围渐渐聚集了不少的行人,听了平安的辨解,对年青时的那使人望风而逃的萧南逸还很有印象的一些老街坊就都‘咦’了一声,用同情的目光将平安望着,有人就劝了:“小伙子,跑吧!”
平安当然不会跑,边闪躲边很委屈地道:“老爷,平安没做什么错事啊,平安也没有濒临死亡的边缘,老爷,您以前在战场上吃人肉的时侯,不是只吃死的人和做了错事的人么?”
众人又非常之遗憾地:“咦”了一声。
有那颇有正义之心的人便劝了:“萧侯爷,您老就放过这小伙子吧,我们家是开猪肉档的,要不我拿只猪来换这小伙子,这小伙子长得不错,可以给我们家当上门女婿算了!我们家的女儿个个儿美如天仙啊!”
还有人附和:“萧侯爷,他说得没错,其实吧,猪肉和人肉的差别不大!”
就有人离那人远了几步,置疑:“你都吃过?”
萧南逸见自己的目地被平安胡言乱语给带偏到了一边,气得额头上的青筋乱飙,手里的剑砍劈得更勤了,一时间只见这条道上剑风乱起,刮面而来,剑至之处,碎屑乱飞,惊得众人散得更远地围成了一个圈!
大家都想,生命诚可贵,但萧侯爷的打架之观价的价值更高,这可是十年也不遇的奇观!
更何况还有吃人肉的表演?
平安武功虽高,但手里没有武器,被他步步紧逼,有好几次被剑风划破了衣服,头上戴的帽子也被披破歪在了一边了。
到了后来,萧南逸那剑越舞越快,平安则越闪躲身形也越快,萧南逸暗暗吃惊起来,心想这平安年纪青青的,武功不知不觉地练得这么高了?竟是比当年的自己不惶多让?自己和他斗还有些气喘了?他还没人事儿一般?而且自己手里是拿着武器的,他手里可没拿武器!如果他拿了武器,岂不是我还斗不过他?
萧南逸年青的时侯也是一个心狠手辣之人,也曾杀人不眨眼过……话又说回来了,能养得了恶犬,爬得上如此高位的,哪一位脚底下不是白骨森森……只是到了如今这个年纪,加上有了萧问筠这个女儿,脾气收敛了许多,把以往动不动就拔剑杀人变成了暗地里使坏杀人了!
【第六十五章】 绝世杀手在哪儿?
所以,他想,这平安武功这么高,那么轻功就高,来去无踪影,岂不是更容易爬墙了?带着女儿走也不存在半分的困难?而且很可能自己隔了个好几天,他们去到了天涯海角了,我才能发现?
不行,今日非除了这个祸害不可!
再说了,依他练武的程度来看,今日可是一个极好良机,过了今日,可就没有这个机会了!自己可能要请花一大笔钱请江湖第一高手才能解决他了!
所以,萧南逸使出了浑身的解数,把手里的剑舞成了一个光影,直向平安笼罩了过去。
平安被剑风逼着,步步败退……先前不是说过,他手里提了一个极大的包袱,包袱里装了圆形的不明物体么?
所以,在萧南逸步步紧逼之下,不自觉地,他忘却了所有,把那包袱举了起来,以抵挡剑风。
萧南逸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剑风过处,一剑就往那包袱砍劈了过去。
萧南逸身上的剑是名剑,削铁如泥,寒光到处,那包袱便被砍成了两半,他看得清楚,包袱劈开的缝隙处,露出了平安惊慌失措的脸!
此时,萧南逸心底才有了一丝儿的痛快:现在才来惊慌,太晚了!你不知道么,姜还是老的辣啊!你武功学得快又怎么样?一样要死在老夫的剑下!
可平安的惊慌失措怎么带了些怜悯和同情呢?
而且那怜悯和同情仿佛是冲着自己来的呢?
他还没有想得明白,就感觉耳边传来了嗡嗡嗡的声音,又感觉到脸上身上,但凡有肉露在外边的地方,瞬间便有物聚拢停驻,他还没能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那有物停驻之处传出了阵阵刺痛,他还是没能反映过来,就感觉不但露在外边的肉传来阵阵刺痛而且穿有衣服的地方也传来了阵阵刺痛了。
痛而且麻痒,不自觉地,他手里的剑就握不住了,他还在想这剑怎么就握不住了呢?为什么呢?为什么呢?难道真是老了么?这一瞬间,他心底忽地充满了年华流逝的悲怆……
还没能悲怆完,他的视线开始模糊了,隐约看见四周围的人四散而逃,有人大叫:“野蜂啊!快跑啊!”
