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7-04

绯闻女王:如是故人来 18 - 25

☆、第 18 章

  “我听说你跟她一起回来了,你们和好了吗?”
  一回到徐府,朱雀就迫不及待地找徐长安,在诺大的府第走了许多冤枉路之后,终于从丫鬟们口中打听到他的去向。
  情况看起来不妙,他孤身一人在滴水阁自斟自酌,在落日的余辉中,悲伤、孤独。
  他不回答她的话,只是在笑。
  “你这么笑是什么意思,看起来像在怪我搞砸了今天的游湖计划,我不明白我到底说错了什么话,让你娘子整个人完全失态了。”
  “以棋会友?然后我输给你,你真是会编故事。”
  “怎么听起来不像在夸赞我。这段话哪里不对吗?”
  徐长安侧着脸看着她的眼睛,眼中寒意凌然:“这是我与瑶瑶真正相识的过程。”
  朱雀高兴:“我真是个天才,这样也能歪打正着。”
  “朱姑娘,我以为你能帮助我挽回娘子,但现在看来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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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话是什么意思?”
  “瑶瑶以为我真的喜欢上你,她不肯原谅我。”
  “所以?”
  “为了挽回我的过错,我想你要离开这里了。”
  “什么!”这叫过河拆桥吗?“你不能这样做,你中了她的圈套了。我和她有过结,她是故意那么说的。”
  夕阳斜照,徐长安半个脸浸在金黄色的光茫中,“即使是个圈套,只要她想,我愿意跳进去。”
  有诗云: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看来落寞的不只是他一人,还有她这个失败者。朱雀无奈地苦笑:“你都那么说了,我还能说什么呢?我离开。”
  失败者,只能卷铺盖走人。不过,看来有人已经为她打点好了。徐长安清晰的声音飘出窗外霞光万丈的天空:
  “你的物品我已经叫人帮忙收拾好了,还有你应得的报酬一分也不会少。”
  她的物品?本来就什么也没有。还好可以带走的东西不少。只是,刚工作了一天,就这样被开除了,真的有点丢人。
  孙宁站在包袱前,看着她:“也许吾应该相信那两个乞丐的话,徐公子可能真的是个玩弄少女的纨绔子弟。”
  朱雀却笑着说:“不,他为人很好,虽然我内心的想法是我觉得他很愚蠢。”不想再提徐幼安的事,抬眸瞟一眼孙宁,“不过,我的徒弟看起来在这里如鱼得水嘛。”
  孙宁不解。
  朱雀做了个“你别想再隐瞒”的表情,笑道:“别装了,你以为昨天晚上我什么都没有看到吗?”
  孙宁想了想:“吾并没有做什么出隔的事。”
  “你是说这府里一大群丫鬟向你献殷勤这事不够出隔?还是说你三更半夜模仿聊斋书生教丫鬟们读书习字这事不够出隔?不管你选择哪件事,按照我的想法,这两件事同样不可思议。”
  孙宁恍然大悟:“师父,尔误会为徒了。”
  “洗耳恭听。”
  “圣人云:默而识之,学而不厌,诲人不倦,何有于我哉?那些姑娘求知若渴,吾自当义不容辞,况吾早已心有所属,决不会再受任何诱惑。”
  “真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朱雀拿走包袱,“我真想认识你的那位佳人。”
  刚跨出门口,就看到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停在那里,朱雀认出那是潘瑶瑶的马车,今天下午刚刚见过,而且那辆马车造型独特让人印象深刻,所以她绝对不会认错。
  把包袱转给身后的孙宁,“我去见个朋友。”
  快步走到马车前,掀开车帷钻进去,果然见到潘瑶瑶那张笑得像狐狸的脸。
  “道早一尺,魔早一丈。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同样是独酌,有人在府内寂寞的孤独,有人却在府外享受喜悦。
  朱雀嘴角一扯,微微笑着说:“这酒一定是我从未享受过的名贵佳酿。”
  低头一看白玉酒杯上的琥珀酒光,潘瑶瑶道:“我通常都用它来陪我一起享受胜利那刻的喜悦。”
  认真地打量她,从眉头一直到嘴角的笑意,半响,朱雀摇着头,不急不缓地说:“你觉得你赢了吗?如果你某天能清楚地看到今天的每一幕,你会知道你已经输掉你自己了。”
  “哦?”潘瑶瑶眉角轻挑,“让我输掉我自己的不就是你吗?”
  朱雀从案上的紫墨色圆托上不问自取,拿出一只白玉雕牡丹小巧酒杯,也为自己斟了酒,“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享受快乐当然需要有人陪,不然,你的快乐将要与何人诉说?其实我和徐幼安今天说的故事都是编的,我只是他雇佣来打击你的人,我们之间的关系说白了就是雇佣者和被雇佣者的关系。”
  “你这么一说,我心里舒服了很多,这的确像是他的行事作风。”
  “其实他一直都爱着你,我觉得你也一样。”
  “但是他还是伤害了我,就像你,你也伤害过我。”
  朱雀深吸一口气:“有些错误不可挽回,就像在阴间的时候,我们勾错你的魂,这是个不可挽回的错误。从你被勾错的那一刻开始,原来那个时空的潘瑶瑶彻彻底底的消失了,不会有人记得你,就像你从未在那些人的生命中存在过。我们不可逆转时光,我们有我们的生存法则,当时我只是选择对所有人伤害最少的方法。”
  手在案上重重一拍,潘瑶瑶生气地说:“为什么不可以,你们不是能够穿越吗?穿越到抓错我之前阻止错误的发生不就行了吗?”
  “无论是谁一旦穿越就会变成凡人,凡人是看不见鬼魂的,又怎么能够阻止错误的发生?”
  潘瑶瑶看着她,静静地流着眼泪。本来她还期望着某一天能回到现代,但朱雀的话无疑是将她的期望判了死刑。她往后的人生,永远只能留在这里了吗?
  朱雀继续说道:“我们是鬼史,不是创神者,遇到错误的时候只能尽量去弥补,而不是穿越时光回到过去改正。如果你需要我的道歉,我会跟你说对不起,虽然对你来说已经晚了十年。”
  潘瑶瑶伸手擦干眼泪:“一直以来我都将错误归罪于你们。既然我已经报复过你,我们就算两清了。”
  报复?两清?朱雀以为她说的是这次假冒徐幼安心上人的事。于是真挚地说:“谢谢。”看来阎王没说错,来到人间后的她成长了不少。
  潘瑶瑶问:“我只想知道你这次来到人间是不是和我有关,或是……与徐幼安有关。”
  朱雀笑着说:“真没想到你会这样说,总算对得起他对你的情深一片。”
  潘瑶瑶马上否认:“不,我并不是关心他,我只是……只是……恨他。”
  “恨?好了,你不用再解释,我懂得的。”爱之深恨之切嘛,看来徐幼安的确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究竟是什么事情呢?
  “所以你的答案是——”
  “我来人间确是有点事,不过和你们无关。秘密任务,不方便透露。”
  潘瑶瑶笑着说:“听起来似乎是有趣的事情。你觉不觉得我们两人现在像久别重逢的朋友在聊天?这种感觉让我觉得很诡异,一个凡人和一个女鬼在夜幕降临的马车上谈话,听起来就像是个恐怖故事。”
  朱雀却兴奋得跳起来,很不幸,车间活动空间由不得她这么折腾。
  “噢!”脑袋撞到车顶的横梁上,肿了偌大一个包。
  “你没事吧?”潘瑶瑶着急地上前察看,自言自语的说,“女鬼不是能够穿墙而过的吗?怎么还会感觉到疼痛?”
  朱雀揉揉自己撞到的部分,呲牙咧嘴,倒吸几口气,方道:“我没事,只是你说我们像朋友的话让我兴奋过度了。我在阴间生活了许多年,从来没有过可以谈心的朋友。我真不敢想像有一天我竟然能和一个人类交朋友。不过,你以后能不能不叫我女鬼?我已经有了人的肉身了。”
  “你知道,”潘瑶瑶说,“作为朋友,我不应该让你无家可归,所以,我能不能邀请你去我家里?就在留仙居旁边。”
  徐功安给了她一笔钱,足够在城里租间房子。朱雀本想拒绝,后来又认真的想了一下,“沈公子也住那里吗?”
  “看来你和沈公子交往不浅呢。你知道今天我假装溺水的时候偷偷瞄了你们一眼,当时你被救上岸时昏迷不醒,可把他给急坏了。”
  朱雀说:“毫无疑问,他想急着赶我出南都。”
  潘瑶瑶掩口轻笑:“想把你赶走就不会着急着救你了,傻瓜。”
  “那是因为你没有了解他的为人。”
  潘瑶瑶又道出石破天惊的一句:“是你没有了解男人,我看得出来他喜欢你。”
  “那他最好不要喜欢。”朱雀眼神闪烁,“我完成任务就要走了,我跟他不可能有结果的。实话告诉你吧,我的心愿是成为天上的仙女,而不是陆地上为爱痴狂的无知妇人。当然,我说的不是你。”
  潘瑶瑶摇摇头:“我真不了解你。做天上无欲无求的仙女有什么好,你没看神话故事吗?七仙女、三圣母她们都想下凡做人,没听过一句话:只羡鸳鸯不羡仙。”
  朱雀瞪大眼睛看着她:“虽然我名叫朱雀,但我现在还没有做鸳鸯之类的冲动。”
  潘瑶瑶以手抚额:“天啊!我只是做个比喻。随便你吧,做了神仙可别忘了我这个朋友,记得在王母的番桃宴上偷拿几个下来给朋友尝尝。”
  “我不想让你失望,但是这是违犯仙规的行为,我是绝对不会做的。”
  朱雀望着潘瑶瑶,潘瑶瑶也在望着她,两人对视一笑,潘瑶瑶道:“那你现在接受我的邀请吗?”
  朱雀笑着说:“朋友的邀请,我怎么能拒绝?不过,我能再带上一个人吗?”
  潘瑶瑶奇道:“什么人。”
  朱雀道:“刚收的徒弟。你应该知道这里一年一度举办的棋王争霸赛,规定是南都人不可以参加。你也知道我不是这里的人,我有什么办法,只好收了个徒弟来帮我赢得比赛。”
  “啊!”潘瑶瑶惊叫,“你来南都也是为了棋王争霸赛。”
  “你用了‘也’字,这么说,有人跟我一样。等等,你说的应该不会就是……”
  潘瑶瑶点点头:“没错,就是沈公子。而且,他请求我帮助他。”
  朱雀急问:“那他也是为了比赛的奖品?”
  潘瑶瑶不置可否:“应该说每个人都想拿到那件奖品。”
  “哦,没想到沈公子那么缺钱。”这么说的话,穷困潦倒的他给她一千两银票真的很够意思。
  “你说什么呢。”潘瑶瑶笑着拍她的肩膀,“今年的奖品可是翡翠芙蓉石啊!”
  “听上去很值钱。”
  “不是值钱那么简单,据说这翡翠芙蓉石能治百病、起死回生。”
  “起死回生?”朱雀忍俊不禁,“怎么会有那么荒唐的说法,更不可思议的是,这么荒唐的事你们居然也信?”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有时候,人力无法做到的事,就会寄托在神物上面。在我们看来,翡翠芙蓉石就是一件神物,人人梦寐以求。”
  “人类为什么总是把希望寄托在一些虚无飘渺的事情上?人人都有命数,这是不可更改的。”
  车中一下子沉寂下来,良久,潘瑶瑶道:“这个话题能不能不讨论?有没有人或是……鬼说过你的笑容很美?”
  “真的吗?”受到夸赞的朱雀心花怒放,“你也非常美丽动人。”
  “我是真心夸赞,希望你对我不是客套。好吧,天色已晚,可以请你徒弟上马车了吗?我们应该走了。”
  “我先说好,他是一个酸秀才,可能你会跟我一样讨厌他。不过,他现在做的事非常浪漫,听说他在棋王争霸赛上认识一名女子,那名女子对他说只要赢得比赛就嫁给他,结果他连海选也没有通过。不过他丝毫没有受到打击,依旧为此而努力,而我就是他的师父。”
  潘瑶瑶轻蹙眉心,这桥段怎么那么熟悉?


