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祸从口出的杯具
聂旸走后,叶猛一个人呆在书房里写着字。
陶陶端了一杯水进去,在书案旁立了一会儿,见叶猛似乎很专注,只好转身准备走开。聂旸走的时候,故意大声地说了那么一句话,她即使躲在柴房里也听见了,但叶猛好像一点儿都不紧张。她不想跟着别人,至少现在不想!她值钱货的小日子才刚刚安定点儿,可不想出什么乱子。
叶猛目光低垂,望着自己的字帖,一笔一划地写着,嘴里似有似无地问:“你好像有话和我说。想说就说吧!”说完,手里的字也写完了,他放下毛笔,抬起眸子看向小三儿。
陶陶犹豫了一下,转过身,低声问:“少爷真的因为我打算放弃功名?”虽然她觉得自己没那么大的“魅力”,但不是怕事情有万一吗?她可不想因为自己毁掉一个大好少年的前程啊!
叶猛看了小三儿一会儿,淡然地问:“我有说过这句话吗?”怎么这家伙和聂旸一样的天真?想法那么简单?他由始至终没说过会放弃啊!他只是想走一条自己愿意走的路而已。
陶陶鼓起勇气,含笑走到叶猛身边,拿起他刚才放下的毛笔,在另一张宣纸上写了一副对联。停笔后,叶猛久久凝视着那张纸,嘴角微微扯动了两下,问:“你在劝我?”
陶陶笑着点了下头,尽量让自己笑得开心一点儿,“少爷,你读书究竟是为了什么?”
叶猛拿起桌上的那张纸,放在手心上,细细地打量着。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他的目光在这副对联上游离了一阵,才放下手里的字,似乎略有所思。
陶陶一直站在边上,没再说话,目光不时地随着叶猛的身影转动着。叶猛低头在书房里走了一阵,停下来后又问:“你……为什么那么在乎我考不考功名?”他有些好奇,小三儿是在关心他吗?
陶陶说:“在我的家乡,有很多的孩子想读书,但是因为家里没有钱,却没办法去念书。他们只能在家种田,放牛,帮家里干活。一辈子只能怀揣着这个梦想做人!少爷,你现在有书念,也有那么好的环境,为什么却好像一点儿都不上心呢?”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从前在报纸上看到的那一张张带着渴望的脸,曾经她也在想,或许有一天她有能力了,一定要为这些孩子做点儿事情,哪怕是杯水车薪也好!虽然她现在动机不纯,但也想激励下少爷的。
叶猛听着小三儿的话,眼里闪过一道怜惜的光,他是在说他自己吗?他负起手,沉思一阵问:“这和我考不考功名似乎一点关系都没有。”他的人生,小三儿还不懂。
陶陶摇了下头,“不,这和少爷很有关系!如果少爷不想让自己的命运掌握在别人的手里,你只能比他们做得更出色,否则你的命运只能一辈子捏在别人的手里,而无法自主。做官,你或许就有能力去改变一些事情,也可以有能力将我留在你身边。什么地方不合理,你才有能力去矫正。”
叶猛轻笑了一声,“如果我告诉你,想要你的人,将来可能是君临天下的人。你认为我还有这能力吗?”虽然事情已经被聂旸那家伙解决掉了,但他却很想知道小三儿究竟是怎么看他的。
陶陶很坚定地点了下头:“少爷,努力过,或许会输,但至少还有希望,至少对得起自己。放弃了,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连仅有的希望也会荡然无存。不是吗?”
叶猛愣了一下,久久地看着他的小三儿,他这么小的年纪就懂那么多东西了吗?不得不说,他很聪明。他说得没错,只有做得人上人,才能接触到比某些人更位高权重的人,甚至是当今天子。才有可能改变一些事情,将自己的命运牢牢地握在自己手里,如果遇到一点阻碍就放弃,一介平民又怎么能与那些位高权重的人相争呢?他从没放弃过自己心中的理想,只是不屑走别人要他走的那条路而已。他的命,注定不能自甘平庸的……
从大哥离开的那天开始,他的命运就只能靠自己去扭转了……
陶陶见他没反应,又说:“其实我觉得聂少爷是为了你好。你确实……确实不可以因为我,而放弃你可以得到的东西。”不过她看着叶猛越来越黑的脸,声音也越来越低。她可是为他好,怎么好像又触动了他什么神经,叶猛的脸居然又有了些怒气。
叶猛死死盯着小三儿,他说了半天居然说聂旸那家伙的好话!那家伙居心叵测地觊觎他的小三儿也就罢了,怎么可以让小三儿对他的话有认同的感觉?简直罪无可恕!
叶猛看得陶陶浑身发寒,她瞥了一眼外面的光景,心中默念,午饭时间怎么还不到?她低声说:“呃!少爷,柴房的柴就快用完了,我去劈点儿。”说完便转身要走,再不走她估计叶猛得一巴掌拍死她。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又说错了,这样死得不明不白的可不划算。
叶猛在她身后冷冷叫道:“站住!”陶陶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完了,这次死定了。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等着叶猛来执行“家法”。
叶猛伸手将小三儿带到他身边,拧转他的身子,恨恨地瞪着他问:“聂旸说的话真的那么好听?”他怎么不觉得?如果他现在在他面前的话,跟他决斗的心都有了。小三儿居然替他说话!这可不行,小三儿只能是他的,只能听他的!
陶陶怯生生地看着他现在愤怒的表情,心想,他是在吃醋吗?可是他为什么要吃她的醋?她被他弄得好凌乱啊!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陶陶狠狠吞了一口口水,逼着自己说:“聂少爷的话不好听。但我看得出,他是为你好,他是想鼓励你!”这样说,他该息怒了吧?
叶猛的脸色又黑了些,陶陶觉得现在她嘴里已经开始达到“生津止渴”的境界了,又咽了一下,才问:“少爷!你不懂聂少爷的苦心?”
叶猛冷哼一声,苦心?那家伙可是摆明车马要和他抢小三儿,无论他什么苦心都好,说了这句就是他的敌人。谁也别想从他身边夺走小三儿,即使连想也不能想!
陶陶深刻体会到,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不说就不错的道理了。看来少爷很介意她“称赞”聂旸,可话已经说出去了,怎么收得回?她不会被他“处理”了吧?
叶猛冷冷看着小三儿,半宿才说:“劈柴是吗?好似柴房的柴确实不够用了,你记得把屋外面的那一堆全部劈完,否则今晚别想吃饭!”看来他对他太好了,他居然不怕他了,在他面前猛说别人的好。得找点儿事情让他累累,否则他眼里还有他吗?脑子里居然还有空闲想着别人!
陶陶这下真心后悔了,她终于明白什么叫祸从口出。屋外面那堆柴,可是府里下人刚送来没两天的,估计劈到太阳下山也劈不完啊!她怎么就不顺着叶猛的意思呢?这小祖宗看来是发脾气了,他怎么就那么讨厌聂旸呢?
陶陶低头,对了下两手的食指指尖,“忏悔”般地说:“少爷,其实在我心里,你才是最厉害的。”她不是死心塌地的跟着他吗?从来没有过想背叛他的想法啊!希望能让叶猛从轻发落吧!
叶猛心中暗道,这家伙倒是转得挺快的,可惜已经晚了。刚才他说的话,恐怕才是句句“肺腑”吧!现在不过是想逃避责罚,所以才故意捡好听的来说。怎么都得给他点儿教训的了,以后看他还敢不敢心里想着别人的好。
但他又很想笑,小三儿现在的样子看起来那是无限委屈啊!他忍着笑出声的冲动,仍是板着张脸,继续他的“家法”:“人必须学会有担待。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总是要承担责任的。所以你今晚必须劈完园子里的柴!”
陶陶第一次体会到叶猛的“铁面无私”,悻悻地去劈柴了,临出门,低声嘟囔了一句:“没人性。”
虽然声音很低,叶猛还是听见了,不觉双拳紧握。小三儿居然说他没人性?他对他可说是好到没话说了,他居然这样看他?太可恶了!叶猛很生气,一个人呆在屋子里练字,心中的怒火怎么也平息不下来,越想越觉得小三儿缺乏“管教”,他是得让他知道做少爷应该是怎样的了!
陶陶劈柴劈到天色昏黄,但是还有一小堆没劈完,好在那小祖宗没真的不让她吃饭。刚站起身想活动下筋骨,便见到叶畅带着枕浓走进了园子。陶陶默默在心中祷告,如果天上真有神灵的话,这货千万别再惹出什么麻烦来让她吃不了兜着走了。
但往往事情就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叶畅走到她身边,见到她劈了那么多的柴,“心疼”地抓起小三儿的手,张口就说:“二哥真是没人性啊!他怎么能让你劈那么多的柴呢?啧啧,真可怜。”
说完又转身对枕浓吩咐:“还不动手帮忙!”
枕浓还没来得及帮手呢!叶猛已经听见声音,从房间里走了出来,黑着脸问:“是吗?我很没人性是吗?”
陶陶赶紧收回自己的手,跟打摆子似的晃着,“没……没有。少爷!”这话可不是她说的了,是三少爷啊!别冤枉了好人!
叶猛重重哼了一声,他刚才可是什么都看到了,三弟居然抓着小三儿的手,还和他的小三儿“一个鼻孔出气”!说出来的话都是一样的!太可恶了!他得好好治治他们了,否则小三儿这红杏怕是要爬墙了!
【32】老爹进城来要钱
小祖宗这两天的心情十分不好,陶陶做事都战战兢兢的,想起那天三少爷来了以后,帮的倒忙,陶陶就觉得自己往后的日子恐怕难过了。不过为了自己的饭碗着想,她只能自修忍术了,忍一时风平浪静,等这风头过去了,小祖宗会好点儿的吧?
这天回府,陶陶背着小背篓走到府门前,门房大叔对走在她前面的叶猛行了个礼:“二少爷,小三儿家里来人了,说是想见见他。”
叶猛转身,一脸冷冰冰地对小三儿点了下头:“去吧。”他已经有好几个月没见到家人了,应该想他们了吧?虽然府里有下人会客的规定,但有时候也是可以破例的,毕竟没事谁会跑那么远来见亲人呢?他依稀记得小三儿说过他家住得很远的。
陶陶心里嘀咕,怎么他们会想起她来了。在家的时候,他们可是一点儿都谈不上疼她的,难道是分别久了?想想也是,天下哪有不疼孩子的爹娘呢?陶陶随了门房大叔,到一处下人的休息房里,果然里面坐着她这一世的爹。
陶老爹见到女儿,那叫一个激动啊!立马就跑过来拉着陶陶的手,开始秀起他的“父女情深”来:“陶陶啊!想死爹咯。你在叶府住得还习惯吗?”
门房大叔见到父子二人似乎有很多话说,很自觉的就拉上了房门,准备到外面去做自己的事情。刚回头便见到三少爷带着枕浓从府门外进来,他很恭敬地对叶畅行了个礼:“三少爷。”
叶畅进府的时候也见到他关门的动作,一边打理着自己的长衫,一边漫不经心地问:“谁来了?”
门房立刻回话:“是小三儿的爹。估计是久了不见自己的儿子,想儿子了。”
叶畅点了下头,“哦,你下去做自己的事吧。”
门房退下后,叶畅带着枕浓准备回自己的园子,经过那间屋子,里面传出了父子俩对话的声音。
小三儿在里面招呼他爹坐下,问:“爹,你怎么大老远的来了?”
陶老爹似乎有点儿哽咽,声音略带沙哑地说:“还不是为了你哥哥。”
叶畅来了兴致,对枕浓做了个禁声的手势,两人偷偷猫在了门边儿偷听。枕浓觉得少爷偷听人家说话不好,但也不敢逆了叶畅的意思,只好勉为其难地和他做了伴儿。
屋里,陶陶倒了一杯水,递给爹,“哥哥怎么了?”说起这一世早自己几分钟出世的那个顽劣货,陶陶有些深恶痛疾。从小就是他捣蛋,她倒霉!什么烂摊子都是她替他擦屁股。看来她不在,恐怕那顽劣货又惹了什么麻烦吧!
