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7-31

云外天都: 点裙臣 138 - 147

【第一百三十八章】 活色生香

  她看清了那女人光滑的裸背,混圆优美的臀部,细得如柳杆一般的腰……这是从后面看,从前面……她可以确定,更加不得了。
  她看见这女人又坐上了平安的双膝,她分开的两条双腿衬着平安的后背,使得她都感觉心底那股热流流得更快了。
  她在平安的身上磨擦着,手探进了平安的衣襟之内,整个人扭动得如一条蛇。
  因她坐在平安的身上,萧问筠从这个方位便正好看清了她的正面,她前面两团雪白挣脱了胸兜的束缚,在平安的肩头来回晃动。
  那嫩红的两点时不时地擦过平安的头顶。
  萧问筠只觉体内暗火乱窜,但此时怒火地压抑住了刚刚的难以忍受的那股邪火……平安,你为什么不再次将她推开你终于还是被她诱惑了么?
  她没脱身服你就能忍上个一星半点的,脱了衣服,你便什么都不能忍了么?
  你个死平安,脱了衣服,你就当看着一条剥了皮的猪不就行了。萧问筠满腔的怒火把自己身上的燥热倒是浇熄了不少。
  她哪里知道,平安正在叫苦连天。
  他知道自己被下药之后,便拼却了全身的功力想要压抑住那药性,哪知那药是大补的,有瞬间提升功力的作用,他这么一压抑,反而如把锅盖子盖在烧得滚开的开水之上,使得体内内力更要喷涌而出,他好不容易把这个女人弹开了一次了,一动内力,便觉身上更是热力滚滚,有控制不住理智的迹象。
  他只能告诉自己,不行,我不能这么做,他拼命地想着小小姐,仿佛看见了她脸上的鄙夷,从李景誉在萧问筠这里遇到的待遇他就知道,小小姐不喜欢男人三妻四妾,不喜欢男人花心,这和他在他那个世界的理念是相同的……可想着想着,小小姐便开始笑如春花,而且身上的衣服越来越少了……而且有全露的迹象。
  不,在那个世界,我是少将,有绝佳的控制力,我就不相信到了这里,连这小小的药效都控制不了……他告诉自己……可他越控制,效果越糟,他感觉到面前的女人的脸变成了萧问筠的脸了,只是那身材,绝对不可能是她的,她没那么丰满……
  只有这一点,让他稍微能保持一点点理智,但他知道,这理智也保持不了多久了。
  他不能动弹,一动弹便会理智崩溃,所以那女人在他身上扭动的时侯,他拼却了全力忽视外端的感观,只有这样,才能稍微保持理智。
  忽地,他听到了萧问筠的声音,咬牙切齿,怒不可抑:“平安,你给我起来。”
  怎么回来,是他已控制不了药效,终于产生了幻觉,把眼前的女子当成了小小姐?
  可他看清了在自己膝上坐着的女子脸上愕然的神色,他全身劲力一冲,便把那女子再一次震了出去。
  再睁开眼时,便见着身穿男装的小小姐怒气冲冲地冲到了他的面前,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襟:“平安,本小姐不看着你,你就学坏乱来了。”
  他有些慌乱,脑子里更恍惚了,自己竟然把一个男人看成了小小姐了?
  既使他已经变强,成了江湖上的王者,但下意识的,他却享受那叫她小小姐的时光,仿佛被她拥有。
  他想再次震开这个男人,却有些舍不得,因为他脸上的神色是那么的生动,生动得和萧问筠一模一样。
  萧问筠怒火中烧,这种怒火把她身上的不适遮盖了……在她看见那女人欲将嘴唇凑往平安的嘴唇之时,她再也忍不住,揭了被子就往他们冲了去。
  还没等她走到平安的面前,那女人已被他震飞,但冲到胸腔的怒火依旧没有熄灭,就仿佛小的时侯,明明知道自己作错了事,但也要父母哄着才能罢休,于是,她一把揪住了他的衣服。
  自己也不知道在斥责些什么。
  可说了半天,他却没有反映,她抬起头来,只见他脸色暗色,眼睛幽幽暗暗,深得几乎要将人吸了进去,此时,她感觉到了手掌接触之处,他的皮肤滚烫,薄衫之下的肌肤微微虬张,象她读过的话本子里面的描述,象一头待势欲发的猎豹。
  这样的平安她从来没有见过……以前,她也从来没离过他那么近,近得让她感觉到了他嘴鼻之间灼热的呼吸。
  她缩回了手,想要退开,却被他双手搭在了肩上,他的声音低低沉沉,如鸣奏着的宫商乐弦:“你是小小姐?”
  她只觉得放在自己肩上的那双手仿佛有魔力一般,使她的皮肤接触之处战栗不已,那种战栗转瞬便传遍了全身。
  她顺着他的语气,不由自主地答道:“我是。”
  “不,你不可能是……”他笑了,离得近了,萧问筠才发现,他的嘴角有隐隐的酒窝,那一笑,如装满了纯净的美酒。
  他的语气朦胧,眼睛却如夜空之中最闪亮的星星,衬着他如大理石雕刻的面颊,纯净得如深谷里的幽泉。
  他的嘴唇散着淡淡的光泽,在灯光照射下如温润的玉石,使得萧问筠有一种想要贴上去的感觉。
  “如果是小小姐,我还欠她一次渡气呢……”他恍恍惚惚地笑着,语气飘忽,如有春风拂过,温柔得几乎滴得水来,萧问筠看见他慢慢地弯下了腰,嘴唇在灯光下闪着淡淡的光芒,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可她却不想避开,只觉身体那股灼热更甚,仿佛使她要燃烧了起来。
  她的面颊感觉到他脸上绒毛的触碰,如有万千个小刷子刷过,痒痒的,那痒直入心底,她睁大了眼望着他,却被他用手轻抚下了眼皮:“闭上眼。”
  为什么要闭上眼,他要干什么?
  她心底明白他要干什么,她应该将他推开的,可她却没有动,只听得他语气宠溺,是她以前从来没有听过的:“小小姐啊……”
  他的嘴唇终于贴上了她的唇,那样的柔软温暖,他用舌头坚定地抵开了她的牙,小心地探入,和她的舌头纠缠……她有些迷迷忽忽地,不明白这个渡气为什么这么漫长,她感觉到了他身上散发的热气,几乎要将两人烤熟。
  忽地,他的手放上了她的腰,将她拉向自己,使她的腰紧紧地贴着他健壮的身躯,她感觉到了他身体的变化,如怒张的弓。
  可他的唇齿却是那么的温柔,似在慢慢地品尝着甜点,逗弄着她的,慢条思理的,更使得她如置身如熔浆之中。
  她有些混乱,感觉到他在拉扯着自己的衣服……前世的所有忽地冲入她的脑中,让她挣扎起来,不,她不能再犯前世的错,不能再被人以爱的名义欺骗。
  可她的心里却有另一种声音,可他是平安啊,无论什么时侯都保护你的平安,在前世为你丧了命的平安。
  不,他不是平安,平安的心思是单一的,他的笑容是纯净的,他没有面前这个人那么多的心思,没有他那么多的谋略,不会有人叫他主公,不会让那么多人颤颤惊惊。
  也不会有人为了讨好他而送他女人男人。
  更不会有女人千方百计地勾引于他。
  萧问筠脑中忽地现出了刚刚那个女人纤细的柳腰,浑圆的大腿,以及她在他身上的扭动与纠缠,那个时侯,他没有推开她……平安不会这样的让人接近的,平安不喜欢别人的接近,更何况是陌生的女人?
  他怎么可能是平安?
  他不过是披了一层平安的外皮。
  模模糊糊之中,万般的思绪瞬间涌进了她的脑里,使她挣扎得更为剧烈起来。
  可他却将她揽得更紧,焦灼得几乎要将她揉进他的身体里面。
  他的嘴唇吸着她的舌头,似乎想将她吸入腹内。
  她情急之下,一下子咬了下去,他身体一震,这才停了下来,松开了她,眼里俱是迷惑:“小小姐?”
  萧问筠往后退了一步,挣开他的手臂,有风吹进,她感觉遍体生凉,这才发现身上的衣服半敞,连里边的中衣都被他解开了。
  她羞恼之极,手忙脚乱地系上带子,掩上了衣襟,见他往前走了一步,想伸手过来,忙道:“你到底是谁?”
  他看清了她眼底的防备与警戒,如兜头倒下了一杯冷水,使他略清醒了一些,心底愧意生起,心想在这个世界,女人的名节大过一切,幸好自己及时住手,如果不然,岂不是害了她?
  他忙道:“我是平安啊,小小姐……”
  “不,你不是平安,平安不会象你这样”萧问筠道,“你到底是谁?”
  她一边说着一边往后退去,却绊到了椅凳脚,打了一个趔趄平安,不尹天予再向前一步,想要扶住了,却被她一掌打开。
  “小小姐,对不起……我不该这样,不该骗着你……”他心底一阵刺痛。
  “你不是痴傻的,是么?”萧问筠道,“从什么时侯,你这样的明白事理?”
  尹天予看清了她眼底陡然生起的如刺一般的防备,不由一阵心酸,如果他告诉她,他来自另一个世界,她是不是会彻底的远离他?
  不,他不要这样,她是他在这个世界唯一的温暖。
  他记得,她的变化,也是从她十三岁得了伤寒时开始的,如果说是那个时侯,她会不会放缓对他的戒心?
  “小小姐,您还记得您十三岁那场大病么?自那以后,平安看事看物,便清醒明白了许多。”他小心地打量着她的神色,几乎有些虔诚,果然,她眼底戒意稍减,却增添了许多的迷惑,去年?便是自己重生的那一年?难道说这场异变不单单发生在自己身上,也发生在了他的身上?
  这是老天爷的恩泽?
  让自己重生一次,还让平安来帮助自己?
  萧问筠渐渐地放松了下来,可她一放松警戒,便觉心底的那股灼热又开始了……
  尹天予见她不象刚才如刺猬一般的神色,在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气,却见她转瞬间脸色潮红,目光迷离,想起刚刚揽着她的时侯,她身体的异样,不由一惊,便明白她也被人下了药了,不由暗暗叫苦,又见她双唇红得如宝石一般,双颊生润,刚刚略压下去的情欲便一下子又升了起来,这下子更如烈火熊熊,有压制不住的势头。
  萧问筠对他一放松警意,便不由自主地想要贴近他,脑子里浮现出他刚刚对她紧紧的拥抱,心底竟是迫切希望他再次拥紧,她向他走了去:“原来你早就明事理了,还装着傻傻的骗人……”
  她的语气中增添了些娇嗔,听到尹天予的耳里,脑中如轰了一声,瞬间溃败。
  萧问筠将手放上了他的衣襟,自己也没感觉语气柔软略带着些撒娇的意味:“平安,以后不许这样了,不许耍着你家小小姐玩儿。”
  她手抚着他的前胸,隔了良久也没有听到他的回答,便把脸贴了上去,语意朦胧:“平安,你待我是最好的,无论是几生几世,是么?”
  她渴望他的拥抱,他却一下子推开她,她愕然抬起头来,却见他满脸都是压抑和痛苦:“不,小小姐,你离我远点儿,我不想伤害你。”
  她有些恍惚,心底想着,平安怎么会伤害我,他不会伤害我的,他宁愿牺牲了自己护着我,他怎么会伤害我?她再向他走了一步,神识渐渐有些不清:“平安,你别走……”
  尹天予只得再次避开,正想着该怎么样才能让她恢复正常,却听身后有人道:“咦,金屑郎,你也喜欢男人?”
  他回头望去,却见那被他震昏在一旁的那女人已醒转了,她从地上取了那块丢在地上的粉红轻纱,披在身上,向他走了过来:“金屑郎,只要你喜欢,带着他和我一起走,又如何?”
  她轻眉浅笑,举手投足俱是诱惑,粉红的轻纱滑过她的皮肤,披在她的肩上,却比她全身光裸更让人心神俱荡。
  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是最能诱惑人心的,可她却从那人的眼底看不见了半丝儿的情欲……刚刚坐在他腿上时他眼底的情欲……如果不是被他弹开,她相信,她就成功了。
  她有些迷惑,为什么他仿佛变了一个模样?她决定再接再励:“金屑郎,咱们那儿,有几个情人不算得了什么,只要你喜欢,多要几个都不成问题,我会让你做我的大夫的。”
  她听见他冷冷地道:“不管你是谁,快从这里出去,别让我动手。”
  这虽是平平常常的一句话,可她从中听到了那浑然天成的冷酷,那种冷酷,是一种可将人的性命随意处置的冷酷,这使她知道,他说得出,做得到。
  她咬了咬嘴唇,却不甘心失败,这是她第一次挑选合自己心意的男人,他也是头一个想让她不惜一切也要得到手的男人,她不能失败。
  更何况她已纪知道他吃了那最猛烈的药物?
  她已知道,如果连他吃了这种最猛烈的药物时,她都不能拿下他,那么,她将永远失去机会。
  所以,她款款据摆,纤手微拂,把身体的诱惑发挥到了极致。
  她知道怎么样才能诱惑男人,她从小便受了这样的训练。
  可以在闲谈话语之间将女人的魅力发挥到极致。
  朦胧之间,萧问筠听到了一声媚到了极点的笑声,她抬起头来,便见着那女人身躯扭摆,薄纱飞扬,她怔怔地望着她,耳内她轻轻的笑声钻进她的心底,更使她身上如着了火……
  尹天予望萧问筠一望,见她拉扯着自己的衣服,暗叫不好,这个女人再施展媚术,如果这个世界有媚术的话。
  有萧问筠在面前,他的心底心心念念的就只有萧问筠,加上有内力防身,便感觉不到那媚术的效用,再加上贺大家给他的那药,补身增强内力的功效居多,不比用在萧问筠身上的,全是春药,她是一个全无武功的人,能支持这么长的时间不露狼狈,已到到了她的极限了,此时被那女人媚术一催,哪里还能忍得住?
  她只觉自己象置身于热炉之中,想要除却全身的衣衫,贴近那清凉之处,而那清凉之处便是平安的身边。
  尹天予见萧问筠脸上带了朦胧的微笑,嫩白纤细的手指忙乱地解着自己的衣服,又听那女人语气更为媚:“金屑郎,奴家和他一起来侍侯您好吗?”
  听了这话,萧问筠脸色更红,额头有汗珠滴下,一双纤手拉开了衣襟……尹天予一急,上前一步,就把她揽进了怀里,他不想让人看到她的身躯,既便是女人都不行萧问筠不依地在他怀里扭动,嗓门似笑又似呢哝:“平安,不要这样,你闷着我了……”
  尹天予只觉她的话语比那女人的媚术更加厉害,使得他差点控制不住,只能拼却了全身力气将升起的邪火压了下来,他不由放低了声音:“小小姐,乖,别动。”
  萧问筠哪听得到他的话,将面颊贴到他的胸前,寻找清凉之处:“平安,你揽着我,揽得紧一点……”
  那女人瞧在眼底,再也不能控制自己的脾气,媚媚一笑:“金屑郎,今日是我们的大好日子,还是别让她在里面掺和了。”
  飘纱飞起,一根银针便从她的手指间直往萧问筠飞了过去,无论男女,她只觉贴在他身上的人都让人生厌到了极点。
  母皇说过,她准许她喜欢的男人有一两个小妾,就如她拥有无数的夫侍一样。
  这是东女国的皇族能控制朝廷的手段,就如中原的后宫,无数的后妃只是权力的延伸。
  妒忌是东女国皇室不能有的情绪。
  可临到了她了,她却那么不能忍受,她不能忍受他对她温言软语的样子,不能忍受他的眼底只有她,不能忍受她将媚术发展到了极致也不能打动他半分。
  她只想撕碎这人贴在他身上的脸。
  所以,那根银针直往萧问筠的面颊刺了去。
  她刺瞎她那双明眸善睐的眼。
  一个男人,居然和东女国的人抢男人。
  她恨恨地想。
  尹天予听到了风声,那是利器破空的声音,他指风到处,便向那利器弹了去,但此时的他,却是全身内力乱窜,勉强聚集起来的劲风便不能凝聚……眼看那银光越来越近,直取萧问筠的面颊,他心底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她受伤。
  他一伸掌……
  那女人看着那银针直直地插在尹天予的手掌之上,有鲜血从那银针上滴滴落下,心中怒恨交夹,竟不能再施展媚术,她脸上有古怪微笑:“金屑郎,你竟是这样的保护他么?为了他,不惜伤了你自己?”
  尹天予拔下掌心的银针,那银针虽小,却装有倒刺,他这一拔,就拔下一大块肉来,他却只皱了皱眉头,一声不吭,任由满身都是鲜血,他这样的作派,让那女人心底更生敬佩,心想这才是她心目中的英雄。
  萧问筠此时却是迷迷糊糊的贴着他站着,身上那股邪火越烧越烈,浑身发颤,不停地在他身上磨擦,使得尹天予几乎不能控制。
  要将这女人先打发了,他心底想,他想再次聚积内力,却忽地发现,体内的内力不能聚积了。
  那女人看清了他的意图,心底更恨,却是冷笑:“金屑郎,莫非你不知道么,你吃的那药,虽有提升内力的作用,但却有一定的时效,在这期间,你若不与人交好,是不能达到药效的,而且还会损了自身功力。”她微微咬牙,“你既喜欢他,不如让我们一起来服侍你?”
  尹天予心念急转,正想着怎么办才好,却感觉萧问筠把一双小手放进了他的衣襟,在他的胸前抚摸,竟然往上摸到了他的乳突处,这使他几乎再也不能控制了,更使他崩溃的是,如此还不算,她竟将整张面孔埋进了他的衣襟内,嘴里喃喃:“娘亲,娘亲,我饿了……”
  他想,她饿了是什么意思?


