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你不是奸商,谁是奸商?
那杨姓匠人见自己手里的石头奇货可居,早双眼发亮,也神气了起来,挺了胸膛端严地道:“请两位再出价,出价的同时,把手里的银票实打实地拿出来摆上,咱是老实人,不收那口头上的承诺,比如说,卖房子啊卖屋啊再给钱之类的话,咱不是奸商,也不能逼得你卖房卖屋不是?总之,这是一锤子买卖,今日谁带的银两多,谁就拿了去!”
店老板收了收心中那股酸劲,吸了口气,练起了禅功,目注地板,心中默默地念叨,今日我可总算见识到了奸商是怎么回事了,你不是奸商,谁会是奸商?当着我的面把从我手里不到一百两银的东西以几百两金的价钱卖了出去,你是想酸死我啊,还是想气死我?你要捉水鱼便捉罢,但也不要当着我的面啊,……如此一来,我几日才能睡得着觉啊!
李景誉则气哼哼地应了,又往女宾部的帘子后瞪了两眼,心想不是那蠢女人一开始露了财,让萧家那泼女寻隙拿了银子去,也不会让形势往他那边倒!
萧月怜心思一心一意只在李景誉身上,他那一眼森寒,充满不满,自是让她看得清清楚楚,她咬了咬嘴唇,眼框渐渐红了,却是朝萧问筠恨恨地一眼瞪了去!
萧问筠不用看都知道萧月怜肚子里在想什么,揭了茶杯盖浮了浮茶叶,道:“二妹妹,你也别着急。是你的总归是你的,不是你的,你争也争不到。”
萧月怜勉强一笑:“姐姐说什么,妹妹我又听不懂了。”
萧问筠抬头望了望天花板,又转眼望了望她,慢吞吞地道:“我说妹妹就别想着攀皇室这个高枝儿了,二殿下那里已把你恨了个半死,你还凑上前去,这不是找死么?”
萧月怜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看着面前这位和自己年纪仅相差了半岁的姐姐。豪门闺秀说话有这么直白的么?说什么不都应该拐个弯儿么?比如说那话,你就起码也应这么说:妹妹,我经过一翻细细地琢磨,二殿下那里今儿个怕是脸色有些不好,衬上屋子里的灯光更显得沉暗。你要多多地思量,虽多费一些脑筋,倒也不枉负了你这翻心思。
可她能够指责萧问筠么?瞧她说完这话之后一幅端庄淑静的模样!旁的人看了。还以为这位姐姐在细细地指点自己学问呢!
萧月怜在这里如坐针毡,忽地站起身来……她原本想站开几步透透气的……萧问筠笑道:“妹妹,你要回去了啊?是不是思量着二娘在庵里等得不耐烦了?那我也不阻着妹妹了。”
萧月怜心想,你哪知眼睛看出我要回去了?
她正迟疑着,萧问筠又道:“哦。听到了,妹妹想回去再拿些银票来支持二公子啊?”她拍手笑道。“好啊好啊!”
萧月怜气得眼都红了,知道这一次如果不出去,萧问筠还不知道在三殿下那里给他添多少眼药水儿,让他彻底地厌了自己。
她只好一甩帕子,朝萧问筠拂了拂礼,忍了满腹的泪水儿,朝门口而去。
萧问筠尚对扶着她的手肘的侍婢细心地吩咐:“仔细点儿二小姐,别让她摔了!”
萧月怜倒真的脚底下打了个趔趄,好不容易站定了,由侍婢扶着出门去。一出门就坐上了轿子直接去了。
萧问筠见她在门口消失,脸上的笑意才渐渐收了起来,她知道自己阻得了一时。但阻不了她一世,只要她心底那攀龙附凤的心不止。迟早会给萧府重惹上了大祸,她虽是萧府的庶女,但到底也是姓萧的,如果事情真象前世一般的发展,那人又岂不会千方百计地找了借口来陷害?萧月怜又成了萧府一大破绽了。
还没等她想得明白,男宾部又热火朝天起来。
只听那边开始叫价,李景誉道:“二哥,你出二百两金,把那银票摆了出来罢?”
李景辰笑了笑:“你还怕我没钱?”他从怀里掏出一大把银票,再笑吟吟地把萧问筠借给他的荷包拿了出来道,“这里还有一个时辰计一次利息的后备!”
李景辰数出两百金的银票,摆在了桌上,斜着眼望李景誉:“出价吧!”又回过头对杨姓匠人道,“你放心,今日我一定帮你把价钱抬得高高的,让你赚得盆满钵满回去!”
杨姓匠人感激涕零:“您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啊!”
那店老板倚着柜门心底都酸得直不起腰了。
他这番作为摆明了告诉李景誉:今日我就不是来买东西的,就是来捣乱加试试高利贷的味道的,就是来气得你七窍生烟的,你奉陪不?
李景誉不得不奉陪,因他知道,这老二荒唐虽然荒唐,但从来不做违法乱纪见不得光之事,不象自己暗底里……今儿个这姓杨的匠人在他眼前露了面,他定会全面地关注,自己便做不了手脚了,只有实到实地赢了他,才有可能进行下一步。
一想通此理,他静静地道:“二哥是个守信之人,我自也守信,只不过这块宝玉虽是个好东西,但宝玉太小,不太合我的口味,原本我想着先买块小的,让王府内的工匠看看合不合适,再问这工匠拿块大的,如今看来,这是个独一块的东西,我反倒不太那么热衷了,你既喜欢,就留给你吧!”
他紧张地望着那杨姓匠人,见那杨姓匠人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话而脸上有半分的慌乱,不由暗中思索,难道说这匠人真知道从哪里拿的这东西?那么他定会知晓金矿的所在?
杨姓匠人也有几分犟脾气的,见他缩头缩尾,心底不高兴了:“这位公子怎么回事,一会儿这样,一会儿又那样,你不买就算了,不买这块小的,有大的,我也不卖给你!”
李景誉肯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想,一颗心激动得扑通扑通直跳,强自按摁住脸色不变:“既如此,我出三百金买你这块玉石。”
杨姓匠人一辈子也没有被人这么的关注,眼里冒出奇光,转头将充满希望的目光望向了李景辰:“您呢?”
李景辰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慢吞吞地道:“老三,光说不练,算什么好汉?把银票拿出来摆上罢?”
李景誉只得把拿了银票出来,摆上了。
李景辰见状,也从左边手里拿了一张百金的银票加上了自己那叠,又掏啊掏啊,掏出一枚铜钱出来,摆在那三百金上边,嘿嘿笑道:“三百金零一铢大钱……老三,您请出价!”
他这番作为让堂内所有人又都有了别样心情。
众人皆想,不带这么气人的,你要气人的话,三百金零一两银子,人家听了心底都好受些,你三百金零一铢大钱,真是气死人不偿命啊!
一铢大钱能买什么?两捆葱,一篮苹果?一双鞋子?
如果这次你赢了,此事一传开,说是你比对方多出了两捆葱的价钱就把这物买了下来了,两捆葱啊……一想起来对方不是每天夜里都会辗转难眠?
李景誉眼角加嘴角都在抽搐,隔了良久才哈哈一笑,默默地道:“如此,我便三百金零两铢大钱……”
李景辰好笑地望了他,先别叫价了,回头对女宾部帘子后边的萧问筠道:“萧家妹子,今日看来你是最大的赢家了,你借给我的按时辰算的高利贷怕是能赚好几倍的利钱呢,还好,我借得不多……”他转头对李景誉道,“老三,你知道我最喜欢的事是什么么?就是逗你玩,所以,你每加多少,我便加上一铢!”
李景誉不认为自己很生气,只是想着拿把大锤子把他的脸和脑袋砸成了铁锅饼子。
两人似斗眼眼般互相望着,堂内众人大气都不敢出,又隔了良久,那杨姓匠人才小心翼翼地道:“两位公子,小人卖的不过是一方玉石而已,也值不了几个钱,依小人来看,不如两位把身上的钱全都掏了出来,谁身上的银子多,这方玉就归谁了。”
他话音刚落,厅堂里传来了有人往下滑的声音,众人回头一看,只见那店老板滑在了地上,用哀怨地目光朝杨姓匠人望着,众人以为他不小心滑倒了,便都把目光收了回来。
店老板在心底叨念:要修练多少年,才有这样的勇气,让客人把兜里的钱全掏出来?要修练多久,才会这么的奸,一方破玉卖成极品翡翠的价钱?
“好……这是一个好办法!”萧问筠叫人半揭了帘子,从女宾部答道,“也不浪费时间,其实我挺想你们浪费时间的,你们一浪费时间,就代表我可以多拿利息了,但我这人就是看不得人家受苦,看不得人间惨事……哎……”
李景誉忽地发现,李景辰和萧问筠两人凑在一处,连气人的语气都一模一样!
但他知道此事不可以再往下拖了去了,这京师贵人众多,再拖下去,又不知道有谁会看不过眼,跑了过来横插一杠子,虽说这最大的横插一杠子的人已经在这儿了……
【第四十五章】 高利贷的利息高啊
李景誉笑道:“二哥存了心和我玩,那我就陪你玩玩,先得说好,可不能身上没钱了,又叫属下去拿,或又借高利贷之类的,这可没玩没了!”
李景辰还没插话,萧问筠在帘子后慢吞吞地道:“哎,可惜今日银票带得少了,要不然这高利贷可以按瞬时来计息……”
堂内众人皆绝倒,尤其是那店老板用倍加崇拜的目光往女宾部帘子后望着,心想这才是会把握时机的人,我怎么就没想到要借高利贷给两位呢?转而一想,这趟混水可不是象他这样的小老板可以趟的,心里这才舒服了一些。
李景辰道:“老三,你也听到了,我要借也没处借啊,再说了,一件物件儿虽然好玩,但也有时效的,本少爷好玩的事排着队等着我呢,快点儿吧!”
李景誉又气歪了鼻子,自己万分着紧的东西,在他的眼里,只是一件好玩儿的物件,他既放心又气恨,脸上却半点异样都不露出来,和煦地笑道:“好,就请二哥请把银票拿了出来。”
李景辰斜着眼望他:“老三,你把你二哥当傻子呢,如果我先拿了出来,你看清数目,从哪个衣服角落里摸啊摸的,又摸出些来,恰巧比我的多那么一铢半铢的,我岂不是很亏?”