对这一世的爹娘,陶陶说不上有多喜欢,毕竟一出生就被他们嫌弃,这可是从前她从未享受过的待遇啊!但好歹这夫妻二人养了她十二年,虽然不能说是锦衣玉食,但也没让她饿死。做人总该知恩图报的吧!
陶老爹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从自己的行李里面,掏出了一个白布包,小心翼翼地在陶陶面前展开。一边弄一边说:“陶陶啊!爹知道你在家的时候最喜欢吃你娘整的这些香口的小吃。这次来之前,你娘可是连夜做了不少,让我特地给你带来的。后天就是你的生辰了,我们也没办法陪你,你就当是爹和娘为你祝寿吧!”
陶陶瞥了一眼他包里的东西,不得不说,这些小吃食在家的时候,她可是从来没福分享受的。爹和娘有点儿闲钱都去哄她那不争气的哥哥了,她是看着嘴馋过不少日子。但也知道爹不会忽然转了性子,一定是有求于她才会这么下重本。她问:“爹,是不是哥哥又惹了什么麻烦?”
陶老爹故意抹了一把“辛酸泪”,叹气说道:“你也知道你那哥哥从小就顽皮,爹也没办法啊!你娘只能经常省吃俭用地弄些好吃的哄着他,希望他能争气!哎,真是苦了你。”
陶陶听着就知道有下文,也不想再和他兜圈子,“说吧!这次又要赔多少钱?”
陶老爹眼里冒着精光,嘴上却说:“爹知道你在叶府做下人也没多少积蓄。当初和叶府管事的谈好了月钱,可没想你居然做了叶府二少爷的书童,相信你这几个月也应该存了点儿钱了吧?这次本来也很为难,以为凑不够银子赔给人家,来的路上还在想怎么和你开口呢!看来真是老天都在帮我们陶家啊!”
陶陶觉得是天不长眼,怎么就让他知道了她现在过得还有点儿滋润呢?但想着养育之恩,她说:“既然爹也知道我现在的月钱丰厚了点儿,我就将这几个月的月钱都给你带回家吧!爹,你要多管管哥哥了,他总这样也不是个办法不是?”难道他们打算看着她一辈子在人家府里做下人?
陶老爹脸上笑得快烂了,立马点头连应了几声是,低头想了一瞬又立马问道:“平时二少爷和夫人们就没打赏你?”
陶陶差点儿就气得和他翻脸了,他还真象榨汁机啊!难道准备一点儿也不给她剩?好歹也是她辛苦赚来的钱不是?每一文都有血有汗的。即使从前现代的
父母也不舍得这样对她啊!陶陶负气地应道:“没有。少爷平时比较吝啬!”
门外,叶畅差点儿就笑出了声,但想着小三儿或许快出来了,被他发现他和枕浓偷听,怎么也不好的。伸手拉了枕浓准备回园子,刚转过身便见到叶猛一脸怒意地站在他们身后,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
叶畅立刻大声地咳嗽两声问:“二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叶猛刚到不久,他对小三儿的家里人也有些好奇,在自己园子里呆了一会儿便忍不住出来了。没想老远见到他三弟猫在门外,鬼鬼祟祟的,所以才放轻了步子偷偷走了过来。三弟觊觎小三儿也就算了,没想一到门口就听见小三儿在里面说他吝啬,他可是从他第一天进府就和他同吃同住的,有好的都没忘了分他一份啊!此时正气不打一处来。
陶陶在屋里已经听见了三少爷的“暗示”,原来隔墙还有几只耳,打开门便见到叶猛一脸阴沉地站在门外,三少爷和枕浓已经溜到了他身后,在对她做着什么小动作,似乎在叫她自求多福。陶陶头上布满了黑线,刚才那句骗她爹的话,不会被这小祖宗听了去吧?那还真是罪孽了。
叶猛负手越过门槛儿,黑着脸看了看屋里的那个中年男子,忍着咬牙切齿的冲动问:“你是小三儿的爹?”
陶老爹一脸茫然,小三儿是谁啊?叶猛嗯哼了一声,一把揽过身边的小三儿说:“他是你儿子?”
陶老爹这才反应过来,这叶家少爷是在问陶陶,忙满脸堆笑地应道:“是,是,小的是她爹。”
叶猛揽着小三儿的手,狠狠在他胳膊上捏了一下,心中暗爽,看着小三儿吃痛又不敢叫出声的模样,他总算解了气。
“我平时对下人十分严苛,所以他做得不好就没有打赏的。”死小子居然说他吝啬,那他就吝啬给他看,让他知道什么叫做唯少爷与主子不能得罪也。
陶老爹想着没油水可捞了,还是把握住已经得到的东西比较好,立马说:“是,叶少爷说的是。陶陶做事不够好,还望叶少爷多多包涵,要打要骂都可以。”
叶猛揽着小三儿的手,微微滞了一下,瞥了旁边的小三儿一眼,吩咐道:“你回园子去拿钱吧。我有事和你爹谈谈!快去快回。”
陶陶应了一声,转身出了房门,叶畅已经不在外面了,陶陶见四下无人才揉了两下被叶猛捏痛的地方,心中忽然觉得很委屈。她每天都过着这样被少爷欺负的日子,好不容易攒点钱,还要被不疼她的爹娘压榨。心里有些难受,眼睛里泛起了泪花,她这一世的命怎么就那么苦呢?她一定要存够钱,找个谁也不认识她的地方隐居!
陶陶走了以后,叶猛背着双手,走到桌边儿并不坐下。他不坐,陶老爹也不敢坐,有些忐忑地望着叶猛冷冰冰的脸。此刻他真的相信了陶陶的话,这样一脸冰冷的人怎么可能不时打赏他女儿的?
叶猛沉默了一阵,抬起头看着小三儿的爹,问:“你很缺钱?”
陶老爹犹豫地点了下头,颤颤巍巍地说:“是……是的。”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有点儿畏惧面前这十五、六岁的小子。
叶猛看了一眼门外,微微扬起头,问:“当初你将小三儿卖到叶府来,也是为了钱?”
他可已经看出,小三儿的爹身上穿的衣衫料子虽不算上等货,但也不便宜,既然有这样的闲钱,为什么还将小三儿卖掉?只能是他贪得无厌!为了自己过好日子,就将小三儿卖到叶府来!居然还好意思来找小三儿要钱!而且父母不都该护着自己的孩子的吗?他居然让他任意打骂?不知为何心里居然有些讨厌眼前的这个男人。
陶老爹这次没点头,但叶猛已经从他的态度里看出了些端倪,他转眸说道:“当初你与叶府签的是普通的卖身契吧?”叶府多年来的做派,他多少是有些了解的,他娘可是管着叶府内的所有事务。
陶老爹点了下头,叶猛扬声说道:“一百两。我出一百两银子,从今以后,小三儿与你陶家毫无瓜葛。你和我签一纸绝卖契,或许你也该知道,他即使在我府上做一辈子也未必有这个数。你认为如何?”
【33】少爷是剥削阶级
叶猛开出的价,令陶老爹眼睛亮了一下,心里的小算盘噼里啪啦地就开始计算起来。叶家这二少爷说得没错,以现在陶陶的月钱,即使在叶府做一辈子也挣不到一百两银子。但这叶家的二少爷为什么要出这么大的本钱来买陶陶呢?他还不老,所以不糊涂,只怕是眼前这叶家二少爷嘴上不说,但心里却对女儿喜欢得紧。难道他已经发现了女儿的身份?和他有了私情?
叶猛见他眼睛咕噜在转,却不应声,低低地冷哼了一声,小三儿的爹还真是贪心啊!难怪会教出小三儿那样的小财迷!想起小三儿数银子的样子,他就有些想笑。
他负手看了下屋外的园子,思量一阵说:“一百二十两。这已经是天价了!你最好想清楚,别处可出不了这样的价钱,相信你也该知道我家是做什么的。即使你不同意,我也有办法让小三儿一辈子和你陶家毫无瓜葛。到时候别得不偿失!”既然家里有这背景,他也不介意拿来使使,欺压欺压下“良民”。
陶老爹惊了一下,瞬间便“想通了”,立刻应道:“二少爷说得是。小的……小的和你签这绝卖契。”
叶猛挑眉,微微扯动了下嘴角,稍微和善了些许:“今日太仓促,契约和银子都还没准备好。但口头承诺也是承诺,明天你再来府上走一趟吧。”量他也不敢反悔。
陶老爹连声应是,点头哈腰的样子让叶猛看着很不爽,他转身望着门外,长廊里已经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叶猛听得出是小三儿回来了,他的一切原来他已经这样熟悉了吗?看来这辈子,他是不可能再让他离开的了。
陶陶急匆匆走进屋子,见到桌边儿站着的两人,对叶猛行了个礼。叶猛负手冷冷地说:“把钱给你爹吧!回园子去做事,今天的事情还一件没做呢!”小三儿手里的袋子可不小,这家伙居然那么能存钱的吗?叶猛有点吃惊,看着这小守财奴有些想磨牙。
陶陶点点头,将手里装钱的袋子递给了陶老爹,犹豫一下,转身便出了房间。叶猛望着小三儿离开的背影,心微微疼了一下,眼底浮现出几分怜惜,有少许湿润的感觉。没人疼他,他可以疼他一辈子。
他鼻子酸酸的,深深吸了口气,压下心中惆怅的感觉,转头望着眼前这个令自己和小三儿都很不开心的人说:“就这样吧!明天你再来府上一趟,不过不可以再见你儿子。”从此,他只能是他的,说完他便背着手踏出了房门。
在长廊下微微停了一瞬,叶猛转身走向三弟的园子,一路低着头,盘算着心事。刚进园子,枕浓远远地就见到了他,丢下手里的扫帚就跑进了屋子,跟见了鬼似的。叶猛漠然地看着枕浓的举动,冷笑了一声,这世上恐怕只有小三儿不会这样避着他了。
踏进三弟的书房,叶畅已经在外间厅里的茶桌旁坐着了,看来枕浓早已“通风报信”了。叶猛走到三弟跟前,抬眸凝视着他,直看得叶畅浑身发寒,声音微颤地说:“二……二哥,我刚才不是故意偷听的。”
叶猛面无表情地顺了下自己的长袍,坐到了他对面的凳子上。
“给我三十两银子。”这小子说话什么时候也变得这样有趣了?偷听还能是无心的?心中暗笑,那就让他付出点儿代价吧。
叶畅愣了愣,不觉诶了一声,皱着眉问:“二哥要这么多银子来做什么?”他可是知道他一向勤俭,肯定存了不少银子,他也有拮据的时候?
叶猛不动声色地说:“偷听不用给钱?”
叶畅哭笑不得,小三儿长了三头六臂?还是他说出来的话比唱戏的还好听?怎么就值了三十两银子了?完全就是无礼勒索嘛!心里虽然很不服气,但脸上却不敢表露出来,他笑着冲二哥撒娇:“二哥,你看。我一个月的银子也没你多,而且也没你会省钱,哪来那么多银子?”
叶猛侧头瞥了他一眼,仍很冷漠地说:“这两年你在我身上赚的银子还少吗?既然你有这本事,怎么也要分一杯羹给我吧?否则爹爹那里,我恐怕一不小心就……”
叶畅在犹豫……
叶猛嘴角抽了一下,继续压榨般地说道:“两年前……”
“二哥,我的亲哥哥!”叶畅立刻就收拾了下自己的心情,看来今天出血是出定了,也不想无谓挣扎了。“我……我身上真没那么多银子,等我筹措两天再给你。”
叶猛站起身,顺了下自己的袖子:“明天!明天一早我就要见到钱放到我面前。”说完转身欲走。
叶畅急了,站起身说:“二哥,上吊也要给我透气的时间吧!”怎么能那么专制的?
叶猛负手含笑阴阴地说道:“相信你会有办法的。这点儿小事还能难倒你?”说完便转身带着笑意离开了。
叶畅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枕浓见他愁眉不展的,立刻上前安抚:“二少爷也真是的,说要就要,还理直气壮的。”
叶畅猛地转眼看着他,眼底熊熊的怒火令枕浓惊了一下,他跟了叶畅一年多了,从来没见过他生气能生成这样的。叶畅怒道:“你懂个屁。这是我欠他的!”说完眼里闪过一道忧伤的神色。
坐了半宿,叶畅站起身,走到书案旁,拿出一个小木箱子,伸手在里面清点了一阵,抬头看着枕浓问:“你那里有多少银子?”