☆、第 19 章

  朱雀非常高兴地接受潘瑶瑶的邀请,入住她家芙莞园。
  虽然在马车上发生了一件意外的小事,但丝毫不影响她兴奋的心情。世事难料,刚被徐幼安赶出来的她,竟然奇迹般受到他娘子的邀请。还有,住在那里的沈过见到她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什么样的心情呢?看来她要再三擦亮眼睛,以便能看得清清楚楚。不是有个词语叫做“拭目以待”吗?
  “哦,我的天啊!”吃惊的是沈过的护卫阿莱,“朱雀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看到潘瑶瑶从朱雀身后走出来,阿莱又惊讶道:“你,不会是潘老板的客人吧?”
  “恭喜你,你猜对了。”从潘瑶瑶身后又拉出面带喜色的一个人,“介绍一下,这位是我新收的徒弟,孙宁。你以后可以叫他酸秀才。”又指着阿莱,“这位是,你师父的敌人的护卫,阿莱。”
  师父的敌人的护卫,这关系可真是够复杂的。
  阿莱道:“朱雀姑娘还是那么爱开玩笑。”
  安顿好孙宁后,朱雀不再理会闲杂人等,她迫不及等想见某人。虽然徒弟孙宁的目光依依不舍地注视着潘瑶瑶,但朱雀还是狠心地挥刀斩断这情意绵绵的灼热秋波。谁是酸秀才的梦中情人,答案现在应该不言而喻了吧。朱雀伸手拉过潘瑶瑶,一边将她往外推走一边心怀感激地说:“谢谢你让我住在这里,你的家真是漂亮极了。”
  潘瑶瑶问:“你为什么不将实情告诉孙宁?你知不知道你刚才把我夸得像个天上有地上无的纯情少女,我都感觉自己承受不起了。”
  朱雀笑道:“虽然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说实话,我知道你就是那个让酸秀才念念不忘的心上人后,我也很吃惊。”
  “这个我可以解释,我当时只是跟他开个玩笑。我比他大四岁,他对于我来说就是个不解世事的小弟弟,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朱雀对潘瑶瑶说:“因为你一句玩笑话,他暗恋你暗恋了五年,你害他至今未婚。五年的时间可不短,如果告诉他你是骗他的,以他酸秀才的性格一定会伤心而死,那样他就无法帮助我参加棋王争霸赛了。”
  “所以你就把我夸得像个女神一样?”
  “至少再骗他一个月吧,反正他已经被骗了五年,不在乎多这一个月。求求你了。”
  潘瑶瑶以手抚额:“我怎么感觉自己跟你狼狈为奸?”
  朱雀认真地说:“什么叫狼狈为奸,我们是在做好事。他见到你之后那高兴得手足无措的样子,还有因你而激起的汹涌澎湃的雄心,这些都不足以让你下定决心让他多高兴一个月?”
  经过朱雀滔滔不绝的耐心“开导”,潘瑶瑶终于点了点头,“好吧,我答应你。”
  潘瑶瑶被朱雀牵着,脚步也跟着她越走越快,“我知道你现在很想去见沈公子,因为我们现在走路的方式可以用健步如飞来形容。你不觉得你太心急了吗?”
  朱雀停下来,“是啊!我可不能表现得好像自己急不可耐。”
  终于可以停下来休息,瑶瑶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在带你去见沈公子以前,我有一样东西要还给你。”
  说着,牵过朱雀的手,将她带入一间精致的房子。房子的奢华不必一一诉说,不过朱雀很喜欢那六扇镶金丝碧色芙蓉花辅半透明屏风,清雅风致,让人一看见它就不由满心透凉。
  不过,潘瑶瑶说有东西要还给她,到底是什么东西?她想不起来她曾经给过潘瑶瑶什么东西。只见房子主人翻箱倒柜,找得她满头冒汗,眉头紧皱脸色懊恼,似乎情况不太妙。
  “你到底在找什么?找不到就算了。”朱雀问道。
  把整张床都翻过来之后,面对着乱得像被洗劫过的房间,潘瑶瑶终于放弃了寻找。
  “对不起,我不记得放在哪里。”
  朱雀走过去拉住她的手,两人在床边坐下,“这东西很重要吗?”
  潘瑶瑶懊恼地撩撩长发,叹叹气道:“那是一封信,一封求救信。十年前我刚到这里的时候,你把它交给我,但我当时很生气,我简直就是气坏了,所以没有把它交到收信人手里。过了很多年后,我无意中打开那封信,才知道你当时遇到了很危急的事。如果你因此而恨我,我不会怪你。”
  朱雀怀疑地望着她:“你到底在说什么,我并没有给过你什么信,我可能会忘记阎王的生日,忘记给他老人家送礼,但是如果我真的给过你一封求救信,我想我不会忘记的。”
  潘瑶瑶心里一惊:“怎么可能?虽然你当时假装不认识我,但我清清楚楚的知道那个女人绝对是你,她跟你长得一模一样,脸型、眉毛、眼睛、鼻子和嘴巴全都一模一样,还有一样的发型,服装,跟你在奈何桥边的装束绝无二致。”
  朱雀摇摇头:“离奇的故事。我肯定不是那个女人,这是我第一次来到人间。”
  这个世界上,真有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在迷魂林里认识的那个黑衣人,也曾经把她错认为另一个女人,而这个女人和潘瑶瑶所说的是不是就是同一个人?唉,亏她当时还以为那黑衣人神智不清认错人。
  一点点的扯过床上锦绣被单,潘瑶瑶伸出涂满丹红的指甲在上面划直线,声音在床幔间幽幽地穿过:“也就是说,我当时拒绝一个身患险境的女人的求助,甚至连送信这种简单的举手之劳都不肯做。”
  “别这样。我记得阎王曾经跟我说过,有因必有果。也许是那个女人前世欠了你的债,今生她必须接受这样的惩罚,就像我欠了你的债一样,所以必须还你一条命。多么公平公正。”
  潘瑶瑶破递为笑:“这样想果然好多了。不过说起来,那个女人真的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吗?”
  “我当然不是她,我可是阴间冥界四大罗刹之一,怎么会无缘无故出现在人间?我的名字叫朱雀,她叫什么名字?我倒想会会她。”
  潘瑶瑶轻轻摇摇头:“我不知道,信上没有落款,我想是当时的情况太危急,所以她没来得及在信文之后落款。而且几年后,我有按照她说的地址找收信人,却发现那里根本没有她所说的那个人。”
  完了,这注定是一段无头悬案。室内一下子沉静得只听见两人的呼吸声,还有铜台上那小小蜡烛发出的微光。
  良久,朱雀忽然想起一事:“你别这么心怀愧疚,这事已经过去十年。你要是心里还是过不去,等你找到那封信时我帮你打听打听收信人。”
  潘瑶瑶从乱七八糟的床上坐起来,奇道:“那个人我早派人去打听过了,而且我找来的密探收费不菲,是密探中的精英。他都没办法找到的人,你怎么可能找得到。”
  朱雀看着她走到松木桌子前坐下,不服气地说:“我找的人是精英中的精英,没有什么消息是他们打听不到的。”
  这一路回来,叽叽呱呱地不停说话,累得口干舌燥。潘瑶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说说看他们是什么人?”
  “天下第一帮派——丐帮。”
  “噗——”一口茶全都喷出来,“女罗刹,这个时代没有丐帮。”
  好险,朱雀想,幸好我不坐在她身边。
  尽量找个离她远点的坐椅,以防被脱口的茶水殃及,还好桌子足够宽大,朱雀走到她对面坐下,“我知道,我只是想帮他们起个名号,好显得比你找的人更英明神武更有气势。”
  从认识她到现在,潘瑶瑶终于感觉到她的一个特点——自以为是。云荒国那么大,她真的以为找一个人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吗?算了,她也是好心想帮忙而已。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好心做坏事。但愿她只是多心了。
  再倒了一杯茶,推到朱雀面前,朱雀捧起来喝了一口,忽然间大叫:“糟糕!我怎么把正事给忘了,我还要去向沈过耀武扬威呢。”
  “没有那个必要,我已经送上门了。”
  走廊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沈过已经到了门口,从敝开的房门见到室内的一片狼藉微微愣了一下。
  潘瑶瑶笑道:“沈公子来啦,我和朱雀正要去找你呢。”
  沈过踏步而进,淡青的长袂在烛火的微光中轻轻摆动。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潘老板,你可不可以跟我解释为什么邀请你的情敌入住。”他特别的强调“情敌”二字。
  朱雀挑挑眉,他的表情依旧是风轻云淡,可是语气听起来有点生气呢。双眼灼灼地望着潘瑶瑶,听听她是怎么解释的。
  好吧,潘瑶瑶又得出另外一个结论,朱雀在同伴遇难时,总喜欢袖手旁观幸灾乐祸。看来只有靠她个人的能力来抵挡住沈美男咄咄逼人的强烈攻势。
  “多个敌人不如多个朋友,所以我和朱雀已经化敌为友。千里难寻是朋友,朋友多了路好走。不管你们之前有什么过节,我希望你们也能像我一样,能化干戈为玉帛。”
  黝黑的瞳孔瞬间收缩,沈过眼中风雨欲来,“这和我们当初说好的不一样。我认为这个女子别有目的,她会破坏我们的计划。”
  朱雀忍不住鼓掌:“你已经猜出了我的阴谋,为你的聪明才智鼓掌。”
  她就不会收敛一些吗?
  对于朱雀明目张胆的挑衅,潘瑶瑶满脸无奈地对沈过说:“她跟你一样,也是为了拿到棋王争霸赛的奖品。”
  “那你更不应该让她住进来。”
  朱雀刚想驳回几句,潘瑶瑶轻轻挽住她手,暗地里却往她手臂上狠捏一把,“沈公子不必担心,我对自己的实力很有信心。”
  被手指狂拧的疼痛触觉让朱雀皱着眉头,只见她闭紧嘴巴咬紧牙关,将要冲出口的呼痛声憋回去。
  沈公子叹气:“一定要这么做吗?”
  潘瑶瑶答:“是。”
  深思熟虑考量一翻,沈公子瞅了一眼正痛得呲牙咧嘴的朱雀,终于缓缓点头:“那好吧,不过我有一个要求,她住的地方请尽量安排得离我远一点。”
  “哦!”潘瑶瑶耸耸肩,“可是我已经答应她,安排在你临水居旁边的缘翠院。所以,沈公子,为了我的诚信,只好委屈你了。”
  沈公子:“……”
  “怎么办呢?沈公子。”朱雀状似无辜地说,“我并不知道你就住在我旁边,如果你实在害怕见到我,没关系,只要你亲口跟我说,凭着我们俩的关系,我非常乐意再选别的房子。”
  沈过铁青着脸,拂袖而去。还没走多远,身后就爆发出朱雀得意的狂笑声。原本应该浮燥的心却出乎意料地平静下来,嘴角也不由自主地弯起优雅的弧度,早就知道她不是轻易认输的人。