两人又斗鸡眼般地望着,只不过李景誉双眼没了和煦笑意,李景辰斜倪着眼睛,让人看了要多生气有多生气。
那杨姓匠人上前,向两位一人作了一个躬:“两位公子。依小人看,咱这就是一锤子买卖,两位把身上的钱一次性全掏了出来,掏出来之后,既使身上有钱也不能加了。价高者得。你们看好不好?这眼看天就快黑了。小人的婆娘做好了饭不见小人回去,又该骂小人了。”
杨姓匠人表情既贪婪又委琐,萧问筠从帘子里望出去,都不由赞了一声好。
李景辰与李景誉这一次再无异议,两人互盯着对方,开始掏身上的钱了,眼看柜台上的银票子越堆越高,杨姓匠人的双眼越发地发亮,半张着嘴。连哈拉子都差点儿流了出来,店老板当然是用妒忌得双眼发了绿光,店小二等等则是既艳羡又期盼:连这浑身是灰的石匠一夜之间都发了大财。我们为什么不可以?
隔了良久,两人把身上的银钱都掏了出来了,那杨姓匠人还小心求证:“两位公子,没有了吗?”
李景誉瞪了他一眼。从怀里拿出一块玉佩来,压上了:“二哥,这玉佩可不是宫里的东西,是我前几日偶尔淘得的,值千八百两银子罢了,二哥,你身上不会也有这个吧?”
李景辰摇了摇头:“老三,至于么?把老本儿都压上?这玉石当真这么紧要?”
李景誉听清了他语气之中的疑问,心中一急,脸上却浑不在意:“这玉石原本也没什么的,我买了回去,不过做过摆件儿,可我与二哥一般的心思,就是喜欢买二哥喜欢买的东西。”
李景辰听得他把自己一开始对他说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让给了自己,笑了起来:“老三,我们可真是心有灵犀一点就通啊!”
萧问筠听见李景辰用这句话来气李景誉,几乎笑破了肚皮,脸上自是半点儿异样都不露出来,咳了两声喝了一口茶把那笑意压了下去,自言自语:“已过了大半个时辰了,可以收一半的利息钱了。”
她虽是自言自语,可声音着实不低,从帘子里传出去,传进众人的耳里,自是引起诸人别样的心思,众人皆想,这萧家长女如果不是侯门闺秀,流落民间,那也是放高利贷的女中豪杰啊!
李景辰道:“好,就这么多了,为了块破玉压上美玉的事那是痴傻的人才做的,本公子没那么痴傻。”
他这拐着弯儿的骂人反使李景誉松了一口气,心想今儿只要他心底舒服了,他只怕也不会再追究这块玉石的来历,那么我便有机可乘了。
杨姓匠人目光比店里的灯光还亮:“两位公子,小人可以数银票了么?”
李景誉压上了块美玉,心中大定,脸上又有了和煦笑意:“数吧。”
李景辰则是笑道:“喂,你那匠人,本公子帮你把价钱抬得这么高,你也不来多谢多谢本公子?”
他摆明了自己志不在宝石,来掺和这一腿的志向就在气死李景誉。
李景誉的牙根咬得直痛,额上的青筋直跳,吸了口气笑对那匠人:“还不快数?”
那匠人怕是从李景誉的笑容中看出了些阴森出来,打了个寒颤,小心翼翼地伸手拿了那钱去数。
但钱一到手,他的目光便全转在了这银钱上面了,声音也渐渐增大:“一百金,一百五十,两百,三百……”
整个厅堂只听见他点数之声。
李景辰与李景誉互相丢着眼刀子的你飞来一眼,我挑挑眉又飞过去一眼,让萧问筠在帘子后看得清楚,心道,如果不知道这两兄弟的人,还以为他们俩俩人之间有什么缠绵未了情呢!
她被自己这个想法恶心了一下,又喝了一口茶把那恶心感压了下去,朝点着钱的那匠人望了过去,不由笑了,又想起了那句老话:老天爷为你关上一扇门的时候,就会为你打开另一扇门。
隔了良久,那杨姓匠人才将最后一张银票数完,长舒了一口气道:“两位银票相差不了多少,可这位公子加多了一块美玉,自是这位公子赢了。”
他恭敬地弯着腰拿手摆向了李景誉。
李景辰笑了一笑,拱手道:“恭喜你了,老三……”
李景誉一笑,也拱手:“二哥,多谢你让了这块宝石给我。”
李景辰转头对那杨姓匠人笑道:“喂,那匠人,你可得睁大了眼验清楚,我家老三家里可有不少假玉,拿了回去,放个一两天就都碎了,也不知拿什么制成的,估计是面粉啊之类的加了些别的材料……只不过如果你家闹饥荒了,倒可以拿他那面粉玉煮吧煮吧吃了!”
众人听了皆绝倒,心想这位公子简直是异想天开加气死人不偿命,拿面粉造玉,这可是天下第一奇闻。
杨姓匠人脸色却迟疑了起来,他不望别处,望了望女宾部的帘子后,显然想向帘子后的人求救,男宾部自是不知道他为何把视线转向女宾部,当然,萧问筠自是知道的,所以,她在帘子后笑得咕咕咕地:“面粉制玉?这倒是个好办法,那匠人,你咬咬,牙齿咬得崩了那玉如果还不崩,就是真的了。”
站在萧问筠身边侍侯的冷卉目注地面,默默地念叨:可怜的平安,又要被小姐捉弄了。
那杨姓匠人傻傻愣愣地当真用牙去咬那玉,厅堂里的众人全张大了嘴望着,皆都有了萧问筠在皇后寝宫咬金冠时的莫名心情,萧问筠听到那咯咯咯的声音从厅堂传了进来,微笑着喝了一口蜜茶,心想,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你家主子都咬过一回了,做为一个忠心侍卫,又怎么能不咬呢?
当然,大家皆都没有听见牙齿被咬得崩断了的声音,因李景誉到底被挪揄得沉不住气了,怒声道:“这是真玉!真玉!”
要让一个无论何时都戴了虚伪假面,保持文质彬彬模样的人气成三岁小儿的冲动,得要多大的功力啊!
萧问筠心想,看来自己要和李景辰多多的合作几次,她发现和他一合作,李景誉就有崩溃的预兆。
杨姓匠人自是不信,但他的牙口甚好,牙也咬不崩,玉也没咬崩,所以很茫然:“这玉当真是真的?”
李景辰嘻嘻一笑:“喂,那匠人,看来这玉不是面粉制成的,你可赚大了,收着吧,以后传给子孙,告诉子子辈辈,某年某月,你拿一块破石头,换了一堆银钱和一块美玉回来,才养活了他们的,要他们永远记得这位公子爷的恩德。”
李景誉的脸色已经沉得不能再沉了,额上的青筋已爆得要从额头突了出来。
杨姓匠人到底是粗人,神经大条,把李景誉阴沉的脸色当成了他肩负着振兴他一族族人的重任,因此有些不堪负重了……喜悠悠地朝李景誉弯腰行礼,诚恳道谢:“这位公子,多谢您对我以及我家的子子孙孙的恩德……有了这么些银钱以这块美玉,我回了家,必和我家婆娘多生几个,以报你的大恩,以振兴我的家族,这块美玉,我定好好保存,让家人时时看着,以记得你的大恩,非荒年都不卖,实在要卖了,也炽香过后才卖……”
李景誉沉默不语,脸色沉得要滴下了水来,眼里隐隐有了些红色,李景辰从中打圆场:“喂,那匠人,你光顾着向他道谢,不就向我道一下谢?你忘了是谁给你把价抬得高高的了?”
那匠人这才从李景誉这里转到了李景辰那里,十分诚挚地道:“多谢您心痛小人这双手,让小人赚了一把。”
【第四十六章】 亲兄弟么,当然是教训一下的好
李景辰脸上的笑意如六月阳光,有多灿烂就多灿烂:“乖,以后如果有什么东西又要卖给这位公子了,也记得叫上我,我别的本事没有,帮你抬抬价还是行的。”
李景誉心中一突,心想还要从这匠人嘴里问出这宝石的下落,这匠人如今被他这么一提醒,不是又横生了一回枝节?
他忽然间有些后悔,心想和李景辰赌什么气呢,今日此事一开始,就趁早放手才是,他要这宝石,就让他把这宝石拿着,只要将这匠人控制在手里,什么秘密问不出来?
可不知道怎么了,被李景辰几言几语一气,再加上这萧家长女一挑拨,自己便冲昏了头脑,什么都不顾了?
以前自己可从来没有这样过!
不行,我决不能再上当了!
李景誉心道。
于是,他强抑了将要冲出胸膛的怒火,把脸皮缓缓地放松,又如往常一般地现出个和煦之极的微笑来:“二哥,你既是想着三弟,那三弟也只想奉陪了,只不过今日我得了这方玉石,便已心满意足了,也没其它的东西要买,二哥既是还想看其它的,我便不打扰二哥了。”
说完,他彬彬有礼地脸上笑意半分儿也没改地朝倚在柜门边的店老板,以及女宾部的萧问筠等点头告辞,侍从自是从暗处闪了进门,上前包了那块好不容易得来的宝石。
李景辰也微笑着向李景誉告辞:“老三,你先走吧。我不送了,我倒真有些东西要买,想和店老板聊聊,顺便让他评估一下,你投得的那块宝石能不能值上个百儿八十银的。”
李景誉一个趔趄。差点被门槛给绊了。脸上和煦的笑意如冻结在了面皮之上。他又听见女宾部的萧家长女笑嘻嘻地接话:“这位公子,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你这不是讨了便宜还卖乖么,你应该这么说:顺便让店老板评估一下,这块宝石丢在泥地里有没有捡起来要?或许有人拿了回去,摆在院子里,当石凳子坐坐呢?”
李景辰哈哈哈地笑出声来:“萧家妹子,你说得对,你说得对,是我不会说话。该打,该打……”
李景誉在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热火朝天的讨论声中终于走出了汇玉阁的大门,直至坐上了轿子。才缓缓地将脸皮上了和煦笑意沉了下来,冷笑一声,先让你们得意,待到我找到了这东西真正的来处。你们脸上的表情就不是这样了。
此时,他才真真正正地笑了起来。
……
这一边,汇玉阁的老板有气无力地倚着柜门站起身来,眼看着那杨姓匠人把大把的银票子塞进了身上背着的破疙瘩背瘩里,眼正冒绿光,却见女宾部的帘子揭起了,有一丫环模样的人走到杨姓匠人面前:“我家小姐要见你。”
店老板目瞪口呆,为什么呢,因为他看得清楚,那丫环就是上次和这姓杨的匠人一起来买自己这块废玉的小丫头。
他的心扑通扑通跳了起来,这是一个什么情况?难道说这一切都是女宾部的那位萧家长女安排的?