【第一百三十九章】 情到浓处

  还没等他弄明白是什么意思,便感觉有一温暖湿滑之物吸住了自己胸前一点,那灵巧的舌头在他胸前舔咬,让他还怎么能控制得住?
  他保留脑里一丝清明,扶着她的头想将她拉开,却又舍不得,只得咬牙切齿地道:“小小姐,你松开。”
  “小小姐,她是一个女人么?”那女人终于听清了他的话,再仔细望向萧问筠,果然见到了她耳垂处的耳洞,这才发现,她皮肤细腻,肩背瘦削,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女人。
  这种发现让她更是嫉恨交加,直往他们面前冲了过去……她看出来了,他内力散乱,正是那药效发作的时侯。
  可她还没冲到他的面前,便觉眼前一晃,他手里拿了一个似箭非箭,似驽非驽之物,直对准了她,他眼底冷酷之意如秋霜白雪,她想要避开,却来不及了,她听到一声巨响,只觉身体一痛,那物件里射出来的冷光便刺进了她的身体,她垂下头,看清了腰腹间冒出的鲜血。
  “你竟然敢伤我?”她喃喃地道。
  她心底明白,如果她不马上逃离这里,他不但敢伤她,而且会杀了她,只要她对他怀里的人有恶意。
  她看清了他望着她的时侯眼底盛满的深情。
  他不能容忍她被伤害一丝一豪伤害,他眼底满满的都是她。
  她不甘心地望了他一眼:“你会后悔的。”她捂着腹部的伤口,直往窗棂处奔了过去,身形一翻,便从窗口翻走。
  此时,尹天予这才放松下来,丢下手里的兵器,心想幸好依照自己在那个世界对武器的熟悉,用火药制成了这样器具,如果不然,今日不知道怎么保得她和自己平安了。
  精神一放松,他的感官便回来了,便感觉到了怀里的温暖柔软的触感,脑袋哄的一声爆开,他守住了心中一丝清明,想要推开她,却被她死死的纠缠,只得低声道:“小小姐,你别这样?”
  她抬起头来,眼底娇媚如丝,有些困惑:“平安,原来是你?”
  尹天予只觉得她的声音媚得直入心底,这是他从来没有听过的,她的明快轻脆是他熟知的,语气中带着些任性妄为,最常说的是‘平安,你又干了什么好事?’
  从小,她就象一位公主,是他心目中的公主,他只能远远地望着,看着她被众人凑拥,高高在上,处于云端。
  他默默地变强,心底想着有朝一日,他或许能配得上她,能永远地守护着她,可如今,她贴着他,那么的娇小,仿佛一个小小的动物,这不是他祈求许久么?
  他看着她嫣红的脸,散着温润光泽的嘴唇,缓缓地低下头去,印在了她的红唇之上,双唇一接触,便只觉她如藤一般地纠缠了上来,整个人都要投进他的怀里,和他融为一体。
  隔了良久,他才保持着心头一丝理智喘息着离开了她的唇,他紧紧地抱着她,怎么也不能感觉到满足:“小小姐,我们不能这样……”
  对,不能这样,这个世界不容许这样,他也不会让她背负那样的污名,他不能让她受到丝豪的伤害,他想让她一辈子快乐。
  他吸了一口气,感觉到身上内力正一点点的凝聚,便强抑着把身上的火压了下去,他轻轻推开她,却听到了她的呢哝:“平安,我不会让你再象前世一样的。”
  尹天予心头一惊,脑里闪过千般丝绪,望着怀里的萧问筠:她说什么前世?难道说,她象自己一样也历经两世?那么她从何而来?
  尹天予急问:“小小姐,小小姐,你刚刚说什么?什么前世?”
  她却不再答他,脸上神色更红,整个身躯软柔如棉。
  尹天予探了探她的额头,只觉热得烫手,知道如果不尽快替她解了身上的毒,她的身命堪忧。
  他咬了咬牙,低声道:“小小姐,得罪了。”
  他日后一定会娶她的,他会风风光光地娶她,让她享受这世间至高的尊荣。
  但这个时侯,他却不能使她的名声受损。
  在他那个世界,为了完成那极为特殊危险的任务,他什么都要了解,什么都要知道,所以,他知道解决这种特殊之毒的方法,并不只是男女交合才可以。
  有些方法,能达到那样的目地。
  他把萧问筠抱上了床,手指碰上了萧问筠的饰带,他只觉自己手指颤抖……在那个世界,他能用极稳定的手托住狙击枪开枪命中千米之外的目标,能用手托住十公斤重的重物而稳定如昔,可此时,他想要解开萧问筠的腰带,却弄了差不多半个时辰,他只感觉手指虽未接触到她的皮肤,但隔着一怪薄薄的衣料,却能感觉到那肌肤的细腻柔软,似要透过衣衫通过手指直浸入心底。
  那股邪火却从小腹间升起,直至四肢百髓,他不知道接下来他能不能控制得住。
  因为接下来可不光是除却她的衣衫那么简单了。
  萧问筠感觉有人在轻轻地在她身上抚摸,手掌到处,引起她身上遍布火苗,那手指仿佛带了魔力一寸寸地滑下她最隐私之处,将她身上的火苗引燃成熊熊大火,使她脑子里一哄,几乎压抑不住喉咙里的呜咽。
  她只觉得自己身上如果能看到,必是红得如烧红的猪的。
  那手指灵巧地在她身上游走,所到之处,到处都如烈火燃烧,让她如身处云端,身体里那股令人难以承受的焦渴却渐渐消失了。
  这是一场梦,一定是一场梦,就如前世的那一场梦,醒来了便什么都不会改变。
  她告诉着自己。
  她却听到了身边传来的急喘,那手指停留在她的身上,她感觉到身边的人想要扑了上来,可却似强自压抑,那低低的喘息声如林中之豹看到了猎物。
  可她却没有感觉到丝豪的危险,在心底,她知道他不会这么做,不会伤害她,她便有些想要向他撒娇了,想逗一逗他了。
  就是小的时侯,为了看看父母到底能爱她多少,故意惹他们生气。
  这样的小恶作剧,让迷迷糊糊的她感觉到隐隐的开心。
  她向他靠拢过去,朦胧之间,摸到了他的手,向他的手臂滑了去,嘴里道:“别停下……”
  尹天予已经用薄纱蒙住了自己的脸了,以免见到让他抑制不住的场面,他凭借着记忆点着她身上的穴道,使她身中的媚毒可以宣泄,可他越是控制,那手指滑软的感觉却越甚,好不容易快点完她全身的穴道了,她却依哝着揽住了他的手臂,整个身躯都贴了上来。
  那样惊动动魄的光滑触感让他几乎崩溃,他听到了自己声音颤抖:“小小姐,你别这样……”
  “我喜欢揽着你的手臂睡……”她呢哝道。
  尹天予想要抽出手臂,却被她揽得紧紧的。
  他让她感觉到安心,尽管他身上肌肉崩得极紧,象似要将她撕烈,但她知道,她就是知道,他不会的。
  她心底有一个邪恶的想法,她想知道他的底线到底在哪里,他会不会崩溃?
  她将身体蜷缩成一团,整个人向他贴了过去……
  忽地,她感觉到了一股大力将她震飞,那力量似是极大,可落在她身上的时侯却轻柔如风,如有手掌托着一般,将她轻轻地放在了床的那一头,她的身子陷进了柔软的被子里,那一瞬间,她放声抽泣:“你弄痛我了,你不喜欢我,你讨厌我,讨厌的平安……我讨厌你……”
  只有在梦中,她才能向他撒娇,才能做尽平日里不敢做的事。
  果然,她听见他手足无措的声音:“不,不是的,小小姐……”
  她听到了他声音中的宠溺与懊悔,就象小的时侯每一次被娘亲责骂,娘亲事后都会小心翼翼好几天,这几天,她向娘亲要求什么都能达到目地。
  她感觉有被子搭到了她的身上,顺势扯住了被子继续哭泣,边哭泣边想,向他要什么好呢?
  “你以后不准对我不好”她抽咽着道。
  “好”尹天予扯下了蒙在脸上的纱巾,看着缩在被子里小小的她,如一只小猫,用柔软的毛一下下地拂着自己的掌心……他无可奈何地答道。
  “以后有了好吃的,好玩的,要第一时间告诉我,要想尽了办法弄过来”她道。
  他苦笑:“好”
  “不准看别的女人,连六十岁的老太太都不准。”她得到他一连串的应好,得寸进尺。
  他知道她神志不清,现在说的话算不了数,但也有些迟疑:“可这世界不是男人就是女人啊。”
  她模模糊糊地想,世界是什么意思?
  她更强烈的感觉却是,平安不答应,平安不答应,这小小要求他都不答应尹天予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在被子里哭成一团,几乎哭断了气,他想要上前劝说,却不知道自己该从何劝说,只得一叠声地道:“好了,好,小小姐,你别哭了,我答应就是了。”
  他再次目瞪口呆,她的哭声消失得那么快,几乎他答应了瞬间,她便吸了吸鼻子,收住了哭意:“以后只准对我一个人好,看我一个人,不准三妻四妾,甚至于那个念头都不准有”
  尹天予心头缓缓升起了些喜悦,明知这话她清醒之后怕是什么都忘了,也答应得欢快而爽脆:“好的,小小姐。”
  他只是想,她心中有他,一定有他,所以她才会这么的问他。这种喜悦让他飞上了云端,似乎在云际飘荡。
  在他的那个世界,他没有成婚,也没有遇上这样的女人,因为任务,他有过逢场作戏,但那样的女人,他却是转瞬就忘了,来到这个世界,他眼看着她长大,远远地看着她的一颦一笑,每日里,这便是他的乐趣,可慢慢地变成了他的习惯,每天如果不能见到她,他便心底不舒服。
  此时,他才发现,原来这种习惯已不能改变。
  已经深入骨髓。
  “你答得这么的干脆,心底肯定是不愿意的”她边哭边道,“你的语气一点都不真诚……”
  尹天予高兴的同时,又感觉到了萧问筠的难缠,心想她正常的时侯已经够难缠的了,在这种时侯,却是更加的难缠他只得用极真诚的语气再次答道:“我说的是真的,小小姐。”
  “你有点儿勉强。”萧问筠继续哭道。
  “不,一点儿都不勉强。”尹天予简直想向他那个世界最伟大的领袖保证了。
  “好吧,就算你答的是真的……”萧问筠勉勉强强地道。
  尹天予松了一口气。
  她继续道:“以后,你什么都要以我为先……”
  “好的……”
  “语气勉强了……“
  “绝对没有……”
  ……
  贺大家和海安耳朵贴在门上贴了好半天了,越听越迷惑:“海安,对今天的这件事,你有什么看法?”
  海安也迷惑了:“你说主公不高兴吧,可他的语气很高兴啊,特别是最后的时侯,虽然咱们听不清他们到底在嘀咕什么,但主公高兴的语气咱们还是能猜得出来的,他语气中透着一丝儿高兴……”
  “这可不大好啊,不大好,那姓叶的也就是一个玩艺儿,怎么能让主公对他动情呢?绝对不行”
  海安沉痛地道:“大当家,那咱们怎么办?“贺大家考虑地良久,用手拿了个往脖子上切的动作:“知道了咱们主公的爱好,那就好办了,他那样的人,哪里找不到,比如说砸了咱们店的三位?咱们很快就能让主公的视线从他身上转移了……”
  海安有些垂头丧气:“主公可要伤心好些日子了。”
  贺大家叹道:“只有咱们帮他度过这难关了。”
  两人正唏嘘,却听见身后转来了一阵嘈杂,有人惨叫:“是谁帮我穿上了女装?”
  两人往后望去,却见一个女人衣衫不整地从那小国王的房间冲了出来,只见他脸上的胭脂残缺不全,发鬓散乱,衣襟半敞,形同疯妇。
  他一边擦着脸上的胭脂,一边疯狂大叫:“她在哪里?她在哪里?”
  贺大家与海安都看清了那身着女人衣衫的人和叶子初长得一模一样,两人同时叫了一声不好,这叶子初在外边了,那里边的是谁?
  “东女国小国王”两人同时道。
  东女国小国王便意味着他们的主公将要被拐着去东女国作王夫便意味着他们再也没有了这位能带给他们辉煌的主公?
  两人同时在对方的眼中瞧到了恐慌……不行,一定得把主公救出水生火热之中海安手忙脚乱地拿出了钥匙,打开了房门……他有些迟疑……主公正在兴头上,这么吵着人家是不是有些不对?
  他还没想完,贺大家已经带着满脸的天将降大任,我不施行,谁才能施行的悲壮感一脚把那门踹开了去……
  下一秒钟,海安便看着贺大家以腾云驾雾般的姿势从门内飞了出去,直跌在了楼梯外。
  紧接着,那门便碰地一声关上了。
  海安忙跑了过去,一叠声地问:“大当家,怎么了?”
  贺大家脸上神色既奇特,又沮丧,拍着楼板道:“晚了一步,想不到东女国的媚术这么厉害,这么短的时间把咱们主公就迷惑住了,我刚刚一冲进去,主公就用身子把床上的人拦住了,还满脸都是戒备,依我对主公的了解,这是怕她的肌肤被咱们看见啊,连这小小的醋,他都要吃,可见被东女国的那位迷惑得深啊……”未了沉痛地道,“海安,咱们这是偷鸡不着,反蚀了好大一把米啊”
  海安道:“这可怎么办才好?”
  正在此时,有门人来报:“大当家,那姓叶的在店内吵闹,我们正要将他拿住,哪知他还有同伙,忽地来了几个人,将他劫走了,您看怎么办?”
  贺大家正一口恶气没办法出,恶狠狠地道:“怎么办?给老子发下辑杀令,全江湖辑拿他不论死活”
  他一边说着,一边怒气冲冲地往楼下走,海安忙跟着,又吩咐门人:“小心,别打扰主公。”
  门人早见了贺大家打扰主公后得到的后果,哪时不应承的,一叠声地应了,慌忙派人把门口守住,连一只苍蝇也不让它飞了进去。
  隔了良久,守门的人听见了屋子里有人轻轻的笑,互相对望一眼,低声道:“主公对咱们大当家这次的安排着实很满意啊,你说,咱们要不要也顺顺势,给大当家送盏茶,送点儿点心进去?”
  另一人道:“你找死啊,没见着大当家都被主公从门里面丢了出来了么?你那骨头还比大当家的硬?”
  那人这才砸了砸嘴,叹了一声道:“咱们主公可真是持久力强,这么长时间了……”
  另一人眼露崇拜之色:“那是,要不然怎么能做咱们的主公呢?女人……不,无论男女跟了他,都是前世烧了高香啊”
  那人瞧了他一眼,戒备地道:“我说,你不是心底也打了主意吧?”
  另一人挺了挺胸:“皇帝偶尔也吃吃野菜呢会看中一两个宫女的”
  那人呲了一声:“瞧你满脸的胡子,一脸的痘痘,你是野菜,也是一棵浑身疙瘩的土豆你胆敢往主公面前凑,让主公恶心,我现在就去禀报大当家。”
  另一人忙笑道:“咱只是说说,只是说说,你那么紧张干什么……”
  两人一边斗嘴,一边听着屋内的动静。
  ……
  郊外的小树林中,停着一个几十人的商队,几十匹健马成方阵凑拥着中间那顶挂着大红穗子的马车,这么多人在树林之中,却一丝儿声音都听不到,只能偶尔听到马匹刨着蹶子的声音。
  隔了良久,小树林的尽头又来了另一队人马,离得近了,那队人马的面容便越来越清晰,赫然便是被软禁宫中的李景誉。
  他身边只有两名护卫,往那马车处急驰而去,直来到马车前边,才忽地勒紧缰绳停了下来。
  李景誉跳下了马,将缰绳递给随行的人,向那辆马车走了去,直来到马车前,才抱拳行礼:“央夫人,一路幸苦了。”
  马车厚厚的帘子被缓缓地拨开,隐隐卓卓之间,李景誉看清帘子里面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两名女子,两人仿佛姐妹花一般坐在轿子里,他有些愕然,却听轿子里的人道:“誉王殿下,你可来迟了。”
  那声音低沉而娇媚入骨,李景誉早做了准备,都有些心驰魂荡。
  另一个女子拨开了珠帘,往外打量了李景誉一眼:“娘亲,这位就是三殿下?”
  那露出半边的脸有一双极大的眼睛,清澈透明,眼眸处仿佛凝结了天上所有的星星,灿若有光。
  李景誉只觉得那双眼似乎兴趣盎然,是对他的兴趣……虽是绝美的容颜,也让他心底升起了淡淡的厌恶,但他现如今所有的希望都在这对母女身上,他不能露出半丝的不满。
  所以,他脸上带了微微的笑意,迎着她的目光。
  珠帘子一下子被放下了,那女子撇了撇嘴:“没有我找到的金屑郎好,娘亲……”
  那央夫人便道:“傻女子,你忘了我们东女国的规矩了?”
  “艳茹才没忘呢,只不过那金屑郎如果肯跟我走,什么条件,我都愿意答应他。”
  央夫人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她的手:“艳茹,咱们皇室的规矩可不是这样。”
  李景誉静静地站在一旁,并不打断她们的对话,心底暗暗好奇,是什么样的男子有那么大的魅力,竟被这东女国的小国王封为金屑郎?
  她们来中原做什么,他是知道的,可他没有相到,连一国之君都悄悄地潜了进来。
  东女国,虽是女人当国,可她们几代人积攒的数不清的珠玉财宝却足可以帮得到他,更何况东女国的武器与炼铁技艺更是尤胜中原?
  因母妃被打入冷宫,他又被剥夺了参知政事之权,在朝廷之中,他的势力已经大不如以前,更何况那小四子竟被查出是皇后所生?
  他永远都没有办法得到的出生让小四子这个小子得到了。这便代表着,他前进路上又多了一个强劲的对手。