枕浓啊了一声,皱着眉,为难地说:“少爷,我……我哪来的银子啊?”他怎么就想着来压榨他了呢?心里开始担心起自己的荷包来。
叶畅坏笑着走到他跟前,十分和气地说:“前天我不是才打赏了你五两银子吗?相信你还没送回家吧!拿出来救救急。”
枕浓忙道:“可……可那是少爷你打赏给小人的啊!”有他这样做主子的吗?
叶畅立马象二哥上身似的冷冷说道:“你今天就没份偷听?我偷听要给三十两银子,你怎么也要出五两吧!”
枕浓低头小声嘟囔:“是你要听的。”
叶畅凑近狠狠盯着他,“那你为什么不拉我走?这也是你不对,做书童的要时常从旁提醒自家少爷做得不对的地方。所以这算惩罚!有奖就有罚。知道吗?”
枕浓头低得更沉了,这都什么道理啊?上次提醒他温书,还被他一顿臭骂呢!书童难做啊!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到自己的小屋里,找出前两天叶畅打赏给他的五两银子,给了少爷。心疼啊!
***
叶猛去了趟娘的屋里,找来府中下人的契约书,大概地看了一遍,琢磨了下该怎么写。回到园子门口,远远见到小三儿在屋外洗着两人的衣服。他躲到园子门后,久久地看着他,心中阻阻的。但想着明天以后,小三儿就完完全全只属于他一个人了,嘴角又泛起了笑意。
他收拾了下情绪,背着手走到小三儿面前,低声说:“小三儿,跟我到屋里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陶陶低着头,伸手擦了下脸上的泪珠,站起身一直不敢抬头。她刚才可是在背后说了他坏话,又被他听了去,只怕他是要“处置”她了吧?这小祖宗最近心情一直都不好,又被他撞破这事儿,她能留下来才怪。钱已经给了爹带回家,她身上现在可是没多少银子了。如果被叶猛赶走,她怕是真的要去做丐帮的小要饭的了。
叶猛低头看向小三儿那张俊俏的脸,愣了一下,他在哭?他的心又跟着疼了一下,负在身后的手紧紧地捏在一起,很想伸手将他搂进怀里,又怕吓着他,只好越过他身边走进了屋子。
陶陶跟着叶猛走到屋里,叶猛在两人吃饭的桌边儿坐下,刚将手放到桌子上,陶陶就低声说:“少爷……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要那样说你的。我……我只是……”
不提还好,一提叶猛心里就来气了,他当然知道小三儿那么说的本意是什么,但说他吝啬,他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的了。
“下个月开始,你的月钱由我来发。我会按时给你的!不过你今天说了那样的话,小小的惩罚是肯定有的了。下个月,你的月钱我要扣除一部分。什么时候改好了,什么时候给你加回去。”
陶陶猛地抬起头,吃惊地望着叶猛,他说这话就是不打算“处置”她了?只要她还有口饭吃,还能挣到点儿钱,她已经很满足了。她一时兴奋,一下就扑了过去,叶猛没防备,两人一起跌在了地上。
“少爷,你真好!”陶陶在他脸上蹭了一下。
叶猛伸手揉着自己摔疼了的后背,一片茫然,小三儿疯了吗?要扣他月钱,他还那么开心?如果不是被他气疯了,估计就是傻子!难怪他爹嫌弃他。
“起来!你压疼我了。”
“少爷,谢谢你。”
“我叫你起来!”
……
陶陶在外面洗衣服的时候,心情好了起来,一个人咿咿呀呀地唱着歌。叶猛拿着本儿书站在门边儿,嘴角不停地抽搐着。这死小子,弄得他现在还腰酸背疼的,被他扣了月钱还那么开心,他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他了。
想到扣月钱这事儿,叶猛再也忍不住了,用书挡着,偷笑起来。看来他离开他的日子又漫长了不少,想存钱?做梦吧!一百二十两银子,他还得起吗?
【34】少爷是只铁公鸡
清晨,陶陶在柴房里烧水,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微微愣了一下,这么早会是谁呢?也不知道叶猛起身了没有,吵着那小祖宗睡觉,恐怕她的饭碗儿又要危险了。她赶紧放下手里的火钳子,跑到屋外去查看。见到来人,她觉得自己恐怕还没睡醒,在睁着眼做噩梦。
叶畅满脸笑意地看着小三儿,问:“小三儿,二哥起身了吗?”
陶陶没反应过来,旁边的屋里传出了叶猛的声音:“进来吧。”
叶畅立马应了一声,接过枕浓手上的篮子屁颠屁颠地一个人进了屋子。陶陶听出叶猛的声音没什么不悦的感觉,转身走进了柴房,也不知道三少爷是不是来和少爷吃早饭的,得赶紧把水烧好给他梳洗。昨天小祖宗可是说了,要她改好了才会增加她的月钱,她可不想和自己的小日子做对。
枕浓闲着没事,也跟着陶陶进了柴房,可不想大清早的去看二少爷的那张黑脸,他站在一边儿低声问:“二少爷最近很缺钱吗?”说着心就有点儿痛,好不容易挣来的打赏就因为二少爷需要银子,被少爷收了回去。能不心疼吗?虽然少爷说了,等他宽裕了会给他的,但这事可从来没发生过!谁知道他会不会真的给。
陶陶往灶里加着柴火,想了想说:“这个我倒不清楚,他从来不提银子的事情。”小祖宗的经济状况她一点儿都不了解,但跟了他几个月,也没见他用过什么钱。兴许是他很少当着她的面儿花钱吧!
枕浓奇怪了,皱着眉头问:“二少爷就没打赏过你?”心里有些怜惜起陶陶来,他跟了叶畅一年多了,少爷对他可是不错的,几乎每个月都有点儿碎银子什么的,虽然不多,却也是个意思。难道二少爷真的是铁公鸡?
陶陶想想,说:“没有。”唯一的一次还是大夫人给的,此后再没收到过什么单独的打赏钱,月钱倒是每个月都有按时领。
枕浓摇摇头,暗想还好他跟的是叶畅。
陶陶烧好了水,端去给叶猛梳洗,叶畅见到她进来,笑着站起身,“二哥,我回去了。”
叶猛穿着一身亵衣裤,坐在桌子旁边,见到小三儿进来,微微对三弟点了下头,“今天替我请一天假,就说我生病了,晚点儿我有些事情要处理。”
叶畅嗯了一声,对正在拧汗巾的陶陶笑了笑,眨眨右眼说:“小三儿,我走咯。”这小子看起来就那么能干的,难怪二哥会喜欢他。
叶猛的脸瞬间就黑了下来,冷声说道:“还不滚!”居然对他的小三儿又那么亲热,还敢当着他的面眨眼睛,可气!
陶陶将拧好的汗巾递给叶猛,微微对三少爷点了下头,“三少爷,慢走。”每次见到这货就没好事,她也巴不得他快点儿走。
叶畅伸手在小三儿脸蛋儿上挑了一下,赞道:“真乖。”
陶陶愣了愣,浑身起了一层鸡皮,这货果然不能善待的,他怎么见人就调戏?叶猛丢下汗巾,有些恼火地将叶畅推出屋子:“出去!”当着他的面儿调戏他的小三儿,找死呢!
叶畅委屈地说:“我可是把我的全部家当都贡献出来了,二哥,你就不能让我讨点儿便宜?”还没算枕浓的五两呢!虽然他花钱不知道省,却没试过有外债的!知道他筹钱多辛苦吗?差点儿连自己的书童都得罪了!他又没对小三儿做什么,二哥怎么将他当瘟神似的赶呢?
叶猛冷冷看着他,咬牙切齿地说:“要玩儿找你的枕浓玩儿去,少来我这里添乱。”居然还敢和他谈条件,还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吧?
叶畅故作幽怨地瘪瘪嘴,“二哥……”看来二哥是吃醋了!心中暗笑,还想再逗逗二哥,错过这村儿可就没这店儿了!他现在可是债主!
叶猛负起手,微微仰头,“你出不出去?”总之留在这里觊觎他的小三儿就是不行。
叶畅收起笑脸,很严肃地说:“二哥,我去书院了,今天一定会认真听先生授课的。”
陶陶见到他那副装出来的滑稽样子没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叶猛黑着脸转身,狠狠地盯着小三儿,这家伙居然在三弟面前那么开心!两个家伙一大清早地合伙气他是吧?
叶畅已经趁机带着枕浓逃走了,陶陶低下头,搓着手。叶猛走到她面前,俯首看着她,冷冰冰地问:“很好笑吗?”
陶陶怯生生地摇头。
叶猛冷哼,“还不去拿早饭?等下我有事要出去下,你乖乖地呆在园子里,哪儿也不准去!”要是等会儿他回来见不到他人,才有他好看的。
陶陶低着头应了声,绕过叶猛的身边,出了屋子,四下没人了才嘟嘴耸耸鼻子,学着刚才叶猛说话的声音说:“等下我有事要出去下,你乖乖地呆在园子里,哪儿也不准去!”谁稀罕出去了!也不知道三少爷一大早又怎么惹到他了,居然拿她出气。太可恶了!但现在还在“留园查看”期间,她可不敢造次,挨骂事小,没饭吃可就麻烦了。她还没打算做小要饭的,有份“正当”职业,好过做“无业流民”!
陶陶拿了早饭回屋,见叶猛正在屋子里数着一小堆银子,似乎在算着什么。看着桌上的那堆银子,陶陶狠狠咽了下口水,原来少爷这么富有的吗?得对他好点儿,怎么也要从他身上抠出点儿银子来,不然她的小日子还离得山长水远的。
陶陶理了下情绪,提着篮子满脸暖笑地就走到了桌子边儿,看着叶猛温柔地叫了声:“少爷。”不觉自己都打了个寒颤。
叶猛抬起头,淡淡看了小三儿一眼,刚才那声少爷真甜,现在脸上的笑容也很令他开心,心里美滋滋的。叶猛收拾完桌上的银子,脸上的冷漠融解了少许,声音也柔和了:“吃饭吧。”看来小三儿有悔过的意思了,既然这样他也不用老板着张脸,挺累人的。
陶陶乖乖地将早饭摆上桌子,和风煦日地笑着:“少爷,哪来这么多银子啊?你要制备什么东西吗?”暗示都给了,总不好意思藏着了吧?即使是点儿碎银子也是可以满足她的。刚给了家里银子,她手头拮据得很,他应该会懂的吧?
叶猛拿起桌上的馒头,咬了一口,“平时攒的,准备一会儿去让娘给我换成银票。”心里颇有几分得意,比起那个“挥霍无度”的三弟,他可是很会打理自己的生活的。小三儿如果是个明眼人,就不该对三弟那么好。
等会儿让娘换成了银票,加上他身上的另外一张大银票,应该可以打发小三儿的爹了。想到这事儿,他微微瞥了一眼小三儿,他很快就是他一个人的了,从今以后谁也别想从他身边带走他。
陶陶咬着筷子,幽怨地看着叶猛,他究竟是笨呢?还是太精明,在那儿扮“大智若愚”呢?她都已经暗示得那么明显了,他就一点儿都不明白?她每天可是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的!
叶猛拿着馒头,又咬了几口,喝了水,站起身说:“小三儿,你在园子里乖乖的。我一会儿就回来!可别乱跑哦!”说完伸手又拿了个包子,抓起钱袋子就走了。
陶陶望着叶猛离开后那空洞的房门,恨恨地嘟囔:“果然是只铁公鸡!”
叶猛拿着银子去娘的园子,一路上想起刚才小三儿的样子,嘴角微微抽动着。臭小子!居然看着他的钱袋子流口水,那样子真好笑。他的心思他还不明白?可惜过了今天,他就算再怎么努力,也别想逃出他的手心了。
***
叶猛和陶老爹的交易办得挺顺利,心情很靓丽,小三儿终于都是他的了,接下来只需要慢慢调教下他,他还不乖乖死心塌地地跟着他过一辈子?