☆、第 20 章

  现实的世界里,朱雀跟他纠缠不清,没想到就连在梦里面,她都不放过。那天晚上沈过想着朱雀的事翻来覆去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了又梦到了她。
  应该说,这个梦在他的生命中反复出现过。只不过,在最近才清晰地看清梦中人的轮廓。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那个日寻夜想的梦中人,竟然会是她。
  梦里面,她纤长的身影出现在烟波浩瀚的碧色芙蓉圃中,他拨开重重缭绕的云雾向她走过。他走啊走啊,走了很久很久,她的身影近在咫尺,他却仿佛永远都不可接近。
  他对着那个宛如远隔天涯却是近在咫尺的身影大声呼喊她的名字,心里面焦痛纠结,眼睛却不敢眨动,生怕一不小心,那个看得见的身影下一秒就会忽然消失。
  “朱雀——朱雀——”心痛的呼喊声透过重重烟雾远远地传开。
  她不知有没有听到喊声,很自然地优雅转身,青色裙摆迤逦地打了个圈。他看着她,心却越来越疼,像被人揪住。她却面无表情,眼神冰冷。
  他感觉自己像被人狠狠地刺了一刀,鲜红的血淋淋而流,浸红了白衣,宛如雪地里盛开的梅花,在绝望中惊心动魄地绽放。
  呼吸一窒,整个人从梦里面惊醒,往额头上抹一把,果然是冷汗涔涔。
  天已大亮,寝室外却是叽叽喳喳地吵闹声。
  沈过苦笑一声,不过是个没头没脑的梦。
  伸手捂住胸口,这里,为什么还是那么的痛?
  “公子,你醒啦?”阿莱捧着洗脸水走进房中,放在床边的小桌上。
  沈过点点头,“外面怎么那么吵?”
  阿莱苦笑:“还不是那个朱姑娘,一大早就来窜门子,她是潘老板的客人,我也不好拿她怎么样。”
  这的确是她的作风!
  “算了,由她去吧。”
  这是……认输了吗?阿莱满脸的惊讶之色。这是公子从未有过的。
  一走出房门来到客厅,就看到朱雀和一位年轻的男子坐在餐桌上,四只眼睛瞬也不瞬地瞧着他。他们面前的餐桌上摆满了五颜六色的糕点。
  沈过眼睛往阿莱身上扫了一眼,知道他要问什么,阿莱讪讪地笑:“那位是朱雀姑娘的徒弟孙宁。”
  朱雀摇摇手算是打过招呼,面带微笑着说:“看你一脸睡眠不足的样子,我就知道我来这里很有必要。”
  沈过不置可否,自顾自在餐桌的另一边坐下,眼光似有若无地往朱雀和孙宁的身上扫视。阿莱跟着走过去,给他倒了一杯茶。
  奇怪,自打见到朱雀之后,刚才那种心悸的感觉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可更加奇怪的是,他非常不喜欢她和其他男人一起出现,无论是徐幼安还是面前的孙宁。
  “这些是什么?”沈过指着桌上的各色糕点。
  朱雀还未说话,孙宁讨好地笑笑:“沈公子,此乃南都有名的春芝阁做的糕点。”
  沈过扫了他一眼,很不高兴的样子,只淡淡地说一句:“我知道。”
  看来他似乎并不领情,孙宁表面讪讪的,不知说什么才好。都怪这新拜的师父,非要来拉着他来这里。
  朱雀当然不知道她的徒弟心里是怎么想的,只笑着将其中的一碟点心推沈过面前,“只是为了表示邻里友好,小小意思不成敬意,快尝尝。”
  沈过狐疑地望着她。
  “你不会怀疑我下毒了吧?放心,这种下作的手段没到必要的时候我是不会用的。”说着,自己拿了一块一口吃进肚子里。
  “我并不是怀疑你下毒,只是在想为什么你总会出现在我面前。”
  朱雀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在桌面的敲击,“我并不是故意要在你面前出现。只是……有一个重大消息要告诉你。”
  “看你的笑容,我猜应该不是什么好消息。”
  “凡事都是具有两面性的,也许对于我来说是坏消息,而对你来说却是好消息。”
  “朱姑娘,单刀直入吧。大清早的你不累吗?”
  窗外阳光灿烂,照着院子里欢快地飞花蛱蝶。
  朱雀说:“准备地说现在是接近中午的大清早,公子大概昨天睡晚了,今天起得晚了些。”
  沈过漫不经心吃着早点,丝毫不在意她的冷嘲热讽。“你来这里就是为了说这个吗?”
  “当然不是,我还没有这么无聊。”朱雀感觉到吃饱了,孙宁勤快地帮她倒了杯茶,她喝了一口,嗯,有点苦。“公子知道翡翠芙蓉石吗?就是棋王争霸赛作为冠军奖品的那块石头。”
  沈过拿糕点的手一顿,“那块石头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问题。”满意地看到沈过松了一口气的模样,朱雀笑得像只作恶多端的小狐狸,“只是现在大家都说那块石头是假的。”
  “假的?!”
  大吃一惊的是阿莱。
  孙宁终于有插话的机会:“尔等的表情和今早吾听到消息的时候一模一样。”
  阿莱没有理他,转头看沈过。沈过示意他镇定,“这消息毫无根据,肯定是谣传。”责备的目光转向朱雀。
  “不关我的事,”朱雀嚷道,“大家都这么说。”眨眨眼睛,公子,你就相信我吧。
  “大家是谁?你是听谁说的。”
  “今天早上城门口聚满人,上面贴了一张告示,有知情人声称棋王争霸赛负责人的儿子因为欠下巨额赌债,早就偷偷将翡翠芙蓉石偷梁换柱拿去卖了,现在的那块是假的。”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不好啦!不好啦!出大事啦!”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潘瑶瑶匆匆忙忙地跑进来,气喘吁吁:“外、外面……出、出大事了。”
  心上人出现,孙宁眼前一亮,很殷勤地递上一杯茶。
  “谢谢,我不渴。”潘瑶瑶将茶杯推开,着急地望着沈过,“据说那翡翠芙蓉石……”
  话未说完,就被朱雀打断:“那块石头是假的,这消息我已经告诉他们。”
  潘瑶瑶找张椅子坐下来,惊奇地看着众人:“你们,都知道了?”
  朱雀得意地甩甩长发,一副“我是谁怎么会有我不知道的事情”的样子。这让沈过心里产生了怀疑,“这消息你是从哪里听来的?朱姑娘,按理说你不应该比潘老板还早知道才对。”
  这话说完,孙宁也狐疑道:“是啊!师父,你是如何得知的。”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投向朱雀。
  朱雀心里一惊,连眼神也开始闪烁不定,“嗯,是、是这样的,今天、今天一大早,我……我……”说到我字就说不下去了。
  “啊!我想起来了。”潘瑶瑶忽然恍然大悟,“你今早出城去找你的丐帮弟子了吧。你昨天不是有跟我说过找他们帮忙吗?”
  “这事你也知道?”朱雀吃了一惊,那事情不会暴露了吧。
  “没想到你真够朋友,那么快就有所行动。”潘瑶瑶拍拍她的肩,在其他人不解的目光中,将朱雀答应帮她找人的来龙去脉一事说清楚,只略去信物之事。她最后下了结论,“她这一出城,肯定会见到城门口张贴的告示,这有什么出奇的。”
  暗地里松了口气,朱雀忙不迭地点头:“没错,事情就是这样。”
  “只是,你太不够朋友了。居然不先来告诉我,我感觉自己是整个南都中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
  “我以为你不在乎那块石头。”
  “我是不在乎那块石头,可如果我不能帮沈公子拿到它,那我想要的东西也别想得到了。”
  “你想要的东西?”朱雀好奇,“是什么东西?”
  “是……”
  潘瑶瑶刚想回答就被沈过打断:“潘老板,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去府衙负责人那里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清楚,而不是留在这里闲话家常。”
  “好吧。”喏喏地应着,为了她想得到的东西,潘瑶瑶无可奈何地跟着沈过走了。阿莱担心沈过,也跟了过去。
  留下朱雀和孙宁两人。
  孙宁见心上人潘瑶瑶离开也想跟着她走,被朱雀拦住。
  “我说酸秀才,你不在家里面练习下围棋,想跑哪里去?想看热闹,等你能拿第一的时候随时可以出去,否则只能乖乖地待在家里练习。”
  扔出怀里的棋谱,“将这上面的死活题给我好好地弄清楚,你师父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连朱雀也丢下他走了,孙宁暗暗腹诽:你还不是照样想跟去凑热闹,还大口不惭地说吾的不是。
  朱雀真的是去看热闹?毕竟她很想得到那块翡翠芙蓉石卖掉,以凑路费去长安。但她没有去府衙,而是走往相反的方向。
  她会去哪里呢?
  城外破庙中——
  “师父!你交给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王大海讨好地说。
  朱雀满意地点点头,“任务完成得不错。”
  “可是,”王小海有点怀疑,“会有人相信那块翡翠芙蓉石是假的吗?我听说府衙那里聚满人,只要石头一拿出来,大家就会知道我们发出假消息了。”
  “给自己多点信心。即使他们把真石头拿出来,大家也只会半信半疑。”
  “我还是不明白,既然这样,师父为什么要撒播假消息呢?”
  朱雀敲了敲王小海的脑袋:“笨蛋!只要大家都怀疑那块石头的真实性,那比赛人数就会有所下降,孙秀才获胜的机会就会多一分。”
  “师父英明!”
  “唉,凭那个傻瓜秀才的能力怎么可以拿第一?我当然得耍些小手段。”朱雀笑得非常得意。
  两人徒弟趁她正在兴头上,连忙上前表衷心:“咱们愿誓死追随师父,绝无二心。”
  朱雀瞟了他们两人一眼,“你们对我衷心耿耿,我都看在眼里。往后要用到你们的机会可能不会少,但只要你们尽心尽力,等我拿到石头卖了,自然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王小海道:“我和哥哥只一心为师父办事,希望能得到师父亲手传授下棋本领,好让我哥哥早日成为围棋界的一代宗师。”
  王大海接口道:“如果能得到师父的赏赐,那就再好不过了。”
  看来弟弟心思单纯,哥哥比弟弟复杂得多。
  朱雀从怀中拿出一本棋谱:“这是我昨晚亲笔写下的,多多练习会很有帮助。”
  两兄弟忙不迭道谢。
  自以为小阴谋得逞的朱雀转身离去,刚跨脚出门,就看到铁青着脸的沈过。