【第一百四十章】 祸又起

  虽则母妃把一切罪名全都承担,半点儿也没有牵涉到他,但他知道,父皇已对他起了疑心,在怀疑他设计陷害了老2。
  他相信他们没有办法找到证据,所有可能的罪证已让他消灭得干干净净了。
  除了叶子初。
  他被父皇软禁,迟了些时辰派人去处置他,便被他逃了出去。这个贱民。
  他没有想到这叶子初早就解除了他在他身上下的禁制,他早有了背叛之心。他一定得找到这个人,一定得杀了他。
  这些日子,他在后宫隐忍,在父皇面前痛哭流泣,想尽了办法才让父皇不再归罪于他,他这才能走出宫来,可一切还是太迟了,朝廷已派出了人到处缉拿叶子初。听闻那命令是从长秋宫直接发出的。
  他不明白,有什么人会那么洞夕他的一切,使他步步受困。
  仿佛了解他的一举一动。
  不得已,他才和东女国的人联手,他已不能调出原属于他的羽林军了,他的私军却因发不出粮饷而散了大部分,只有东女国的财富才能救得了他。
  才能让他扑灭那将要使他炽烧殆尽的火焰。
  他知道她们来是为了什么,只要她们肯助他一臂之力,他愿意成为她们其中之一的王夫,当然是许多个王夫中的一位,只不过是暗底下的,他可以和她们私下结盟,让东女国的势力在中原延伸……只要她们帮助了他,让他摆脱现如今的困境,那以后,她们还能控制得他么?
  他要让那些对不起他的人付出代价。
  他心底一边想着,脸上却如春风拂面,带着淡淡笑意:“本王在这附近新修了一间农庄,两位如果不嫌弃,不如就承了本王这个不情之请?”
  央艳茹望了他一眼,低声在央夫人的耳边道:“娘亲,我实在不喜欢他,您喜欢的话,您就收了他吧?”
  央夫人拍了拍她的手:“傻孩子,这世上男人多着呢,都各有各的用处,他的身份对你以后可大有帮助”
  央艳茹嘟着嘴道:“我最恨这种脸上一脸假笑的人了,还自以为风流温柔,娘亲,如果你见了金屑郎,便会将世上所有的男人都不放在眼里了。”
  央夫人揉了揉眉心:“先别说这些了,还是先安顿下来吧……”
  央艳茹见她一皱眉,脸上便现了皱纹,惊道:“娘亲,又快到了那时日了么?”
  央夫人道:“是啊,所以我们要赶快,一定得找到那群人”
  说到后面,她有些咬牙切齿
  央艳茹见她心情不畅,这才停下了嘴来,跟着李景誉往农庄而去。
  ……
  萧问筠醒来的时侯,第一眼望到的,便是那暗青色刺绣帷帐帐顶,镂空雕花的床棂上有蝠乐双全的图案,她一下子坐起身来,不明白自己到了何处,脑中却依稀地记得那梦中发生的事,梦中有平安的笑脸,平安的脸和另外一个完全不同的人混和了?
  这又是她的梦?可这个梦到底是真实的,还是仅仅只是一个梦?
  她不敢肯定,这个梦却不象前世的一切那么真实,所有的事都朦朦胧胧,只有梦里的那个男人的温柔是真实的,可那个人到底是谁?
  她正想着,却听有人道:“小姐,您醒了?”
  这是冷卉的声音?她怎么在这里?自己不是被那姓叶的劫持了么?
  这里又是哪里?
  她正想着,冷卉从屏风处转了进来,手里端了洗漱的用具,见了她,眼露喜悦之色,将手里的用具放下,过来扶住了她:“小姐,您终于醒了。”
  “这是哪里?”
  “小姐,您不记得了,那香巧勾结外人将您劫持,幸而有平安将您救了回来,现如今咱们在老爷的别宛呢,老爷这几日,可头发都白了,奴婢从来没见过老爷那幅样子,发疯似的寻找……”
  “爹爹呢?”
  “刚刚才走呢,上朝去了,听闻到捕什么人,皇上这几日催得紧,他一再叮嘱奴婢好好儿的照顾小姐。”
  萧问筠松了一口气,心想爹爹还能上朝,说明他还算正常,可那平安……她迟疑地道:“冷卉,平安呢?”忆及梦中发生的一切,她吞吞吐吐,“平安是怎么救了我回来的?”
  冷卉望了她一眼,道:“小姐,这件事,除了奴婢,府里没有人知道,您失踪的那几日,奴婢也尊了老爷的吩咐,向外宣称您身染重病,如今您回来了,就把那几日的事全忘了吧,奴婢也吩咐了平安,不得向外人提及。”
  萧问筠点了点头:“我明白的。”
  前世发生的一切,已让她明白,行差踏错一步,便会踏进万丈深渊,世人的流言斐语是一把杀人的利刃,前世,李景誉不就是利用这一点使得自己背上污名,成了贵族间的笑柄,而爹爹也因为这样,心绪失常,一连做错了好几件事,最终被皇上猜疑,而引来灭门大祸?
  这一世,所有的一切与前世有些相同,却又不同,她渐渐地省悟,改变这一切的人,除了自己还有平安。
  一想起平安,她便想起了当晚发生的,那温柔的抚摸,灼热的呼吸,象是一场暖昧的*梦。
  “小姐,您怎么了,有些发烧么?”冷卉担心地道。
  萧问筠忙避开了她探向她额头的手:“没有,你不是要替我梳洗么,还不快点将东西拿了过来?”
  冷卉迷惑地望了她一想,心想小姐这是怎么了?平安也有些奇怪,送小姐回来之后,视线都不敢接触小姐,他原本是小姐的侍卫,以前经常看着他在前院晃来晃去的,如今却躲得远远的。
  而小姐,也不问平安在哪儿了,以前可是经常挂在嘴边的。
  她心底存疑,却不再相问,只是拿了梳洗用具过来,开始替萧问筠梳洗。
  才刚梳洗完,便听院门前有人嘈杂:“老爷,您回来了?”
  两人同时一愕,心想不是说萧南逸才去上朝么,怎么就回来了?
  正想着,便听得房门前萧南逸焦灼的声音:“筠儿,咱们得离开这里了,你可洗漱好了?”
  萧问筠忙道:“好了,爹爹,发生了什么事?”
  萧南逸从屏风处转了进来,先上下打量了萧问筠一眼,见她神色正常,没有半丝儿被劫持后的忧虑,先松了一口气,挥手叫冷卉退下了,这才道:“筠儿,这几日的事,你能忘的,就忘了吧,爹爹虽然封侯拜相,但到底出身草莽,没有那些名门世家的讲究,无论发生了什么,你永远都是爹爹的乖女儿,爹爹会帮你找一个好婆家,以后有谁胆敢看不起你,看爹爹不找他们算帐。”
  就着屋里的灯光,萧问筠看得清楚,萧南逸鬓角的头发都白了,又见他神情急迫,不由鼻子发酸,心想在前世,没有任何人能动得了他分豪,李景誉几次三番地邀请他加入他的阵营,都没能让他就范,正因为如此,李景誉才在她的身上寻找破绽,终于利用她来使得闻名天下的恶犬将军溃不成军。
  只有她,才是他唯一的破绽。
  今世,她再也不会让这破绽再暴露于他人的面前。
  萧问筠想到此,语气不由有些哽咽:“爹爹,这些日子,让您担心了。”
  萧南逸叹了一口气:“筠儿,为父最怕的,就是你被这世间的礼仪教化害了,在为父的眼里……”
  萧问筠含泪道:“爹爹,女儿并没有发生什么,您放心。”
  萧南逸见这次的事件对萧问筠真没有什么影响,这才松了一口气,想起来这里的目地,急道:“我们得快点离开这里才行,隔不了多久,这里要被官兵封了。”
  “出了什么事?”
  “这家别宛,是处于莽山脚下的,前几日,为父派了人四周围的寻找你,恰巧遇上了平安,这小子失踪了几日,为父以为他去干什么了,原来是去找你了,他用轿子把你送了来,刚好遇上了我们,我们这才就近在东城附近的莽山住下,你昏迷不醒,为父问平安发生了什么事,那小子东拉西扯的,一会儿说小小姐被人劫持,昏在客栈里了,一会儿说他把那两人赶跑了,问他具体是哪两个人,他眨了半天眼说那两人有两只眼睛,一个嘴巴,气得为父差点拿鞭子抽他为父见你没醒,只得就近在这别宛先休息一下,也好散出消息,说你在别宛清养,以免日后有人胡话嚼舌根子……哪知道村子里这几日有好几户同时病倒了,为父派了郎中去查看,却发现那是疫症,今儿早上为父才出村口,就有属下来报……”
  萧问筠心道,为什么又是疫症?她不由想起皇宫素巧的惨死,也是因为疫症?
  她正在思索,便听萧南逸一叠声地吩咐人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这里,便道:“爹爹,不用着急,莽山村离别宛有几里的路程,中间被大片的树林隔开,村民们往日也不会往这边行走的,他们那里虽发生了疫症,也不会传到这里。”