翌日从书院回来后,叶猛嘴角带笑地走在前面,陶陶从马车上下来,刚踏进府门便被一人拉了回去。枕浓将她带到门边儿的墙角,小声地说:“今晚等二少爷睡了,你来少爷的园子吧!”
陶陶眼睛睁地大大的,枕浓探了下头,见到叶猛还没发现陶陶没跟上,赶紧说:“反正你来就对了。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晚上我等你。”
陶陶茫然地点点头,虽然不知道枕浓找她什么事,但现在若再不追上叶猛,恐怕他一会儿发现她不在身边,稍微好点儿的脸色又会跟变色龙似的。
夜里,叶猛早早睡下了,陶陶听见他轻微的鼻鼾声才摸出了园子。穿过府内的长廊,来到三少爷的园子里,她走到屋外,低声叫枕浓的名字。没一会儿门就开了,枕浓提着一个小篮子蹑手蹑脚地走出来,拉着陶陶的手便到了园子内的小亭子里。
离屋子远了点儿,陶陶才问:“你找我什么事儿?”
枕浓从小篮子里端出几个小碟子,每一盘都装着一些吃食,他将东西摆在亭子内的石桌上,说:“那天我……我陪少爷在外面偷听你和你爹说话,知道今天是你的生辰,所以……所以特地叫你来给你过生辰的。”
陶陶眼睛有点儿湿润,他居然记着这事儿,伸手抹了下眼睛,心里暖暖的。低声说:“谢谢你。”
枕浓摇了下头,“其实我该谢谢你。不是你拒绝少爷,我现在只怕已经不能在叶府做事了。以后我们做个朋友吧!这样就不会寂寞了。”
陶陶点点头,枕浓递给她一双筷子,两人在亭子里开心地吃着宵夜,聊了下做书童的“艰辛”,互相替对方踩了踩彼此的少爷。
正起劲,身后传来一人的声音:“你们俩半夜不睡觉,在这里鬼鬼祟祟地做什么?”
【35】过过生辰玩游戏
陶陶和枕浓听见身后的声音都吓了一跳。
叶畅穿着一身白色的亵衣裤,很快便坐到了他们身边:“好家伙!你两个晚上不睡觉,在这里偷吃?”说着就伸手抓了一点儿东西放进嘴里,吧嗒吧嗒地嚼了起来,眼里却带着探究的目光,这两家伙每晚都趁他和二哥睡着了这样吃吗?
陶陶拍着小心脏,这货说出来的话怎么那么难听?什么叫偷吃?说得她和枕浓做的事情好似见不得光似的,她和枕浓可是很纯洁地,没有任何基情的成分,充其量算“姐妹”,因此故意不去搭理他。
枕浓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今天是陶陶的生辰,我……我只是替他过生辰而已。”样子像极了认错的小媳妇,陶陶看得有点儿起鸡皮。
叶畅愣了一下,一下想起前天在屋外偷听到的事情,恍然大悟地说:“是哦!我倒不记得了。”
说完有点儿抱歉地看着小三儿问:“小三儿,你想要什么礼物吗?三少爷我明天补给你。”眉毛还一动一动的,挺煽情。
枕浓在一旁,低声嘟囔:“你还有闲钱吗?”如果有,干嘛压榨他的?
叶畅呆滞一瞬,嘿嘿笑了笑:“那下个月,下个月我补给你。”该死的二哥,把他榨得一点儿不剩,连哄小三儿开心的本钱都没了,可恶。
陶陶看着他嬉皮笑脸的模样,掩嘴笑了一下,说:“三少爷,谢谢你。还是算了吧!”礼物可没银子实际,再说她可不想和这货有什么瓜葛,只要遇上他,准没好事儿,说不定那只还在睡觉的叶猛又会生气。
叶畅挪了挪身子,贴着小三儿坐着,神态亲昵地说:“不能算,来!我疼你。”说着就伸手来揽陶陶的肩。
陶陶尖叫一声,跳了起来,坐到旁边的位置上,忍不住打了个摆子。这货怎么看起来有点儿居心叵测,还是离他远点儿好,免得惹火烧身。虽然她不鄙视他和枕浓的“奸情”,但不代表她会和他们“同流合污”。不是看在枕浓的面子上,她真想立马就走。
叶畅嘿嘿笑了两声,又伸手在盘子里抓了点儿吃食,眼睛咕噜转着,“小三儿,不如我们来玩儿游戏。你难得来我园子里呆一会儿,我怎么都要尽下地主之谊的。”过生辰怎么能这样安静的,要搞点儿余兴节目才像样嘛!
陶陶也转了下眼珠子,学着他嘿嘿笑两声:“玩儿什么?”
叶畅又朝小三儿的位置挪了一下,笑嘻嘻地说:“今晚你是寿星,你说了算。”
陶陶暗自哼哼两声,看了一眼桌上的酒壶,这货不是那么喜欢赌吗?她就代表少爷惩罚下他,顺便赚点儿银子花花,“三少爷,不如我们来玩儿投壶,如何?”当然赚银子是最主要的。哼哼!
叶畅从石凳子上跳了起来,兴奋地说:“好啊!好啊!枕浓,去拿个空壶出来,还有箭。”枕浓笑了笑,从凳子上站起来。
陶陶一把拉住枕浓,对叶畅说:“我们可先说好,玩游戏也得有小惩罚。”
叶畅将刚抓过吃食的手在衣服上随便擦了两下,问:“怎么惩罚?”
陶陶坏笑着说:“赌下个月的零花钱如何?三支箭一两银子。”说完挑衅地看着他。
叶畅一把拉过小三儿的手,握在手心里,挑眉说:“来就来!本少爷没怕过。”看着小三儿眼里轻蔑的目光就有气,他就不信会输给他。陶陶狠狠地抽回手,恶心死了!
枕浓在屋里取出大点儿的空酒壶和一把羽箭,三人就在屋前的空地里开始折腾起来。枕浓点了屋前的几个灯笼,四周也光亮了些,陶陶拿着一把羽箭递给叶畅,对他扬了下手:“三少爷请。”好歹他是叶府的少爷,她还是不敢随便逾越的。
叶畅没客气,舔了几下手指就接过了箭,眯着一只眼,站在陶陶用脚划出的一条线后面,瞄准着空酒壶的壶口,用力一抛,第一支箭掉在了地上。他对着陶陶和枕浓说:“呃,我只是试下力度。下一支,下一支一定不会投偏的。”
结果……
第二支、第三支,全都妥妥地掉在了地上。叶畅看着自己的战绩,抓了下脑袋,嘿嘿笑着说:“酒壶的口太小了。”
陶陶看着他那副“责任不在我身上”的样子,翻了下白眼,分了三支箭给枕浓,示意他去。枕浓看了叶畅一眼,站在刚才少爷的位置上,犹豫了一下,随便地就乱扔了出去。
叶畅看到这结果,更理直气壮了些:“看!我都说壶口太小了不是?”
陶陶没好气地走到枕浓身边,她看得出枕浓是不敢得罪自家少爷,那货也太没“志气”了,居然推卸责任。但她可不会象枕浓那么让他,不然怎么对得起从前教过她的数学老师?怎么对得起白花花的银子?
陶陶对准壶口瞄了瞄,手一动,第一支箭便妥妥地掉进了壶口里,叮叮当当响了几声,仿佛在宣告着陶陶的胜利。叶畅有点儿不服气地呲了一声:“运气好而已。”
陶陶又投出了第二支,结果一致,抬眼挑衅地看了看叶畅,叶畅似笑非笑地说:“狗屎运。”
陶陶用第三支箭证明了自己的实力,叶畅嗯哼一声:“你……你肯定站得没我远。”
陶陶差点儿就晕厥过去,问:“那你说个位置。”
叶畅拉着她走了几步,说:“你在这里试试。”
陶陶冷笑:“还可以再远一点。”说着就往后退。
叶畅和枕浓脸上全是吃惊的表情,陶陶看着就暗爽,从前在现代,她下了班没事,总和几个科里的护士一起玩这些小游戏的,可是练家子。她一边微笑着后退,一边对叶畅和枕浓脸上的惊讶表情感到很满意。
刚退了两步,一下撞在身后的一根“柱子”上,但这柱子软绵绵的,挺舒服……
陶陶一下反应过来,转过身,迎上身后那人的黑脸。叶猛背着手,一动不动地站在她面前,眼底全是冰冷的表情,仿佛想将她吞进肚子里一般。她怯生生地叫了声:“少……少爷。”自从不偷红薯以后,他可从来不会半夜起身的,怎么就出来了呢?还被他抓了个现行……
叶猛面无表情地看着小三儿,心里一肚子的火,他睡了一会儿口渴了,起身想喝水。叫了几声,没听见小三儿的声音,以为他去了茅房,自己起来喝了水。等了半宿也不见他人,还担心地跑到茅房去看他,没想不仅茅房没人,整个园子都见不到小三儿的人影。这才出来寻他,刚走到三弟的园子门外就见到里面灯火通明,这三个家伙居然在里面嘻嘻哈哈。三弟居然还敢“碰”他的小三儿!太可恶了。
他越想越气,伸手拉着小三儿的手就走,看来今晚得好好惩罚他了。他没在屋里伺候他也就罢了,还和三弟笑得那么开心。他怎么可以对着别人笑?
叶畅瞬间反应过来,大声叫着:“二哥,今天是小三儿的生辰。枕浓叫他过来,是替他庆祝生辰的。”小三儿要是这样被他带回去,会不会真的被处理掉啊!二哥脸上可是暴风雨来临前夕的征兆啊!
叶猛停住脚步,愣了一下,转身看着小三儿,他生辰吗?他怎么不告诉他?最近对他太凶了?所以他只告诉枕浓?他暗暗深吸了一口气,心里已经没刚才那么生气了,低声问:“是吗?”
陶陶点了点头,低着头说:“我已经玩儿过了。还是回去伺候少爷休息吧!”他这两天心情刚好一点点,她可不想再惹恼他了,被赶出府什么的,她现在可不想。
叶猛拉起她的手,转身往回走,看着地上的东西,微微扯动了下嘴角,问:“你们在玩儿投壶?”
叶畅嘿嘿笑着,跑到他身边,故意将他拉开,以免他会“欺负”可怜的小三儿,撒娇般地说:“二哥,要不你也来玩玩。我在和小三儿赌钱呢!他可赢了我一两银子了。你得替我报仇!”
叶猛冷笑一下,厌恶般甩开叶畅的手,看看小三儿,问:“赌钱?”这小子还真想得出办法来替自己挣钱,想离开他?没门儿!
叶畅点头,叶猛看了下地上的战况,问:“瓶子里的,都是小三儿的箭?”看不出臭小子还挺厉害地嘛!
叶畅连着点了好几下头,又立马象块麦芽糖似的黏上了二哥,拉着他的手就开始撒娇:“二哥,你可得替我一雪前耻啊!”
叶猛没好气地再次甩开他的手,冷笑着说:“自己的仇自己报!”谁叫他上箭术课的时候总是心不在焉?他作为二哥可不具备替他报仇这项功能。而且看着小三儿把三弟“欺负”得没办法翻身,他心里还有那么点儿幸灾乐祸,为什么要替他雪耻?正爽着呢!
但小三儿的心思也不单纯,他也不想让他那么轻易地就得逞,弯腰在地上捡起几支箭,阴笑着说:“不如我也来试试?你们怎么赌的?”
叶畅立马将他们的约定说了一遍,叶猛拿着羽箭,向后退了几步,看了看酒壶口,笑着说:“就这里吧!”赌钱是吗?他就要他们输得一败涂地……
【36】高手高手高高手
陶陶着实没想到叶猛非但没怪她,还来插上一脚,心中暗爽。那天在房里看见他数的那堆银子可不少,难道她的勤劳感动了老天爷,知道她今天过生辰,特地送了尊“财神”到她面前来助她发家致富的?