什么野蜂?
萧南逸心底想着,勉力看清平安离自己越来越近,他心底依旧盛满了杀机:“一定要杀了这小子!”
可他感觉到了腿脚的麻痹迈不却了脚步,只能看着平安越走越近,越走越近,开始扑打他的身上,边扑打边十分歉意地道:“老爷,平安对不起你,忘了告诉你了,我那包袱里是平安刚刚捉的好大一个野蜂巢,是从秦家旧庄子里找到的,平安花了好大的力气……”
萧南逸感觉喉咙也开始肿了,沙哑的声音从喉咙里传了出来:“平安你个混……”
平安垂了头羞答答地接嘴道:“老爷,平安,您是说平安很会浑水摸鱼吧?您快别夸奖平安了,平安会不好意思的!”
萧南逸望着渐渐模糊的天空无语,心中默默地念叨,你从哪里瞧出我在夸你了?你就没感觉我脑中心里盛满的全是杀意?
平安半扶抱着萧南逸,从怀里摸出了一颗药丸塞进了萧南逸的嘴里,道:“老爷,您别怕,平安准备了药物呢,这野蜂叮不死您的……平安现在也明白了,原来老爷不是要吃平安的肉啊,原来老爷是要考较平安的武功啊,老爷,平安的武功进步了不少吧,您拿剑都刺不到我半分!”
平安的话戳中了萧南逸心中的痛,他想要一声狂吼,可惜声音到了喉咙,才发觉出不了声了,远远地,他看见萧问筠脸上布满了惊慌之色向他奔了过来,这一瞬间,他老怀大慰:还是筠儿对我好啊,所以啊,我一定要保护好筠儿以及筠儿的名声,不能让这臭小子破坏了去!
他失去意识之前,心中浮过一个念头,请哪一位江湖第一杀手处理这臭小子,才能不露痕迹,不动声色,让人不能察觉呢?特别是让筠儿察觉不到呢?筠儿眼见着是越来越有她娘的聪明相了啊,只怕老夫略微一个眼神,就被她察觉了去了啊!以前之柔还在的时候,我可是看见了美女都不敢斜视的啊,众人皆以为我满面冰霜,一本正经,其实是心底压了很大的苦衷无人能晓啊!
自此之后萧大侯爷在家门口被野蜂叮咬之事传遍了整个大街小巷,还有说书人把萧南逸被叮之惨状绘声绘色地描述了出来,传唱至街头巷尾,青楼妓馆,使得萧南逸的人气格外的高涨,让他以前恶形恶状以恶狗开道的种种行为在老百姓心中淡化了许多。
众人皆想:原来高高在上的萧大侯爷也是可以被野蜂叮咬的啊!
连皇帝都被惊动,亲下了圣旨让萧南逸好好的养伤,不用着急公务,又表彰了他以身侍蜂的勇猛精神。
萧南逸脸上肿得象猪头地接过那充满调侃语气的圣旨的时候,在心底默默地念叨,本侯爷受了点小伤,就让你们那么雀跃么?就让你们举国上下地那么的兴奋么?连带着皇上您也派个人跑了来看稀奇么?他心情正在不爽之时,一抬眼眸,看见了在门口晃悠的平安,差点把那圣旨的卷轴给折断了,当时晚上就下令,让侍卫去找寻不出世的绝世杀手!
在萧侯爷被蜂类叮咬,困在府内养伤的日子,李景誉已经紧锣密鼓地行动开了,他亲自进驻了秦家农庄,又将自己的私军秘密地调进京来,四周围地守住农庄,连一只飞蛾都不给它放了进来,把保安措施安置好了之后,这才使人开始挖那地下的矿藏,可进展得并不顺利,因那农庄修盖之处,地下全都是砂石,极难被挖开,挖了十天八天才挖破了层表壳,但李景誉更是充满了信心,因他知道,如果是金矿,不是这么难被挖的话,又岂会不被人知晓?