【第一百四十一章】 萧问筠的烦恼

  萧南逸道:“人不能过来,并不代表着老鼠等就不会过来了,筠儿,咱们还是赶快回府的好。”
  萧问筠却想弄清楚那村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皇宫素巧的惨死,她隐隐感觉和李景誉有联系,而离皇城不远处的莽山村的这场役症,说不定也和皇宫有联系?
  刘贵妃虽然已被打入了冷宫,李景誉被剥夺了参知政事的权利,但依照前世她对他的了解,他是不会死心的。
  在前世,对权利的欲望,会让他不惜一切代价。
  更何况听爹爹讲,他又增添了一个强劲的对手,李景乾原来是皇后所生,是嫡子,从身份上来说,李景乾比他更适合继承皇位了他会铤而走险的,就如前世一样,扫除他前进路上的一切障碍那么,离这里不远处的那场疫症,和在皇宫被烧死的素巧有没有关系呢?
  无论有没有关系,她都要探着究竟,掐灭一切的可能。
  她正思索,却听萧南逸道:“筠儿,话虽这么说,但我们不能冒那个险,还是尽快离开的好。”
  萧问筠在心底转了几个念头,唉呦地叫了一声,脚一软,跌坐在了椅子上,抚着头道:“爹爹,女儿才刚醒来,忽感觉有些头昏,这时回去萧府,女儿周车劳顿,头会更昏了,可否让女儿在此休息一晚,明日再动身?”
  萧南逸一见她那样子,心都软了,忙走了过来,一叠声地道:“筠儿,都怪为父不好,全忘了你刚刚醒转了……好吧,好吧,咱就在这儿休息一晚,明日再动身回府。”
  冷卉在一旁见萧问筠眼珠子转个不停,心想小小姐又不知打什么鬼主意,要做什么了,瞧把老爷吓得……
  她自是垂了眼睛,眼观鼻,鼻观心地默默站立一旁什么也不说的。
  只听得萧南逸走到院子里吩咐侍卫:“记住了,你们守在这里,要仔细地望着,一只老鼠都不给放了进来还有弓箭手注意了,天上的飞鸟经过,也给老爷我射了下来”
  侍卫们哄然一声答应了,萧南逸这才又急急忙忙出门,快马加鞭地往东城门而去。
  依照他这个速度,估计去到皇宫,早朝早散了。
  萧问筠知道爹爹今日晚上很可能赶不回来了,心想只有今日一晚查清楚发生的事,还有自己迷迷糊糊的时侯把平安认成了另外一个人,那个人理智,睿智,高高在上,那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可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平安呢?
  她一定得弄清楚了。
  今日晚上,要走出这里,可有些麻烦,但有了平安,她想,这个麻烦也就不会成为麻烦了。
  “冷卉,去叫平安过来。”她道。
  冷卉奇特地望了她一眼,道了声:“是……小姐,叫平安来,可有什么吩咐?”
  萧问筠道:“叫你叫就叫,没理那么多有的没有”
  冷卉心想,小姐今日有些烦燥啊,一提到平安眉头都皱了起来了,依照小姐以前捉弄平安无数次的经验来看,平安的处境,很让人担忧啊。
  她无可奈何,只得往门外走了去。
  走到外院,问侍卫们平安在哪里,可谁也不知道,她在庄子里转了半天,才在一个极避静的小院子找到了平安,他正对那小院子中央的大松树发呆呢。
  冷卉一叠声地道:“平安,平安,你怎么在这里,让我好找,小姐叫您过去呢。”
  冷卉看得清楚,一听到‘小姐’这两个字,平安浑身一哆嗦……这更让冷卉同情了,平安武功虽然高强,可小姐的威力实在太大,瞧把平安吓得。
  平安可不知道她心底想些什么,缓缓转过身来,眼底神色有些古怪:“冷卉姐姐,小小姐还说了什么?”
  冷卉叹了口气:“平安,你别怕,小姐现在可没时间捉弄你,依我看,小姐有事要你去办。”
  她感觉今日的平安有些不同,立于松树边的身影卓然超然,仿佛能掌控一切,可眼前的平安,却还是那个在小小姐面前怯怯然的平安。
  从他松了一口气的程度来看,他对小姐的心理阴影有些终于有些消失了。
  平安跟着冷卉来到了萧问筠的院子里,走到院子中央,他就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望着那雕花门框,只觉那屋子和自己之间的距离如相隔了万丈深渊,而且那深渊还布满了长刺。
  冷卉跟着他停住了脚步:“平安,怎么啦,怎么不往前走了。”
  平安,不,尹天予心想:是啊,在那个世界,他什么虎穴龙潭没有闯过,怎么来到这里,反而有些胆怯了?
  他一边想着一边往前走。
  冷卉不耐烦了:“平安,你这是在学蜗牛走路呢?走快一些,小姐等着呢。”
  尹天予这才走快了一些,来到她的窗前,低声道:“小小姐,您叫平安……有事?”
  萧问筠听到这熟悉低沉的嗓门,梦中的情景不由在脑子里再次盘旋了出来,那场梦实在是太过真实了,她看着窗户外面平安隐隐卓卓的身边,他的侧面半映在窗户纸上,有着石雕般的质感,会是他么,在梦中那么温柔抚摸她的身躯的人会是他?
  萧问筠一想到这里,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
  “平安,今儿晚上,咱们出去一趟”她定了定神,直接道。
  他还是那么恭敬:“小小姐,咱们要去哪里?”
  “莽山村”
  “什么?”尹天予吃了一惊,从门人的汇报中,他已知道了莽山村发生的一切,那里来了许多的陌生人,自那群陌生人进驻离开之后,那里便开始发生疫症,他正派人查清真相,不,不能让她冒险。
  冷卉望了平安一眼,惊奇地发现,平安的眼珠子也在骨碌碌地转过不停,就好象刚刚小姐转着的模样……平安自是不会有萧问筠那么多心思的,那么,他骨碌碌地转动眼珠子到底为了哪桩?
  眼睛里进沙了?
  “怎么了?”萧问筠良久没有听到他的回答,问道。
  “小小姐,你这不刚刚回来了么?”尹天予叹了口气道,“为了让您平安地回来,平安不得不和那劫持你的人打了一架,您瞧瞧,平安的手臂被刺了一剑,现在还伤着呢,如果是往日,平安对付这院子里的人不在话下的,可如今,可就有些麻烦了,老爷又派了他手下最厉害的人守着,万一平安的准头不足,让这院子里的人走了一个两个,惹得老爷发怒那就不好了,小小姐,还是等平安的手伤好了,再让平安带您出去?”
  萧问筠听他的声音时而轻脆,时而低沉,如风轻轻地拨弄琴弦,越发感觉到他和那一晚的声音是那么的相似,心底阵阵发颤,又听他百般推拖,不由气道:“你以为本小姐没有你便不行了么?”
  平安兴高采烈地道:“小小姐,那多谢你体恤,平安就去养伤了。”
  萧问筠怔了,心想自己的脸皮因为前世的缘故练得无比的超厚,但再超厚的脸皮也比不了平安的痴傻……本小姐什么时侯,哪有一丝儿意思说是让你去养伤了?
  没等她开口训斥,他加快了脚步消失在院门口。
  萧问筠怔了半晌,才道:“冷卉,这是怎么回事,他……他他还是平安么?”
  冷卉心底很佩服平安难得的反抗,劝道:“平安一向是个直率的,不懂得收藏心思,他既如此说,那么他胳膊上的伤必定没好得全,小小姐,咱们还是听平安的劝……”
  萧问筠哪里听得进去,指使冷卉道:“你去跟着平安,看他到底去了哪里?”
  等冷卉走后,萧问筠快速将自己的发髻拆散,重新梳起,又重换了衣裳,然后开始大声惊叫……
  冷卉跟在平安的后面,她知道平安武功极高,一开始还怕跟丢了,可平安并不施展轻功,只要院子里悠闲地走着,一会儿摘朵花儿,一会儿蹲下来看会儿蚂蚁,并没有其它动作,冷卉倒还跟得上,她有些责怪小姐,象平安这么老实的人,为什么还要自己跟着他?
  但她是一个老实人,萧问筠交待她做什么,她便做什么,于是她也只是老老实实的跟着,直跟到一棵大柳树边,平安才停下了,她只瞧见他抬头把那棵柳树望着,仿佛那棵柳树上面挂了金银元宝,冷卉感觉自己站在一边的花丛,脚都有些麻了,他还在那里一动不动,她心想,看来平安痴傻病又犯了?
  她心底急着萧问筠那边,又盯了一盏茶的功夫,见他依旧如石雕般的没动,便悄悄地退了下来,往回走。
  她自是没有发现,平安等她一离开,便向她离开的方向转过头去,笑了一下,自言自语:“小小姐到底心里还存有疑心。”
  他纵身而起,往墙头飞了过去。
  这边冷卉一到院子里,便发现院子里众侍卫来往突忽,张弓拉箭,忙个不停,她奇道:“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有侍卫见是她,奇道:“你不是给小姐拿风油了么?小姐屋子里进了只老鼠,正叫我们四周围寻找,你快进去看看,那老鼠可进了屋子……”
  冷卉心中一突,心底忽升起了不安之感,忙走进房子里,却见床上有人静静而卧,她心中那股不安之感更为强烈了,上前揭开被子,却看得清楚,那被子里哪里是人,不过是两个枕头而已,她急得额头冒出了冷汗,再仔细瞧去,却见枕头上留着一个纸条,上面写着:“来后院见我。”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一大帮凶神恶煞