叶畅一下抱住二哥的手膀子,蹭了两下:“二哥——我要和你一队。”他可是知道他二哥的底细的,跟他做对,那就是在嫌银子太多,没处花。最近才出了一摊血,可不能再受伤了,否则他这叶家三少爷可是要变街边儿的乞儿了。
陶陶扯了下嘴角,直犯恶心。叶猛甩开他的手说:“爹没教过你吗?凡事都要亲力亲为。”
叶畅抱二哥膊头的信念很执着:“二哥,上阵不离父子兵,打虎不离亲兄弟。你怎么可以抛弃你的亲弟弟呢?如果你不和我一队,我……我就不玩儿了。”
叶猛挑眉凝视着这厚脸皮的三弟,“你可以不玩儿,但下个月……嗯哼,本来还想着还你银子,看来还是算了吧。”
叶畅惊见二哥眼中的阴冷,顷刻间改变了主意,“二哥,我决定自食其力。”恐怕不止不还银子那么简单吧?本来那银子给了二哥就没打算要回来,原来他还想着还的吗?二哥真“体恤”他的疾苦啊。
陶陶掩嘴,却不敢笑出声,这货变脸的速度确实比得上川剧里的换脸特技。也不知道两兄弟在玩儿什么,她可是着急要挣钱了,不自觉地就在那儿挽袖子,准备大干一场,想将前两天被爹压榨的银子都挣回来。
叶猛分出手里的羽箭递给叶畅,示意他先来,叶畅无奈地接过那几支箭,又表演了一次“彻底失败”。陶陶很主动地就去地上拾回了那些箭,准备递给叶猛。叶猛看着他笑了笑,扬手示意自己有,微微仰头,说:“还是让你和枕浓先来吧!我比较喜欢最后上场。”
陶陶不敢逆他的意,转头便将羽箭递向枕浓,枕浓忙摆手:“我……我就不玩儿了。”他还有一大家子的人等着他养呢。他可是跟了少爷不少日子了,还不了解他?之前那样的举动,他大概已经猜出来了,二少爷绝对不好惹。明知道要输钱,还往里凑,那是傻子才做的事情。
叶猛负手冷笑一声:“枕浓不玩儿就由着他吧!”他可不是无良少爷,还没至于觊觎人家枕浓那点儿银子,但小三儿的就不一样了,那是他绑住他的砝码。
陶陶哦一声,叶猛看着他问:“你也可以再考虑下的。”别说他没给小三儿机会,他可是让他现在立马悔过自新的。
陶陶从叶畅和枕浓那儿看出了点儿端倪,只怕少爷是个高手,不过她自己也不弱啊!最多不就是个平局嘛?她很执着得想为自己的将来打拼一下,坚定地点了点头:“我玩儿。”以为她会输吗?太小看她了吧!叶畅低头摇了摇,心中暗想,小三儿你就自求多福吧!
陶陶站在刚才叶畅的位置上,凝神一瞬,将手中的第一支箭丢进了壶口。立马掩嘴不好意思地看着叶猛说:“少爷,你看我今天这手气,不好意思了。”
叶猛负手微微扬了下下颌:“继续。”看不出来这臭小子的准头那么好的。
陶陶又丢了一支,又是正中壶口,叮叮当当地就立在了里面。她很“为难”地看了看叶猛:“少爷……”
叶猛嘴角抽了两下,仍是那两个字,“继续。”臭小子,挑衅他?
陶陶一鼓作气,将第三支也丢了进去,拍拍手,忍着心中狂喜,只嘿嘿笑了两声:“少爷,该你了。”小财神,等下记得放水哦!好歹你今天也没给我准备生日礼物,输点儿钱当贺寿,应该难不倒你吧?
叶猛松开负在背后的手,拿出自己手上一直捏着的三支羽箭,站到小三儿身边,一把搂着他的肩,看也懒得看似的,只一手,三支羽箭便同时妥妥地掉进了壶口。
枕浓惊得眼睛大大地,嘴也合不上了,二少爷真神人也。还好他没和自己的辛苦钱过不去!叶畅揉了下额头,加上之前输给小三儿的,他可是欠了这主仆二人三两银子了。
陶陶茫然地看看壶口,又转脸看看叶猛,一脸白痴样地问:“这……这怎么算?”
叶猛扯动了下自己的嘴角,挑眉问:“你说呢?”
陶陶嗯哼一声,说:“平手。”这可是你叫我说的。
叶猛低下头,目光深邃地看着小三儿,这也能被他说成是平手?他可是一支支地丢的,怎比得上他?陶陶被他看得有点儿头皮发麻,低下头,心情忐忑地揉着自己的衣角,往后这种不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事情还是少做为妙啊!她的少爷还真是深不见底。
叶猛收回目光,看了下酒壶,笑了笑问:“还来吗?”
叶畅很知情识趣地打了下哈欠,用手拍拍自己的嘴:“二哥,我有些乏了,我想休息了。”还是赶快将这主仆二人撵出园子吧!不然他下个月的银子还没到手呢,就已经输得影儿都没了。看来得戒赌了!
枕浓也很“自觉”地就说:“少爷,我伺候你歇息。”
叶猛没去看他们,拉着小三儿的手,就朝园子门口走去:“你要是还没尽兴,回去我慢慢陪你玩儿。”叶畅和枕浓在二人身后同时低下头,无奈地摇了摇。小三儿真命苦啊!
陶陶一路被叶猛拽着回到园子,心里不断在总结自己“失败”的教训,恐怕少爷是表面没生气,骨子里已经气得快冒烟了。没在三少爷和枕浓面前表现出来,只怕是在给她留面子。
两人走到他们园子内的小径上,叶猛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陶陶一下撞到他胸口上,叶猛伸手捧起小三儿的脸深深凝着他,问:“为什么?”
陶陶茫然地看着他,“什么为什么?”他是在问她为什么夜里偷偷跑出去吗?
叶猛深吸一口气,“为什么你过生辰,告诉三弟和枕浓,都不告诉我?我才是你的少爷。”他就那么不讨他喜欢吗?可知道他将他放在心里很重要的位置上的。难道是他平时不苟言笑,所以他才会那么疏离?
陶陶以为他生气了,忙解释:“不……不是的。是那天我爹来府上的时候,三少爷和枕浓偷听到的。我没告诉他们。”可别冤枉了好人啊!饭碗要紧。
叶猛愣了一下,原来是这样。不过想起今晚小三儿居然背着他偷跑出去,心里还是有点儿气的,故意冷着声音说道:“但今晚还是要罚你的。”
陶陶啊一声:“少爷……我下次不敢了。”
叶猛见他认错那么快,忍不住笑了笑:“既然今天是你生辰,还没过完呢!回屋我陪你过,罚你在旁边唱歌给我听。”
陶陶长舒一口气,唱歌是她的强项啊!还以为他要霸占她刚赢回来的银子呢!可是她的生辰为什么要唱歌给他听呢?有点儿不合情理吧?
叶猛拉着小三儿的手回到屋里,在旁边的书房里取来一些酒和干货之类的零食。叶猛在屋里一边儿喝着小酒,一边儿听着小三儿的“小曲儿”,他也偶尔合着这陌生的拍子轻哼几声,两人玩儿到很晚才有些睡意。
陶陶的酒量不好,喝了几杯就晕忽忽的了,扯着嗓子嚎了几首歌,嘻嘻笑着问叶猛:“少爷,好听吗?”
叶猛剥着花生,听见小三儿问起,点点头,“好听。”他巴不得他这样为他唱一辈子的歌,能不好听吗?
陶陶走到他面前蹲下,仰头望着他低垂着的脸,笑笑:“少爷,你的脸红红的。好可爱!”
叶猛刚喝了几杯,脸上的确有些红晕,可看着小三儿此时的样子,才觉得自己喝得不多。这家伙的酒量这么差的吗?他伸手敲了下他的头,摸了摸那张俊俏的小脸,低声说:“你才可爱呢!怎么用可爱形容我的?想挨罚了?”他可是男人,有用可爱来形容男人的吗?
陶陶嘟了下嘴,借着酒劲不讲理地说:“我说你可爱就可爱。”
叶猛哭笑不得,拉着小三儿的手想让他站起来,谁知这小子居然站不稳,弄得叶猛一下站起身抱住他。陶陶将头靠在他心口上,觉得这里挺温暖,挺柔软,也挺有安全感的,就这样赖在了他胸前,抬起头,醉眼迷离地望着叶猛,说:“少爷,你知道吗?你每次笑的时候,都好帅。而且……而且好迷人。你……你以后能多笑笑吗?”
叶猛愣愣地看着小三儿的脸,红扑扑的,笑得很灿烂,他的心猛跳了几下,回过神来说:“你……你喝多了。”不然他怎么敢在他面前放肆。
陶陶嘟嘴,撒娇般地说:“又是你叫人家喝的,你嫌弃我。”
叶猛呆滞了一下,有些无措地应道:“我……我没有。”再和他闹下去,他恐怕要失控了。
叶猛一把抱起小三儿,走进他的房里,将他放到床上,柔声说:“该睡觉了。”陶陶闭上眼,很快便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叶猛坐在床边,伸手轻轻拨开小三儿脸上的几缕发丝,嘴角扬起暖笑,低哼了一声:“过了今晚,你就十三岁了。再等一年……再等一年……”
他俯下身子,唇轻轻地落在小三儿的薄唇上,好漫长的一年啊!他多想这样亲他的唇……
他刚才说他迷人,臭小子,迷人是用来形容男人的吗?真是本末倒置,不过还是很开心,为什么呢?但小三儿说他帅?帅是什么?他在他身边躺下,搂着他的小三儿也闭上了眼……
【37】少爷打翻醋坛子
陶陶醒来的时候,头还有点儿晕晕的。昨晚怎么睡到床上来的,她一点儿都不记得了。叶猛的脸就在她眼前,很安详很安详地闭着眼,呼吸很缓慢,却很均匀。陶陶呆呆地看了看他,她昨晚又和叶猛睡在一起了吗?罪过啊!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呢?究竟是她爬了叶猛的床,还是叶猛把她放到这里来的呢?
她感觉自己的腰似乎被他紧紧抱着,整个身子都贴在他身上,她静悄悄地掀起一点儿被子,心中感叹,这距离还真近啊!他想将她揉进他身体里吗?想着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可又不敢动,怕惊醒了这小祖宗,扰他清梦,她还是有点儿担心的。只能在他怀里,身子僵硬,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的俊脸。
叶猛微热的呼吸喷洒在陶陶脸上,酥酥麻麻的,带着他独有的气息。她目光落在他的唇上,狠狠咽了下口水,他怎么帅得连唇都那么有性格的?怎么做到的?她有点儿抑制不住地想亲他,但又怕弄醒了他,被他发现。这唇太诱惑了!
她微微动了下身子,故意再靠近一点儿。叶猛没反应,她胆子大了些,不亲白不亲,虽然他将来不会是她的菜,但亲一下又不会怀孕,便宜不占白不占,有个帅哥在眼前,不能白白浪费的。就一下,一下就好了。
陶陶轻轻在叶猛的唇上碰了一下,立马闭上眼装睡。过了好一会儿,见叶猛还是没动静,心里的狂跳才缓慢了下来,暗暗窃喜。盯着那张脸,他的嘴角有一丝微笑,仿佛做着什么美梦一般。一阵,叶猛翻了个身,没再抱着她,陶陶轻手轻脚地从床上爬下去,躲到柴房里去偷笑。
叶猛听到床边儿悉悉索索的声音,嘴角微微扯了一下,臭小子,大清早醒了居然偷偷亲他。还好没睁眼,不然怎么会知道这小子居然暗暗喜欢他呢?知道了小三儿的心意,他此刻才觉得一颗心安宁了许多。
*****
日子一晃到了夏末,这段日子过得还算太平,府里风平浪静的,陶陶每天除了陪着少爷上学放学,就做点儿杂事儿。叶猛已经将小三儿的月钱加了回去,还多了点儿打赏,不能在他面前表现得太吝啬了,只要他乖乖的,他也不想为难他。既然知道小三儿的心意了,他就更要他死心踏地地只喜欢他一个。
放学后叶猛带着陶陶回府,刚下马车,身后叶畅的马车也停在了府门前。叶畅跳下车,打理着自己的衣衫,瞥见府门前的二哥和小三儿,脸上立马笑得跟烂了似的。
他走到叶猛面前,拉着二哥的手说:“二哥,我要去你的园子温功课。”
叶猛抽回手,表情厌恶,负手仰头问道:“你又想打什么鬼主意?”这家伙绝对不会没事找事做的,可不能掉以轻心。
叶畅嘿嘿笑道:“这不都夏末了吗?还有一两个月就秋试了,我可不想三年又三年,留在府里被爹管着,会死的。”
叶猛低笑,原来这臭小子也知道发奋了,却不忘了泼一盆冷水:“你觉得还有两个月,来得及吗?”已经很仁慈了,平时他用的可是冰水。
叶畅拽着二哥的胳膊,开始发功:“二哥,现在发奋总比一点儿也不上心好吧!你就帮帮我吧!”