他几乎失声叫了出来,但到底人情老练,在皇城根下呆了不少年,思及了其中的严重性,不由拿手捂住了嘴……人家毫不避忌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摆明了不怕自己揭穿真相,自己怎么能不识相呢?
他眼睁睁地看了那丫环走到自己身边行礼:“店老板,我家小姐也请您备一间安静的房间出来,她有话要对你说。”
店老板首先的念头就是决不能掺和到此事当中去,他念头刚一闪,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那丫头慢悠悠地道:“我家小姐说了,店老板刚刚不发一言,很是讲信誉。”
店老板听了这话,心底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这是摆明了告诉你,不错,这一切都是经过我的手弄出来的,但你刚刚已经得罪了李景誉了,现在想要摘清,已然迟了,做人不可能做得这么两面派的……
店老板抬头望了厅堂上那题着四个大字的‘信誉为本’头一次感觉到了是不是该把这扁额给摘下来了?他当然是不能能摘的,只能在心底想上一想,所以,他只得弯了老腰道:“是,小人这就去办。”
李景辰今日出了口恶气,心晴气爽,正招呼随从:“走,去醉仙楼饮饮酒……”
那丫环走到了他的面前,笑吟吟地弯腰行礼:“二公子,我家小姐有请。”
李景辰很不耐烦:“我忙着呢,她使人要我过来,我不是来了么?也让那人上了一个大当,对了,替我多谢你家小姐,让我出了这么一口气,我就不奉陪了……”他依旧转身吩咐侍从。
那丫环脸上颜色丝毫不变:“我家小姐说了,说二公子目光太过短浅了,不过小小地赢了一场,仿佛得了大胜一样得意洋洋,难怪时常被那人压在脚底下。”
“什么!”李景辰爆喝一声,把身子转向了女宾部,还上前行了两步,看样子想冲进女宾部了,可他到底是个彬彬少年,做不出这等事来,在帘子外大声道:“你什么意思?”
帘子后没出声,那丫环脸上的笑意没有一丝儿的波动:“二公子,我家小姐问你,你想不想让那人上当上得连身上的……”她咳了两声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身上的衣服都没得穿了?”
李景辰从爆怒之中沉静下来,想象起李景誉没衣服穿的样子来,忽尔大声笑了起来,转过身去,重坐回到了椅子上:“好,这我倒要听听。”
……
店老板安排好了安静的房间,房间里隔上了幕帐和帘子,把房间分成两个空间,玉制的珠帘后影影潼潼,店老板和李景辰不知不觉地规规矩矩地坐在帘子前边,店老板还好,李景辰一向身处高位,只有人家对他规矩的,没见过他对人规矩过,所以,既使知道这帘子后是位大家闺秀,但因看到过此大家闺秀的不闺秀的时侯过,所以,他便坐不住了:“喂,萧家妹子,有什么话你就快些说,别耽误了你家少爷的事儿!”
帘子后长久没出声,两人皆听到了帘子后杯盖子揭开的轻脆声响,有人美滋滋地饮了一口茶:“其实,我叫两位留下,是有大好处要给两位,两位先要多谢多谢我才是。”
店老板心想,你让我不知不觉地上了一个大当,不知不觉地把把柄留在你的手里,还要我多谢你?天下间的事哪有这么莫名其妙的?
李景辰心想,什么好处?好处还没见到,就要我多谢了,天底下哪有这等好事儿?
但此话成功地吊起了两人的胃口,所以两人都没有口出讥言,含糊地道:“有什么话,就请萧家妹子一一告之?”
帘子外光线明亮,帘子内光线暗弱,所以李景辰两人看不清里面,可萧问筠可是将两人的疑惑而不忿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所以她笑道:“店老板,我知道你对那块废玉卖成了天价难免有些心中不平,但那不过是些小银子,日后你赚的,比这可多上上千万倍,你也不必心中不平了。”
店老板早已明白了今日冤了李景誉的这一场戏是萧家长女弄出来的,听了她一席话,双眼发出奇光,但又未免有些担忧:“钱赚多了,怕没有命花呢。”
萧问筠一笑:“有二公子在此,他怎么可能让你没了命?”
店老板这才转头望向李景辰,心中喜跃万分,脸上却不动丝豪表情,转身向李景辰道谢:“如此,就多谢二公子了。”
她说得没错,那一位虽也是皇子,可这一位也是皇子啊,而且这一位的身份还比那一位高了不少,既是这一位想要捉弄捉弄那一位了,自己不掺与一脚,那就显得太不胆大了,俗话说得好,富贵总是险中求的,生意总是光明正大的做的,那一位开始上了一小当,也只把怒火放在了这一位身上,和自己没什么关系,瞧瞧那姓杨的工匠,不就是掺与了一小脚,就捞了一大笔?看样子那一位也没把怒火往姓杨的这里发啊!
看这样子,这是要自己掺与一大脚啊!掺与一小脚,捞一大笔银子,掺与一大脚,那得捞多少的银子啊!
有什么事,自有这位他的亲兄弟担着!
有了姓杨的工匠打头阵,店老板感觉身上顿时浑身都充满了那一种叫胆量的东西。
而且是很肥的胆量。
再说了,如今形势,自把自家仓库这块废玉卖给杨姓匠人和这位丫环时开始,自己就脱不了身了,所以说,得罪了三皇子就得罪了,可不能把二皇子连同萧家长女也得罪了!
他自没有想到,自他签下那所谓的保密协定开始,就被萧问筠不知不觉地绕了进去,形成了一种他不参与也得参与,参与了就更想参与的局面。
萧问筠见了店老板眼里的光亮连同着脸上都冒出光来,知道已说动了他,于是转向李景辰:“二公子,你怎么说?”
【第四十七章】 到底是亲兄弟,有些不忍心啊
李景辰毫不在意:“钱财么?我是不大感兴趣的,他到底是我的兄弟,依照你的手段来看,可能他的下场有些惨,我有些不忍心啊,不忍心,到底是同胞兄弟啊!”
听了这话,店老板吓着了,心想自己是不是把脸上的雀跃表现得太过明显了?把要发财的愿望表现得太多夸张?他说得没错,到底是他的亲兄弟啊,店老板不由自主地将脸上也换上几分沉痛之色来,心中有些失望……这笔钱就因为他们弟友兄恭赚不上了?
萧问筠在帘后咳了一声:“如此说来……?”
李景辰叹道:“但就是因为是亲兄弟,正所谓爱之深则责之切,他不受点儿挫折,以后又怎么会变成一个好人?又怎么会往正道上走?一个人往往处于低谷的时侯,才会反省自己以往的过错,所以,为了他以后走上正途,我这个作兄长的,不得不帮帮他啊。”
店老板心底的雀跃又升了上来,将脸上的沉痛表情更加深了几分,点了点头附和:“二公子说得没错,孔子都说了,失败乃成功之母,人如果不经历几场失败,哪会成就大业?”
萧问筠笑了笑:“如此说来,大家都一心一意地想要帮三公子纠正上正途了罗?”
李景辰点头继续沉痛:“那是自然。”
店老板道:“国家有难,匹夫有责,如今皇室子孙行为有失,我做为本朝老百姓。也是匹夫一名,那自是也有责任!”
萧问筠在帘后叹道:“想我一名小小闺阁女子,要承担如此之大的重任,压力有些大,有些大。但店老板一个小小老百姓都说了。国家有难。匹夫有责啊,我出身侯门,目濡目染,朝廷忠义总是摆在首要方位的……所以,我也不得不帮这个忙了。”
冷卉在萧问筠身边侍侯,听了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把国家重任放在嘴里,心中不由默默地念,小姐。不知道为什么,我对你的崇敬崇仰,如那滔滔江水。源源不绝……能把挖陷阱陷害人得人钱财之事提高到朝廷重责上面来,自古至今,谁能够办得到啊,办得到?
三人说完此话。很可能感觉到了肩上重任一瞬间回重了许多,因而全都要消化消化以放松放松心情,所以堂内一下子沉默了起来,隔了良久,店老板才小心地问:“萧大小姐,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呢?”
听到这话,李景辰地坐直了身子,兴致勃勃:“需要什么帮手,你尽管出声,我活了这么大,最喜欢的一件事就是帮助我这位兄弟纠正不当行为了。”
萧问筠道:“其实也不需要二公子帮什么忙,只要二公子把今日表演的到时再表演一次便罢了,只不过到时侯,可就不止今日这么少的银钱了。”
店老板实在忍不住,出声探讨:“依萧大小姐的意见,您的意思,是要做一个大大的局?”
李景辰到底出身皇室,对生意上的事一窍不通,闻言不明所以,只得将视线往帘子后面望。
萧问筠道:“店老板不愧为店老板,一点就透,不,不点也透,其实店老板也应该猜得到,如今这个局,已经布得差不多了。”
店老板默默垂头:“萧大小姐从小老儿的库房里一眼看上那块宝玉的时侯开始,这个局就已经开始了?我现在还有些奇怪,心想前几日萧大小姐来了我家库房,摸了那废石几下,第二日就有人来买了,如今想来,原来那个时侯,小老儿就被萧大小姐绕了进去了?”
萧问筠笑道:“我么,总是想着有钱大家一起赚的。”她停了一停道,“对了,你姓秦,不知和那秦慕唐有什么关系?”
店老板哼了一声道:“秦慕唐是小老儿的远房侄儿,那个败家子,把几十家店铺全转身给了别人,迟早要被我们秦家赐除去族谱!”
萧问筠奇道:“你就没听说过秦慕唐那几十家店铺的新老板是谁么?”
店老板摇头:“不清楚,他私底下转的,口风瞒得可紧了……”他恨恨地道,“如果知道是谁吞并了秦家产业……”
萧问筠从袖袋里舀出了枚戒指,示意冷卉舀出去给店老板看,在店老板见到大惊失色之时这才道:“不错,正是小女,所以说,秦家的产业如今我也担了部分关系,所以说,为了把秦家产业发扬光大,又怎么能不让你这汇玉店也跟着沾沾光呢?”