  因为萧问筠被劫持之事只有她一人知晓,所以她的近身丫环便只有她被萧南逸派来了这里,也只有她能进得了萧问筠的屋子里,萧问筠是怎么离开的,完全没有人知道?
  冷卉急急忙忙地往后院赶,刚来到小角门处,便见到有人从树后闪了出来,穿得和她一模一样,也是丫环打扮,脸上更用涂成了暗黄之色,连皮肤和自己都有几分象,仔细瞧去,却不是萧问筠又是谁?
  冷卉吃了一惊,忙上前道:“小姐,你怎么穿成了这个样子?”
  萧问筠漫不经心地道:“不穿成这个样子,又怎么能混了出来?你家小姐现如今被吓昏了,正躺在床榻上,等着你拿了醒脑风油过去给她擦呢”她望了她一眼,从身后拿了根老粗的棒子出来,“冷卉,你是跟我走呢,还是听老爷的?如果听老爷的,为了你日后不受老爷处罚,我只好一棒子打昏你了。”
  冷卉见她兴致勃勃的模样,委屈地道:“小姐,你明知故问,有谁喜欢被人用棍子打昏?”
  萧问筠见威胁成功,丢了手里的棒子,道:“走,我们就去看看,那莽山村到底发生了什么?”
  冷卉又吃了一惊,但她一向顺从惯了,知道自己如果不跟着她,又不知道她闹出什么事来,她想给侍卫们提着醒,哪知她还没来得及,就被萧问筠拉出了角门。
  这是别宛,比不得萧府院落重重叠叠,一出角门,外边便是荒山野岭,只有一条小径直深入进去。
  冷卉心惊胆颤地跟着萧问筠,见她脸上一丝儿慌张之色都没有,不由暗暗吃惊,为什么小姐仿佛走过这条路?
  她可以肯定,老爷的别宛,小姐的确来过几次,可这条小径,小姐是一次都没有走过的她哪里知道,在前世,萧问筠为了私会李景誉,经常找借口搬来别宛居住,每一次见他,走的便是这条小道。
  萧问筠走在这条熟悉的小道上,却是满心满肺都是愤怒和忧伤,前世那场梦虽然是场梦,可那梦里的自己却是那样的傻,傻得天怒人怨,对,就是天怒人怨。她怎么会看上那么个人,到了最后,不但赔上了自己的清白,名声,性命,还将整个萧府拖了落水。她伤感着往前走,脚步被树藤绊了一下,一下子跌在了地上,还是脸直趴趴地跌下去的,冷卉一下子没拉住,便让她跌了个狗啃泥,她被冷卉拉起来的时侯,满头满脸的都是草,鼻子撞得直发酸,此时,她心中便升起了股无名怒火,心想如果不是平安推三阻四地不愿意来,自己也不至于落得如此地步冷卉悄悄地望了她几眼,劝道:“小姐,咱们还是回去吧,等平安……”
  “别跟我提平安”萧问筠恨恨地道,“我就不相信没有了他不成了”
  她抹了把脸,快步往前走,冷卉只得跟上,两人默不作声地往前赶路,倒也一路顺畅,走过了小树林,萧问筠记得在前世,前面有一家野味店,这方圆几里地唯一的一家店,也不知这一世,这店还在不在?
  她一边思索着,一边往前走,走了几步,面前豁然开朗,见前面果然有一家小店,打着酒幌子,屋顶上还冒了冉冉青烟。
  她心想不如在那里歇一歇,饮上杯茶再走?
  她正欲往前,却被冷卉拉住了:“小姐,这家店有些不对”
  她仔细望去,果然,在店外招待客人的小二并没有象以往一样来往穿梭其间,放在外边的桌凳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而门口的栏杆上,却坐了两个彪形大汉,每个人抱了一把巨形大刀……萧问筠从来没有见过那种刀,有些象那斩刀被装上了刀鞘用这种刀一砍下来,象她这种身子骨,定是会被劈成两半的再仔细望过去,那两名彪形大汉面目实在阴森,隔得老远,都可以感觉到那股阴冷。
  冷卉哆嗦着嘴唇道:“小姐,咱们还是回去吧”她回头一望,却见萧问筠把鞋脱了,光穿了袜子站在草地上,猫着弯就往那通往那店后窗户的小径走了去,她只得跟着,“小姐……”
  萧问筠道:“嘘,别出声,这里来了这么群人,那莽山之事定有古怪,我一定得查个清楚听说这些武林人士耳朵灵着呢,你也把鞋脱了,跟着我走”
  冷卉虽然害怕到了极点,但萧问筠的命令她不得不听,只得也把鞋脱了,学了她的样子,把衣衫下摆别进了腰里,猫着腰跟着她。
  她熟门熟路地摸到了那店的后窗下,她记得,那里有一个后门,平日里没有人来往,几乎被人遗忘了。
  果然,那门还在。
  她推开门走了进去,因脚底下只穿了袜子,两人放轻了脚步,走进去的时侯,真如她所料,竟是没有惊动任何人。
  这家野味店外边的门面虽小,里面可是极大的,是一个极大的大堂,可容纳百人之多,如今,她们便站在这大堂的侧门边,屋里的人讨论得正激烈,居然没有人发现她们。
  而萧问筠所站之外,正巧面对着那主席之位坐着的那人侧面。
  那石雕般的面颊,秀如远山的眉眼,以及托着腮漫不经心的模样……除了那神态让她感觉陌生之外,其它的一切,她怎么会不熟悉?
  这个人,便是平安
  他的四周围,坐满了人,凑拥着他而坐,他的椅子,摆得比其它人高了一个台阶,显示出他的身份。
  可萧问筠此时一见到他,怒火便腾腾地上涌,哪里还看得到其它的人,忽地一下,她便冲了出去,怒声道:“平安……”
  前面说过了,这大堂太大,她站的距离太远,所以她一冲出去,走了好几步,还没有接近他们,反而让他们全都转过了脸来,咣当咣当声起,刀剑拔出鞘的声音此起彼伏。
  此时她才清醒了,一清醒,胆就开始颤了,天啊,这些都是什么人啊,脸上有刀疤的,少了一条胳膊的,瘦的,矮的,高的,无一例外,脸上都有凶相,一屋子的人,有的掐着腰站着,有的把脚盘在椅子之上,但无一例外的,却对坐于上首的那人保持距离,全是她以往从来没有见过的凶神恶煞。
  有几个还拔出的腰间的刀子,那刀子发着幽幽暗光。
  看样子她进屋之前,他们正讨论着某样严肃之极的话题,每个人的脸上都阴沉沉的,阴得可以滴出水来。
  被她一打扰,那水便真的要滴下来。
  只不过是血水。
  她哪里还迈得动脚步,两个腿肚子开始哆嗦,再往平安瞧了去,只见他漫不经心地坐在宽大的椅子之上,用漫不经心地目光扫了过来,眼色有些愕然,被整间屋子的凶神恶煞一衬,箫问筠感觉面前坐着的这位平安脸上也增添了不少的冷酷阴森,她忽然间有些不敢肯定了,这个人,是平安么?
  她额头上的冷汗开始往下流。
  人一甘起了疑心,便会越发感觉自己的想法是对的,所以,她看着他,越看越觉得他不是平安,举止神态不象,神情不象,连站起身来的姿势都不象。
  除了面貌象之外。
  被屋子里的灯光一晃,她感觉他的面容也不象了,他站起身来,比平安可高了不少……她慌神了,全没看见平安坐的地方原本就比其它人高。
  她脑念急转,既是认错了人,马上溜之大吉为妙要不然会被剁成人肉包子
  于是她再哆嗦着嘴唇道:“店家,没在啊,那我们不住店了……”
  她一步步往后退了去,拉了冷卉就往门边跑,其实她跑出来,也没跑几步,所以退回去眼看着就到门边了,嗖地一声,不知从哪里飞来一支飞镖,咣一声,把那半掩的门钉死了。
  萧问筠看着那飞镖颤颤的镖尾,冷汗流进了脖子里,只听身后有人阴阳怪气地道:“这年头也有大姑娘独自住店的,简直是世风日下啊”
  萧问筠麻着胆子往后望,便见着一个矮胖的人咣地一声把那比他的头还大的巨爷放在了桌子上,冷笑着道。
  “大姑娘住店有什么出奇的,咱们又不是大家闺秀,不过山野民女。”萧问筠道,“不住店,难道让咱们在外被野兽吃了?”
  “咦,这姑娘胆子还挺大的”那矮胖子望了望她,“你这幅样子,黄皮寡瘦的,怕是野兽也不想吃”
  萧问筠这才忆起自己的脸被弄得发黄了才出来,想想自己现在的样子半丝儿美色都没有,胆子不由大了几分:“看来这店已被住满了,哪咱们就另寻地方吧?”
  另一高瘦拿剑的人阴阴地笑了笑:“不打紧,人虽多,但腾出两间屋子还是行的,咱们也不忍心让两位大姑娘露宿在外吧?”
  萧问筠勉强地笑道:“咱们虽是小门小户出身,但却是很讲究,你这店干净么,床上有没有虱子,饭菜好不好,是不是用新鲜的材料制成的?”
  那瘦子一连串地答道:“房间么,上好的圆木刚刚砍下来制成的,饭菜么,新鲜的野味刚刚斩的……”
  萧问筠心道,你什么意思嘛,为什么把那‘砍’字,和那‘斩’字发音发得那么的重?她感觉腿肚子更哆嗦了,又见坐在上首那位所谓的平安站了一下身子,又缓缓地坐了下去,捧了一壶酒喝着,那个目中无人的劲儿,是平安一丝儿都没有的。
  她只得再次认定,自己是认错人了,这个人是平安的双胞胎兄弟?
  便又听那瘦子悠悠地接了下去:“床么,你如果睡得不好,还可以附送你一幅棺材,让你睡得安稳扎实。”
  萧问筠听了那‘棺材’两个字,心肝儿都在颤抖,脑子里现出了人肉包子,人肉饺子等等包含人肉两个字的所有食物。
  她咬着牙道:“你,你,你们,难道还强要人住店不成?”
  她话音味落,瘦子和胖子对望了一眼,其它的人也对望了一下,忽然间哄堂大笑,那笑声此起伏服,震耳欲聋,将屋顶的飞鸟,树上的鸣蝉全都吓得扑楞楞直飞走。
  萧问筠趁着他们笑着,拉着冷卉直往那被梭镖钉着的门而去,想拉开那门逃走,哪知道那梭镖虽小,却力透板心,把门框和门板钉得死死的,哪里能打得开,她急了,剁成细细人肉包子的馅在脑子里盘旋,那馅里面还有一片染了豆蔻的指甲,那指甲自然是自己和冷卉的她的眼泪和鼻涕一起往下流,心想自己怎么就认错了人呢?
  怎么能认错人呢?
  她正想着,便听见身后那和悦的声音响起,轻,却把满堂的笑声压了下去:“够了。”
  顿时,整个大堂鸦雀无声,连针跌落地面都听得清楚,厨房里原本响着汽的水壶被众人的声音压住了,此时,那水汽揭开了锅盖子的声音极清,咣当,呲,咣当……
  她满脸是泪的转过身来,便见着那上位坐着的人挥了挥手。
  这满堂的凶神恶煞微弯了腰,向他拱了拱手,依次走出了大堂。
  那样恭敬的程度,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
  隔不了一会儿,大堂里便只剩下了那人和萧问筠冷卉三个。
  萧问筠对这个人是平安已经不抱希望了,垂了头,老老实实:“这位少侠,民女认错人了,您别见怪,民女生于民间,目光短浅,鼠目寸光,见识浅薄,坐井观天,目光如豆……”
  她搅尽了脑汁把能想到的成语念了下去,念了半天,却没听到有人答话,眼角一扫,扫到眼皮底下出现了一方锦帕,有人道:“把脸上涂的东西擦一擦,原本就长得丑,还涂上层东西,更丑了。”
  萧问筠怔怔地接过了帕子,心想这人怎么就知道自己脸上涂了东西?这个人不是平安,那是肯定的,平安绝不会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话平安的语气什么时侯都是恭敬的。
  他说了那个丑字,倒是提醒了她,将视线转到了自己的身上,见自己脚底下只穿了双袜子,长衣的下摆别在了腰间,脸上也肯定是一片狼藉,和那个往日里高贵的小小姐相差得肯定很远很远……她原本是把泼名都只当盘菜的,此时心底却有些惴惴,有些羞恼。
  她抬起头来,用帕子胡乱抹了把脸:“那我们可以走了吧?”
  那人似笑非笑:“走去哪里?”
  萧问筠觉得他眼神邪恶,不怀好意,打量着自己的脸的目光落实了刀子剐下肉来想要做成人肉包子的感觉:“既然不能住店,当然是另找其它。”
  那人再扯了嘴角歪着嘴笑:“就在这里住下吧。”
  “不住”萧问筠怒了,感觉他扯着嘴角歪着嘴的样子邪到了骨子里。
  “到底住不住?”那人拿起刚刚矮胖子放在桌子上的斧头啪了一下。
  萧问筠腿脖子原本就软,此刻更加软了,被他一吓,差点软倒,嘴却硬:“不住就是不住”
  冷卉在一旁悄悄地拉了拉她的衣衫,附耳过来:“小姐,奴婢感觉他就是平安”
  萧问筠怒气冲冲,怒火中烧,看着与平安一模一样的脸,只觉得面前这人长得那么的让人讨厌这个人绝对不是平安,完全不是平安,他身上满身的刺,平安的圆和顺从在他身上一丝儿都看不到“小姐,您看那腰带……”冷卉再次道,“衣服虽然变了,可那腰带没变。”
  青色的腰带,绣了兰竹的卷叶纹,那是她有一次失败刺绣的作品,顺手给了平安了。
  他就是平安。
  只不过不再是对她顺从听命的平安
  萧问筠知道了他就是平安,其实她的内心深处,只怕是早已认定了他的身份,只不过嘴上不肯承认罢了。
  这个平安让她太难以接受了。
  最主要的是,如果承认了这个人是平安,那么就得承认那个晚上,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是真的,那个暖昧古怪的梦是真的不是前世,也不是前前世。
  而是这一世真真正正发生过的
  所以,她不想承认
  一想到那晚,她就想逃,她拔脚就往角门处走了去,走到那里,才醒起角门被关了,于是,她转身又往那群凶神恶煞退出去的大门跑了去,可她哪里有平安行动快,还没有跑到那里,咣当一声,两扇大门合上了,平安抱着双臂倚在门口,还是那幅模样,似笑非笑。
  她恨从心来,咬牙切齿,一脚就往平安的小腿胫骨踢了去,全忘了自己早把鞋子除了下来,只穿了一层袜子……他的腿自然是硬得如铁一般,不能悍动半分,却痛得她眼泪花儿直流。
  有手伸了过来,用大拇指给她擦了擦眼角,声音和悦:“哭了?”
  他连小小姐这个尊称都不叫了,萧问筠脚丫子也痛,心底也直冒酸水儿,很是委屈:“就哭,就哭,怎么啦,不让住店,还不让哭么?”
  萧问筠垂着头,望着他的衣襟,看清楚了那腰带上被刺绣得不象兰竹反倒象野草的花儿,这样的杰作,世上少有,天上地下绝无……只有她绣得出。他靠了过来,对她的蛮不讲理全然不理,笑道:“想哭就哭吧,我借个胸膛让你靠靠”
  瞧瞧,瞧瞧,他都不安慰自己了,以前的平安多懂事?多和顺?多听话!
  萧问筠又委屈了:“你,你,你……你骗了我多久了?肯定每天晚上都躲在被子里偷偷笑,笑你自己能着呢,把所有的人都骗得团团转!”
  他揽着她的肩,把她往自己的胸膛上带,萧问筠接触到了他温暖的胸膛,感觉到那股温热,才倏地醒悟,偷偷朝冷卉那边望了去,却见冷卉早已不见了。
  “别怕,只有咱们两个人,她被人带出去了。”他似是明白了她的心思,在她耳边低笑。
  “都有人受你指使了,而且被你指使的还是这么些恶人,你能了,你翅膀硬了,不但硬了,而且硬得跟石头一样”她气道。
  她听到了他胸膛因笑声而轻轻的震鸣,如上好的琴箱共鸣,可以想象得到他的笑容如以前的平安一样,可夺人心魂,就如那晚一样,那温柔而宠溺的语调……
  她轻轻地依偎着他,被他揽着,脑里一片空白,只觉得他气息温暖,气味好闻,如春天里的青草,夏天里开的花儿,却听他的声音低低有如琴奏:“再怎么硬,也飞不出你的掌心。”
  他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到底是什么意思?
  萧问筠把他不尊敬自己,不叫自己小小姐,捉弄自己等等一切恶习全拿起来想了一遍,却抵不过他这一句的好:再怎么硬,也飞不出你的掌心。
  她这才知道,原来这世上还有这么美的话,由他低低的嗓门说出来,象是有细细的绒毛刷着她的心底,一遍又遍。
  前世她和那人最浓情的时侯,他对她说的所有甜言蜜语,也抵挡不住这一句她眼泪不自觉地往下流,嘴里却依旧委屈:“你刚刚看着我被人欺负,看着我被人捉弄,光顾着喝茶”
  “是我不对。”他道,嘴里的热气哈在了她的头顶,“以后不会了”
  “还有以后?”
  他笑道:“以后长着呢怎么可能没有以后?”
  这一瞬间,她心底便原谅了他,原谅了他对她的无理,现在的,以前的,那一晚的……前世,那个人情再浓的时侯,也不肯跟她提以后,但是他,平安,无论他是谁,她相信他,他已经计划好了以后了。
  是她和他的以后。
  她没有问他,他到底是谁,有什么身份,到底凭什么能指挥那么些凶神恶煞,她只觉得,此时,时光静好,美如天界。
  可她在美好的时侯总是要思及忧患的,所有她开始思索了,如果他是平安,这个统领了一大批凶神恶煞的人是平安,那么,那天那晚上那个模糊不清的梦,是不是真的呢?他轻柔的触摸,灼热的唇难道真的只是梦而已么,一想及此,她的脑便开始混乱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他到底是谁