叶猛拂开他的手,转身走进府门:“不包晚饭,自己来。”说完头也不回地就朝园子而去,可不能让三弟来打扰他和小三儿吃饭的美好时光,陶陶赶紧跟上。
叶畅不觉在心里想,包不包晚饭,不都是在府里吃吗?他的饭菜又不比自己的好多少,真小气!
用过晚饭,天还没黑,叶畅带着枕浓到了叶猛的园子里。两位少爷在叶猛的书房内看着书,叶畅偶尔会拿着手里的册子去请教二哥,叶猛也很细心地在指导着。陶陶和枕浓在书房外的小厅里候着,随时听候两位少爷的差遣,大部分时候都在瞎闲聊。
陶陶忽然听见叶猛在书房里似乎很不耐烦地说:“你的脑子里除了赌,还能装下什么东西?我已经重复了三次了,你居然还是记不住。”
陶陶对枕浓伸了下舌头,枕浓伸手捂住自己的前额,少爷的毛病他怎么会不知道?如果要他记住今天他每一局的输赢,或许还有可能,但要他记一篇文章,哪怕是只有四句,都能要了他的命。
叶畅低声说:“最后一次,二哥。我一定好好记!”
陶陶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儿,想看看三少爷那货究竟记不住什么了。叶猛在书房里,拿着书,又给三弟重复了一次刚才的讲解,陶陶觉得很浅显啊!为什么叶畅就是记不住呢?
没一会儿,叶猛不耐烦了,拿着本儿书就走了出来,陶陶立马支起身子。叶猛仿佛没见到她一样,从她身前走到了园子里。“你自己好好看看,平日里先生讲课,你从来不认真听。”看来小祖宗的耐性已经耗尽了。
叶畅垂头丧气地从书房里走出来,无精打采的样子,陶陶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货居然会因为成绩不好心情郁闷的。之前几个月,就算是老爷要考查他们的功课,他也没这么上心,看来这次的什么秋试对他很重要吧。
她低低地叫了声:“三少爷。”
叶畅哭丧着脸,抬起眸子有气无力地应了声。陶陶对他笑了笑,问:“你身上有骰子吗?”
叶畅不知道小三儿想干嘛,从怀里摸出三个骰子,递给他。反正考不好,他这辈子也休想再摸这骰子了,这可是前两天他爹私下给他下的最后通牒。
陶陶拿着骰子,在他面前晃了晃,说:“三少爷,看着。”说着就将骰子的每个面在他面前展示了一番,一个面代表着刚才叶猛给他讲诉的一句话,然后又重复了一遍。
叶畅越听越觉得有意思,很快就拉了两张凳子让小三儿和他一起坐到了桌子旁边儿。陶陶给他又重复了一遍,叶畅终于都全部记了下来。无论小三儿怎么丢骰子,他都能记起那句对应的话。一时兴奋,从凳子上跳起来,抱着小三儿就亲了一口他的脸蛋儿:“小三儿,你真是太可爱了。为什么你是我二哥的书童呢?跟我该多好啊!”
叶猛从刚才小三儿开始重复他之前在书房里的讲诉,就偷偷躲到了门边儿,他没想到小三儿居然能那么快记下他讲给三弟听的东西,而且还能领悟得那么透彻。最难得的是,他居然能想到用三弟平时最喜欢的赌具来做引导,让那平时对功课一点儿不上心的家伙也能领会。正佩服他的小聪明,没想就见到了这一幕。
他气急败坏地冲进屋子,将小三儿拉到他身后,恨恨地看着三弟,“天色已经不早了,你该回去了。”这家伙居然明目张胆地在他眼皮子底下对他的人那么放肆,简直是罪无可恕。
叶畅愣了一下,看见二哥脸上阴晴不定的表情,噗地笑了出来,“好酸。”
叶猛几乎有点儿想揍他了,叶畅很识趣地就对枕浓暗示了一下,两人逃离了“案发现场”。
屋里剩下叶猛和陶陶两人,叶猛走回自己的房间,拿起铜盆和汗巾,一个人到了园子里。陶陶见他要打水梳洗,忙追了出去:“少爷,还是我来吧!”
叶猛忍着心中怒气,转过身,拿着汗巾就在小三儿的脸上擦了起来,带着怒意问:“你刚才怎么不躲开?”
陶陶的脸被他用力擦得有点儿痛了,伸手拂开他的手,很不明白现在的状况。她怎么避?她也想不到叶畅会激动地亲她一口啊?而且始作俑者是他三弟吧?他怎么冲她发火呢?她还很委屈呢!这样被那货非礼,想想就浑身不自在。
叶猛见小三儿不配合,心中更为光火,一下抱着他,俯首就是一吻。陶陶眼睛睁得跟铜铃似的,嘴上全是叶猛带来的激烈触感,好半天脑子里一片空白。可头被他禁锢着,躲也躲不开。
叶猛停下动作,恨恨地说:“你只能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
陶陶终于用尽全身力气一把推开他,他没弄错吧?他亲的可是他的书童,是个男孩儿!她茫然地看着他眼里熊熊的占有欲,口不择言地就辩驳道:“我……我是我自己的。”他不会真的喜欢男的吧?
叶猛听到这句,更火了些,什么叫他是他自己的?他有些咬牙切齿,一把拉过小三儿,又覆上自己的唇,他要他知道,他是他的。
陶陶有些生气了,用力推着,却怎么也推不开他。叶猛终于放开她时,她顺手就是一耳光打在他脸上,“叶猛!不错!我是你的书童,但也是有尊严的。你不可以这样对我!你……你会后悔的!”
他当了她是什么了?这样的吻,她感受不到爱意,除了他的占有欲,她甚至觉得有些屈辱。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有朝一日他发现她是女孩子,他会很失望吧!
叶猛捂着被小三儿打痛的脸,有些气不打一处来。他居然打他,就算他爹和他娘都不会这样对他的!他生气地转身回了屋子,心里居然很痛,小三儿讨厌他了吗?可他还是狠不下心,好好修理他一顿。
【38】倒霉事接踵而至
一连三天,陶陶没和叶猛认真说过一句话,除了“例行公事”以外,都尽量“躲着”他。那晚的事情她躺在床上、或是做事的时候,都反复地在心里咀嚼过了,无论叶猛出于什么目的,她都觉得他不够尊重她。在这万恶的封建王朝,象她这样的身份,想要得到主子的尊重的确很难!但怎么也不可能让她“自甘堕落”的。
叶猛也很气,这三天小三儿不但没张好脸对着他,还时常拿背影伺候他,就连吃饭,他都背转了身子夹菜。看来他是真生气了!可小三儿是他的人啊!谁也别想从他身边抢走他,即使三弟也不可以。他根本就不懂他的心!
叶猛见小三儿面无表情地端着水走进屋子,心中阻阻的,可说话仍是那么冰冷,“今天爹要考我和三弟的功课,你记得等会儿拿了早饭在大院儿等我。”
陶陶哦了一声,拧把汗巾递给他,深深吸了口气,冷漠地转眸看向屋外。叶猛看着小三儿的神情,心中的怒火又燃了起来,大清早的来气他?他对他太好了吧?他才敢这样放肆!可小三儿不理他,他心里很难受,只能强忍着怒气,当什么都没看见。
陶陶替他更了衣,梳理了下头发,转身便离开了园子。叶猛望着他的背影,目光中充斥着淡淡的忧郁和不安。
陶陶出了园子,去膳房拿过早餐,在廊下等叶猛出来,远远见到叶畅和枕浓往这边儿来了。陶陶立马转过脸,望向长廊的另一边,仿佛没见到他们一般。
叶畅见到小三儿的神情,仿佛是在回避他,放缓脚步,犹疑了一会儿,加快步子故意走到小三儿跟前,“小三儿,还在生气啊?”他又使出平时嬉皮笑脸的招数,想讨他开心。
陶陶见他故意出现在他的目光中,低哼一声转头看向园子的其他方向,这货那晚“恩将仇报”,害她被叶猛欺负,这口气也吞不下。原本想帮帮他,才想了一个让他能记忆深刻的方法,没想到他居然仍然坚持要做她的灾星。既然这样,她可不想再给自己找麻烦!没找道士来降妖除魔已经对他很仁慈了,好不?
叶畅见小三儿脸色不好,又使出他厚脸皮的功夫来,转到另一边,故意挡着他的视线,“小三儿,二哥他……”
“三、少、爷,”陶陶很生气地低吼一声,“你如果想对我好点儿,那就请你离我远一点儿!”
每次他出现,她就要过几天不痛快的日子,也不知道这货这辈子的八字是不是专生来克她的,她可不想丧命在这叶府里!她还有没能达成的人生目标呢!岂能因为他而不幸夭折?珍爱生命,从远离三少爷做起!
陶陶说完转身就要离开,叶畅急了,他从小在府里就很讨人喜欢的,还没一个人这样待他,他一定要做个人见人爱的三少爷。他跑到小三儿跟前,张开手臂就拦住了他的去路。
“小三儿,你听我解释好不好?我……我……”
陶陶翻着眼珠瞪着他,想看看他能解释出什么花样来。那晚这货可是为了自保,将她一个人丢给那只叶猛的。
两人正相持间,长廊另一头响起脚步声,叶猛冷着一张脸,走了过来,“你们俩又在干嘛?”说着就差点将满腔怒火喷出来了。
陶陶看着这叶家两兄弟就觉得憋气,一个脸皮不是一般的厚,堪比古城墙的拐角;另一个简直就是从冰箱急冻室里刚拿出来的,还新鲜、“寒”腾腾地冒着冷气。她哼了一声,扭过头,谁也不想看。
叶猛见到小三儿脸上的神色,背在身后的手捏得紧紧的,指节间浮现出青白的色泽,嘴里的牙齿都快咬碎了。他也重重哼了一声,转身便进了爹的园子,他喜欢他才会那样做的,为什么他要给他脸色看?
叶畅见到两人脸上的神色,皱了下眉,对枕浓示意,也转身离开了,还是别碰一鼻子灰了,影响他英俊潇洒的面容可不好。两人去了叶骐广的书房,枕浓转头望了一阵才回过头来,小心地问:“小三儿,你在生两位少爷的气啊?”
陶陶对他微微笑了一下,“没事了。只要他们不在我跟前晃悠,我就很开心了。”
枕浓犹豫了一下,问:“那天我们走了以后,二少爷罚你了?”
陶陶愣了一下,在旁边的木栏杆上靠着,“枕浓,你将来想做什么?”那“惩罚”怎么能在他面前提起呢?脸上有点儿热热的。
枕浓想了想,也和她一起靠在了栏杆上:“将来啊?大概跟着少爷一起,陪着他做官吧!”
陶陶有些惊讶地问:“你就没想过离开他?自己去种田或者做点儿小生意什么的?”他就打算一辈子做家奴吗?再说叶畅那货也能做官?果然有黑幕?
枕浓叹了一声,“我家穷,没有田地,现在种的都是别人家的地,还要缴租子的。我也不会做生意,再说做生意还没种田好。”
陶陶愣了愣,反问:“做生意没种田好?”
枕浓点了点头,“做生意被人看不起的。”
陶陶想起了封建王朝里士农工商的排位,自嘲地笑了下,“看来将来还是种田吧!”
枕浓睁大眼看着陶陶,“你打算去种田?你不打算跟着二少爷了?”