秦老板开始迟疑了起来,心想这萧家长女如此厉害,不知不觉就吞并了侄儿的产业,她此次作生意,不也打了这个吞并我这家汇玉阁的念头吧?
萧问筠渀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秦老板,你也别心存疑问,如果我当真要做你心中所想之事,也不会把此事告之你的,之所以事先告之,就是怕你日后从别人嘴里知道了,心中存疑,你那侄儿的财产,我不过暂时帮他保管,日后还是要还给他的……当然,我是收取利息的……你也知道我做的生意,就是放利生利……你去问问,秦家产业可曾改过牌扁?”
秦老板慢慢打消了心中的疑虑,不由暗暗佩服她的心思慎密,连这个小小的可被人挑拨离间的漏洞她都堵塞住了,看来这一次跟着她,不发大财老天爷都不容忍啊!
秦老板忙诚挚地道:“小老儿对萧大小姐从来没有怀疑过。”
萧问筠也不戳穿他一开始听到这消息时的动摇,心想我选上你,自然有我的道理,前一世,你这汇玉阁就是因为这块玉石,而被李景誉租了江湖杀手灭了满门,为的不过是毁灭证据,将这玉栽赃嫁祸给萧府,这一世,我怎么能不提前做预防?而做预防,就是要将你也拉入其中,成为李景誉的对立面才行。
前世所有被李景誉残害残杀的人,都要联合了起来,成为能对抗李景誉的一股力量,这样,才能改变命运!
就如自己一样!
萧问筠想及此,再转眼望向李景辰,几个月之后,他会先失去母后,再颓废被皇帝责怪,后失去太子之位,到了最后,失却了性命,这一世,他忆不知不觉地和李景誉相抗,那么,他能不能改变命运呢?
她眼底有些发酸,就如萧府一般,能不能改变这由老天爷已既定了下来的命运?
李景辰听他们闲扯以前,说亲道故,已经不耐烦了,敲着椅背道:“喂,你们述旧述完了没有?下一步该怎么做,倒是快些说啊,本少爷事儿多着呢!”
萧问筠道:“此次之事,秦老板是关键,总得跟他说得清楚明白才行,至于二殿下……”她见李景辰挺秀的眉毛都倒竖了起来,这才慢悠悠地道,“也是缺少不得的,所以……我们要仔细商量一下才行。”
李景辰听了她慢悠悠的口语,早已不耐烦得不得了了:“那你倒是快说啊!”
萧问筠却不理他,转头望向秦老板:“秦老板,听闻你不但雕玉的手艺极高,而且散于在金上刻字,无论多么细小的字,你都能刻上,且有一门织金的手艺,能将破得极细的金丝编织成极薄的帛金?”
秦老板听她如数家珍地把自己的所长一一道来,不由也有些自得:“小老儿蒙行内同行赞誉,封了小老儿一个名号,称为十巧手的,便是在下了。”
萧问筠在心底想,可惜就是容易为利所动,前世是这样,这一世又是这样,前世,不是因为你织出帛金,并在上刻字,使之与皇后的帛金相似,再加上那方玉石被栽赃到了萧府,使萧家和废了的皇后扯上了关系,又岂会让皇上震怒,全不顾爹爹立下的大功?
前一世,萧问筠不明白为什么这玉石和帛金会使皇上震怒,连爹爹立下的赫赫战功都不能抵其罪,到了今世,她发现那册中藏着的帛金,反复思量,这才明白,原来冰冻并非一日之寒,许多种原因造成了萧门的灭门惨案。
而最大的原因之一,就是爹爹发现了李景誉暗自的图谋,使得李景誉终于将萧府立成大敌。
这一世,起码此事改变了,这块帛金与玉石,李景誉已然不能利用。
萧问筠舀出那块薄薄的织金,递给秦老板:“你能织出这么薄的帛金来么?”
秦老板一见这页比纸还要薄上几分的织金,眼里冒出了奇异之色,双手俱在颤抖:“这种工艺,名叫彩云织,其意思便是用辗得极细的金线织帛,其织出的帛金比竹纸还要薄,中原已经失传了,想不到小人今儿得以见到。”
萧问筠自是知道他能织出来的,十巧手,其中的意思还有一条,就是渀冒他人工艺能以假乱真……这汇玉阁的雕玉大家的作品不少,可玉是真的,至于是不是那雕玉大家所制,那就不得而知了。
萧问筠道:“你织出这薄金之后,在上雕刻一幅地图,雕得详细些,听闻你家有一处废弃了的大庄园,因那里土地贫乏,无农物产出,早已没有人居住,据闻想要卖了出去,也没有人买?”
【第四十八章】 沉于温柔乡时,要注意点儿影响
秦老板擅长以假乱真,经常也下套子赚人银钱,听萧问筠这么一说,早明白了她心中想法,语音都激动颤抖了起来:“大小姐的意思,是把我那大宅子的住地刻在这金帛之上?”
萧问筠点了点头:“与金有关,当然得用金帛刻字,如若不然,有谁能信?”
李景辰也明白了,拍掌大笑:“此计当浮一大白……虽然我还有点儿不明白你这意思,但光看秦老板眼里冒出的绿光就明白我那兄弟这一次大难临头了。”
萧问筠心想这李景辰可真够掌握大局的……别的事一概不理,只要让李景誉吃亏上当他就显得无比的高兴!
他就不理我们其实此时做的事也比较作奸犯科了。
当然,如果不是因为要他这张保护伞,她也不会找他了。
“你做得了么?”萧问筠问。
秦老板把那帛金拿过去拿过来地反复查看,深思:“织金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可这上面的字小老儿一个都不认识,难道要把那地图上的地名也刻成如此的字体?再者,萧大小姐要想以假乱真的话,那金帛最好织出来是金灿灿的,最好做旧,做成在地底下埋藏了许多年的样子。”
萧问筠放心了,知道他既是考虑得这么的具体,心中起码也有了九成的把握了,于是点头道:“剩下之事,由你来决定吧。”
她忽地脑中急闪,心道前世李景誉给萧府栽了那么大一个赃。这一世,她也给他挖了那么一个大陷阱了,不如把这个陷阱做得再大一些?
只不过这却不能让李景辰知道了,等他走后,她再向秦老板吩咐罢了。
李景辰此人不计小节。想来也不会调转头来查问这些细节。
如此一想。她便对李景辰道:“二殿下。民女所说的意思就是如此,到时侯还要您多多配合,逼使他出大价,等秦老板帛金制好之后,我再使人通知你在何时何地行事?”
李景辰便站了起身道:“如此便好,这里既没有我什么事了,那我等你的好消息?”
他拱了拱手,往门外走去,边走边笑:“老三啊。老三,这下你可惨了。”
萧问筠从帘子后望着他的背影,忽想起一事。问道:“二殿下,你身边的林姐姐可好?”
李景辰怔了怔,转过头来:“她自是在王府,你问她做什么?”
萧问筠想起她和林美人廊下的相遇。总觉得那林美人有些不妥,但着实又说不出她有什么不妥来,只得压下了心中那股怪异之感,道:“没什么,上次在皇后娘娘那里见了她,只觉亲切,想再见见她。”
李景辰慢吞吞地道:“她处于深宫,只怕不能和萧大小姐相见。”
萧问筠心中那股怪异之感又升了起来,望着那珠帘相隔的男子,阳光从门外照在他的身上,使他皎皎如玉,身材修长,不染一丝阴影。
“那就算了,此事关系重大,希望二殿下不要与任何人说……”萧问筠道,“民女就是怕二殿下沉浸于温柔乡时,为讨好美人,被人枕头风一吹,便掏心掏肺的,什么都说了……”她再叹一口气,“其实么,二殿下不懂女人,女人对有些神秘感的男子会更为看重一些,那些什么话都对人说的男人,反而更易被女人看成傻子一类的人的。”
萧问筠知道这李景辰你跟他苦口婆心地交待还不如用激将法激他一激,所以,她把语气调得极为轻淡,果让李景辰怒道:“我是这么不守信的人么!你放心,此事除了我自己之外,谁都不可能从我嘴里掏出一个字去!”
萧问筠悠悠一笑:“如此甚好!”
李景辰摔了帘子走了出去,真至他去得远了,萧问筠这才转头对秦老板道:“你把上面的地名,翻译成挈丹文字刻了上去,如此一来,也显得真实一些。”
秦老板兴致勃勃地道:“好,萧大小姐想得周到,这么一来,更显真实。”
真实么?萧问筠心道,她不过把前世他给萧府带来的一切,全都落回在了他的身上而已。
……
李景誉盯着脚底下跪着的侍卫,满脸都是怒火:“你说什么,一个工匠,你居然跟丢了?”
那侍卫伏首道:“三殿下,属下已经跟得极为小心了,那姓杨的工匠出了汇玉阁之后,属下便带了几个人一直跟着,可他渐渐往山里去,来到一处叫鬼石峡的地方,那地方山石众多,而且地形复杂,属下跟到那一处,虽是百般防范,但他几转几转的就不见了踪影,属下们也迷了落,直至天亮才能回来……”
李景誉一脚便踢了上去,将他踢倒在地:“养你们这群废物有什么用,他不过一名工匠,身上又没有武功,你们怎么就会跟丢了呢?”
那侍卫忍了痛重跪下了,小心地道:“二殿下,属下办事不力,知道您会责罚,因而只能将功补过,属下向四周围的山民打听了,说这名工匠住得虽然偏远,但时常会下山来买些用品,因此并不难找,只要我们守在他常来常往的地方,自会等得到他!”
李景誉气哼哼地道:“只有这样了,如果你们早次失手,可别怪本王不客气!还不快滚!”
那侍卫忙爬起身来,往屋外退下。
李景誉怒气未消,想起白日里在汇玉阁受的气,顺手拿起一个杯子,就往地面摔了下去,杯子在地上摔得粉碎,却把刚刚那位从窗口翻了进来的黑衣人吓了一大跳,忙伏地道:“三殿下,属下来迟了?”
李景誉望了他一眼,见他眼波敛艳,心底厌恶升起,皱眉道:“唤了你戌时过来,现在都亥时了,干什么去了?”