  脸上有疤的瘦子其实长得不丑,年纪也不大,他皱紧了眉头在门外踱来踱去,胖子见他踱来踱去,实在忍不住了,上前道:“姓贺的,你担心什么,不过是个小姑娘,也值得你大惊小怪的?”
  “笑面佛,你知道什么,如果这女人真是前晚那个女人,可就糟糕了。”
  笑面佛奇道:“有什么可糟糕的?”
  他悄悄附耳上去,欲对笑面佛耳语,笑面佛一见,警惕地道:“姓贺的,你干什么?”
  笑面佛心想这贺大家可是做那男人女人生意的,难保自己也染上了那恶习,咱可是彻彻底底的只喜欢美娇娘贺大家看了他那眼神,气道:“就你那矮冬瓜身材,我要真有想法,也不会看中你啊”
  笑面佛这才任由他把嘴凑了了过来,听他一翻述说。
  听完了,脸色也跟着变了:“你说的是真的?”
  “我看着那女人就有些不对,越看越不对,除了脸皮暗黄之外,那身形真是似了一个十足十,再说了,咱们这么多人在这儿,她也有胆子闯了进来,那不是她会是谁?”
  笑面佛往日里和贺大家时常你捅我一个暗刀子,我捅你一个暗刀子,捅刀子的次数比吃饭打招呼还多,但此刻也急了:“这可怎么办才好,如果真是她,那咱们主公可就麻烦大了。”
  贺大家盯了那紧闭的门一眼:“笑面佛,你够不够胆子”
  笑面佛也顺着他的目光盯了那门一眼,一拍胸:“我什么都不够,就是胆子很粗,但是……”他一转眼,垂头丧气,“就是不够胆子跟主公叫板。”
  贺大家见一翻激将没激成,也颓然了:“这要怎么办才好,难道咱们真要跟随主公全搬到东女国去了?全做了东女国女人的侍夫?天啊”
  两人正颓唐着,那门呀地一声打开了,主公好端端地站在门口,往他们一望,皱眉:“你们在商量什么?”
  两人往他身后望过去,尹天予将萧问筠挡了个十足十,哼了一声,两人忙收回了目光,心想这女人头上原来没有纱帽啊,主公从哪里找了个纱帽给她戴上了,还遮得这么严实?
  看来真对她呵护倍至啊,不行,得把主公的视线从她身上转移了才行贺大家想起那一次不成功的张冠李戴,自己成了主公和这东女国小国王的间接媒人,悔得肠子都有些青了,又想起主公对那三位在店里砸东西的少年其中一位那一场逗弄,把希望全寄托在了他的身上,小心地提醒:“主公,那三位砸店的花容月貌的有闭月羞花之貌的少年,属下命人将他们好好儿的送走了,完整无缺,属下还找人盯着他们,定会找出他们的落脚之处的。”
  他的话,萧问筠在其身后听得清楚,听他用花容月貌闭月羞花来形容少年,不由扑呲一声笑了出声,心想这都是什么样的大老粗才能用这样的成语才形容少年啊?
  少年啊,不是少女啊
  贺大家把那声笑听成了轻蔑,心底更着急了,瞧瞧,瞧瞧,这女人在主公心目之中的份量重啊,定会把主公拐走的,她把隐藏的对手全不放在眼底尹天予也不明白他到底想说什么,只道:“行了,走了便走了吧,他们既已照足了规矩,就不用找他们的麻烦了。”
  这是对他们三个留有余地啊
  贺大家听了这话,心中升起些希望:主公还是有理智的,咱们还是有希望的,对她还是不太专一的,对那三位少年还是有些心思的,这男人的心思么,只要撩拨撩拨,就撩拨起来了,只要把主公的心从她身上拉了过来就好了,为了咱们福门的这些老少爷们儿不至于落得去东女国作女人的裙下之臣的地步,他在心底握拳,忽地感觉肩上充满一种叫做责任的东西,将主公留在福门,这可是现如今最重要的责任他和笑面佛对望了一眼,这两个死对头心灵开始相通:任务虽是艰巨的,结果也很渺茫,惹怒了主公更是结局怕是很惨,但咱们总得试上一试不是?
  尹天予望着自己这两名最得意的门人,这笑面佛定是不知道,早在他是平安的时侯,为了帮助萧问筠,他便化身为姓杨的匠人,早就到笑面佛的赌坊去过了,笑面佛的狠,他是见识过的,和贺大家一样,纵横江湖,所向无敌,他们两人一赌一黄……他却不得不将他们收伏,收为已用,虽然对他来说,他们是黑道,但在这个世界,他们却比他那个世界更讲究规矩与忠义,甚至可以媲美他在那个世界一起出生入死的队员们。
  有时侯他有些迷惑,不明白自己为何来到了这里,便将自己的思想全都转变了,感觉黑与白之间的界线并没有那么分明……只是这些属下忠心得有些过份,将他当成了他们的希望,竟使得他不敢略微地表现出对某事某物的喜好,因他知道,如果他表现出来了,那么隔不了几日,他的身边就会出现那样东西了。
  他看清他们对自己身后的萧问筠兴趣极浓,不动生色地挡住了他们的视线,含糊其词地道:“这位是新投靠来的,要在这儿呆几日,你去给她安排个上房,紧挨着我的房间便成,房间大点儿,她那丫环和她一起住,其它的,你们便不用多打听了”
  看了主公的紧张神色,以及他仔细的安排,还特地告诉他们要他们不用多打听了……贺大家和笑面佛两人对望一眼,同时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沮丧的神色,这些表明,这女人简直是进驻了主公的心啊,自己从来没有见到主公对一个人,而且是女人如此的上心的啊。
  贺大家头一次表示怀疑了,主公他到底还是喜欢女人的?
  自己先前送的女人他不喜欢,表示一开始没送到合他心意的?
  可他送女人的时侯,还特地经过了精挑细选了,燕瘦环肥,活泼的,斯文的,娇弱的,健壮的……不健美高大的,什么都试过了,比主公身后那瘦不拉几,还不到他胸口的还没长成的小女孩可强得多了所以他才试着往男人方面想办法了
  笑面佛之所以被叫为笑面佛,那是因为他什么时侯都是笑着的,连杀人的时侯都是,此时,他脸上的笑意终于没有了,而且嘴角下垂,有点儿象哭面佛。
  贺大家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也差不多。
  尹天予望了他们两人一眼,不明白他们为何瞬间变了如丧考妣的脸色,皱了皱眉道:“莽山村那些陌生人,防备极严,你们就按我的吩咐去查清楚他们,看看他们和各外分堂出现的人是不是同一拨的,他们要找人还是要找物,你们都得查清了,这些人来历不明,手段毒辣,已在江浙云贵等地照成多起命案,找的人虽是不同,但用毒的方法却是差不了多少,所用毒物诡密莫测,多呈现疫证的情状,一旦一人生病,全村都会病亡,你们可得小心些”
  贺大家与笑面佛见他吩咐正事,忙端正了脸色,齐声道‘是’。
  萧问筠虽已明白平安的另一重身份,但普一见着他吩咐人办事的情形,还是吃了一惊,他这时的样子,还哪有半点儿往日里平安的嬉笑赖皮?
  她看着他紧皱的眉头,如远山一般的眉眼,不经意的指使,仿佛这样的随意命令是他早已演练过许多次的。
  此时她才发现,他宽宽的背脊,仿佛能承担所有重担。
  这是一个让她陌生的平安,高高在上,淡漠疏远。
  尹天予一转过身来,便见着萧问筠缩在一角,重重垂纱下面,她的面容朦胧不清,他向她走了过去,却听她道:“你到底叫什么?”
  虽然隔着层面纱,他也知道她现如今定是警惕而防备的。
  就象防备着李景誉一样。
  他叹了口气:“小小姐……”
  “你知道我的一切,我却不知道你,只知道你叫平安,不知道你为什么能在皇宫自由来去,也不知道什么时侯你成了他们的主公,平安,我想相信你……”她低声道。
  尹天予有些迟疑,该不该告诉她他其实来自于另外一个世界?
  她能够接受么?
  他叹了口气:“小小姐,平安只知道,如果没有一个合适的身份,老爷不会容许我站在你的身边,小小姐, 我是平安,一直都是,不过在他们的面前,我是姓尹,叫子龙,可我还是希望你叫我平安。”
  萧问筠听了这话,心底一阵悸动,他说得对,如果是前世,她和他之间隔着万丈深渊,所以,他低贱的身份才被李景誉利用,拖了她下水。
  见萧问筠沉默不语,尹天予知道她被说动了,趁机转移话题:“小小姐,你不是想查清楚莽山村发生的事么,老爷隔两天才回来,你不如留在这里,看看莽山村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慢吞吞地望了萧问筠一眼,“可如此一来,小小姐和平安,就越发会惹老爷生气了。”
  萧问筠抬起头来,又见着了他那似笑非笑的神色,似不将一切放在眼底,是似是邀请。
  她垂了头,低声道:“生气就生气罢。”
  尹天予忽地展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我还是叫平安的好。”