陶陶笑着说:“总不能一辈子跟着他吧!”
就算她有这心,也不可能啊!她的身份迟早或许都会被叶猛发现,他们天天生活在一起,她自己也不清楚能瞒多久。等到他发现的时候,要不就是被他赶走,要不就得自己走,两者之间她宁愿选择后者,至少没有被人嫌弃的感觉。她可不是他心头好的男色!
枕浓低头揉着自己的衣襟说:“陶陶,我……我不想你走。”这些日子好不容易有个肯跟着二少爷的,他也有了个伴儿,在书院等少爷放学,他才不觉得那么孤单。如果他走了,他岂不是又要一个人?
陶陶见他脸色有些黯然,忙对着他笑笑,说:“你放心好了!没那么快的。我还在存银子呢!总得替自己赎了身才能离开吧!”
枕浓还是开心不起来,陶陶虽然安慰了他,但迟早是要离开的。想着眼睛居然有点儿热热的,快流出眼泪来。
陶陶见他的样子好像很可怜,有点儿乱了,“枕浓,你吃早饭了吗?”还是别讨论这个话题了,免得弄哭了他,她就手足无措了。
枕浓摇摇头,又点点头,心里也很乱。陶陶打开手里的布包说:“别胡思乱想了。来!我请你吃包子。”小破孩儿不都提到吃就会立马精神起来的吗?希望这招有效吧!
枕浓没伸手,呆呆地看着陶陶,自从他进了叶府,二少爷的笑脸多了,他也没这么怕他了。连平日里一念书就头疼的少爷这两天也找到自己的念书方法了,今早起来还背了不少的东西。他是真心地舍不得眼前这个比他小两岁的小家伙啊!
陶陶拿起一个包子,狠狠地在嘴里咬了一口,故意说道:“每次我不开心的时候,就当这些包子是惹怒我的那个家伙。把他吃到肚子里,我就开心了。”说完瞥了枕浓一眼,心想我惹你不开心,你就把包子当我吧!求你了,千万别哭。
枕浓看着陶陶包着一口包子的可爱模样,噗地笑出了声,也伸手拿了一个,看了看,一口咬下去。这两天一定是二少爷惹陶陶不开心的,他帮他咬,狠狠的!
两人咬得上了瘾,枕浓也觉得这方法挺泄愤的,两人将那包包子吃了个一干二净,陶陶脸上渐渐有了笑容。
老爷的园子里传来脚步声,挺轻快的。叶畅走到园子门前就见到两只小馋猫在外面抹嘴,他一下跳到小三儿跟前,哈哈一笑,“被我抓住了吧!你们俩居然又偷吃。”
枕浓忙擦了两下手,问:“少爷,老爷今儿没再训你了吧?”
叶畅很奸很奸地嘿嘿笑了两声,“今儿爹非但没训我,还夸我来着。说我进步挺大的!银子都多给了几两。”
枕浓很识时务地立马道贺:“少爷,恭喜。”
陶陶翻了下白眼,将目光移到一旁,这货的出息还真是大不起来啊!一点儿小小的成就就在这里沾沾自喜。
枕浓瞟了一眼陶陶,才问:“二少爷呢?”
叶畅有点儿幸灾乐祸地说:“爹让他留下了。估计在挨训!”
陶陶转过脸,瞪大眼睛望着他,“少爷挨训了?”
叶畅对着小三儿抛了下“媚眼”,笑着说:“小三儿,你终于肯跟我说话了?”
陶陶伸手捂着额头,低沉着声音说:“不肯讲就算了!”
叶畅好不容易听见小三儿又肯跟他说话了,哪能那么不识抬举,立马汇报战况:“他今儿精神不集中啊!爹的题目都没听清楚就乱答一通,能不挨训吗?”
陶陶只觉得天旋地转的,完了!这小祖宗挨训,恐怕心情不会太好,等下出来,她又要过几天地狱般的日子了。正想着,叶猛就负着手从里面出来了,冷眼看了他们几下,对陶陶说:“回园子。”
陶陶低下头,哦了一声,跟在他身后朝二人的小园儿走去。刚到园门前,叶猛停下步子,问:“早饭呢?”
陶陶猛地想起,刚才她和枕浓顾着“泄愤”了,忘记这小祖宗还没吃呢!颤颤巍巍地说:“呃!被我吃光了。”
叶猛转过身,恨恨地看着小三儿,他居然还说谎!他刚才分明见到枕浓嘴角还有油渍,他才故意问的。他深深吸了口气,压制着胸中怒火,说:“既然你吃了那么多,恐怕也不用吃午饭和晚饭了吧?”他居然替外人掩饰!太可恨了。
说完便将小三儿拖着回了园子,反手关上院门,拉上他走到柴房跟前,“好好在里面静思己过吧!我没叫你,不准出来!”
【39】夜宿柴房生病了
叶猛回到书房里,拿起笔……
怎么又对小三儿发火了?怎么总是在他面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扔下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闭上眼就抱着头发呆。小三儿已经三天没对他笑过了,他会不会也想立刻离开他?
想到这事儿,他的心情就好不起来,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他偷偷藏在里面的酒。今天爹留下他,说了一席语重心长的话,无外乎又是那些关于他前程的叮嘱。他已经够烦了,为什么小三儿还要说谎骗他?也只有他才能让他这样心烦意乱,六神无主的。
一个人在屋子里喝着闷酒,想起自大哥走后,他所经历的一切,竟忍不住流下泪来。从前大哥总是将事情揽上身,护着他,让他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可现在不但要独自面对将来任人摆布的局面,承担起大哥的责任,身边还没个人能倾诉。他多想象三弟那样没心没肺地活着啊!但那不过是个奢望而已。
酒偷偷喝了两年,除了酒量大了些,烦心事儿一件没解决。他想着心事,最后怎么喝醉的都忘记了,只记得最后的意识里,隐约听见自己叫了一声:“小三儿。”只有他能让他暂时开怀,没了他,他该怎么办?原来自己还是那么脆弱吗?
陶陶一个人呆在柴房里,已经一整天了,外面的光线渐渐昏黄。她一整天没吃过东西了,叶猛也一直没来叫她,看来这次这小祖宗是真生气了,他平时就算罚她也不会这么过激的。想想今天她的确有不对的地方,她怎么能让他饿肚子呢?是她失职了。但想起他这样对她,她又觉得是他活该,如果不是因为他是少爷,她真想让他尝尝她饿饭的滋味。
园子里传来蝈蝈的叫声,陶陶知道已经入夜了,柴房外仍然没有动静,这小祖宗该不会要她今晚睡柴房吧?陶陶越想越气,一个人坐在凳子上屁股都坐疼了,实在顶不住,站起身走到旁边生火用的干草堆旁随便顺了几下,就躺在上面打起盹儿来。
*****
叶猛醒来的时候,屋外透着淡淡的蓝光,他揉了下疼痛不已的头,有气无力地叫了声:“小三儿。我头好疼,替我揉揉好吗?”
没有听见小三儿应他,他皱着眉自己揉了揉两侧的太阳穴,站起身才发现竟然在书案边儿趴着睡着了,此时浑身酸痛。叶猛步履蹒跚地走到门边儿,看了看天色,愣了一下,这该是早上了吧?他转身走进小三儿的房间,发现被子整整齐齐地叠放着,摸了摸床,是凉的!一下想起醉前好像罚了小三儿在柴房思过。
他立马转身便朝柴房跑去,推开门,见到小三儿蜷缩着身子,躺在一堆干草上。叶猛疾步走过去,摇了下地上躺着的小三儿,“小三儿,醒醒。”怎么就在这里睡着了呢?万一病了怎么得了?真是笨死了,不知道自己回房的吗?
陶陶依稀听见叶猛在叫她,微微睁开眼,看着他叫了声:“少爷。”浑身好冷,不停地打着摆子。
叶猛见他脸色红红的,说话似乎有气无力,伸手探了下他的额头,发现竟然烫得吓人。他抱起小三儿就往屋里走,将他放到自己的床上,拉过被子替他盖好,慎了慎,说:“我去替你请大夫,你好好躺着。”
没等小三儿应他,他已经转身跑向了房门。他昨天心情不好,竟让小三儿在柴房里呆了一天一夜……
叶猛命府里下人请来大夫,他已经在房里焦急地走了小半个时辰了,十分自责。大夫替小三儿号过脉,告诉叶猛,他只是受了风寒,吃几剂药就会好的,叶猛命人送了大夫出门,叫人去拿药,煎好立刻送来。
叶猛转身走回床边儿,看见小三儿脸红红的,闭着眼,似乎睡着了。他轻轻握起小三儿放在被子外面的手,拿到自己的脸上蹭了蹭,心疼地说:“小三儿,对不起。我……我不该这样对你的。我……我只是怕失去你!”两年来,府中下人都不敢来伺候他,直到小三儿来了,他才感觉到了那么一点儿温暖,可他却伤害了他。心中说不出的愧疚。
“只要你能好起来,我发誓……发誓以后都不这样对你了。”
陶陶睁开眼,愣愣地看着他。叶猛惊了一下,原以为小三儿睡着了,没想自己的话都被他听了去。一时间有些窘迫,将脸转到一边,鼻子居然有点儿酸酸的。
陶陶看着他别扭的样子,笑了笑,喘着气说:“少爷,是我不好,我不该让你饿肚子的。”原来他这样没有安全感的吗?他很怕失去她?倒是她疏忽了,他是个受过伤的孩子。
叶猛嗯哼一声,平复了自己的情绪,转过脸来,故意冷冰冰地说:“你以为我是饿肚子才这样对你的吗?”这家伙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简直可恨。他堂堂叶府二少爷,饿了还怕找不到吃的?
陶陶有气无力地笑着,“难道是因为昨天老爷训了你?”
叶猛提起这个就来气,哼了一声,说:“是啊!谁叫你只想着替三弟出谋划策,不给我加油的?让我听不到你的鼓励,没灵感,所以才被爹狠狠训了一顿。你说你怎么赔我?”其实昨天爹的语气也不算重,但逮着机会,怎么也要管教下他?谁让他这几天让他难受的。
陶陶看着叶猛一副怨男的样子就好笑,低低哼哼两声,“你说话不算话。”还死不承认是他自己精神不集中,将责任都推到她这无辜的病人身上。
叶猛呆愣一瞬,转头问:“什么说话不算话了?”
陶陶笑着说:“你刚才说以后都不那样对我了,还发了誓。”别以为她没听见,为自己挣个保证总是要的,免得他将来发起病来,又将她关到柴房里。干草堆可没床睡得舒服!
叶猛有些尴尬,将脸扭到一边,低声说:“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陶陶接着说:“还有,你不可以再那样对我了。”
叶猛转回脸,茫然问道:“怎样对你?”
陶陶被他看得不自在了,别开脸,低声说:“就是……就是三少爷来温功课那晚那样对我。”可得为自己的清白买个保险,免得他哪天又将她当了书童受受。
叶猛的脸瞬间比陶陶还要红,可这保证一旦承诺了,他以后可就不能亲他的小三儿了,他眼睛咕噜转着,沉默一阵,说:“好!我以后绝对不会那么粗暴的对你。”他可没说别的,后路得留好,他只说过不会粗暴的对他。
陶陶有点儿头晕,没将叶猛的话放在心上,“少爷,我累了,想歇会儿。”这身子骨果然还不够好,估计是从小营养不良,加上太操劳,居然睡了一夜柴房就病了。从前就算夜里值班,趴在护士站里打盹儿,她也不会病成这样的。
叶猛替小三儿打理了下被子,低声说:“好,你睡会儿吧!我在这里陪着你。”说完对小三儿微微眨了下眼睛。
陶陶闭上眼,过了一会儿猛然睁开,看着叶猛不自在地说:“少爷,你看着我,我怎么睡得着啊?”