叶子初抬起眼波,留恋地往李景誉身上扫了一下,这才道:“属下想向他打听一下今日之事,所以来迟了。”
李景誉道:“他可有说什么?”
叶子初道:“也没说什么,就显得很高兴,说让您亏了一大笔钱……”
李景誉道:“这段日子你可得仔细些,他的一举一动凡有不妥的,都要向我汇报,可别误了本王的大事!”
叶子初低声应了,秀眉微扬,轻声一笑:“二殿下,属下办事,哪有让您失望过?属下这条命都是二殿下给的,属下自然得报答二殿下……”
他的容颜在灯光照射下如映着霞彩的水波,动人心魂,李景誉心底升起一阵厌烦,淡淡地道:“那么你先回去吧,别让他察觉了。”
叶子初一愕,伏地磕了一个头,站起身来,走到窗户边,终回过头道:“二殿下,属下不好么?”
他纤白如玉的手指扶在镂空雕花的窗户边缘,纤长的身姿如风中摆柳,让人见了忍不住便要揽入怀内。
可李景誉只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本王对这个不感兴趣!”
叶子初虽是男儿,此时却不由自主地咬了咬嘴唇,含怨作嗔地望了他一眼,一拍窗棂,往窗外落了去,直至到了窗外,脸上的媚色才消失不见了,清冷的月光把他的脸照得清冷如冰,渗出几分阴森出来:你以为我对你有兴趣么,不过是想从你身上寻多些机会罢了。
……
冷卉把手里的萝框放下,抬头望了望窗棂处的月光,又望了望倚着矮榻看书的萧问筠:“小姐,夜深了,该睡了。”
萧问筠抬起头来:“夜已经深了?你去前院看看,平安回来了没有?”
冷卉应了一声,正准备出门,就听窗棂边上平安答道:“小主人,属下回来了。”
冷卉紧张地道:“平安侍卫,你怎么到后院来了,老爷知道了可不得了,老爷说了,要你离小姐五十步远……”
萧问筠伸手止住了冷卉,问道:“事情可还顺利?”
平安答道:“属下按照小姐的吩咐,一路上都没显出武功来,直至到了鬼石峡才抛开了他们,估计他们现在还在那石堆里打转呢。”
萧问筠道:“原来那位姓杨的工匠,我已叫人远远地送走了,所以你时常去那块地露一下面,但不能离那些山民太近,让那些山民知道你还在那里住着就行了。”
平安低声应了:“小主人,平安省得,可是小主人,那块美玉当真是美玉么?平安的牙齿没咬崩。”
听了这话,冷卉的同情心大起,不由责怪地望了萧问筠一眼,柔声道:“平安,先别管那块玉了,你去洗了脸上的妆容,可别让老爷看出什么来。”
平安应了,喜悠悠地道:“平安感觉,扮这个扮那个的,最有趣了,可惜平安自己不会编词儿,要小姐编好了词儿给我,小姐真厉害,把各种各样的情况都想到了,想出了各种各样的词儿来,平安跟据具体情况,套上去现成的词儿便罢了。”
萧问筠道:“记得别同人提起这事!”
平安委屈地道:“小主人信不过平安么?平安的嘴是最紧的了。”
萧问筠点了点头,笑了:“那你去歇着了吧。”
平安嘟哝着去了。
【第四十九章】 跟班是堂堂王爷能做的么?
萧问筠见冷卉欲言又止:“什么事?”
冷卉道:“小姐,香巧是从小侍候小姐的,从没有犯过什么大错儿,为什么小姐就对她冷淡了起来呢?奴婢今日看见香巧躲在屋子里哭……”
萧问筠抬头望了她一眼,轻声道:“冷卉,我所做之事,都是有原因的,哎……既如此,就给她一个机会,让我看看,我是不是看错了?”
香巧在上一世背叛了她,可这一世却从来没有行差踏错半步,没有发生过的事,她便提前预防,是不是做得太过了?萧问筠心想,如此便给她一个机会,让自己看明白了,她到底是不是前世的模样,从李景誉的行为上看,他与前世没有半分不同,而香巧会不会是那个特例呢?
如给她一个机会,她会不会再次背叛?
萧问筠真希望真存在这么一个例外,让她对人尚有一些希望。
……
李景辰一边往醉仙楼上走,一边愤愤不平地想:“凭什么?凭什么我堂堂二殿下要听那小黄毛丫头的话?她叫我干什么我就得干什么?”不但那黄毛丫头惹人生气,连黄毛丫头的侍婢都惹人生气。
听听那叫冷卉的侍婢对自己说什么:我家小姐说了,叫二殿下时不时地在三殿下面前露露面,紧张紧张他,如此一来,下面的事儿就好进行了。
还紧张紧张他?
我是街上的闲汉,还是街上跑着的恶狗啊,专门用来紧张人的?
我堂堂的二殿下,怎么就做了萧家丫头的跟班了呢?
他一边往醉仙楼上走,一边怒火腾腾,一边怒火腾腾,一边却往醉仙楼的最大包厢走了去听那丫头传过来的话,老三今日在醉仙楼包了最好风景的那个包厢。
他走到了那层包厢的楼梯口,果见常跟着李景誉的两名侍卫象两尊金刚一般地竖在门口。
那两名侍卫对李景辰自是熟悉的,但李景辰今日穿的是便装,那两名侍卫是知晓他们皇子之间经常微服私访时的称呼的,所以只抱了抱拳道:“二公子,您也来了这里消遣?要不要属下通知三公子?”
李明辰哈哈一笑,特地笑得极大声:“咦,老三也在这儿?那我要去瞧瞧。”
他不理什么通不通报的,一揭帘子,就走进了包厢里。
李景誉正和几名自己的私人幕僚商谈怎样安抚那些江湖人的事儿,正商谈到紧要关头,听到门口喧哗,抬头一看,李景辰从屏风处转了进来,笑吟吟地道:“老三,怎么这么巧,到哪儿都遇到了你?”
那几名幕僚见了李景辰,忙站起身来,想要退下,避往一边,李景辰阻止了:“别,你们说你们的,我就是过来打个招呼。”还没等李景誉回过神来,李景辰往门口去了,边往门外走边拿手向后摆着:“老三,不打扰你谈事了,我去别处转转。”
李景誉便眼睁睁地望着李景辰的身影消失在了屏风后边。
隔了良久,他才回过神来,大声怒道:“他这算什么回事儿!这是监视我么?”
有幕僚道:“三殿下,您稍安勿躁,依属下看,恐怕他这是偶尔遇上您的,我们在此,也不是什么机密事儿……”
其它幕僚迎合:“对啊,对啊。”
李景誉恨恨地道:“期望如此!如若不然……”
可他的期望并没有得到实现,从那以后,李景辰便经常性地出现在了他的身边,有时候在猎场,有时候在御花园,甚至于他偶尔去拜访某位大臣,他前脚先到,李景辰后脚也跟着到了,李景誉这才彻底的弄明白了,李景辰这是在彻底地跟自己找不自在了,而且找得光明正大,大道朝天,各走一边,自己总不能禁止自己家二哥和自己出现在同一个地方吧?
被这么个时不时出现的人跟着,李景誉认为自己不是很紧张,但也颇不方便,每到紧要关头,他总是怀疑自己听见那声:“老三……”
此等症状不断地延伸,甚至于他独自一人在寝宫睡觉的时候,也会发生幻听:“老三,咦,你也在这儿啊……”如此种种,让他很烦恼,也很容易爆怒,他宫殿里的碟碗又被摔坏了不少了。
更重要的是,如果这吊靴鬼老是吊着自己,那工匠的秘密迟早都会被他摸个清楚,只要那工匠再次出现在自己的身边,李景誉可以肯定,李景辰定会发觉其中的不妥来,到时候,只怕又会跟自己争!
所以,当他听侍卫汇报,那工匠的下落找到了的时候,李景誉脸上也没有露出一丝儿的喜色出来。
侍卫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抬头望了李景誉一眼:“二殿下,要不要属下带了人去,把他请回府里?”
李景誉气哼哼地想,怎么自己手下的人全都是傻子,这些侍卫在老二面前都露了面的,老二现在跟自己跟得这么紧,一不小心,被他发现了自己对那工匠的心思,难保不会被他查了出来,老二那人虽然鲁莽,可并不笨!
李景誉吸了口气道:“先把这事放一放吧,你找几个生面孔的侍卫,先盯着那工匠,看看他有什么爱好,家里有什么困难没有。”
那侍卫心领神会:“属下明白,如果他有爱好便好,没有爱好,家里没有困难,我们也要制造些困难给他!”
李景誉点了点头,用手指掐着眉心道:“做这事的时候,可千万小心,别让人发现了,总之,千万别让人往本王身上想!”
那侍卫抱拳行礼:“二殿下,您放心,属下担保做得干干净净的,让人半丝儿也瞧不出来。”
李景誉挥手让他退下,在灯影之中坐了良久,这才站起身来来回踱着步,越想越是烦恼:老二不但自己亲自行动盯着自己,而且也派了人打听他的行踪,如若不然,他不会对自己的行踪了如指掌,他私底下行动,自己也好办,找几个江湖人物悄悄儿地把他教训一番,让他十天半个月起不了床,自己也好趁隙去做事了,可现如今他明目张胆地跟着,如果此时他出了事,头一个被怀疑的人,就是自己了。
李景誉再在屋子里踱上了几步,越想越气,心想这老二原来哪有这么刁滑,让人拍不得打不得?以前他和他相斗,可从来没有这么束手束脚过,这老二府里是不是请了什么高参?
又想及今日幕僚们所说的,手底下的私军因为没有银子续着,许多江湖人开始散退了,他恨恨地想,一个两个全都是白眼狼!
他缓缓地吸了一口气,目光转向了放置在书桌上了那方玉石,将心情平静了下来:这方玉石自己使人切开了一小块,已证实里面黄色的物件正是少量的黄金渗透,如此一来,这金矿必有其事,只要把这件事办妥了,那么大业便可成功,这些困扰,也就不成为困扰了。
他一想及此,心情便略好了一些,脸上露出了些笑意呢,使得站在一旁的小顺子瞧在眼里,略略地舒了一口气,心想,三殿下终于心情开朗了一些,自己应不应该尽一个忠仆的责任,趁着他心情好的时候,劝劝他,还是把目光多放在豪门闺秀身上,那男子虽美得胜过女子,但到底是男人,不能传宗接代?