【第一百四十四章】 第十夫与十一夫

  尹天予一挥手,贺大家和笑面佛上前,一人拉了他一条胳膊,这才好不容易地将他从地上拉起。
  那人翻转了脸,萧问筠看得清楚,那张脸上有两条极为挺秀的眉毛,衬着那张圆忽肥厚的脸,有说不出的滑稽。
  那人如小山一般的身躯在地上站倒是站得稳如泰山,整个人圆滚滚的,身上又穿了件鲜亮淡绿的衣服,象一颗长势极好的大西瓜。
  他不但眉毛长得挺秀,而且唇形也极好,鼻子高而挺拔,连耳朵都是玲珑袖珍的,可这几样单独看起来很好看的物件儿被拼凑在他那张圆乎乎如西瓜一般大的脸上,那自然是再怎么好看也好看不起来了。
  他侧过头去,望了望那大马车一眼,再望了望从马车里钻出来的萧问筠两人,叹了口气道:“哎,又瘦了,又瘦了,简直是人比黄花瘦啊。”
  萧问筠与众人皆目瞪口呆。
  他这才向他们拱手道歉:“对不住,差点压着你们,哎,幸亏我这些日子瘦了,冲力没那么大,如果是几日前,可得把这两位压扁了。”又朝脸色铁青的平安拱手,“这一位,是当家的吧?对不住,轿子给你压坏了,我这不正急急忙忙的赶路,正在从你这轿子边过去,可不知道怎么回事,脚底下一绊,人就到了这里。”
  他笑眯眯地望向笑面佛:“你可比我胖多了,要减一减才行啊,咱们胖子就是这样不好,重心不稳,被人一伸脚,就忍不住往前滚。”
  尹天予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冷冷朝笑面虎瞪了过去,笑面虎畏畏缩缩地缩了缩脖子,等尹天予转过了脸,这才朝贺大家道:“姓贺的,你等着瞧”
  贺大家抬头望天,低声道:“你不想这么做么?不想让那东女国的女人在主公面前无时无刻的出丑?不想让主公从她的蛊惑中醒悟过来么?我瞅你的样子,心底怕是想着那胖子连人带篓子全压在她身上把她压扁了才能显着出她的狼狈,才能让主公醒悟,这个女人长得虽美,但压扁了也如此……不过你腿短,我腿长,你的动作没我快”
  两人斗鸡一般地互视。
  这两人的一问一答没有人注意到。
  萧问筠等的目光彻底地被那巨形胖子吸引了。
  只听尹天予问道:“您是位郎中?”
  一顿寒暄下来,大家才知道,这个人姓晋,名叫晋齐越,是受了莽山村村民所托,去村子里替他们看病的。
  “你们既是也是去莽山村的,不如让小人搭着便车?说实在的,小人现如今虽然瘦了,但这重量着实还是不轻,这一路从山上走了下来,着实够呛,离莽山村还有十里地呢。”他的目光在尹天予骑的高头大马上打转,那马通灵性,接连倒退了好几步,估计看懂了他目光中想把它压倒压扁的意思了。
  他遗憾地把目光收了回来,萧问筠站得离尹天予近,很明显地听到尹天予松了一口气的声音。
  “要不,咱们找个牛车?”晋齐越很是热心地提议,“这两名小姑娘也是要坐轿子的,可轿子被我压坏了,那牛车宽大,正巧坐得下三个人。”
  这个人天真浪漫的程度以及在一群凶神恶煞的人面前一无所觉的懵懂程度简直可以让天人共怨。
  他就没发觉围着他的这些人都不是善男信女?都是些手起刀落就能砍人头颅的家伙?
  萧问筠替他捏了一把汗。
  又听他叹道:“哎,其实我该陪你一辆轿子的,可这是我平生第一次出诊,诊金都还没有拿到呢,所以呢,为了拿到诊金,我半路上可不能走路走得累死了,要不然,怎么能赔你们轿子呢?”
  笑面佛实在忍不住了,提了袖子准备上前捧他的胖脸,却被尹天予一个眼神止住了:“晋先生,既如此,就请你稍等……”
  尹天予一个眼神扫了去,笑面佛只得道:“属下既刻去找一辆牛车来。”
  隔不了多久,那牛车倒真的找了来,极为宽大,四匹牛拉,其中一头牛还在不停地咀嚼着嘴里的青草,眼见着是从人家稻场上直接拉了回来的。
  晋齐越欢天喜地地邀请萧问筠:“小姑娘,来来来,您请先上坐。”
  萧问筠感觉这个圆滚滚的人很亲切,正想从善如流地上牛车,尹天予一个淡淡的眼神扫了过来,她只得停下了脚步。
  其实她觉得,既然她已经出了门了,就不能再摆萧侯府大小姐的架子,应该和人打成一片,当然,和福门的这些属下打成一片着实是件很困难的事,在他们的目光下,能不被吓死就不错了,但这圆滚滚的人就不同了,既能抗压,还很有厚实感,也能遮挡四周围时不时传过来的锋利眼神。
  萧问筠正想着,却感觉身子一轻,四脚开始腾空,等她醒悟过来,这才发现她居然坐到了一匹高头大马上,还没等得她高声尖叫,尹天予坐到了她的背后,一手揽住了她的腰,吩咐道:“走吧。”
  她虽是将门之女,可也从来没骑过马
  特别是和人同骑一匹马,而且这个人是个男人虽然这个人是平安……
  她闪闪烁烁四周围打量,看清楚四周围的人全都视而不见,表情端严,这才略放松了下来。
  冷卉被晋齐越请上了马车,晋齐越看着高头大马上骑着的两人,低声问道:“小姑娘,那匹马能搭两个人,难道我比他们两个人加起来还要重?”
  冷卉心底直替小姐担心,又想自己和小姐穿了男装出来,这人怎么就一眼认出了她们的身份呢?心道老爷如果知道了她们在外边这样的不顾礼仪,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她哪有心思搭理他:“不知道”
  “不知道?那小姑娘,这牛车的牛是从哪借来的?”他笑道。
  冷卉不理他:“不知道。”
  “是水牛还是黄牛?”
  “不知道”
  “小姑娘,你双眼发直,直望着他们,是不是得了眼病了?”
  “不知道……”冷卉这才醒悟了过来他说什么,朝他一瞪,他却笑嘻嘻地道:“小姑娘,别把眼珠子给瞪了出来了。”
  “……”
  虽然是四匹马的牛车,那牛的脖子被缰绳勒得紧紧的,露出了白色的脖子,可见这胖子的份量的确达到了一定的程度了。
  贺大家和笑面佛渐渐落到了后头,贺大家看着那坐骑在马上的两人,很生气道:“这下可好了,主公这是要造成既定事实了,这样的造成既定事实,他定是心底早有了去东女国的打算了。”
  笑面佛平日里和贺大家常常是唇来齿往的,这时也如丧考妣,和他商量了起来:“老贺,依照咱们在主公身边的地位,咱们如果到了东女国,只怕会做女相的侍夫,听说那女相已经四五十岁了,侍夫也有十来个,老贺,咱们如果排名,也排在了十多个以后了,老贺,你还好,还年轻,有大把的姿色,可我,又矮,又肥,又老,我只看见了前边黯淡的前途……”
  贺大家既得意又有几分伤感,拍了拍笑面佛的肩膀:“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我就让你一筹吧,让你排名在我的前边,你做第十夫,我就做第十一夫……”
  两人正胡说八道,却听牛车传来一阵尖叫,那叫声响辙云际,类似女人的尖叫,直刺进众人的耳底,萧问筠以为是那胖子行为不规矩,往那里望过去,却见冷卉呆呆地坐着,那牛车原是装草的,上面铺了一层厚厚的稻草,那胖子指着那稻草一叠声地叫着:“啊啊啊……有……有……有……”
  他还没有‘有’完,那草堆漫天飞扬起来,草堆中忽地窜出一个人影,仗剑就向那胖子刺了过去,这一群人个个都是武林中极顶高手,哪里会让他得手,当既便有人拿出剑来,架住了那人的剑。
  在漫天飞舞的稻草之中,两条人影斗在了一处。
  此时,萧问筠听到那胖子终于把尖叫声中剩下的言语说了出来:“有蟑螂啊……”
  那从草冲出来的杀手听了这话,手里的剑抖了一抖,俗话说得好,高手过招,变化只在须臾之间,他这么一抖,便使得和他斗在一处的人有了机会,几招之下,便将他擒住了。
  接下来,自然是一翻审问,那刺客自是临死也不屈的。
  众人正无可奈何,萧问筠望了望那胖子,见他站于牛车旁,神态悠闲,抬头望天上浮云,眼见着是在数天上浮云一朵又一朵,一共有多少朵,心底一动,直冲着那胖子而去,指着那他脸色严肃:“你干什么?你到底在干什么?”
  那晋齐越从浮云上收回了目光,脸色愕然:“没干什么啊”
  萧问筠道:“你居然把手放在……”她脸色沉痛而恼怒,“你居然把手放在……”
  放在哪里?
  众人听了这话,皆朝他们望了过去,见冷卉就站在那晋齐越的旁边,不觉在脑子里构想出一幅图画……这死胖子都胖成这样了还色心不死?