☆、第 21 章

  没想到沈过在去府衙确认翡翠芙蓉石的真假前,吩咐阿莱盯住朱雀的一举一动。阿莱跟踪朱雀逛了城门口不远处的集市,眼看她转来绕去,见到什么东西都要玩赏一番,仿佛是被关押在闺房里不见天日的大小姐忽然得到逛街的特赦令,恨不得将整条街都走一遍记一遍。本来以为她只是单纯的闲逛,不会探到什么不可告人的事。谁知刚过了响午,她就像突然想到什么事般,急匆匆赶往城外的破庙。他亲眼见到她进去后,才飞奔回来将事情告诉沈过。沈过尾随他来到城外破庙,偷偷听到她与两个乞丐的谈话。
  可怜的朱雀在看见沈过的那一刻,娇艳的脸庞上还保持沾沾自喜的表情,他的到来,让她措手不及。沾沾自喜之后,惊愕满面,犹如偷吃的孩子被逮个正着。
  “不错的计谋。”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炎炎夏日的朱雀瞬间如同置身于寒冬。
  “我……我也是为了减少我们的敌人。”朱雀笑比哭还难看。
  沈过靠近一步,气势排山倒海地压过来,寒风刺骨地从朱雀脸上刮过,她情不自禁后退一点。沈过长腿一跨,快如闪电地抓住她的手,把朱雀吓得胆战心惊,说话都直打哆嗦:“你……你想干什么?大、大家都是、都是文明人,不应该做粗鲁的事。”
  刚想用圣人的语言对他晓以大义,没想到沈过忽然间温和地对她笑。他如果是生气骂她还好,他这一笑,更加令她毛骨耸然,这一变故,让她脑子里像是被捣动的浆糊,什么话也说不出口。越说不出口,她就越是着急,额间急得直冒冷汗。
  “朱姑娘,不要害怕。”他温柔地低声说着,冰冷的眉眼因为这低沉好听的声音而溶化了整个冬天。
  “我没有害怕。”打肿脸充胖子说的就是她。
  沈过从怀中摸出块帕子,轻轻替她擦去额上的薄汗,“这次你做得很对。”
  ????
  一万个问号填充她的大脑,他居然认为我做得对?等等,让我看看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不然就是我在做梦。
  像是了解她脑海中的疑问般,沈过继续缓缓道:“起码你让我们看清楚了翡翠芙蓉石是假的。”
  “不,怎么可能,那是我让别人散布的错误信息。公子,我知道我错了,我不应该在背后搞阴谋,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吧。”
  沈过抬眸深深地望了她一眼,重复一遍:“府衙里的那块翡翠芙蓉石的确是假的。”
  他斩钉截铁的语气不容得任何人置疑。
  “什么?!!!”朱雀惊,难道她歪打正着?她今早趁着天未亮就出城来,找两个乞丐合作散播谣言之事。两个乞丐消息灵通,他们知道这次比赛负责人的儿子好赌,而且前段时间输了不少钱。这为朱雀的谣言可靠度提供了依托,有时候,消息半真半假才真正让人坠身于云里雾里。
  “所以你就在真实信息的基础上添油加醋?”听过事情的始末后,沈过问。
  朱雀答:“如果我是他,好吃烂赌毫无作为,又不想让父亲知道,害怕受到责备,加上欠下的赌债也不少,当然会去偷翡翠芙蓉石拿去变卖。”想了想又问,“你们怎么肯定府衙里的那块石头是假的?”
  “是黄司异亲口承认的。”
  “黄司异又是谁?”
  “棋王争霸赛的负责人。他亲口承认翡翠芙蓉石已经被人偷梁换柱,并且承诺会在比赛前找到真的那块。还有,比赛后他会引咎辞去府官的职位。”
  朱雀耸耸肩膀:“我管他辞不辞职,只要真的翡翠芙蓉石能回来,我无所谓。”
  沈过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问:“你要翡翠芙蓉石做什么?”
  朱雀毫不犹豫地说:“把它卖掉!”
  沈过轻声失笑,摸着下巴思量半响:“那你打算卖多少钱?”
  “这我倒没想过,看看行情是多少了。不过我想,应该不低于五千两吧。唉,我对你们这里的金融行情不太了解。”
  “这样啊!”沈过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如果你能帮我比别人先找到那块石头,我付给你一万两怎么样?”
  本以为她听到了会欢天喜地,没想到她呼吸一窒,满脸瞬间浸染了绯红的胭脂色,“在你眼中,我就是这么一个贪财的女人吗?”
  没料到竟然会惹得她这么生气,连耳根都红得要滴出血来。
  “当然不是,我只是……”
  朱雀怒气冲冲地望着他:“只是什么!只是你爱用金钱打发人吗?”
  这怒气来着如此匆匆,朱雀来不及分辨是原因。沈过更加不明白她为何忽然大动肝火,怔愣在原地。
  朱雀跺跺脚:“我没有帮你的本事,你还是另找高明吧。”
  沈过望着她越跑越远的身影,没有追上去,只是若有所思地站在原地。
  潘瑶瑶忙完酒楼的生意后,进门路过会客大厅的时候,看见朱雀一脚弓起踩在红木椅子上,满嘴满手都是油光。她面前的圆桌上,丢满了大大小小的骨头,桌上还有一碟红烧鸡爪子。此刻,她正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拿着啃了一半的鸡爪,吃得不亦乐乎。
  “你回来了!你家的厨子做的红烧鸡爪果然不错,我还留了一碟给你,快尝尝。”
  朱雀宛如主人般招呼她坐下来,她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到底是什么事惹得你这么不高兴?”
  朱雀咬鸡爪的动作慢了下来,“你是怎么看得出来的,我以为已经演得够逼真了呢。”
  潘瑶瑶摸过一只鸡爪送到口中,“我是什么人?哪能被表面现象所迷惑?”
  把没吃完的鸡爪一扔,朱雀生气地说:“今天有个人,竟然以为我是那种为金钱而不择手段的人。真是气死我了!”
  “有什么不对吗?这世上人人都是为了得到更多的金钱活着,它们不仅是财富的象征,更加衡量了我们的存在价值。”
  “是这样吗?”朱雀疑惑地望着她,“活着不是为了得到心里想要的幸福吗?”
  “有时候,获得金钱也会使我们更加幸福。”潘瑶瑶再接再厉循循善诱。
  “是、是吗?”虽然还是疑问的语气,但心中已有几分相信。“可是,我觉得自己好像被利用一样,心里好难过。”
  “被利用是好事!这充分证明了你还有利用价值。如果有一天你完全没有了利用价值,那你就应该偷哭了!”
  “听你这么一说,我怎么觉得做人这么悲催?”朱雀整张脸上都写着“做人难”。
  “不能接受吗?那我还是换另一种说法吧。如果你想让别人不认为你是金钱至上的人,首先你不是那样的人。如果你是,那就怪不得别人这么看你了。”
  朱雀点点头。
  潘瑶瑶继续说道:“如果别人还是那样误解你,那是因为他对你不够了解。你需要好好地和他相处一段时间,增进彼此的了解。不管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都需要时间好好经营,才能够开花结果。”
  是这样子的吗?不够了解?的确,他们认识的时间并不长,而且自己似乎很任性妄为,先是抢走他的剑和马,接着又想骗他放弃棋王争霸赛。这样的人,似乎让人不怎么能够去相信。自己种的苦果自己尝。
  潘瑶瑶一边啃鸡爪,一边悄悄地观察她,见她脸色似乎有些松动,立刻放下鸡爪坐在那里连连唉声叹气。
  最近叹到朱雀实在受不了,问:“你在叹什么气?”
  “唉,本来沈公子答应我,只要我能帮他拿到翡翠芙蓉石,他就帮忙免去我留仙居一年的税款。现在石头是假的,那免去税款一事就……唉!”
  朱雀不解地望着她:“免去税款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潘瑶瑶依旧是长吁短叹:“你不了解,其实留仙居的生意比不得醉仙楼,靠我一个女人免力支撑很难。如果能免去一年的税款,我会轻松很多。但现在看来,是没有希望了。”
  朱雀看着她:“其实你不必那么累,徐幼安完全养得活你。”
  听完她的话,潘瑶瑶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我虽然穿越来到这个时代,但并不证明我不能做我想成为的人。我是一个优秀的女性,有漂亮的外貌,独立的性格,敏锐的商业头脑,希望凭着自己的力量向世人证明,我不是任何人的附庸品,我活在这个世界上只是因为我是潘瑶瑶。”
  她一口气说完那些话,胸膛因为激动起伏不已。
  朱雀听完,眼睛发出晶亮的光茫,双手捧心崇拜地说:“从这一刻起,你就是我的偶像!没想到你会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太对我的胃口了。”
  “是吗?你也这样认为?”潘瑶瑶兴奋地抱住朱雀,再次激动地冒眼泪:“我终于找到组织了!”
  正所谓“英雄所见略同”,难得找到惺惺相惜的朋友,两人当即决定畅饮一番,不醉不归。
  “既然我们两那么合拍,还有我今天很高兴,我觉得不应该喝那些普通的酒水。”
  朱雀拍拍手道:“好啊!你有什么珍藏赶快拿出来。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鐏空对月。”
  潘瑶瑶大声招呼婢女,“把我房间里的那两坛雪茸酿拿出来。”
  “石头、剪刀、布!”
  两人同时出拳,朱雀出石头,潘瑶瑶出剪刀。
  “哈哈哈……”
  收回手,朱雀笑得东倒西歪:“你输了,快喝,快喝!我今天一定要把你先灌醉。”
  面色绯红的潘瑶瑶眼睛已经开始模糊了,但还是将面前酒碗的酒一饮而尽。握紧了拳头,“再来!再来!我不信你比我酒量还好,老娘我可是泡在酒缸长大的。”说着晃晃脑袋,指着朱雀身后,“沈公子。”
  朱雀指指她的鼻子:“你喝醉了!我是朱雀,不是沈公子。”
  “是吗?”潘瑶瑶头昏眼花,一时间看不清楚,只好拼命的摇头好让自己清醒一点。她也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直到她听到沈过的声音传来:
  “你们两个醉成这个样子?”
  捧住沉重的脑袋,朱雀转过身,看到温润如玉的沈过站在自己面前。她呵呵地傻笑几声,张开怀抱扑过去:“公子,你终于回来啦!”没料到被脚下的酒坛拌了一下,踉跄着就要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沈过张开双手扶住她,她理所当然地靠在他怀里,搂住他的脖子。
  “我和瑶瑶今天喝了好多酒哦,不过没有你的分。”
  沈过捧着她的头,皱皱眉心:“怎么喝了那么多?”
  “不,喝得不够,我还要回去大战三百个回合。”说着,踉跄着要回去。沈过拉住了她,她双脚移动了半天,发现凳子也跟着移动到自己够不着的位置,奇怪道:“这凳子会动!公子,你快看,这凳子会动!”
  那边潘瑶瑶早已醉得人事不醒,半边脸埋在桌子上,口中还念念叨叨着:“好,大战三百回合,尽管放马过来,姑奶奶我不害怕……”
  沈过被酒品不良的朱雀纠缠不清。她一会又吵又闹,一会又哭又笑,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得不到自己想要的花裙子。
  “公子——公子——”叫声响彻云霄,“你这个坏蛋!你为什么那么讨厌我?为什么?”扯着他的衣领,不停地在他身上磨蹭。
  这个时候,清醒的人总是最无奈的。清醒地叫婢女过来,将潘瑶瑶抚回房去。但身上黏着的这位就不好办了。不管他说什么,她的手永远紧紧地拽住他的衣襟,如果想要摆脱她,只有将身上的衣服脱光,但这样一来,难免影响形像。
  婢女显然也很明白这一点,瞪着乌溜溜地眼睛傻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他们俩。
  还有什么办法呢?沈过不得不将怀里的女子横腰抱起,一路穿廊过院,径直走到她的房间,把她放在床上。
  朱雀这一路也不清闲,嘴巴不停地引吭高歌,至于她唱的内容是什么,恐怕世界上只有她清楚了,如果她清醒的时候还记得的话。
  替她拨去脸上的乱发,将被子搭到她腋下。
  她似乎也闹累了,拳紧的手惭惭放松,在柔软的床缛上找个舒服的姿势睡下。
  看着她可爱的睡相,沈过淡淡地笑了,转身刚要走,却听到她嘟嘟囔囔的声音传入耳中:“我知道你是因为缺乏安全感,怎么办,我好像也跟你一样。”
  他的身体一震,猝然回过头,那刚刚还在说话的女子此刻已睡得香甜,几乎让他以为才说完的那句话是幻觉。