叶猛愣了下,才发现自己一直盯着小三儿在看,慌乱地收拾起自己的目光,站起身说:“好,我不看你,总成了吧?我去拿本书,在旁边看书,陪着你。”
陶陶笑笑,闭上了眼睛。不知为什么,听见叶猛说会陪着她,她居然有那么点儿开心。从前在医院值班的时候,见到一些年轻姑娘住院,身边有个小伙子嘘寒问暖,她总觉得很温馨。以前工作太忙,因为要倒班,即使休息也想赖在家里的床上,还真没谈过恋爱。听见叶猛这样说,她心里暖暖的。好吧!就将他当成陪床的帅小伙子吧!不过这念头只能在心里暗想!
想了一阵又皱起眉头来,这世道究竟怎么了?没时间谈恋爱也就罢了,好不容易穿越到了另外的时空遇到一个帅哥,居然还是只基!可气!
叶猛拿着书走回床边儿,见到小三儿闭着眼,脸上一副纠结的表情,有些担心地低声问:“小三儿,你哪儿不舒服吗?”怎么看上去那么痛苦。
陶陶睁开眼,生气地看着他,“哼!断背山。”为什么他要是个断袖?害她连遐想都破灭了。如果他是个正常的小伙子,那该多完美啊?
叶猛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招惹到小三儿了,皱起浓眉,将手放到身后负着,反问:“断背山?什么地方?”
陶陶嗯嗯两声,“没什么,那是我家乡的一座山而已。”还是不要将真正的意思说给他听了,免得他知道以后自惭形秽。
叶猛没好气地哼笑着,那座山惹到他了吗?为什么那么纠结?他沉思一阵,愣了愣,低声问:“你想家了?”听说出门在外的人每逢佳节或者生病的时候总会念及故乡,他虽然没体会过,但想想应该是真的吧。不然哪来那么多诗词倾诉离愁的?
陶陶翻翻白眼,勉强地点了下头,他喜欢这样想就让他这样想吧!不然还能怎样?
叶猛坐到床边儿,微微一笑,低头看着书本儿,小声说:“将来有时间,我陪你回去看看那座什么断背山。”
陶陶哀嚎一声,还真当了她是从背背山来的穿越货啊?难怪他一直对她虎视眈眈的。叶猛听见小三儿的呻吟,担忧地转头看他,安慰道:“等会儿,等会儿喝了药就会好起来的。”心中的愧疚又多了几分。以后真不能再这样对他了,他的身子确实不够好,他得将他再喂胖点儿。
叶猛看着书,陶陶终于都闭着眼睡着了。耳旁传来小三儿均匀的呼吸声,叶猛拧过头,看着那张泛红的俊俏脸庞,低声说:“对不起。”
陶陶睡了很久,醒来时感觉自己的精神好了点儿,睁开眼见到叶猛坐在床头似乎合眼睡着了。她甜甜地笑了笑,其实他也不是什么时候都那么讨厌的。看着他安静地陪在她身边,她有些感叹!
“你要是喜欢女孩子该多好?”
【40】书童节操在哪里
陶陶的病很快好了起来,叶猛也放心多了。
入秋后,叶府变得忙碌起来,还有几天就是秋试,府中上下都对两位少爷的考试很着紧,饭菜什么的都是最好的。这让陶陶想到了现代的高考,两者几乎一模一样,家长们都为了孩子有个好成绩,一切都在为考试保驾护航,什么补,就上什么,那可是府中的两块宝啊!一个已经够累的了,叶府这次还是两位少爷同时上阵,能不忙碌吗?
尤其是对叶猛,那叫一个事无巨细啊!毕竟他是两少爷中最有希望的一个。但叶猛仍是一如往常,似乎一点儿都不在乎,每天从书院回来便一个人躲在园子里看看书、写写字,一点儿变化都没有。这让陶陶很着急,如果他考得不如人意,她会不会被老爷和大夫人迁怒啊?还有这小祖宗自己的脾气也不太好,考坏了,他一定又会让她生活在“无间地狱”的。
“少爷,你就快考试了。”
“我知道。”
“你怎么一点儿都不着急?”
“你为什么比我还急?”
“三少爷今早就一直在背书。”
“你拿我和他比?你……又去偷看他了!”可恨!为什么这小子总是那么在意他三弟?叶猛越想越气,但答应过小三儿以后都不能在他面前乱发脾气,他又无可奈何。
陶陶低下头,他怎么和她说话老是摆不正自己的位置,总带着酸酸的味道,“少爷,我……我只是去替你侦查敌情。”现在可不能影响他的学习,万一真考不好,他恐怕就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
叶猛冷哼,“不用你瞎操心。”就他三弟的水准,还不配做他的敌手,他更担心的是聂旸那小子,他们可是约定好要好好较量一番的。虽然那天他对聂旸说了,小三儿不是赌注,但他还是要证明,无论有没有小三儿,他都不会输给他的。
***
清晨,叶府已经一早替两位少爷打点好一切。
叶猛与叶畅到前厅与叶骐广用过早餐,便要启程赴考场。此前陶陶听叶猛给她讲过,这个朝代的学子应试和她知道的古代科举有几分相似,考试共分三日,考试期间学子都不能离开考场,吃喝拉撒睡都得在考场的那间独立的小屋子里。小道消息说,因为叶骐广在朝里颇有点儿人脉,叶猛和叶畅的房间自然相对布置得舒适一些。
但这几天,陶陶和枕浓是不可以在身边的。临出门,陶陶特地叮嘱了叶猛要注意身子,累了就停笔歇息下,这才叫劳逸结合,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一定要轻装上阵。
叶猛听着挺受用的,伸手刮了下小三儿的鼻子,笑着说:“知道啦!你怎么比我娘还啰嗦?”心里甜甜的,小三儿到底还是关心他的。
一旁的叶畅满脸吃味的样子,瞥了两人一眼,低哼,“怎么考个试象小两口要分离似的。不过就三天而已!”犯得着吗?在府门前大秀“恩爱”……
叶猛负手冲他挑衅地看了一眼,故意不冷不热地说:“怎么?羡慕还是嫉妒啊?”小三儿心里最重要的人是他,三弟终于都明白了吗?以后就别再插只脚进来搅事儿了。
叶畅有些悻悻的,转头对着枕浓说:“你!你怎么不象小三儿那样贴心?等我回来再收拾你。”
枕浓忙奉承地说:“少爷,祝你考试一帆风顺,将来前程似锦。”他可是指望着跟他一辈子,飞黄腾达的,怎么可能输给陶陶呢?
这次轮到叶畅得瑟了,转头对着二哥得意地晃了几下脑袋。叶猛的脸瞬间冷了下来,陶陶在心中暗骂三少爷没事儿找事儿,总改变不了灾星的属性。却又不敢让小祖宗带着情绪进考场,只能含笑说:“少爷,天道酬勤,相信你会比那些游手好闲的家伙考得更好。一定会蟾宫折桂的!”
叶猛脸上又有了笑容,摸摸小三儿的头,大声说:“对。还是小三儿说得比较有文采。”颇有什么主子带什么书童的感觉。
叶畅恨恨地咬了下牙,对着枕浓哼了一声,自己爬马车去了。叶猛看着那主仆二人的身影,噗地笑了出来,对小三儿赞道:“不错。你今天倒是很忠心。”
陶陶和枕浓送走家里的两个活宝,才一同松了口气,两人互望一眼,站在府门前噗地笑了出来。接下来的三天他们俩可是不用象平时那样伺候两位少爷的起居了,找点儿什么事儿做好呢?恐怕一年中也难得有这样“悠闲”的假期了吧?
两人回到府里,一起到了叶猛的园子,在园子内的石桌边儿坐下。平时枕浓是很少来这里的,如果不是叶畅有事找叶猛,他都宁愿不踏进这里一步。但这屋子的小祖宗不是去赴考了吗?他才仔细打量起园子来。
“陶陶,没想到二少爷的园子这么清雅的。”枕浓大概地参观了一遍,才对身边的陶陶发表了下内心的感叹。
陶陶也放眼看了看园子,在石桌子上支起脑袋,低低应了声:“嗯。”其实从前她自己也很少仔细地打量,每天伺候那小祖宗已经忙得人仰马翻的了,哪有这闲情逸致。
枕浓见他无精打采的,挨着他坐下,犹豫着问:“你……想二少爷了?”
陶陶愣了一下,忙摆手说:“怎么可能!”没那小祖宗,她逍遥自在的,谁要想他了!不过晚上一个人呆着,还是有点儿寂寞的,平时他在,虽然话不多,但至少有个人影在面前晃悠。
枕浓托着脑袋说:“我想少爷了。”
陶陶瞪大眼睛望着他,心想这么肉麻的话,他干嘛告诉她啊!他们私下有“奸情”就好了,她可不想知道,万一知道太多被灭口怎么办?她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两下嘴角。
枕浓没停下,目光悠远地看着园子的一处角落,说:“这一年多,都靠少爷在帮我呢!虽然他平时都嬉皮笑脸的,其实他人很不错的。每次知道我家有事,他都找着名目来打赏我,让我能多送点儿银子回家,贴补家用。”
陶陶很不自然地嘿嘿两声,笑着说:“那是你应得的。”两人都那样了,叶畅也应该帮帮他吧。不然怎么体现真爱无敌呢?
枕浓摇摇头,“其实我很笨的!但少爷从来不嫌弃。”今早不就是个好的证明吗?他可没陶陶会说话的。
陶陶暗暗瘪了下嘴,上次不是为了赌注的事儿,差点儿就“始乱终弃”了吗?还说不嫌弃呢!也只有枕浓能这样待他,伺候这样的主子,也挺难为枕浓的。看着他,她眼里就有了点儿怜惜。
枕浓转脸看着陶陶,见他脸上的神情有点儿奇怪,问:“我脸上有污渍吗?”
陶陶摇头,“没……没有。”果然盯着人看容易惹人怀疑。但她真的很好奇,他们俩平时是怎么相处的。
枕浓忽然低下头,有点儿害羞地说:“陶陶,其实……其实我知道早几个月,你来过少爷的园子。我出来查看的时候,见到你的背影。”
陶陶愣了一下,有些慌了,忙解释:“我……我不是有心偷听的。”原来他知道啊!也难怪,屋子离园子的门有那么长的距离,他怎么可能没见到她的背影呢?
枕浓低头摆弄着自己书童装的衣角,脸红扑扑的,“其实……其实那天也没什么。少爷和我只是在屋里……总之你别乱想就是了。少爷是有点儿怪癖,但不是你和二少爷那样的。”
陶陶懵了,失声问:“我和少爷怎么样了?”天!难道他以为她和那小祖宗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儿?
枕浓害羞地将脸转到一边,低声说:“我看得出二少爷很喜欢你。”
陶陶捂头,这世道还真是让人百口莫辩啊!
枕浓好一阵子才继续说:“以前就听人说,做书童除了要伺候自己少爷的饮食起居,还要……要做那些事的。但少爷不是那样的人,他只是喜欢做一些奇怪的事,每次见到我长痘痘就忍不住想挤。我只告诉你一个人哦!你可不要传出去,他不喜欢别人知道的。”
陶陶愣了一下,原来还真是自己的想象力太丰富了,但也要替自己正下名声,忙道:“少爷和我也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少爷……少爷……”
那小祖宗可是真有那种情结,怎么解释?陶陶哭笑不得,恐怕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他自己其身不正就算了,居然还连累她!陶陶在心里暗暗问候了小祖宗几声,也不知道他有没打喷嚏。
枕浓转过脸,看着他说:“我知道。但……二少爷是真的很喜欢你,府里的人都看得出。恐怕……”
陶陶瞪大眼睛,问:“恐怕什么?”
枕浓低声说:“恐怕是迟早的事。”
陶陶欲哭无泪,无力地趴在石桌子上,对小祖宗恨得咬牙切齿。有点儿怀念起有滚沙母亲河的日子,洗不清,洗洗总比现在没得洗好。
枕浓见状,安慰道:“别不开心了!前几天我家里的人送来了一些家乡的特产,少爷不喜欢,我这就去拿给你试试。”说完就起身走掉了。
枕浓走了几步,微微回头,见到陶陶还趴在石桌子上没动。在心里暗暗道歉,不是他故意要说这些的,而是少爷吩咐他这样做的。那晚他们“逃走”以后,有点儿担心陶陶,偷偷躲在竹林子里,可是什么都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