【第一百四十六章】 匪夷所思

  还没等晋齐越想得明白众人看自己的目光为何变得那么不善,萧问筠不知从哪里摸了把刀出来,举起来就向晋齐越冲了过去。
  晋齐越的表情很精彩,半张着嘴,眼底是莫名其妙,眉梢也是莫名其妙,而冷卉,更是莫名其妙。
  晋齐越想,她拿把刀子冲过来做什么呢,莫非想要做件好事,把他身上的肥肉切些下来?
  一想到切,晋齐越这才想到了痛,一声惨叫,拔脚就逃,他身体重,自然跑得不快,他跑的角度被萧问筠逼得很巧妙,正巧向刺客跪在地上之处而去,他的身体很宠大,所以一跑过来,连大地都在震动了,那捉拿刺客的人被这震动所惊,未免有些愕然,这一愕然间,那刺客忽地从地上窜起,居然尤不死心,向那胖子直抓了过去,不错,是抓就象是村子里的泼妇两人打架直抓人头脸。
  当然,也象萧问筠和萧月怜在桃花庵里打架时的那一抓。
  胖子悴不及防,被他抓了着正着,他的手指到处,如有沾力一般地吸附住了他的脸皮,众人皆听到了撕拉一声,一声接着一声,连绵不断。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那刺客一抓之处,便拉着那胖子的皮向反方向而去。
  那胖子便如那半湿半干的粘稠混浆制成的人一般,那外面的那层皮居然被他拉得越来越远。
  这一奇景让众人目瞪口呆,冷不悴防,虽是高手云集,一时间也忘记了阻止了。
  尹天予望了萧问筠一眼,只见她眼角微微含笑,便知道她怕是早瞧出了什么来了,和他自己一样。
  只不过他还没有想出办法怎么样不动生色地揭穿这胖子,她就开始行动了,而且用的是这样的方法。
  想到此,他不由微微一笑。
  萧问筠仿佛有所感觉一般地回过头来,却发现尹天予眼底有笑意,眼色莫明地望着自己,那眼眸之中带着些欣赏,又带着莫名挪揄,她这才醒起自己的方法用得不太合乎大家闺秀一向的标准,虽则经历了前世,所谓的标准对她来说不过是写在纸上的东西,但一想及在平安面前,脸也不由一红。
  此时那刺客一只手拉着那胖子的脸皮,另一支手从腰间拨出一把轫剑,剑光一起,便向那胖子的衣服上挥了过去,只听呲呲连声,那衣服便如蝴蝶羽翅一般地碎裂飘落,露出他里面的肌肤,看得在场的两名女人不约而同的转过了目光。
  心想这剥人衣衫莫非流行了起来,怎么什么时侯都遇上这剥人衣衫的人?
  而萧问筠却想到了那一个暖昧不清的晚上,那一双温柔的手……她往尹天予望过去,见他嘴角似有笑意,温柔之极,她不由飞快地转开了目光,弄得尹天予莫名其妙起来。
  正在这时,那刺客的短剑刺开了那胖子的皮,可皮上却没有流出出血来,众人正感奇怪,却只听得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那层越拉越紧的皮便呲拉一声裂开了,从那巨形的胖子中分裂出来一个高瘦英俊的青年,眉眼都有刚刚胖子依稀的形状,可因为长在了一个轮廊清晰的脸上,却好看得不得了。
  那刺客拼却了最后的力气做到这一切,说了一句谁也听不懂的话,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哨子,吹了两声,众人正待拦阻,却见他嘴里吐出了黑血,头一歪便倒在了地上了。
  笑面佛上前探了探他的鼻息:“他服毒自尽了。”
  从人皆向那剥下了厚厚一层人皮衣,呆呆站在场上的那俊美青年望过去,贺大家以做人贩子的目光审评:不错,不错,这青年俊美得出奇,和先前那三位在贺公馆闹事的人有差不离儿的姿色,和叶子初也不惶多让,只是……主公对他感不感兴趣呢?
  其它诸人自是没他这么见是个人就想着给主公作媒,对刚刚发生的情景依旧没有从惊魂中惊醒过来,江湖上只听说有人制作人皮面具易容的,再制作人皮衣全身上下都易容的还真没有听说过,有那好奇的,就不由自主地将视线望向了地上堆叠起来的那堆皮上,想着这皮是由什么制成,为何那样的惟妙惟肖?
  瘦版的晋齐越此时才反映了过来,拔脚就想溜了,但这么多人在场,自是他想溜也没办法溜,马上被人拦阻住了。
  晋齐越被众人阻住,脸上露了惊慌之色,着急地看了看周围:“他们就要来了。”
  笑面佛冷冷地道:“谁要来了?”
  他早看出了这群人以尹天予为主,不理笑面佛,拱手对尹天予道:“在下并非有意欺瞒,实属不得已而为之,领主,还请您谅解,莽山村暴发疫证,下在这么做,也不过想救人性命,但却未曾想还是被他们看穿了。”
  贺大家与笑面佛哪里肯信,贺大家上前,拾起地上的那层皮,用手摸了摸,嘿嘿一笑:“这东西可是个好东西,我十多年前才见着一件,只不过那一张外表的是个美女,里面的却是一个神形瘦小的孩子,那人装扮成美人,竟想来贺公馆讨饭吃,竟然以这层假皮,夺得了当年的花魁,到最后被揭穿的时侯,那人就无故消失了。”
  晋齐越笑了笑,拱手抱拳:“好说,好说……可惜那一张皮已经被人损害了,我记得当年,是两个和在下差不多大的孩子分辩出来的,如此说来,那两个孩子其中之一,便是您了。”
  贺大家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一眼,眼里有几分欣赏:“从眉眼之间,大约还可以分辨得出你的容貌。”
  晋齐越感叹道:“当年对不住你,为了逃命,不得已将你打伤了,咦……”他看了看贺大家,“我当年可没有伤到你的脸,怎么你变成这幅样子了?”
  为免惹人注意,贺大家和尹天予都没有戴面具,贺大家脸上那条长而深的伤疤便显现出来了,因时间久远,那伤疤已经不是很深,但也看得出来,他原本俊美的轮廊因为这条伤疤而有些扭曲变形,完全改变了他的脸形。
  贺大家淡淡地道:“你为了逃走,打伤我,那是应该的,这脸上的伤么,是事后伤的。”
  萧问筠经历两世,对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比较敏感,她看得出来,贺大家望着晋齐越,神色惆怅却豪无恨意,想想当年晋齐越扮的是名成为花魁的女子,不由在心底编织出一段虐情。
  贺大家不是当年看中了那名假扮的女子吧,因对其暗生情意而追赶于他,拉着她的衣袖不让她走,哪知道这个时侯,突变忽生……因为当时的晋齐越年龄尚幼,制作人皮的手艺不过关,所以经不得拉扯……在月光之下,那张美丽之极的面孔开始裂开,衬着吹来的微风,树枝的摇摆,整张优美的身姿裂成了两半……想到这里,虽是阳光温暖地照着,萧问筠也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这不是普通的虐情,简直是惨绝人寰的虐情啊。
  原来这贺大家才是世上最惨的人。
  经过了这些时辰,萧问筠隐隐猜出当日那暖昧的一夜怕是和这贺大家等有关,但一想到此,她有些原谅他了……她看得出,只要晋齐越在他面前晃动,便会撕裂他心中隐避的伤口。
  俗话说得好,最了解你的人,一定是你的敌人,这贺大家与晋齐越之间的不对头,萧问筠不但看了出来,连他的死对头笑面佛也看出来了,笑面佛上前一步,挡在两人面前,阻隔住了贺大家对晋齐越的特别眼神,对晋齐越道:“你们俩就别述旧情了,快说说,到底是谁要来了?”
  晋齐越左看右看这矮胖子不顺眼,也不理他,向尹天予道:“以门主的智慧,想必已看了出来,在下千方百计地跟着你们,无非是想着他们不会下手,可在下却没有想到,他们到底忍不住了。”
  笑面佛冷冷地道:“你说得虽动听,但实际打的什么主意,却没有人知道……”
  尹天予看了他一眼,见他垂头闭了嘴,这才对晋齐越道:“你是否来自三十多年前便从关外进驻中原的黛色?”
  一听到‘黛色’两字,笑面佛与贺大家等脸上都露出了震惊之色,尤其是贺大家,更是喃喃低语:“原来他是从黛色而来?”
  难怪他能制成如此斐夷所思的易容器具。
  黛色,是中原与关外的一个传奇,这个门派的人平日极为低调,没有人知道他们藏在哪儿,但每一次出现,都会带给江湖无比的震憾,是改容装扮上的震撼,一般的易容,仅仅只能面容改变,时间久长了,总会露出这样那样的破绽,特别是那些有特别技艺的人,一个人外表改变了,但他身上的技艺却不会改变,比如说,一位将军,能手持大刀在敌阵之中来回冲杀,他的武功是经过自己几十年的苦练的,可黛色之中的门人,却能做得到,连他们的武功,都能在短时间内模仿出那将军而不露破绽。
  总而言之,他们能扮什么就象什么。


【第一百四十七章】 善变的黛色

  至于男人扮成女人,还夺得花魁,那只是小儿科而已。
  最著名的,不过是上一位皇帝,也就是现在皇帝的爹,被人假扮了一个多月,替他上朝下朝,宠幸妃嫔,居然无人发现,直至后来,许多年后,这位黛色门人因另外一件事犯了门规,被黛色门主赶了出来,此事才慢慢传开。
  而皇宫里暗暗地莫名地消失了不少的妃子,那些妃子都是那假皇帝出现的那段时日宠幸过的。
  当时的血雨腥风虽然挂着其它的宫中斗争的幌子,但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到底还是渐渐被人知晓了。
  也因为如此,黛色的门人才销声匿迹,已有许多年没有被人发现过了。
  黛色这段辉煌的历史,萧问筠自然是不知晓的,但从众人脸上的表情可以看得出来,黛色这两个字对他们的震憾是无比的强。
  可平安是怎么知道的?
  她忽地感觉,平安就仿佛一个永远也让人摸不透底的宝藏,不经意间,就会心生惊讶。
  可他的那些手下,却认为这是理所当然。
  “他们要找的人就是黛色?”尹天予道,“这十省之内发生的许多件屠村命案,想必你也知道了?”
  晋齐越点了点头:“不错,但他们却越来越近,到底让他们找到了莽山村了。”
  “你们到底惹到了什么人,要他们这样翻天覆地的来找你们?”笑面佛嘿嘿冷笑,“还连累了这么多人丧命?”
  晋齐越此时才看了他一眼:“我们没有惹到他们,只不过,他们太过贪心,得到了的东西,还想得到再多,我们黛色因为当年的信了他们的话,而帮助了他们,却想不到,到头来,却被他们追杀了几十年……”他望定笑面佛,“江老板,在下这么说,你可曾满意?”
  笑面佛见他一口便道出自己的姓来,不由也愕了,停了半晌才嘿嘿冷笑:“是么,这可都是你说出来的,空口无凭,任你怎么说都可以了?”
  尹天予皱着眉头望了他一眼,笑面佛忙道:“门主,属下以为,这人凭空这么冒了出来,一来就引来了杀手,实在可疑……”
  尹天予摆了摆手,止住他再往下说,转头朝晋齐越道:“你既是要搭上我们这辆牛车,心底必是想着要我们助你一臂之力了,福门的规矩你是明白的,既要我们相助,你对我们便要言无不尽”
  听他说出这话,萧问筠看得清楚,众人脸上全露出了慎重之色,而那晋齐越却惊喜交加,忙向他拱手行礼:“在下多谢门主出手,在下必是言无不尽”
  这是一个极重要的承诺,所以晋齐越才会这么惊喜。
  他的承诺竟有了一诺千斤的份量
  萧问筠甚至感觉,这晋齐越听了他的承诺,仿佛得到了圣旨一般。
  “我此行出来,一则想给莽山村的村民治病,想阻止他们继续屠杀无辜的人,二来,也想试试运气,看看能不能求得门主帮助,我们黛色,虽说易容术精绝,但实在不能抵挡他们毒辣的手段,我们已经东躲西藏了许多年了,再也不想躲下去了。”
  笑面佛有些愤愤:“得到了门主的承诺,你算是烧了高香了,你放心,无论怎么强的对手,咱们都有办法解决的”
  晋齐越点头道:“在下常在江湖走动,早闻福门大名,能得门主帮助,黛色定能脱离苦海。”
  正说着,忽听到树林间传来两声尖利的呼啸,由远而近,晋齐越脸色大变:“他们跟过来了,我们得快走才行。”
  尹天予微向笑面佛一点头,笑面佛身形遽起,往小树林中急窜而去,晋齐越见只派他一人去,忙道:“这些人手段毒辣,他一人只怕应付不来。”
  周围的人听了,不由个个露出微笑来,尹天予也微笑不语。
  隔不了一会儿,笑面佛便从树林中重窜了过来,拱手对尹天予道:“门主,共来了五个人,属下原本想着捉两个活口的,哪知这些人什么气节都不讲,打不完就用毒,见用毒不见效就跑了,属下轻功马虎,一个也没捉到。”
  尹天予道:“原本也没想着要捉拿他们的,你这算是完成任务了。”
  晋齐越听得面色惊讶,喃喃地道:“五个人,必组成梅花阵来杀敌,他们所到之处,从来都没有人能够活着回去,您一个人就把他们打跑了?”
  笑面佛听他语气之中终于用了一个‘您’字,未免得意,漫不经心地道:“其实他们单打独斗的武功不是太高,只是阵势和用毒厉害,他们在中原到处杀人,哪有不引得咱们福门的人注意的?主公教咱们破解了他们这两样优势,他们便再也厉害不起来了。”
  晋齐越忙恭敬地道:“福门的人果然名不虚传……”
  笑面佛此时才对他露了第一个笑脸:“好说,好说。”
  大家见出了这么个插曲,莽山村是去不了了,那里定有人侯着,在晋齐越的力邀之下,大家便跟着他往莽山而去。
  那牛车是不能坐了,晋齐越便将牛车拆散,准备骑牛往山上走。
  萧问筠和平安共乘一匹马已经习惯,只是冷卉不会骑马,她想叫人送她回别宛,哪知冷卉死都不愿意,说自己小时家贫,也曾骑过牛,萧问筠只得任由她跟着。
  十几个人往莽山进发,一路上倒没遇上什么阻碍,穿过了峡谷便来到四面山围住的一个小村子里,这村子虽小,只有十来户人家,却风景秀丽,井田处处,现值秋天收获季节,到处都是一片金黄,田里有人在秋收割稻。
  一路之上,尹天予已将黛色门的种种向萧问筠说了,她原以为这种江湖门派定是门禁森严,高楼大宇的,却没想到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村子,和外边的村子没有什么两样。
  众人下了马,跟着晋齐越往村子里走,刚刚来到村头小路,便见着一名农夫打扮的人扛着锄头往这边而来,他一抬头,众人皆感觉他极为熟悉,似是而非,正想这个人怎么看起来这么面熟呢,便听晋齐越叫了一声:“爹”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这个人为何这么面熟了,除了脸上的皱纹之外,这个人长得和晋齐越简直是一模一样,连身高都不差半分,举止神态更是相象。
  除了脸上的皱纹,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
  双方见礼之后,众人再跟着晋齐越往村子里最大的那幢房子而去,他告诉他们,他的爷爷是黛色的门主,当年那位假冒皇帝而给黛色惹来大祸的叛陡,便是他爷爷晋梦雷下令将他赶了出去的了。
  只是经过那一场大变,原本低调的黛色门便引起了他们仇家的注意,派人潜进中原到处寻找,黛色门则到处躲避,每次和他们遭遇,都会损失些人马,因而人越来越少,到最后只剩下几十人。
  到了那幢村子里最大的房子,那晒场上有一个白胡子老头子在翻稻谷,那老头子一转过身来,众人又皆绝倒,只见这老头子除了须发皆白,脸上皱纹重生之外,居然和晋齐越以及他的父亲长得差不离,三个人站在一起,高矮一样,就仿佛晋齐越日后变成中年,变成老年后的样板。
  幸而有时光在他们脸上刻下了不同的痕迹,萧问筠心想,这祖孙三人长得也太相近了,不但身高一样,连举手投足,神态都相似,这是不是黛色门的奇特之处?
  但瞧村子里的其它人,却没有这样的情形,看来,这便是他们家独有的了?
  他们随着晋齐越走近那间大屋子,晋齐越听了晋梦雷的吩附,敲响了院子里的大钟,开始召集黛色门人前来听训,把将遇仇敌的消息通告他们,以期共同对敌。
  ……
  莽山村那大富户的院子里,李景誉急匆匆地向那院子走了去,一进院门,便见着央夫人脸蒙了黑纱,坐在海棠树下品茶,而央艳茹手执了一枝长枝玉兰给她插在头上,他忙走过去行礼,笑道:“央夫人,这枝玉兰含苞欲放,花色如玉,衬着您如玉的肌肤,真是相得益彰,使您容颜更美。”
  央夫人微启了双眼朝他望了一眼,淡淡地道:“是么?”她声音忽地尖利,“你哪知眼看了来我肌肤如玉的?”她一下子把蒙在脸上的黑纱揭下,随着她站起身,那茶杯被裙边扫着,跌落在地,跌得粉碎。
  在刺耳的声音之中,李景誉看得清楚,一个晚上没见,她的脸竟如风干了的鱼皮一般,起了一层层的干壳,别说肌肤如玉了,连普通人的模样都没有。
  央夫人看他垂了视线,避开她的脸,重把脸上的黑纱蒙上,冷笑道:“怎么,看不下去了吧?”
  央艳茹忙道:“母皇,您别着急,咱们不是找着他了么,迟早,也会把那东西重寻了回来的。”
  央夫人冷冷朝李景誉望过去:“说吧,派出去的人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