☆、第 22 章

  朱雀醒过来的时候,头重脚轻,脑袋像要炸开似的疼。她情不自禁倒回床上□:“为什么会乐极生悲?畅快地痛饮一场必须要承受酒后的头疼?我不要做人!我不要做人啦!”
  卷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最后一个不小心连人带被掉到床下,幸好被子够厚。
  “朱姑娘,你起来了?”婢女捧着镶丝白玉托盘,快步如飞走到床边,将托盘搁在床边的矮桌上,急忙忙地将她从地上扶起来坐到床边。
  朱雀揉揉太阳穴,头还是疼得让人受不了,真想拿把刀这颗烦人的脑袋砍下来。
  “碗里盛的是什么?”手指越过婢女,指向矮桌托盘上的一碗热气腾腾的汤水。“大清早的,不会是想毒死我吧?”
  婢女吓得要跪下:“奴婢不敢!”
  朱雀瞪着她:“开个玩笑而已,不用这样战战兢兢吧?”
  婢女讪讪地侍立地旁边,“这是灵芝蜂蜜醒酒汤,姑娘快趁热喝了吧。”
  朱雀接过那白瓷大碗,“替我谢过你家主人。”
  婢女笑道:“这不是我家主人让我端来的。”
  “哦!”朱雀愣了下,笑着说:“我知道了,一定是孙秀才。不愧是我徒弟,还挺体贴的嘛。”
  婢女摆摆手:“孙公子昨天一整天都在忙着专心钻研棋谱,根本不知道姑娘你喝醉酒的事。”
  朱雀侧着脑袋想了半天,酒醉后的事她一点也想不起来了,只好眼巴巴的望着那个婢女。会是公子吗?想到这里心里一阵窃喜,如果不是他,那……哼!一点也不期待是他。刚才的窃喜完全是错觉。
  婢女掩口笑道:“姑娘昨晚缠着谁又是搂又是抱的,当真想不起来了吗?”
  “噢,天啊!我真的有做那么丢人的事?”朱雀恨不得再次钻到被窝里,再也不出来见人。如果她手中不是捧着冒着热气的大碗,她早就那么做了。
  无视她的窘迫,婢女笑道:“沈公子昨天白忙活,姑娘已然完全忘记他做过的事了。”
  朱雀笑得比苦还难看:“你能出去找个铲子进来吗?”
  “姑娘要铲子做什么?”
  “挖个地洞好钻进去。”
  婢女:“……”
  “你怎么还像个木头人似的站在这儿,没听见我的吩咐吗?还不快去!”
  婢女翻翻白眼:还以为又是你的一句玩笑话!
  婢女转身出去,朱雀看也不看一眼,将那碗熬得浓浓的醒酒汤喝了一口,啊呸呸呸!怎么那么难喝!比毒药难喝多了!公子不会故意弄这碗汤来折磨她吧?想想看这个可能性非常大,婢女不是
  说自己喝醉后对公子又搂又抱吗?说不定公子认为她占了他便宜,所以才有意要捉弄她。真是岂有此理!在这种事情上,身为女性的她比较吃亏的好不好,他怎么可以本末倒置?
  “叩!叩!叩!”
  这时,敲门声响起。
  一定是那个婢女。朱雀正在心烦意乱间,哪里有空搭理她,话说回来,她不会真的要进来挖地洞吧?
  “不要进来!我已经死了!”
  敲门声没有如她所愿地消失,沉寂之后再次响起,好听的男低音随着响起的敲门声透过掩住的雕花房门,飘入朱雀的耳中。
  “朱姑娘,是我!”
  是公子!
  连鞋子都没穿,朱雀赤脚踏在冰冷的硬青砖地板上冲到门边,手往上一伸,刚起把房门打开,昨晚的记忆却一丝不漏地返回大脑,不顾她羞红的脸,清清楚楚地在面前一幕幕地回放。
  真是——太!丢!人!了!
  赶快把那些记忆删掉!对,对,对,删掉就可以了。
  完了,怎么也删不掉,那些画面越来越清晰了。
  双手捧往脸,绯红的颜色不受控制从脸部开始向周身蔓延,从发根到脚底无一遗漏。
  敲门声急促起来。
  “你没事吧,朱姑娘!”
  快、快点说些什么话来打发他吧,该说些什么话呢?“对不起,昨天非礼你了!”感觉这句话好难说出口。她到底做错什么,只不过喝醉酒而已,喝醉酒的人做出的一切无理行为都是值得原谅的。
  不管怎么样,最好暂时不要见面了,就跟他说“我还没醒呢。”
  不好,那样就不知道他来做什么了。
  笨蛋!明显是来报仇的。
  但如果不是呢?
  也许是有重要的事,还是见一面比较好吧。
  天啊!不好意思见他。感觉糟糕透了,好丢人!
  就当作昨晚的事情没发生过。反正喝醉酒的人非常有可能忘掉醉酒中的事。
  打定好主意,朱雀开门,尽量用平静冷淡的口气说:“找我什么事?”天啊!她的手竟然在发抖!太不争气了!
  公子神清气爽地站在门外,而她头都没疏,顶着一颗稻草头见人,加上睡眼惺忪,跟女鬼有什么区别?虽然本质上她是女鬼,不,跟潘瑶瑶混了两天她连自己都忘记了,她才不是什么低挡次的女鬼,是女吏罗刹才对!打起精神来,朱雀罗刹,丢人不要紧,不能丢了阴冥鬼界的脸。
  沈过一身白衣纤尘不染,手中握着一支碧玉笛,晨光映照下,微微笑着望向她。
  “朱姑娘,我是为我昨天的无礼来道歉的。”
  道歉?这又是怎么回事?
  还有这目光,实在是,看得令人脸红。
  “昨天我实在不应该拿金钱来衡量姑娘。”
  哦,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差点忘了这茬了。朱雀忍不住双手扶住自己的双颊,给无端燥热的脸庞降降温。
  “沈某没想到姑娘会这样在意,实在是沈某的过错。为表达我的诚意,我特地带了份礼物送给姑娘。”
  礼物?
  朱雀接过沈过递来的乌漆小巧的盒子,打开一看,鹅黄的锦绒帕上静静躺着一支莹光透绿的碧玉簪,玉簪样式简单,只在顶端雕一朵碧色的芙蓉花。且不说这玉簪质地如何,单就这朵芙蓉花的雕工而言,简直是栩栩如生,巧夺天工。
  “这……好漂亮。”朱雀欣喜地拿起簪子,“你怎么会想到送我这个。”送礼物是什么意思呢?在阴间不知待了多少年,她都是披头散发的形象,来到人间后依然如故,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你是不是觉得我披着头发的样子很难看?”
  沈过当然不会诚实地说是。
  “不是,我只是觉得朱姑娘应该试着转换其它的发型。”
  朱雀开心地盖上盒子:“我接受你的诚意。”收了礼物,总得给份回礼吧,“关于你昨天请我帮忙的事……”
  沈过笑着打断她接下来的话头:“我知道这事让姑娘为难了,所以就不打算麻烦你了,沈某还有要事在身,告辞!”
  朱雀还想说点什么,沈过已然转身离去。
  婢女拿着铁铲匆匆赶来,刚好见到沈过离去的背影,还有朱雀欲言又止的神情,不明所以地问:“朱姑娘,地洞往哪里挖才好?”
  朱雀笑道:“只要能挖通往你家主人的房间,什么地方都可以。”
  婢女侧头想道:“这个有点难度,而且所需时间颇长,还不如直接走过去。”
  朱雀拍拍她的肩膀,温和地笑笑,婢女却觉得那个笑容不怀好意,果然她接下来恶狠狠地说:“那你还不赶快带路,挖什么地洞!”
  婢女:“……”挖地洞这主意又不是她想出来的。
  “什么!我们一起去找真正的翡翠芙蓉石?”潘瑶瑶听到这个消息,震惊中恍惚以为自己醉酒还没醒。
  朱雀笑道:“别那么大惊小怪!只要能找到那石头,你想免税一年的愿望就达到了。”
  “可是,就凭我们两个?”潘瑶瑶还是怀疑。
  “错!还有我的两个丐帮徒弟,他们的消息可是很灵通的。”
  “你什么时候又有了两个丐帮徒弟了?”
  “昨天,等等,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我们要一起合作,找到失踪的翡翠芙蓉石。难道你不想?”
  潘瑶瑶迟疑道:“想是想,可是……”
  “想就对了!”朱雀一拍桌子,“想就要去做!你可是穿越女啊!你不觉得你之前的人生太单调了吗?不是我说你,就开这么一间破酒楼,实在太对不起穿越女这一称呼了。穿越女要的是什么?是激情澎湃的人生,是惊险刺激的人生,是多姿多彩的人生!而不是一成不变老婆子的生活,辜负这短暂的一生。”
  朱雀一口气说完,这一篇慷慨激的演说,把潘瑶瑶说得目瞪口呆。
  “好吧!寻宝那么好玩的事怎么能少得了我。”愣了半天,总算将可以塞鸭蛋的嘴巴闭上。“可是我们从什么地方查起呢?”
  “根据案情分析法,我要将整个故事原原本本地跟你讲一遍:前天晚上我受到你的邀请,发现这次比赛人数实在太多。经过我聪明的大脑一分析,无外乎分为两拨人。一拨主要是为了扬名立万而来,另外一拨不用说是为了那块传闻中能起死回生的翡翠芙蓉石。无论是哪一种人,都足够人头疼的。为了打击他们的积极性,我翻来覆去想了一夜终于让我想出一个主意。于是在昨天天未亮时,赶到城外的破庙,找到之前认识的两个乞丐,并根据他们两给出的信息,编造了一个完美的谎言。不用这么看着我,没错,假翡翠芙蓉石这个消息是我发出去的。接下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潘瑶瑶像在听一个不可能发生的离奇故事那样,再一次张大了嘴巴。
  “天啊!原来你这么有编故事的天赋!”潘瑶瑶崇拜得五体投地。
  “过奖!过奖!”朱雀被夸得沾沾自喜,“我知道的情况是,接下来假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在南都城中瞬间引起巨大的新闻效应,众人围攻南都城府衙,棋王争霸赛负责人,也就是黄司异承受不住舆论压力,终于说出实情:真正的翡翠芙蓉石已经被他儿子偷龙转凤卖掉了。”
  潘瑶瑶点点头:“没错!事情就是这样。但除此之外他什么也没透露,我们根本不知道买家到底是谁。”
  “那就想办法向他打听。”
  “这根本不可能,黄大人在南都城中颇有威望,而且口风极严,我们不可能从他口中探听到什么的。”
  朱雀道:“通常任何不可能发生的事情都有着致命的弱点。黄司异大人口风再怎么严,可他有个不成器的儿子,我们可以从他查起。他是黄司异的儿子,又是石头的贩卖者,整个事件中,他是最大的知情者。”
  “太好了!”潘瑶瑶双手捧心,两眼放出兴奋的光茫,“我以前的梦想就是成为古代的福尔摩斯,这下子终于可以实现了。”
  朱雀伸手右掌:“双姝一出,谁与争峰。”
  潘瑶瑶和她击了一掌:“双姝一出,谁与争峰。”