更何况,挖了几天,就发现了些碎玉石?
当然,他所不知道的是,平安每隔几天,就翻山越岭而来,把那碎玉丢一些在挖开之处。
李景誉被眼前金晃晃的金矿吸引,暂时便来不及管其它的事了,因此,皇后也疏忽了许多,也没有时间去理萧问筠这些日子经常性地出去皇宫,和皇后解闷聊天,观花赏鸟!
每次素巧向他汇报萧家长女的情况,他总是很不耐烦,一幅急匆匆地要外去的模样,偶尔还训斥素巧几句,让素巧很委屈,所以,渐渐地,素巧也就疏了向他的汇报,转而很勤力地向萧问筠汇报李景誉的动向了,毕竟,每次向萧问筠禀报,只要属实,可都是有不少好东西赏赐的!
这一日,萧问筠又来到了皇后的长秋殿内,和皇后闲话家常几句之后,见皇后的脸色更是颓败,心中暗暗着急,这些日子,她已经暗暗托父亲请了不少郎中进宫,给皇后看病了,可个个儿都说皇后的染症已久,而且病症复杂,毒入五脏,已经救无可救了。
萧问筠的担忧让皇后看在了眼里,她伸手从身边的茶几上拿了碟子,把碟子里装的点心递到萧问筠的手里,柔声道:“你平日里最喜欢这桂花酥的,今日怎么不吃了呢?”
萧问筠接过了那盘子,见到皇后的素手扶到那盘子上,连手腕都纤细了许多,几乎挂不住腕子上的珠链了,不由鼻子一酸,差点流出了眼泪,皇后的大限就要到了,自己所有的努力又将白费。
一想起此事,她还怎么能吃得下?
皇后经过了几日的观察,早已明白这萧问筠只是言行脱跳,其实心底明白着呢,这几日她虽托了萧侯爷名义,不断地约了郎中进来,但只怕是她自己的主意。
萧问筠勉强收拾了心情,把鼻子里的酸意又吸了回去,低声问道:“娘娘这些日子,可曾睡得好?”
皇后知道她担心着自己,便伸手替她把鬓角的散发拂了上去:“是这几年睡得最好的日子呢,好孩子,你不用担心,佛语有云: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本宫活了这么些年,什么富贵都享了,皇儿也已长大,如果真到了那一日,老天爷要收回本宫的性命,那是本宫没神气……”
因皇后摒退了他人,只留了一名贴身宫婢在旁,那宫婢听了,腿一软就跪在了皇后的脚下,泣不成声:“娘娘,您为何这么说……”
萧问筠的眼泪终于夺框而出,伏在了皇后的膝头上:“娘娘,您不会有事的,民女才认了干娘……”
皇后心中一软,伸手抚着她头顶的柔发:“看到了你,就想起我那六儿,如果她当年平安,如今也就你这么大了,可惜当年,她和太子一起……哎……”
萧问筠感觉到了她语气之中那浓得化不开的悲伤,知道皇后又忆起了那一年逝去的长子和六公主,不由也想起了自己的亲娘,好象也是那一年去世的吧?那一年,真是多灾之年。
【第六十六章】 斗鸡眼儿不是这样玩的
而平安,也是那一年入的萧府,萧问筠常听府内的老人提起那一年,那一年,自己还是襁褓中的婴儿,娘亲的病刚有起色,父亲为讨娘亲的欢心,便告诉娘亲,给自己买了个侍从,很漂亮的侍卫,娘亲在病榻上指着这个男孩,告诉父亲,就给他起名叫平安吧。
希望他能护着筠儿一生平安。
原来在那一年,发生了那么多不平安的事,所以,娘亲才会有那样的期盼,她所期盼的,不过是她的一生平安而已,只可惜,那样的期盼到了最后,也落到了空处,如果没有这一世,那一世的自己,怕是会让娘亲深深的失望吧?
可这一世,眼看面前见着了一丝的希望,但如果皇后的病故,便又会把那一丝的希望全都磨灭。
萧问筠不由悲从心来,皇后摸着她的背脊,感觉到了她的身躯在微微颤抖,只以为她想起了自己的亲娘,柔声道:“好孩子,你既是亲近着我,就常常来宫里面看我,听闻最近几日,你时常和辰儿相见?”