还没等小顺子想得明白,李景誉转过头来,皱了皱眉头:“他怎么又迟了?”
小顺子明白,三殿下所说的那个他,便是那一日在他房间里出现的那裸男了,不由心痛起来:三殿下真可怜,都患上相思病了。
李景誉自是没有注意到小顺子那痛之切,而责之深的表情,只是望着窗棂,想着:这人越来越嚣张了,越来越不受控制,是不是在他身上加多些禁制?
他一向是想到什么就去做什么的,所以,当窗户打开,那人从窗户处跳了进来,跪在地上的时候,他将一根银针从袖底下拔了出来,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似是要伸手扶起了他,却是一挥手,衫袖扬起之际,把那根银针钉入了叶子初的脑后玉枕穴处!
叶子初听到风声,想要避开,却已经迟了,他只觉脑中一阵巨痛,他抬起头来,面前那俊秀的面孔毫无表情地看着自己,嘴角更噙了一丝冷笑,他忽然间明白,自己做了这么多,既便将自己摆在极为卑贱的位置,他也从来没有相信过自己!
在他的眼里,他永远都是蝼蚁,是随便都可以踩死的蝼蚁。
他所有的计算,抵不了这卑贱的命运。
他的视线渐渐模糊,却在心底苦笑,他要怎么样才能活命?这样的甘于下贱都不能活命么?
隔了许久,他才觉得脑子里的痛疼慢慢地减轻,意识也慢慢地缓回,他慢慢睁开眼睛,看清了坐于上位的那位天之骄子,他斜倚在镶金绣玉的宝椅之上,缓缓地翻着手里的书,见他醒了,淡淡地道:“你醒了?那一针没有什么的,对身体没什么大碍,每隔一个月便到我这里给你通通穴位,你便能长命百岁。”
【第五十章】 倾国倾城,可惜是个男人
叶子初强忍了脑中的刺痛,伏地行礼,“多谢三殿下恩赐。”
多谢恩赐,多么的让人讥讽,即使他用如此的手段对你,你也只得多谢他,多谢他的恩赏。
叶子初垂下眼眸,掩藏住眼里那一闪而逝的狠怒,神情更为恭顺。
李景誉点了点头,叹道:“你也别怪我在你身上加了禁制,自你来到我身边,你所做之事都甚合我的心意,但你也知道,本王一向不相信人,只相信世事造人,而且此事关系重大,所以本王不得不小心提防。”
叶子初垂首应了:“王爷是做大事的人,小人自是明白,王爷在小人身上加了禁制,是要把大事交待给小人去办,小人荣幸不已。”
李景誉放下手里的书本,站起身来踱到他的身边,叹道:“还是你懂本王的心。”
叶子初眼里利芒一闪,冷冷地想,你日后便会明白,我和你其实是同一类人!
嘴里却更为恭顺了:“三殿下,小人这次来迟了,是因为小人想从那人嘴里套出些话来,他这些日子极为高兴,据说是……”他小心地抬头望了李景誉一眼,“据说是因为每天都能堵到三殿下,所以小人想套他的话,想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
李景誉被他的话提起了兴趣,他自然对刚刚对他起的疑心而采取的手段没有半点儿愧疚之心,问道:“你可套出了什么来了没有?”
叶子初垂下眼眸,掩饰了所有的情绪:“没有,依小人看,他是在给您找不自在上有了兴致,所以这才时常出现在您的身边。”
他冷冷地想,在那人身边时日也有不少了,那人怎么会有这等闲暇功夫去做这么无聊的事?那人定是受了人指使,自己虽没有查出那人为什么会这样,但自己的感觉是没有错的!
他抬头望着李景誉,望着他织金绣龙的锦袍:他既是没有把自己当人来看,自己又何必尽心尽力?
他又垂下眼眸,卷叶纹方砖映进了他的眼眸,那方砖的缝隙之处,似有蚁类来来去去。他就是那蚁类,无论怎么的爬,都爬不出那黑暗的缝隙。
李景誉失望地道:“他要有了目地,我这边才好行事,最不好办的,就是他的兴之所致!”
叶子初道:“是啊,依小人观察,他的确是兴之所致!”
李景誉怀疑地望了他一眼,忽地一笑,极尽讥嘲:“你不是对他动了真心了吧?”
叶子初抬起眼眸,笑了一笑,任室内的灯光倾泄于他的脸上,使他忽然间有了惊心动魄的美:“除了三殿下,小人对任何人都可以有真心,但条件是,三殿下要小人对那人有多长时间的真心,小人便会持续多长时间的真心!”
李景誉被他忽地乍放出来的绝世容颜眩得心神一荡,心想这人如果是个女子,当真会倾国倾城,可惜是个男人,也只能被他利用成一只棋子了。
连自己偶尔见了他的容颜,都会被吸引,更何况是那人?
至于萧府?
这天底下各式各样的人都有,他就不相信萧府就是铁板一块,就收买不了个把人?那萧家长女身边,哪会没有个把想要往上爬,有别样心机的丫环?
李景誉一想及此,心底略舒服了一些,微微地笑了起来,无论他们怎么样的挣扎,都逃不了衰败的命运,因为自己已经给他们挖下了无数的陷阱,只等着他们掉了下去!
出生好又怎么样?
他抬头往着长秋宫的方向,那里是正宫,是全皇宫最为尊贵崇高的地方,可那个地方,却也要换一换人坐了。
叶子初良久没有听到李景誉的吩咐,不由悄悄抬头望了去,见李景誉冰凉的目光透过窗棂望向了远处极高的楼台处,便静静地垂下头来,自家主子心中想些什么,他怎么会不知道?可今日他更知道,他的命运就是那会被随时踩死的蝼蚁!
随时会成为他手里的弃子!
要怎么样,才能摆脱这样的命运?
才能保得一生平安?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间想起了那一日到萧府,见到了那个有些痴傻的侍卫,他的名字叫平安?
这世上,果然是聪明的人活不长啊。
……
千悦赌坊的荷官江强在千悦赌坊已经有好几年时间了,所以,他已经看惯了这赌坊里发生的种种,每天都有人赌得倾家荡产,卖儿卖女,赌坊的老板因此还开多了一家青楼,专收这在千悦赌坊里输掉了的儿女。
在他的眼里,赌,不过是一笔生意而已,也不过是他聊以生存的手段,这里面的人命运再惨,也牵动不了他的心!
甚至于有人赌得身上一纹钱都没有了,到了最后,把手掌放在案台之上,一刀斩了下去,开始赌命,他也只吩咐人:“用个盘子把那手掌放好,别让血到处乱流,客人来的是赌坊,可不是屠斩场。”
他发牌的手从来都没有抖过。
可今日,他的手开始抖了。
他不可置信地望着面前这位穿着破乱,戴着毡帽的男子,他脸上沟壑纵横,很明显地,此人是常年在户外作业的工匠,是属于粗人的那一种,能在千悦赌坊出入的,哪一个不是粗人?这倒也没有什么,可这一位明显是生手,他才来了赌坊几日,而且是被人拉进赌坊的,他记得清楚,三天之前,这人在赌坊门口徘徊,眼里俱是好奇的神色,左手按住了胸口……那里很明显是藏钱的地方。
这种人的神情,他见得多了,山里打了些猎物,卖了些银钱回来,又想着钱生钱,于是就跑到赌坊这里观望,可又担心亏了本,不敢进门,如果这时有人怂恿,此事多半是成的。
记得当日,江强正要上前给赌坊拉拉生意,旁边就有人上前了,怂恿着他:“喂,昨天我赢了不少呢,你瞧瞧,一两银子变成了十两!”
果然,这山民跟着那人进了门。
江强心想,这人多半是想做仙人跳的,他还多注意了那人半晌,可也没看出什么来,就把这事儿放在了脑后,可三天过去了,他又遇上了这山民,此时,这山民身上的银子倒真是翻了十倍,全是从这赌坊赢去的。
每发一把牌,无论大小,他总能押个全中,换了多少个荷官都是一样。
如果让这山民再这么赢下去,这千悦赌坊迟早得关门大吉,千悦赌坊关门倒不关他什么事,可千悦赌坊的老板要把自己这双手给砍了下来可就关他很大的事了!
江强头顶上的冷汗流了下来,叫他看别人的断手,他自不会动容半分,但要砍他的手了,他只觉双腿就开始颤抖了。
那山民永远都是那幅模样,赢了,他也不见得有多么高兴,既使每一把都赢,只是望着面前越来越高的银子的时候,脸上这才略现出了些笑意出来。
赌场内所有的人都集中在了这张桌子前,跟着押的人越来越多,这意味着赌场输的钱越来越多,意味着他不只双手不保,双腿也有失去的迹象。
他正感觉汗如浆出的时候,忽听到赌场的老板道:“我来和你赌一把!”听到这个往日里让他敬畏万分的声音,他差点要跪在地上,亲吻自己老板那沾满泥泞的布鞋子,老板既已插手,说明他的腿和手保住了。
赌场老板也姓江,是江强的本家,可江强知道,大家虽然是亲戚一场,但真的要到了斩手斩脚的时候,这位本家叔叔可一点都不会犹豫。
江强把荷官的位置转让给了江老板,自己默默地退到阴影处,心想如果连老板都输了,那么这山民当真是无师自通的赌场高手。
开得了赌场的人,自然都有一两手绝活,这江老板当年纵横赌场的时候,这山民只怕还在山里啃山果子呢!
江老板人称笑面佛,他笑嘻嘻地问对面的山民:“请问兄台贵姓大名?”那山民盯着桌面上的牌,呆头呆脑地道:“什么贵姓,我姓杨,快点儿发牌!”他的话引起了室内众人一阵倒吸冷气之声。
笑面佛虽说无论何时都是笑口笑面的,但人人都知道,这笑面佛斩人手的时候,笑容更是和煦。
果然,笑面佛笑容更似春风拂过了湖水般,屋内众人皆打了一个寒颤。
笑面佛见他将手里的筹码全压在了小上,笑道:“怎么你今日就这么肯定这一次一定会是个小?”
那姓杨的山民依旧呆头呆脑:“我不知道啊,但我今日给算命先生算过命,知道今日我的手气好,押什么中什么!”
笑面佛心中暗叹,这个人钻进了陷阱还不知情,什么算命先生?那都是等着你上钓的鱼饵!