☆、第 23 章

  既然已然决定着手调查翡翠芙蓉石之事,两人立即商定行动,分头行事。朱雀负责打探黄家公子为人如何,有什么兴趣爱好,平时爱和什么人往来;潘瑶瑶负责打探黄公子的每日行踪并派人跟踪,希望从中得出什么蛛丝马迹。
  这一打听可不得了啦。
  只听朱雀道:“没想到黄公子除了烂赌,还喜欢寻花问柳,唯一可取的是他每次只去嫣红楼,而且只留宿于嫣红楼头牌名妓如烟姑娘房中,还算专情。他除了喜欢寻花问柳之外,还好书法,写得一手好字不说,听说他作的画也是颇得神韵。”朱雀感叹了两声,又道:“只可惜他大好的才华,全都毁在好赌上。你那边怎么样?”
  潘瑶瑶道:“我这边也没什么有用的信息,黄公子平时除了去赌馆、妓院,基本不怎么出门,他唯一爱去的另外一个地方就是,就是醉仙楼。太过份了!我留仙居哪里比不上醉仙楼?居然选择去那个混蛋那里!”
  朱雀安慰道:“别那么想,他那样的人不配来你的留仙居吃饭用餐,你的留仙居应该招呼那些高雅有格调有情趣的文人雅士。”
  “你这么一说我心里好受点了。”
  朱雀给她倒了一杯茶,试探着问:“既然他去了醉仙楼,你何不想办法去探探他的口风?”
  潘瑶瑶白了她一眼,“你以为我没做?我为了这事还向徐幼安使了美人计。”
  “什么!美人计?!”朱雀叫道,“那徐老板一定乐坏了。”
  潘瑶瑶道:“他是乐坏了没错,不过我就悲剧了。牺牲那么大,居然什么也没打听到。那小子的口风居然比他老子还严!”
  朱雀握住她的手:“别激动。作为同盟,我为你作出的牺牲表示诚挚的感谢。”
  潘瑶瑶举杯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老娘我就不信了,那小子能斗得过我?口风再怎么严的人,一旦心里藏有太多的秘密,一定会找办法宣泄的。”
  朱雀道:“跟我的想法一致,看来只有到嫣红楼的如烟姑娘那里试试了。”
  话音刚落,注意到潘瑶瑶正侧着脑袋看她,不由自主摸摸头脸,检查衣装,“我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吗?”
  潘瑶瑶奸笑道:“没什么不对劲,只头上多了根碧玉芙蓉簪。”
  朱雀低头羞涩一笑,脸飞红霞,“你看出来了?”
  这含羞的笑容更加肯定了潘瑶瑶的猜测:“是沈公子送的吧?”
  朱雀点点头。
  潘瑶瑶忽然想到一事:“你追查翡翠芙蓉石的下落不会也是为了他吧?”
  朱雀道:“只要我把翡翠芙蓉石找出来送给他,那他就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了。”
  “好!敢爱敢恨!有志气,我支持你!”潘瑶瑶拍拍她的肩膀,“事不宜迟,我们换衣服上妓院去!”
  “等等——”朱雀拉往
  潘瑶瑶,“你刚才说‘敢爱敢恨’是什么意思?”
  潘瑶瑶瞪大双眼:“你不是吧,你连什么是‘爱’,什么是‘恨’都不知道?”
  “你不会是以为我爱上公子吧?”
  “难道不是?”
  朱雀猛翻白眼:“当然不是,我只是想向公子证明我自己而已。”
  潘瑶瑶指着她的鼻子:“如果你心里没他,干嘛要证明自己?”
  是这样吗?
  朱雀皱皱鼻子,唉,还是“查案”要紧。
  两人当即脱下女装,改穿男装,手执折扇,伪装成南都城中游手好闲的公子模样,风度翩翩走进嫣红楼。
  只见楼内美女如云,嘻笑怒骂,和一群嫖客饮酒作乐。眼中所及之处,皆是一片欢乐景象。
  “哟,哪来的风,把两位公子吹来?”一位窄额大脸的中年妇女一摇一摆地走过来,两只势利的眼睛上下打量她们俩,“两位公子好面生啊!第一次来这地方吧。”又见到潘瑶瑶故意露出来的挂要腰间的佩玉,立即双眼放光,“两位公子快快请坐,我们这的姑娘个个如花似玉善解人意,包君满意。”
  看来这中年妇女是嫣红楼的老鸨。
  两人跟着老鸨来到中间的桌子处,刚刚坐定,老鸨摇着手中的帕子叫道:“翠玉、红莲,快来招呼客人。”
  话音刚落,两位衣着暴露的妙龄少女翩翩而至。
  朱雀张大眼睛好奇地环顾四周,被这纸醉金迷的一切迷了魂,完全忘记此行的目的,活脱脱一个初进青楼的贵族公子。
  没办法!同盟这么不给力,只有靠她了。
  潘瑶瑶心里暗暗叹气,“呼啦”一声摊开手中的折扇,伸手推开靠过来的叫“翠玉”的女子,“不必了,我和弟弟久爷如烟姑娘大名,此行也是为了见她一面,烦请妈妈给个方便。”
  “这——”老鸨面有难色。
  潘瑶瑶将一绽金子递过去。老鸨接过金子,掂量着金子的重量,这才含笑道:“不是我不愿意,实是如烟姑娘有个坏脾气,不愿意见生人。”
  TNND,青楼女子还这么挑剔!潘瑶瑶忍住想要爆发出来的怒气,从怀中摸出一张银票,“只要能让我见如烟姑娘一面,这银票就是你的了。”
  老鸨一瞄银票的金额,两眼放出贪婪的光茫,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这——”但她还是迟疑着。
  潘瑶瑶轻蹙眉心,详怒道:“这点小事都办不到吗?”
  老鸨看着那张银票吞吞口水:“公子别生气,且让老身试一试。”
  潘瑶瑶看着老鸨匆匆跑上二楼,楼下有个高台,上面几个美女纤腰长袖,正陶醉地翩翩起舞。
  “跳得好!跳得好!”身边有人大声叫好,潘瑶瑶一听这声音可熟悉了,再一细看,原来是朱雀这丫头,一边就着红莲的手喝着美酒,一边为高台上的美女鼓掌。
  看来她玩得还挺乐呵的嘛。
  朱雀喝完酒后,左手轻轻握住红莲一只柔夷,右手勾起她的下巴,色眯眯地笑着:“这姑娘也不赖。”
  “公子!”红莲激动地倒在她怀里,眼中脉脉含情。
  “小美女,我对你一见钟情,一心一意只想和你好。”朱雀温柔地抚摸红莲的后背,深情许许,听得潘瑶瑶汗毛直竖,只听朱雀继续道:“只是,我家哥哥自从见到如烟姑娘后,茶不思饭不想的,竟害了相思病,非要见她一面这病才能好。不知为什么如烟姑娘却不肯见见我家哥哥。这样下去,我哥哥的病情要加深怎么办,真是愁死我这个做弟弟的了!”
  听了朱雀深情的表白,红莲正含羞带怯,又听得他为哥哥的事发愁,说什么也得帮他一忙,“非是如烟姑娘不肯见外人,而是这几天有一位公子总来骚扰她,她不胜其烦,便闭门谢客了。”
  朱雀道:“到底是怎么样的公子,逼得如烟姑娘闭门谢客?实在是太过分!”
  红莲道:“这位公子今天也在这里,喏,就是坐在那边的那位。”说着,伸手向左方一指。
  朱雀和潘瑶瑶顺着她指尖所指的方向望去,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睛。
  “沈公子!”“公子!”
  两人同时惊呼。
  两人的这一惊呼又带出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瑶瑶,你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又是另外一个熟悉的声音。
  只见徐幼安推开左拥右抱的美女,跌跌撞撞走过来,脸上带着见到佳人的惊喜,“瑶瑶,你是来找我的吗?”
  没想到徐幼安也会来寻花问柳。
  朱雀嘲道:“哟,徐老板左拥右抱的好不快活啊!”
  没有理会她的嘲讽,徐幼安径直走到潘瑶瑶身边,讪讪笑道:“娘子,你来找我?”
  潘瑶瑶面色不豫,冷声道:“你要仔细!谁是你娘子!”
  这情形,这场面,看来一时半会解决不了。朱雀摇摇头。没想到她旁边的红莲也哭道:“娘子?她……她是女人!公子,你也……”
  朱雀点点头:“没错,我也是女人。”
  红莲脸色发白,泪奔而去。
  朱雀叹了叹气,正想朝沈过那边走去,她的恶报就到了。
  一个醉汉挡住她的去路。
  “小美人,你要去哪?过来大爷这边。”
  取情这是调戏吗?
  朱雀又好气又好笑:“你眼睛瞎了?没看到我也是位爷吗?”
  醉汉勾住她的下巴,啧啧叹道:“细皮嫩肉,爷就是喜欢你这样的小馆。”
  敢情把她当男妓了。
  醉汉的脏手已经从她的下巴移至双肩。
  朱雀打算来个先礼后兵,灿烂地笑道:“得到大爷的垂爱,我真是不胜荣幸。”
  还没等她抬腿使那江湖上失传已久的“断子绝孙”招,醉汉被人从身
  后推了一把,整个人踉跄着后退几步,撞得后面的桌子后划了好一段距离。
  醉汉骂骂咧咧从地上爬起,“哪来的混小子,敢打你大爷我,活得不耐烦了吗?”
  翩翩如玉的公子挡在朱雀身前,提腿对着那人又是一脚。
  醉汉痛呼一声,嗷嗷直叫,“……你好样的!有种别让大爷我再看到你。”
  疼痛让醉汉的酒醒了大半,抛出狠话落荒而逃。
  公子好帅!朱雀双眼放光,有人保护的感觉真好。
  “公子,谢谢你,我还以为你没有发现我呢。”
  沈过点点头,“你刚进来我就知道了!”
  可是,相比她的欣喜,公子似乎很不高兴呢。朱雀不敢贸然上前去,只好像根木头似的杵在那儿。
  沈过本来已经上前走了两步,又回过头去,扯住朱雀的手重新回到座位上。
  公子真的很不高兴,当然了,没见到如烟姑娘,他能高兴得起来么?
  朱雀坐下来,“公子还没见到如烟姑娘吗?”
  沈过叹气:“这事你也知道了?”
  朱雀道:“当然,我也是来调查翡翠芙蓉石的去向。不过公子居然比我还快一步找到这里。”
  “快一步又怎么样呢?前几天我已经见过如烟姑娘,但她什么都不肯说。”
  朱雀道:“想不到如烟姑娘如此重情重义,对黄公子衷心耿耿,为保守秘密,守口如瓶。”
  话间刚落,嫣红楼却沸腾起来一般,众人或抱头鼠窜,或东奔西走,或吵吵嚷嚷,总之,乱成一团。
  原来是潘瑶瑶和徐幼安一言不合,从口头争斗上升到武力之争。摔凳子,推桌子,扔酒杯、碟子……一个扔,一个躲,闹得不可开交。
  老鸨从楼上下来,见此情形,争得不得了,吵着请打手进来处理。
  沈过见场面混乱,乘着没人注意,正好可以偷偷跑上二楼,便牵过朱雀的手,一路直奔上去。
  “我知道如烟姑娘在哪里,一会进到房间,你就装作久病不愈的样子。”沈过低声在朱雀耳边说。
  朱雀眨眨眼睛,听话地倚在他怀里,将头上的帽子一脱,如黛青丝泼洒而下。她闭上眼睛,呼吸轻轻,有气出无气进的样子像极了久病在床的病人。
  她的配合度一向很高。
  沈过满意地敲门,不等有人作答,便推门而入。
  “怎么又是你!”如烟看清楚来人后,冷着脸道。
  沈过忧心忡忡道:“如烟姑娘,我是为了我娘子来求你的。”
  听到公子说“娘子”二字,朱雀的娇躯微微振了振。
  如烟瞄了一眼他怀里的女子,果然生得国色天香我见犹怜。又见男子眼神中的焦灼和对女子的轻怜爱意时不时的流露,脸色稍缓:“她怎么了?”
  沈过叹道:“我家娘子身患重病,大夫说她将不久于人世。”
  如烟见他眼眶发红,话音哽咽,实是情深至极。听他说到女子身染重疾不久于人世,不禁感叹道:“天若有情天亦老,未许人间见白头。两位请坐下来吧。”
  沈过抱着朱雀坐下来,朱雀假装虚弱的悠悠醒转,抬眸看向四周,房间并没有什么奢华的装饰,倒是墙上的一幅山水画人物画别有风致,但依照笔画与画法,也不是名家手笔。听闻黄公子好书画,且常居嫣红楼,这幅画很可能出自他的手笔。
  只见得沈过真挚诚恳道:“我和娘子青梅竹马,感情颇深。她自嫁与我后,身体却日渐衰弱。为治好她的病,我带着她访遍天下名医。每个大夫都说她活不了多久,但我从不放弃。我知道我爱她,我不能让她年纪轻轻就死掉,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就这样离开我的世界。我爱她,无论这个世上有什么人,有什么药物能治好她的病,我都要找到,即使让我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男儿有泪不轻弹,但他的泪水却一滴滴从眼中流出来,划过俊秀的脸庞,打到朱雀鬓发里。他的声调是前所未有的哀伤,仿佛坍塌的世界最后的留恋声。朱雀伸手擦去他脸上的泪水,不明所以地低声唤道:“公子……”
  如烟身处青楼,见过太多的虚情假意、始乱终弃,忽听闻男人对久病的妻子如此情深意厚,不禁感动得泣涕零如雨。“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公子一定能找到办法救你娘子的。”
  沈过哀道:“如烟姑娘,我求求你,如果你知道有关翡翠芙蓉石的任何消息,请务必要告诉我,也算是救我夫妇二人的性命了。”
  拿帕子抹了半天眼泪,如烟哽咽道:“之前我不知道公子是因为娘子的病情才来打探翡翠芙蓉石的下落,所以我言语多有冒犯,请公子多多原谅。”
  “不知者不罪。我只希望姑娘能怜我娘子深受那病痛之苦,告之以详情。”
  如烟亭亭起身欠了一礼:“非是我不肯告诉公子,我实在是不知道有关翡翠芙蓉石的事。别人都只道黄公子常来我这,一定会对我透露一二。但是,他每次来这里,不是吟诗就是作画,从来都不会多说什么。”
  沈过叹道:“姑娘还是不肯说出来吗?”
  如烟自嘲道:“公子觉得我像是在撒谎吗?如果我刚才所说有半句虚言,定叫天打五雷轰。”
  天打五雷轰是很重的誓言,不是万不得已没有人会发这样的毒誓。她这么一说,说明她真的不知情。看来只有黄家父子才知道真正的答案了。
  奇怪的是,听到这个令人失望的消息,沈过并没有多少的感情波动。
  如烟淡淡道:“我唯一知道的只是,他本来不是个好赌的人。”
  沈过奇道:“那为什么外面的人都在传他……”
  如烟缓缓摇头:“他不是那样的人。大约半年多前,有一天,他喝得烂醉来到我这里,翻来覆去说他感到好痛苦。我当时觉得奇怪,他是个很有自制力的人,从来不会喝得人事不知。”
  沈过微微沉吟:“姑娘知道原因吗?”
  “我当时也有问过他,但他喝太多了,连我说什么他都不知道。我本想等他酒醒后再问,可到了第二天,他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性情大变,而且沉默寡言,无论我问什么,他都不回答一句半句。我还知道,自那天起,他就开始沉迷于赌坊。”
  “当天一定发生过什么事,以至于他靠赌博来麻痹自己。”
  如烟双眼迷蒙,似沉浸在往事中。“我当时也是这么想,于是多方面打听,然毫无头绪。只隐约得知,他父亲和他叔叔吵了一架。”
  沈过道:“我知道,他父亲和叔叔性情不同,一向多有口角。”
  如烟点点头:“没错,公子事前的确做足了功夫。”
  沈过道:“不知姑娘可知道他们因何而争吵?”
  如烟道:“这我就不得而知了。我只是觉得,黄公子他性情大变,一定跟此事有关。”
  沈过道:“这是为什么?”
  如烟站起身来,“公子大概不知,黄公子和他叔叔黄维关系非比寻常。他的父亲醉心于名利,很少关心他。一直以来,都是黄维在照顾他。世人只知,黄公子善书画,但很少人知道,他的书画,是黄维教给他的。可以说,这个叔叔对于他来说,亦师、亦友、亦父。”
  听如烟姑娘说到这里,朱雀有些不耐烦了。本来是想来打听翡翠芙蓉石的下落的,谁知现在变成听八卦了。她本想开口转移话题,沈过却微微握紧她的手,提醒她不要轻举妄动。
  只见如烟又说道:“大概是两个月前,黄公子忽然在深夜来到这里,发丝凌乱,浑身发抖。我以为他是出了什么事,连连追问,他却始终不肯透露半句。现在想来,应该是他趁人不备将翡翠芙蓉石偷龙转凤,并卖与别人吧。”
  沈过急道:“不知他有没有透露,买者为何方人士,身体有什么特别的特征……”
  还未说完,如烟烦燥地打断:“没有,没有,他什么都没有透露。我只知道,他当时只留下一幅画。”
  画?什么样的画?
  沈过和朱雀两人的视线跟着如烟移动,只见她慢慢地走到房间悬着的画卷前,看着那幅画道:“你瞧,这是他留在这里的画。以前每隔几个月就会留下一幅,可是最近几个月,他忽然灵感大发,绘画手法也进步了许多,所以留下的画作也越来越多。”
  “江水流春去欲尽,寒潭落月复西斜。果然是好画。”朱雀忽然幽幽道。
  如烟转过头,望着朱雀,“夫人也是懂画之人?”
  朱雀轻轻嗯了一声,挣扎着从公子怀里站起来。沈过扶住她,缓步踱到画卷前。
  “泼墨成峰,淡墨成林,浓淡得宜,没有十年的功力不会作出这样的画。”
  果然是见解独特,朱雀看向那幅画,眼光中的喜爱略有流露。
  如烟叹道:“夫人果然是知音,只可惜黄公子他今天不在这,否则一定会以夫人为知己。”
  朱雀笑道:“万两黄金容易得,知音一个也难求。黄公子既有如烟姑娘如此聪慧的知已,已经是他莫大的福气了。”
  如烟笑道:“夫人真是太客气了。”
  朱雀站了一会儿,已是体不可支,又倒在沈过怀中喘着气。
  “夫人,你怎么样了?”沈过急道。
  “水……咳咳,我要……喝水……”朱雀咳得满脸通红,沈过又要照顾她,实在腾不出多余的手来。趁着如烟善解人意去倒水的功夫,朱雀轻轻在沈过耳边低声道:“公子,想办法把黄公子的画全都买下来。”