萧问筠听了这话,猛地抬起头来,拭去了眼角的泪,愕然地望着皇后,皇后慈蔼地望着她:“你不用怕,如果你也喜欢,辰儿也愿意,我是不会阻着的!”
萧问筠心想她想到哪里去了?现如今她最不想的事就是和皇家的扯上任何的关系,更何况她对这李景辰是完全谈不上喜欢?
“不,娘娘,民女从来没有这个想法!”萧问筠急道。
皇后仔细地审视,看清萧问筠眼波澄静,不含一丝杂质,知道她当真对自己的皇儿没有意,不由暗叹了声惋息,先前的想法又浮上了心头:这样也好,她这样的人儿又怎么适合生活在宫内?这重重叠叠的宫殿,压都会压得她吐不过气来。
萧问筠见她不言不语,以为她生气了,忙拉了她的手摇着:“娘娘,不是二殿下哥哥不好,只是民女还小呢!”
皇后仲手在她脸上抚了抚:“傻孩子,别担心,我不会逼你做任何事的。”她一边说着,一边便咳了两声,把身上的披帛拢了拢。
萧问筠望了望她脸上的颜色,见她脸色发白便担心地道:“娘娘,您不舒服么?”
皇后摆了摆手,道:“这些日子也不知道怎么了,身子一日比一日困倦,常常大白天的,就睡了过去,时常作梦,居然梦见子柔还活着在我的身边,我们一起下棋,一起织绣……”
萧问筠心底忧虑更深算了算日子,离皇后逝世不过三个月的时间了,要怎么样才能保得住她的命呢?
她见到皇后满脸疲惫的模样,轻轻地帮她掖好了被子,弯腰行礼告辞,她缓缓走到殿门之外,被刺眼的阳光一照,眼泪就不由流了出来,只觉四周围虽然繁花似锦,也仿佛蒙上了层灰色她垂头走着,不知不觉间便避过了人往避静处而去,来到花树底下,见左右没人,才敢任眼泪没有控制地流了出来。
她头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无能为力,老天爷要她重生到底是为了什么?她有些糊涂了,为什么她这一世依旧没有办法救得到应该救的?
她只觉全身一阵酸软,手不由自主地扶着花树,坐倒在了花树底下。
正惶然间,却听有人惊道:“好大一条青虫啊!”
青虫?什么?
她抬起头来,往那发声处望了过去,却见花树被人拨开,露出一张愕然的脸,他挺秀的眉毛如飞扬的翠羽被阳光照着,似乎数得清那一根根的数量,含笑的嘴角如玉石雕成,扬起了俊美的轮廊,那一瞬间,她以为他是从画中走出来的,待听清楚他那鸭公般的嗓门,才陡然醒起,这个人是多么的可恶!
她拭了拭眼角,心想自己的模样肯定被他看了去,不由恼怒了起来,狠狠地瞪着他!
他却豪无所觉,直望着她的肩头:“萧家妹妹,你喜欢青虫吗?且喜欢让青虫趴在你的肩上么?”
什么?
她僵硬着脖子侧过身子望了过去,果然见到了正一耸一耸地往自己脖子边爬着的青虫……
她一声惨叫,她感觉自己在不停地跳着,蹦着……
李景乾在头上上下下地点着观望,望了好半天,终于好心提醒:“萧家妹妹,你别跳了,再跳,那虫子就钻进你衣领子里去了!”
他的话让萧问筠陡然停止了蹦跳,往肩头一望,差点昏了过去,果然,那虫子不但没有被跳了下去,而且往前进军了好大一步……离衣领子更加地近了。
怎么办,怎么办,萧问筠只觉自己的腿都有些软了,一动都不敢动。
李景乾围着她绕了一个圈,又绕一个圈:“萧家妹妹,原来你不喜欢青菜虫啊,我还老以为你口味独特呢!”
萧问筠斜着眼望着那青菜虫一耸一耸地往自己这边爬了过来,哆嗦着嘴唇道:“你能不能把这东西给弄了下去?”
李景乾望了她一眼,笑嘻嘻地用两根手指把那青虫夹起,她刚松了一口气,他把那青虫递到了她的眼眉之间处,很好心地道:“其实它不过是一个虫子而已,是么?”