为的就是让你越赌越有信心,等着你自己将命押了上去,而我,不过是使你押上这条命的契机而已。
陷阱已然铺好,笑面佛甚至都知道自己手里的牌绝对不会是小,每次猎物跌进陷阱的时候,他都有些悲天悯人:陷阱里好玩么?不好玩,为什么这些人就是这么前仆后继地要往里面钻呢?其实他并不欣赏这些落入陷阱的人从云端跌入泥沼的表情。
【第五十一章】 一个大坑啊
他翻开了手里的牌,满意地看到对面的山民脸上现出了崩溃之色,听到他呼唤:“不,不可能,不是说我的手气顺,赌什么赢什么吗?我要再赌一把!”
江老板叹了一口气,如以往对许多赌徒一样的问:“你还有什么能赌的?除了命之外?”
这姓杨的山民已经输光了身上所有的钱,连同身上的外袍。
那杨姓山民见江老板要走,忙道:“我还有,还有金子,我回去拿,回去拿,你别走,我今日手气好,是一生中运气最好的日子,前几日是我运气好的初端,我赚了不少的银子!今日也是一样!”
总是有这么一些不知足的人,手里有了钱,就想更有钱,江老板心想,但如果不是这样的人,自己这赌场又怎么会经营得下去?
所以,他停下了脚步,似笑非笑地:“有金子?你刚刚不拿出来?”那姓杨的山民仿佛什么也不顾了,却有些迟疑,“那是别人放在我家的东西,我把他另外一样东西已经卖了……这一样,你可得准许我赎了回来!”
江老板似是被提起了兴趣:“我这赌场是最公平公道的,你有了钱,加上利息,自是可以赎得回去!”
那杨姓山民松了一口气,道:“我回奔拿,你可得等着我。”
江老板心底又涌起了悲悯,心想人家布了这么个局,就是为了你那东西而来的你回去了,还能活着回来么?可这不关我的事,此事我也只是猜测而已,毕竟吩咐这事下来的人,虽是打扮普通的侍卫模样的人,但我笑面佛是什么人,连宫里人都分不清楚了么?
出了这赌坊,此人是生是死,都不关我的事了。
笑面佛摆了摆手示意这杨姓山民回去取钱,又缓缓踱步,往院子后面走了去了。
这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插曲,每日里这赌输了哭嚎哀叫着重赌一盘的人不知道有多少,所以,转瞬之间,这赌坊便恢复了刚刚开始的热闹,也没有人注意到,这杨姓山民再也没有回过赌坊。
只是江强,因在这杨姓山民手上输得差点连手脚都被砍了,偶尔脑中闪过一丝念头,这姓杨的山民还会不会回来呢?
……
萧问筠倚在矮榻之上,任冷卉用掺了花粉的腻子给自己涂在手上,道:“平安回来了吧?”
冷卉道:“回来了,手肘受了伤,差点儿让人给打断了。”
萧问筠回头望了她一眼,瞧清楚了她眼里的不忍之色,轻叹一声:“怎么会这样呢?不是已经让人在那屋子周围叫嚷了么?”
冷卉道:“奴婢叫人给他上了药,将养几日就没事了,听他说,他离开赌场之后,就依照小姐的吩咐,直接回去到了屋子里,假装翻找那金帛,哪知道那群人个个都是高手,不但将那金帛抢了去,而且还想杀人灭口,平安也是老实人,牢牢记住了小姐的吩咐,只在地上打滚,并不敢露出武功,所以才被那些人伤了手肘,不过幸好这个时候,周围的埋伏的人开始大声的鼓嘈,才把那些人惊走了。”
萧问筠坐起身来,任冷卉用湿巾子擦干净自己的手,道:“我做了这么多预防,他还是打着杀人灭口的心思,幸而平安逃脱了。”
冷卉点了点头:“小姐,平安这次可真够危险的,在赌场的时候,我偷偷地跟着,都替他捏了一把汗,生怕那笑面佛忽下杀手!”
萧问筠淡淡地道:“你以为那笑面佛就没被他们收买?平安不过在外边观望,就给人拉进了赌场里,还有那算命先生,铁口直断平安的运气是一生中最旺的!幸好他们在做局,我们也在做局,如果真是一个普通的山民,被他们这么一糊弄,哪有不一头栽了下去的?”
冷卉吐了吐舌头:“奴婢还以为平安终于得到了一个机会,可以把那金帛吐露出来了呢,原来他的好运是别人算计的!”
萧问筠从矮榻上下来,走到窗前,望着远处被黑暗重重包裹的屋脊:“幸而我早知道,一切的幸运不过是别人的算计而已。”
在前世,自桃花阉开始,她便以为自己终于得了有情郎,成了天底下最幸运的人,可到头来,这场幸运不过是一场算计,重生之后,她便已明白,这天底下没有幸运之事,你付出多少,就会得到多少。
冷卉将披帛披在萧问筠的身上,道:“小姐,香巧还在外边守着呢,听到小姐叫她来侍候,她高兴得哭了。”
萧问筠却毫不动容:“是么?这么些小事便哭了,如果我叫她做大事,她会怎么样?”
冷卉虽觉得香巧有些做作,但思及她的心情,也情有可原,听了萧问筠的回答,怔了怔:“小姐叫她做什么大事?”
萧问筠有几分感动,冷卉心底也明白这香巧做不得大事?
她道:“也没什么,让她进来吧,你在外边守着。”
冷卉这才出去了,叫了香巧进门。
香巧走进门的时候,脸上还留着泪迹,眼里却露出喜悦之色,弯腰拂礼:“大小姐,您有何事吩咐?”
萧问筠手抚着桌上一方玉,良久才抬头望她:“香巧,听说你家是在秦家旧庄附近?”
香巧点了点头,以为小姐终于关心起自家的苦况了,不由心扑通扑通直跳:“是的,小姐,奴婢卖身萧府的时候,就是住在那附近的。”
“听闻秦家旧庄的人都走光了?”萧问筠问道。
“是的……”香巧有些失望,但还是答道:“那庄子也不知道怎么了,原是极兴旺的,可听我爷爷讲,那庄子周围的产出越来越少,渐渐地产不出什么东西来了,秦家的人见这样,就重修了新庄子,把那旧庄遗留了下来,现在除了一两户看庄的人家,那里已没有人住了。”
萧问筠沉思了起来:“你有没有听说过那庄子里有人在挖东西或其它什么的?”
香巧有些奇怪,不明白萧问筠为何问这个,答道:“小姐,那庄子极大,占了两个山头呢,如果真要挖什么东西,奴婢的家人也不会知道。”
萧问筠沉吟道:“你说得不错,那方宝王也不可能是从那儿出来的……”
香巧越发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了,怔怔地望了她。
萧问筠沉吟良久,不知道在思考什么,又隔了许久,这才抬起头来,对她道:“日后你还是回到我这里侍伺吧。”
香巧喜出望外,忙垂头应了,她自不敢再提家里困难,想要萧问筠帮忙等等的话,喜悠悠地出门。
临到门前,萧问筠却叫住了她:“香巧,不如你回家一趟,打听打听那秦家庄的事,看看是不是真的废弃了,记住了,要悄悄儿的。”
香巧心中越奇,却不再说什么,只垂头应了。
萧问筠又叫她从帐房领几十两银子出来,以便支付花用。
香巧手里捏了银子,心中定了一些,知道小姐重新将自己放在心上了,如此一来,她又可以在府内的仆役之中抬起头来了。
萧问筠见香巧的身影消失在屏风后边,这才收了嘴角的笑意,把手从桌上了玉石上移开……这块玉,是她让那汇玉阁的老板从那方整玉上切下来的,她相信以香巧的机灵聪明,定是发现了自己的举动。
最近一些日子,她身边的人和外边有些联系的,或多或少都收到了一些许以高利的暗示,冷卉就收到过,听她说,有人托了她的姨母来给她说合,可以让她嫁入一个小官人家,只不过这小官是晋王府的从属……晋王,是李景誉的封号。
这其中包含的意思便不得而知了。
香巧会不会象冷卉一样的忠诚?她很想知道。但如果不忠诚,也没有什么损失,她会给李景誉带去她想要她带去的消息。
萧问筠知道自己的心已变得极为冷硬,硬得如一块坚石,明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人,还诱使着她一步步地走进泥沼。
……
灯光照在桌子上,将那平铺在桌子上的那薄薄的帛金照得金光闪烁,那略有些黯淡的颜色已然消失不见,如流水般的金色将李景誉俊秀的脸照得浮上了一层明黄,使他整张脸都如镀上了一层金色。
他看着这桌子上的东西,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动过了。
这就是那金矿的所在?
他想起史书上记载,几十年前,契丹入侵的那一段日子,正巧和这帛书对得上号,看来正是那段日子,这发现了这么一个大秘密?但来不及开采,他们又被人赶出了中原,所以才让这个秘密泥沉入底。
可惜还没打听清楚这帛书与宝石是怎么来的,就让那工匠逃掉了!
李景誉恨恨地想,自己手下的人怎么全都是废物!没一个能成事的!
他吸了一口气,重被这金灿灿的帛书吸引,看着上面画着的地图,不错,他看得清楚,这是临阮县的地图,离京城不远的小乡镇,虽离京师不远,可和京师相比,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那里土地贫瘠,原来还有几个大户的,如今全搬走了。
【第五十二章】 你老跟着我干什么?
自拿到这方帛金的时侯开始,他就使人打听了这地图上标示的地方,却发现那是秦家的旧庄子……只要把这地方买了下来,那里面的东西就全是他的了。
这旧庄子废弃了那么长时间,听闻秦家卖了许久都没卖出去,看来只要花极少的钱,就能买到了。
他一想及此,不由从心底涌起了一股热流:只要有了银钱,何愁大事不成?
父皇啊父皇,您看不到我的好,只记得那皇后生的儿子,但如今,我要您看到我的好!
他正踌躇满志,却听到门外传来敲门声:“三殿下,您叫小人去办的事,现如今已有眉目了。”
他心中一喜,心想今儿这是怎么啦,几件喜事堆在了一起?
他唤了一声:“进来吧。”
那管事走了进来,垂头向李景誉禀报:“三殿下,小人照您的吩咐,想方设法和萧府的人拉上关系,特别是萧家长女院子里的,倒真有人回应了,而且是贴身伺候那位大小姐的丫环。”
李景誉兴致勃勃地道:“本王就说过,只要许以高利,这世上没有什么人不会投靠了过来,对你,你许她什么高利?”