☆、第 24 章

  朱雀想办法支开如烟,低声告诉沈过要将黄公子的画作买下来。虽然不知她是什么用意,但公子还是想办法按她说的去做。
  如烟将茶水递给沈过,朱雀就着沈过手中的杯子喝完后,总算是缓和下来。
  如烟正着急地望着朱雀,朱雀忽然握往她的手,“如烟姑娘,我想求你一件事。”
  如烟发现她的手冰冷异于常人,又见她唇色像纸片般苍白,更加证实了她将不久于人间的预言。对于一个将死之人,无论她有什么样的要求,她都不忍心拒绝,于是点了点头。
  “黄公子的画,无论是画风还是着墨手法,我都很喜欢,我希望你能将它们全部卖给我。”
  “全部?”如烟迟疑着。
  朱雀泪光点点地望着她,“求你了。我真的真的很喜欢。”
  如烟道:“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可以送一两幅给你。”
  “我……咳,咳,咳……”剧烈咳嗽,“……咳咳……”
  沈过见她咳得满面通红,什么都顾不得了,着急地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眼睛恳求地望着如烟:“如烟姑娘,如果不能找到翡翠芙蓉石,这个要求就是我娘子在世上的最后一个要求了。无论有多困难,请你务必成全她好吗?”
  如烟为难道:“这——”
  “难道你真的要看着一个将死之人带着遗憾而去吗?你不希望有一天你爱的人遇到困难,也能遇到一个能解救他于困境的人吗?就当是为了你爱的人,你也应该这么做。”
  虽然面有难色,但如烟还是答应了他们。她坚持不肯收银两,只说是赠送他俩。
  如烟招呼侍女帮忙拿画,满满当当的一个大箩框,经过楼下打斗闹剧之后桌倾椅倒一片狼藉的前堂,一直将他们俩送至马车前。
  朱雀依旧是弱不禁风的病态样,拉着如烟的手千恩万谢,一钻进马车后就恢复生龙活虎的样子。
  马车在如烟潋滟如水的目光中缓缓远去。
  马车里的朱雀再一次展开刚刚看到的画卷,笑眯眯地不住点头。
  沈过凑过去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这些画里面会透露翡翠芙蓉石的下落?”
  朱雀拿着画想了想:“我不知道。”
  沈过叹气:“真是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这些画又不是出自大家手笔,何必巴巴儿骗过来呢?”
  朱雀在他面前摊开那幅画,指着画卷说:“你看这幅画画的是什么?”
  沈过早就看过不知多少次了,因此不再瞄一眼,只闲闲地说:“不就是很平常的一幅人物山水画吗?”
  “是很平常的一幅画,不过我叫你看的不是画平不平常,而是作画人要表达的意思。”
  沈过不屑道:“一千个人里,这幅画就有一千种不同的意思。你怎么能知道作画人要表达的是什么?”
  朱雀气噎:“我就是知道!”
  不跟他生气,不跟他生气!
  朱雀深呼吸,将闷气缓缓吐出,这才道:“你看这幅画:乌云蔽天,高林密树,青衫人独站寒潭前,望着水中一轮圆月。如果我没猜错,乌云蔽天,高林密树,代表的是作画人对于看不清前路的怅惘。而圆月代表的是幸福美满,现在却将圆月画于水中,那么指的就是作画人心中的幸福美满如同镜中花、水中月,变得可遇不可求。”
  沈过接过画卷仔细一看,果然如朱雀所言,“难道真的是画由心生?黄公子将自己的心事都绘在画卷上?”
  朱雀道:“很有可能。现在我们拿到了他留在如烟姑娘那里的画,回去应该好好研究看看其它的画卷还有没有对我们有用的信息。”
  在如烟那里得到否定的答案后,沈过还以为毫无办法了。经朱雀这么一分析,顿觉豁然开朗,如同拨开云雾见天日。以前总认为她只是一个会耍点小阴谋的姑娘,这样的姑娘在京城的贵族名媛中比比皆是,丝毫不值得一题,没想到她也会有如此聪慧的一面。她独到的见解令他欣佩不已。怪不得潘老板说她不是一个寻常人。
  沈过忽然发现一个很重要的事实——
  已经有了翡翠芙蓉石的线索,为什么他的心里并没有感到开心?
  朱雀在离开嫣红楼时没有看到潘瑶瑶,也不知道她和徐幼安在那里大闹一场后怎么样了,心里也有点担心她,不知道她有没有回到家里。看到在嫣红楼大闹的那架势,她和徐幼安之间的恩恩怨怨,不是一朝一夕间就能解决的。
  想到潘瑶瑶,就不由想到她的暗恋者——也就是朱雀的秀才徒弟,也不知他的围棋死活题学得怎么样了,不过围棋这东西,看上去简单,其实里面的弯弯道道复杂得很,不是光学个一两天就能达到一流棋手的境地。路漫漫其休远兮,还需要上下而求索,知识的东西还得靠时间的慢慢积累。他的棋艺是指望不上,只有靠她的小聪明来帮忙取胜了。这也是重功夫,得好好地布局好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唉,她为什么既要取胜于棋赛又要寻找翡翠芙蓉石呢?这样两头兼顾很累人啊!
  瞄了一眼公子,他没有离开芙蓉园,也是怕翡翠芙蓉石最终会回归吧。人总是得给自己留条退路。
  说到这个,朱雀又想起一事,“公子,你刚刚在嫣红楼那里的表演好逼真啊!如果不是事先知情,连我都会被你骗得稀里哗啦。你对如烟姑娘说的话,不会是真的吧。”
  沈过看了她一眼,挑眉道:“你说呢?”
  又把问题推回来?朱雀皱眉:“我说不清,好像是真的又好像是假的。”
  沈过将画卷收起来,“如烟姑娘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女子,如果不能用真情打动她,她根
  本不可能将实情告诉我们。”
  他还是没有说出答案,朱雀欲待再问,外面的一阵马叫嘶鸣声,与之同时,马车像走进一条颠簸之路,上下颠倒跳动。
  怎么回事?马疯了吗?
  朱雀猝不及防,头重重地往车梁上磕去。
  以马车颠簸的架势和她撞往车梁的速度,她的头不碰个头破血流才怪。
  “啊!”自然发出的尖叫声中,闭上眼睛等待那片刻就来的疼痛。
  疼痛并没有如期而至,她的头也没有撞到车梁,而是磕在不知名的柔软物体上。
  感谢佛祖,感谢菩萨,感谢玉皇大帝,感谢上苍……
  将想到的无数神佛感谢一通,她这才敢紧闭的眼睛,看看那救了她小命的不知名物体是什么东西。
  “你没事吧?”沈过柔声问道。
  看来她应该感谢的不是满天神佛,而是面前的男子。
  是他及时抱住了她,才让她幸免于难。
  她整个身子都被紧紧地抱住,和公子的强壮的身体没有缝隙地贴合在一起,鼻子还可以闻到那股熟悉的淡淡清香。
  “我没事。”朱雀惊魂甫定之后挣扎着要离开,谁知马车的颠簸还没止住,她身子一晃,重新倒下来。
  这一倒下来,再一次和沈过来个亲密接触。
  鼻子贴着鼻子,嘴巴对着嘴巴。
  四目相对。
  啊!啊!啊!啊!
  我竟然亲了他!虽然感觉很好,但是公子会怎么想她,觉得她是个色女?
  天啊!我竟然给他这样的印象!
  我宁愿让他以为我是个爱耍阴谋的坏蛋,也不愿意让他觉得我是好色的登徒女。
  实在太丢人了!
  这还不是最尴尬的事,更尴尬的还在后头。
  因为就在这时,车夫忽然掀开车帘关心地问:“沈公子、朱姑娘,你们没事吧。”
  接着他就看到面前的这一幕:朱雀娇弱的身子将公子压在身下,双手撑在公子双肩上方,正对强行公子做那巫山云雨之事。
  原来马车刚刚碰到一匹横冲直撞的马,拉车的马匹受到惊吓,慌不择路,到处乱窜,这才引起了马车的颠簸。他好不容易让马匹安静下来,本想掀开帷帘看看里面什么情况,却不想撞见马车里面那暧昧的一幕。
  当下瞠目结舌,尴尬地笑道:“我什么也没有看到,我什么也没有看到,你们继续,呵呵,继续。”说着,特地将帷帘重新放下,掩住那迤逦的春光。
  朱雀满面通红地坐起来,偷空瞄了公子一眼,发现他也是脸色飞红,丝毫不比自己逊色。
  不知道说什么好。
  一室静寂。
  还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继续沉默。
  “我……”
  两个人同时开口。
  “你先说。”朱雀噗哧一笑。
  “还是你先说吧。”沈过眉眼弯弯。
  当朱雀噘噘殷红的唇正要说话的时候,事情更是往不受控制的方向发展。
  沈过忽然正朱雀慢慢靠近,朱雀眨眨眼睛,将想要说的话咽回去。
  他到底要做什么?
  朱雀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这时候,他已经靠近实在不能太近了。
  冰凉的舌头溜进她的嘴里,她的手也被扣住不能动弹。
  深吻,仿佛无尽头的深吻,让她浑身发软,像是化为一滩水,一滩泥,就要溶化在他的怀里。
  灼热!一寸寸地爬向全身。
  深吻变成温柔的舔吻。
  这时,行进的马车停下来,朱雀猛然清醒过来,挣扎着推开沈过。
  朱雀气息喘喘地望着对方。现在好了,不用担心公子怀疑她是色女了。她亲了他,他就把亲吻还回来,虽然还得比较多。
  马车想必已经回到芙蓉园。
  婢女的声音清楚地传进厚厚的车帷,“沈公子,朱姑娘有没有一起回来。”
  听那语气很是着急,肯定是有什么急事。
  朱雀望了公子一眼,脸飞红霞,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现在她急于逃离公子身边。刚好婢女有事找她,连忙掀起帘子探出头去。
  婢女总算松了口气,“太好了!朱姑娘,我家主人在家中大发脾气,谁劝都不听。奴婢看她和你关系不错,也许她会听你的话。”
  朱雀一听,原来自己的地位已经上升到那么重要的高度。
  想她在阴间的时候,虽不说呼风唤雨,可也是一呼百应。没想到自来到人间,不仅被人小瞧,还得处处耍小阴谋来谋取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这种落差,不是一点半点,根本令她感受不到被需要的那种满足感。
  今天潘瑶瑶一有事,婢女首先想到的不是别人,而是找她,可见她在她们心中的地位。
  自豪感油然而生。
  什么调查翡翠芙蓉石,什么棋王争霸赛,统统滚一边去吧,她要去实现她的人生价值去了。
  “公子,黄公子的画作你先参谋参谋,我去劝劝瑶瑶。”
  话音刚落,掉头就想逃走,却不料没看路,被来人撞到了肩膀。
  抬头,朱雀怒道:“你没长眼啊!会不会走路!”
  这人正是阿莱,此时他也是行色匆匆,眼神闪烁地望了她几眼,也不分辨几句,捡起掉在地上黑色布帛包着的圆筒,急忙忙地赶到公子身边。
  公子似笑非笑地立在那里看着她,她想到马车里的那一幕,脸一红,再不敢停留,一溜烟进了芙蓉园,直冲潘瑶瑶房间。
  潘瑶瑶房间里一阵兵兵咚咚的声响,看来她还在气头上,现在进去怕是不合适。
  朱雀守在门外,等着里面的声音消停。
  “公子,你来这里做什么?”
  没想到沈过并没有去研究画卷找线索,而是一路尾随她来到这里。
  难道刚刚的亲吻过后,他都不会觉得尴尬吗?
  沈过俊脸对着她,露出个迷人的微笑:“我也不知道,只是跟随自己的心来到这里。”目光里情深款款,说出来的话迷醉了她的芳心。
  不敢再看一眼那样的目光,转过身背对着他,一颗心却在胸腔中剧烈跳动,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唉呀,他算是表白么?好像是又好像不是。难道他真的喜欢她吗?可是不行的啊,她完成了任务后就要返回冥界的。
  为什么她的心还是跳个不停?为什么她想要成仙的那颗心不再坚定?似乎成仙之事也不是非如此不可。
  不行,不行!她不能够这样。
  成为仙女是她几千年来的期待,放弃?根本不可能。
  不过,她发现自己真的挺喜欢公子的。
  看不见了就想念,看见了就想靠近,靠近了就想更进一步了解他……
  这种感觉,就是喜欢吗?
  她在阴间看了人间的无数爱情电视剧,听了无数的爱情故事,可是爱情到底是什么,她依然是一无所知。
  她在人间学到的爱要不就是像孙秀才那种暗恋的爱,要不就是徐幼安和潘瑶瑶之间的那种别别扭扭的爱,真是看得她稀哩糊涂乱七八糟。
  或许她真的应该谈一次恋爱。
  反正天上一日人间一年,晚几天回冥界也没什么。
  “公子,我……”朱雀打定主意,刚想说点什么。
  乌漆木门“吱咯”一声打开,潘瑶瑶怒容满面站在两人面前。
  “你们俩觉得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互诉衷情是一件好事吗?我还在气头上!我失恋了!你们非但不想想怎么安慰我,还在我房门前亲亲我我!这不明摆着在我伤口上再加上一刀吗?”
  什么亲亲我我?哪里有做出那么暧昧的事情?分明是她心事不好在这胡言乱语。不过失恋的人么,总是不可理喻的。
  朱雀小心翼翼地建议:“找两坛酒来一醉解千愁怎么样?”
  沈过劝道:“举杯消愁愁更愁,那不是个好主意。”
  朱雀看着潘瑶瑶,摇摇头:“明明是两个相爱的人,为什么要弄到这步田地?”
  “相爱?什么相爱!”潘瑶瑶死鸭子嘴硬,“我从来没有爱过他。”
  朱雀疑惑道:“那你为什么生气?”
  一句话让潘瑶瑶噎住了,她瞪着眼睛看着朱雀,不服气道:“我那是因为,因为被那混蛋大庭广众之下称作娘子,才大动肝火的。”
  被人称作娘子就这么生气?糟糕,为什么刚刚在嫣红楼的时候,公子称她为娘子,她却很高兴。当时她的感觉就像是天底下掉下个馅饼似的。
  “不如趁着天黑,我们偷偷溜进徐府把他痛扁一顿?”朱雀再次建议。
  潘瑶瑶伪善的笑道:“这个主意很不错。不过,”恶狠狠地凑近她,“你怎么不先把你自己痛扁一顿?你以为我是那么幼稚的人吗?”