离得近了,萧问筠看清了那虫子身上根根而立的绿色豪毛,吓得几乎往后倒了去,手一扶后边的花树,这才勉强站住了,却听李景乾道:“咦,萧家妹妹,你两只眼对到一起了,比你往常的模样可漂亮了不少……”又仰天望着天上浮云感慨,“想不到斗鸡眼也这么好看,以后,小王我大开眼界啊,以后要我那寝宫里的宫婢们来来去去全都斗鸡眼儿,定会给我那寝宫带来许多新象,让小王我看到许多不一样的别样风姿。”
萧问筠见他始终把那青菜虫放在离自己的鼻子前边不远也不近的地方,急忙闪避,可她的脸转到哪里,那两根手指夹着的青菜虫也去到了哪里,李景乾则是带了和煦的笑意两眼冒光地欣赏着萧问筠那一脸的惊慌失措。
萧问筠也看明白了,她越惊慌,他越得意……于是她勉强收拾心情站定不动了,视线望向远处,不望那青菜虫,如此一望,倒真让她望出了一些新气象,她发现倚靠的花树之旁,有一枝竹篙子撑着,刚好在她的手边,她顺手一拿,拿住了……
果然,李景乾见她不斗鸡眼儿了,很是失望:“萧妹妹,你怎么不斗鸡了呢,小王还准备让你多教教我,这双眼要怎么样斗鸡才能保持眼形的圆亮,且不失身形姿态的优美呢,依小王看,你是这世上斗鸡眼儿最好看的女子之一啊!”
萧问筠暗暗把那棍子拿在手里,在心底默默地咒骂,你一辈子都斗鸡眼儿,以后你的子子孙孙全都斗鸡眼儿……李景乾一无所觉,把那青菜虫又递近了几分……
萧问筠将手里的棍子一扬,啪地一声,就往他的手腕上打了去,把他手上拿的青菜虫击在了地上,跑上前踩两脚,把那青菜虫踩扁了,这才怒瞪着李景乾:“四殿下,你既那么喜欢斗鸡眼儿,那我们便去皇后娘娘那里,让她来给你的宫里指两个会斗鸡眼儿的女官,教你殿里的人扮斗鸡?”
李景乾脸上露出些心虚之色,勉强笑道:“不过跟萧家妹妹开个玩笑,萧家妹妹也当真了?”
萧问筠道:“我可不是跟你开玩笑!”
李景乾板正了一张小面孔,十分之端严地道:“萧妹妹,天下间恩将仇报的人很多,但小王从来没见过象你这样恩将仇报的,如果不是小王我,那青菜虫现如今还趴在你的肩头呢!”
萧问筠一滞,有些张口结舌,想一想他刚刚的样子,又气不打一处来:“趴在我的肩头又怎么样,我喜欢它趴着!”
李景乾道:“这么说来,小王我要去青菜虫的老巢,再找只青兽虫来陪给萧妹妹您?”
萧问筠心中一颤,望了望这小屁孩,见了他的样子,她便知道他一定会说得出做得到,忙软了口气,忍气吞声地道:“四殿下,民女多谢你帮民女挑下了肩头的虫儿……”
李景乾掏了掏耳朵:“听不见,你说什么了?”
萧问筠直咬牙:“民女谢谢您的恩典,让青菜虫离了民女的肩头!”
李景乾这才和煦地笑了:“这才象话么,其实本王知道你的心思,你总以为本王在戏弄你,但你想啊,如果没有了青菜虫,你又不害怕青菜虫,本王也就没有办法戏弄你了,所以那罪魁祸首是青菜虫啊!你要怪,也得找对方向才行!”
萧问筠想不到他说出这么一翻大道理来,听起来还挺有道理的,不由朝他望了过去,却见他微微地垂着头,阳光透过树叶照在他的脸上,使他的脸若明若暗,微卷的睫毛将眼睛遮得别样的深邃,她心中忽地一动……却听他慢吞吞地道:“其实许多的事,和这个道理都是一样的!”
萧问筠一愕,正待思量他说这翻话的意思,却见他急速地跑到了那树叶子前边,仲出两根手指……眼见着又找到另一个青菜虫了……她想,做为一个皇子,喜好这么特别,倒真是一大奇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