☆、第 25 章

  潘瑶瑶被人道破心事恼羞成怒,偏偏朱雀还跟她提议那些不靠谱的主意。
  “够了够了!不要再跟我提什么建议,我什么也别想听。还有你们两个,今天别在我面前出现,好吗?”
  朱雀拉住她的手,委屈着:“可是我是来安慰你的。”
  潘瑶瑶推着她的双肩,一路把她推到院子外,“那我谢谢你的安慰。”
  朱雀还要再回去:“作为你的朋友,我应该留在这里陪你。或许你想找个人说说话。”
  潘瑶瑶毫不犹豫地拒绝:“也许会有那么一天,但不是现在。如果有需要,我再找你倾诉也不迟。”甜甜地对沈过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沈过摇摇头,会意地迈步出院子。
  朱雀还要反抗:“可是——”
  已经没心思听她那个可是了,潘瑶瑶掉头就走。
  实在太过分了,好歹也是来安慰她的,就这么走掉了。
  “朱姑娘——”沈过拉住她的手,不让她离开,“你还没回答我呢。”
  “回答你什……”话到这,忽然想起公子跟她说了类似表白的话,一张秀气漂亮的小脸又开始一寸寸变红。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唉,我实在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沈过望着她,渐渐地松开拉住她的手,有细碎的光在他眼中闪烁,复杂难明。
  “果然是不喜欢我吗?”说到这,声音哑然,“那就请朱姑娘忘记我说过的话吧。”
  “别、别走!”朱雀扯住他的衣袖,“我没有不喜欢你,我只是、只是觉得很意外。”
  “意外?”
  “是的,我们都不了解对方。你忽然间这么说,我还真的不知道怎么回答……”
  两人边聊边走到芙蓉园里花园的亭子里坐下,朱雀正迟疑着准备措词,沈过忽然扶住她的双肩。
  “我知道你很惊讶,其实我和你一样惊讶。”
  朱雀张开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讶然地望着他。
  沈过双手往上捧着她的脸,微笑着摩挲她脸部的轮廓,轻轻地说:“从小,我从我母亲身上学到的是,不能让感情成为我的弱点。所以,我从不允许自己喜欢什么人,直到遇见你。这种感觉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我很担心自己会因此而迷失掉自己。”
  朱雀感觉他的手指在脸上摩挲得很舒服,因此更靠近他一点,“那你又为什么……”
  “因为那种感觉很美好,让我担忧的同时也让我很快乐。我曾经不允许自己拥有这种快乐,可是,今天我忽然发觉也许这种快乐才是我最需要的。”
  被告白的感觉真好,朱雀舔舔唇,“那么,你是真的喜欢我吗?事实上,我有点怕你。”
  沈过挑挑眉:“哦?”
  唉!这个时候这么说不太好吧。不是应该说些情意绵绵的话吗?笨蛋!
  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但是剩下的话又不能不说,“你不知道你一直对我很凶!从来都没有人对我这么凶过,所以我才怕你。”
  沈过抚额苦笑。
  朱雀怕他难过,又道:“不过,不能否认的是,我总是被你吸引。知道你在寻找翡翠芙蓉石头,我嘴上说要搞破坏,但心里是想在你以为得不到的时候再把它送给你,给你一个惊喜。你瞧,有时候,我也是心口不一的人。”
  沈过温柔地看着她:“或许我们真的需要时间好好地了解彼此。”
  了解彼此?他的过去她是能了解,但是她的过去他能了解吗?
  朱雀刚想说话,沈过将食指竖在唇前:“嘘——”她立刻噤声,不明所以地望着他。沈过指着亭子外的圆月:“你看今晚的月亮,是不是满月?”
  朱雀看了一会儿月亮,又望着他英俊的侧脸:“嗯,象征幸福美好的满月。”
  “还记得黄公子的那幅画吗?”
  “怎么不记得?他觉得幸福美好都如镜中月、水中花,是可望不可及的。”
  “他的心事太多,又找不到人倾诉,只好将心事尽诉于画中。你知道我的心事用什么表达吗?”
  朱雀想了想,还是想不出来,只好摇了摇头。
  看着他从怀里摸出他那支碧玉笛,朱雀眼前一亮,“你是用笛声表达。”
  沈过没有回答,只将笛子凑到嘴边,呜呜咽咽地吹奏起来。
  笛声如慕,婉转轻扬地飘到月色朗朗的上空,又清清落落地拂下。花园中碧树绿草,夜来香绽放笑颜。
  一如她的心事,随着这笛声时而快乐,时而忧愁,但那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情绪却盈满心头。
  一曲既毕,沈过将笛子放下来,握笛子的手紧了紧,他望着朱雀,有点不安,就好像怕被拒绝般,小心翼翼地问:“朱姑娘,我不太会表达自己的感情,只能用笛声来代替。这并不是我的一时兴趣所致,我也经过苦苦的挣扎,好不容易才作下的决定。如果你也跟我的心意一样,请你告诉我。”
  她的回答是封住他的唇的炽热的吻。
  两人开始如胶似膝的恋爱生活。
  他们的感情发展得太快,让周围众人全都傻了眼。
  但朱雀并不这么认为,如果上天注定他们俩最后在一起,何必纠结认识时间的长短?
  而沈过也说他放弃寻找翡翠凤凰石,他发现生命中还有更加值得他去追求的事,至少目前他是这么认为。他在追求理想前,不应该是为了得到父亲的认可,而应该先找到自我,去寻找什么东西才是最值得自己去争取的。
  既然下定决心。
  这天,朱雀和孙宁师徒两人坐在棋盘前,一个专心教导,一个心不在焉。专心教导的人很不高兴。
  “师父,近日潘姑娘怏怏不乐,汝知是何因?”
  酸秀才孙宁忍不住问朱雀。
  朱雀张了张嘴:“你这是要告诉我比赛在即,你还有心情管其它事?”
  孙宁比了比自己:“可吾之所以比赛,完全是因为潘姑娘,其今不乐,吾怎能不关心?况吾自知陋质,实难赢得比赛。”
  朱雀手撑地桌子上,“你不想娶她了吗?”
  孙宁脸霎时红得像番茄,嗫嚅着道:“……想。”
  朱雀满意地点点头:“想就对了。你只有赢得这次的比赛,才能娶到佳人。来,接下来继续学习我摆的这个棋局,让潘老板也看看你有多努力。”
  孙宁抱歉地笑道:“比赛固然重要,潘姑娘亦重要,吾还是去安慰安慰她吧。”
  话音刚落,脚底抹油。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已经跑得没影了。
  他跑得比兔子还快,朱雀气得不知说什么好,直到沈过走进门的时候,才缓过神来,委屈地说:“公子,你看他……实在太过份了。”
  沈过一看这局面,就猜到了十之八九,叹了叹气:
  “你要是不喜欢,可以换别人。”
  朱雀摇摇头:“不妥,不妥,临阵换将是兵家大忌。”
  沈过将棋盘挪走,放下手中的包袱,朱雀这才看到他额上微有薄汗,忙伸出袖子替他擦去。沈过也很配合微微低下头来,看着她细细地为他擦汗的神情。
  这样灼热的目光,让她羞涩地别开头:“你这样看我,我有点招架不住。”又想,万一这么说他从此不再看她,吃亏的还不是她自己,忙道:“你多看几眼或许我就习惯了。”
  他抓住她的手,温柔地说:“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很平静。”
  朱雀担心地问:“平静?我不能让你感觉到兴奋吗?”
  沈过笑了笑。
  这个笑容让朱雀更加不确定:“你笑什么?我很可笑吗?”
  双手扶住她的双肩,沈过静静地看着她:“你不知道这些年,我已经很久没有得到过这样平静的时刻了。”
  “为什么?”
  “我告诉过你,我虽然出生在贵族家庭,但是我是家中的庶子。”
  朱雀点点头:“这有什么问题吗?”
  沈过扶着她坐下,打开桌上的包袱,里面包着个青瓷壶。“这几天南都天气闷热,我为你找来了冰镇酸梅汤,很能消暑,你把它喝了,其他的事我慢慢讲给你听。”
  朱雀捧过青瓷壶,打开盖子,冰凉的气息扑面而来,细碎的冰块在黄褐色的液体里欲溶未溶。喝了一口,果然味美冰爽,暑气顿时消去不少。
  “真好喝。”朱雀眉开眼笑,又想起一事,“公子,现在是暑天,哪里来的冰块?”
  公子摊开折扇,摇了两下,温和笑道:“南都城有钱人那么多,总会想到办法存贮冰块的。”
  朱雀把青花瓷盖盖上,“不管他们是用什么办法存贮的,公子你为了找来这汤,一定很辛苦,我不能一个人喝完。”
  将青花瓷壶推过去。
  沈过没有接,只是默默地看着她半响,方道:“傻丫头。”
  他不肯喝,朱雀只好找来茶杯,将酸梅汤分成双份,“一人一份,公子再不喝,我也不敢承你的情。”
  沈过无奈,只好接过茶杯。
  朱雀又问:“刚刚的话题你还没说呢。你是家中的庶子又怎么了?”
  实在不想在她面前就这样说出来,那些在他心里面难以启齿的东西。
  他是家中的庶子,上面还有嫡长兄。母亲将不受宠的际遇归罪于他,几乎每天都在他面前愤愤地表示自己内心的痛苦。
  他看不起这样的母亲,但又不能不爱她。为了得到父亲的宠爱,她努力做过很多事,最后都以失败告终。
  日子久了,他也慢慢地长大,母亲开始将邀宠的希望寄予到他身上。所以他无论做什么事,都必须尽全力去努力做到。
  想让母亲开心,想得到父亲的关注,从小到大,他只有这样的目标而已。
  有时候,他爱他们;有时候,又无比地憎恨他们。他总是告诉自己,那是为了前途才这么做。
  两个月前,他参加了御前侍卫的选拔,顺利地通过笔试。通过笔试的贵族子弟必须在特定的时间完成试官给出的题目。完成题目中的任务,则能当任御前侍卫一职;否则,即使通过笔试,终究会落选。
  他的题目是翡翠芙蓉石。为了拿了它,他来到南都。
  他是那么自信满满地想要得到翡翠芙蓉石,因为这样,他就可以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当然,他的目标并不是担任御前侍卫,而是当上御前侍卫之后所带来的好处。
  众所周知,云荒国许多重要的官职都是
  为御前侍卫所准备的。因为御前侍卫待在皇帝的身边,听着皇帝与众臣商议国事,久而久之,耳濡目染下会学到为臣治国之道。
  所以,御前侍卫一职,是许多贵族子弟跃破脑袋都想着往里钻的职位。
  他一直在说服自己,这一切都是为了前途。
  可是归根结底,这般的努力也是为了能得到父亲对他们母子两的重视和关注。他只是不想承认这个事实。然而这确实是事实。
  这个事实真的很累很累,感觉一生都在为这个事实而努力,于是产生了疲惫感。
  自从遇见朱雀后,他一直都在告诫自己,千万不可以沉沦于爱情,否则就会像母亲那样,迷失掉自我。
  一直都这样以为。
  一直在逃避。
  可是不可否认的是,见到她真的让他很开心,发自内心的开心。她是那种你恨不得倾尽全部对她好的女孩,虽然有时候有点小淘气。
  很陌生的一种感觉,既让人害怕,又让人感到甜蜜。
  她就这么毫无声息的闯入他的世界中。
  停止不了的爱意随之袭来。
  终于让他重新思考,他不想像母亲那样迷失掉自己,但他现在否定自己的感情,是不是也同时迷失了自己?
  以前追求前途的日子太累,以后的路也不见得有多轻松。他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可以放弃一切只跟随自己的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