那管事道:“小人承诺让给她赎身,牵线让她嫁给一名小官,还许她百两银子的嫁妆,这丫环就答应了。”
“她叫什么?”
“是从小伺候萧大小姐的,名叫香巧,看模样,长得极为水灵,行事也机灵。”那管事道。
“好好好!”李景誉一连叫了几声好,“本王要彻底弄清楚这萧家长女和我那二哥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每次都坏我好事!”
那管家迟疑了一下,还是道:“三殿下,这香巧为表投诚,提起那萧家小姐让她打听秦家旧庄子的事,还说她家小姐桌上有块玉石,黑绿中带些黄色的……”
李景誉心中一突,急问:“真有此事?”
那管家见他表情着急,也跟着心急起来:“三殿下,此事有何不妥?”
李景誉脸色已变得铁青:“你知道什么!”
此事进行得这么秘密,也被那萧家的察觉了么?不,看来她仅仅是在猜测,还未曾察觉真相,此事一定要快点进行才行,等到把秦家的园子买了下来,那里成了我的地盘,他们再怎么阻挠也已经迟了。
李景誉下定了决心,急问这管家:“秦家的家主是谁?本王今日就要见他!”
那管事忙拱手道:“三殿下,秦家的家主就是汇玉阁的秦老板啊,你先前不是在他的店里买了人家的一方玉么?想来他对您也熟了,他虽不缺钱,但他那旧庄子听闻已卖了许多年了,都卖不出去,成了一个废庄子,想来他也不会要太高的价钱。”
李景誉拍了拍手掌,叫宫婢殿来给他换衫,对那管事道:“你安排一下,就说本王有意买他那个庄子,要他带本王去看看。”
那管事点头应了,急急忙忙地去准备马车。
李景誉急急忙忙的出门,可他没有想到,他将一件重要之极的事给忘了,那就是一直以来,他一出门,就有人盯着,用飞快的速度通知他的二哥李景辰。
等他急匆匆地进了汇玉阁大门,才省起了这件事,可退出去已经迟了,他在心底暗暗合了合手掌,心想可千万别让那吊靴鬼给跟了上来。
秦老板听闻李景誉来了,笑吟吟地迎了上来,拱手道:“三公子,这一次您要买些什么?”
李景誉不自觉地望了望门口,又以目示意侍卫守在门口,这才笑道:“秦老板,我们进屋去谈。”
秦老板是知道李景誉的身份的,因在外面,他不方便行皇室大礼,却怎么敢和他平辈相交,忙把腰弯得低了再低:“三公子,小人哪里敢当?您先请,您先请。”
两人往后院而去,才进了后院,中堂之上的宝椅上站起来一个人,那人笑咪咪地对李景誉拱了拱手:“老三,您才到啊,我可等了好大一会儿了。”
院子里的阳光从门隙间映照在那人的脸上,使那人的脸如增添一丝金亮,看得李景誉脸上突地变了颜色,他倏地转身:“他怎么来了?”
秦老板脸上现了丝苦意,还没来得及做答,李景辰道:“咦,老三,你这话可就奇了,合着你能来的地方,我就不能来了?”
秦老板低声道:“三公子,二公子在您前边少许来到了小店,他一进门,就让小人带他来到后院,说要等人,又不说要等谁,原来是要等您啊?”
李景誉只觉额上青筋突突直跳,扯开了嘴道:“二哥既是找秦老板有事商谈,那我隔会儿再来,就不打扰你了。”
李景辰叹息道:“老三,你怎么回事?见了我象见了鬼一般,拔脚就走,我记得以前你可不这样,起码都要上前和我打声招呼的,有时候还要气一气我,你心底才舒服的,你这在前段日子是怎么了?见鬼了?你可有好长时间没气我的,我想得慌……”
李景誉的胃都缩成了一团,勉强笑道:“二哥,哪里会?以前是我不懂事,让二哥烦扰了。”
说完他又想走,他怕自己会忍不住上前,一拳打在了李景辰的鼻子上!
李景辰诚恳地道:“其实这些天我一直想和你化干戈为玉帛来着,所以一直找着机会,这不,机会来了,今儿终于等到了你。”
李景誉脸上的微笑已成了石化一般:“如此,二哥,咱们出去好好儿找个地方饮上一杯?”
李景辰向他笑了笑,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等我一下,我把那秦家的庄子买了下来再跟你出!”
李景誉脸上的笑容结成了千年寒冰,终于失声:“什么,你也想买秦家庄子?”
李景辰奇道:“要不然我来这里做什么?这不刚刚和秦老板在商量价钱呢!”
李景誉心中惊疑掺半,心中暗思李景辰是不是从哪里得来了消息,又或是专门来这儿给自己添堵的?所谓的示好,他是从来都不相信的,他和李景辰已成了死敌,不死不休,他只把刚才他说的话当成讥讽!
他仔细观察着李景辰的表情,想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一丝儿的不妥来,可他瞧不出来,仿佛买庄子之事又是他的兴之所致!
他又转眼望向秦老板,只见秦老板也是一脸愕然,显然李景辰买庄子之事他也刚刚才知晓的。
秦老板的脸色由愕然转成了惊喜:“二公子,您当真要买我那庄子?“
李景辰淡淡地道:“你见过二公子说谎么?”
秦老板脸色忠厚:“我那庄子废弃了许久了,往日庄子里也没有人住,小人卖了许多年了都没有卖出去,乍听二公子想买,我倒真有些意外!”
李景辰道:“一个破庄子而已,不是有位友人对庄子里面有些好奇,我还懒得买来送给她呢!”他有些烦恼,“也不知道她喜欢不喜欢?”
李景誉听了他的抱怨,心中豁亮,只怕是他知道了萧问筠打听废庄子的事,想讨好佳人了。
他心想,怎么什么事都有萧问筠到处掺和的影子?
今日他在这里堵住了自己,倒真是凑巧?
李景誉一思及此,便笑了笑:“二哥倒真是出奇,送礼都送得出奇,送一个破庄子给人家……”他再笑了笑,斜倪着眼光望着李景辰,“二哥,上次我买那玉石,你可打包不平过,说我给那匠人的价钱太低,不解民间疾苦?”
李景辰愕然:“老三,那不过跟你开个玩笑而已,你也当真?”
李景誉笑了笑,转头对了秦老板道:“秦老板,你先别出价,不管那庄子破不破,但当底是个庄子,再说了,二哥,你买那庄子的价钱如果太低,你也会不太好意思吧?”
李景誉把李景辰先前给自己抬价时的话语掉转过来全送给了他,他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着,心想,如此一来,李景辰只当自己为了报那玉石的一箭之仇,而存心和他抢这庄子了!
李景誉哪里知道,他心中所思所想,全被萧问筠计算在胸?
一个前世用生命来了解了他的人,他的所思所想又怎么能翻得出她的手掌心?
此时,李景辰道:“老三,刚刚不是说好,我们兄弟俩别再勾心斗角了么?”
李景誉笑了:“二哥,用你的话来说,我这是帮你在民间赢得名声,你想想,这庄子破败已久,秦老板的日子必是不好过的,在庄子里住着的人定是贫困,你就当做做善事,也不应该出价太低啊!再者,我和你有一样的毛病,特别喜欢买你喜欢买的东西!”
李景辰气呼呼地坐着不说话。
秦老板的脸发出光来,望望这个,又望望那个,小心地道:“其实我这庄子不值什么钱,两位按照市价随便给个价钱就算了?”
李景辰死盯着李景誉,道:“让他先出价!”
李景誉心想风水轮流转,这一次轮到你急了!
他笑咪咪地道:“二哥,还是你出吧!”
【第五十三章】 这个高的价有些不好意思嫌啊
李景辰抬头望了望屋顶,一咬牙:“好,出就出,秦老板,今日我可连银票都带来了,本想等着你一答应,就下定金的,等明日看了庄子,再立契!”
秦老板眉开眼笑:“好好好,如此甚好!”他转头对李景誉道,“三公子,依小人看,您就别和二公子争了,反正他买来,也不过当一个玩艺儿一般送人?”
李景誉笑咪咪地回望瞪着眼的李景辰:“我不是说过,我特别喜欢买二哥想要买的东西么?这可巧了,一般我出门是不带银钱的,可今日鬼使神差地也带了不少银钱呢!”
他朝李景辰望了望:“恐怕不比你带的少!”
秦老板很苦恼,仰头望了一下天花板:“如此倒叫小老儿为难了,价也不好出了,这卖庄子是件大事,并不比卖那宝石,今日也只是落定金,要不这样,我们也象前几日一样,今日谁带的银票多,就当落了谁的定金?而这庄子的价钱么,便是这定金的十倍!”
李景誉心中一跳,心想原本身上带的银钱就是买这庄子的钱,现在被李景辰一搅和,买庄子的钱增添了十倍!这不是雪上添霜么!他心中气恨,脸上可不敢露出半丝儿的异色来,依旧云淡风清。
李景辰气哼哼地对李景誉道:“老三,你这是存心和我过不去了?”
李景誉拱了拱手笑道:“好说好说,这世上之事,风水总是轮流转的,你没有听说过么?”李景辰咧嘴一笑,从身边的椅凳上拿来一个包袱,啪地一声放在桌上,对秦老板一瞪眼:“全在这儿了,你点点看!”
他那声啪地丢包袱的声音又让李景誉心中一突,心想李景辰准备得倒还充分,想来也是以为今日这庄子不费什么功夫就拿下了?如此一想,他心底好受了一些。
秦老板弯着腰上前,解开了包袱,被包袱里白晃晃的银票晃花了眼,嘴唇都有些哆嗦:“没想到二公子准备这么充分?”
李景辰斜着眼飞了李景誉一记眼刀:“那是,老三,你今日就罢手吧!”
李景誉拍了拍手掌,二门外的侍卫拿了个包袱进门拱了拱手,把包袱交给了李景誉,李景誉接过了,拍拍包袱,笑道:“二哥,我说了,今日我鬼使神差的,也带了不少银钱出门!”
秦老板的嘴唇更是哆嗦了:“三公子准备得也充分!”
李景辰用奇异的目光往李景誉扫了过去:“老三你不是特意准备好了来找我的不自在吧?”
李景誉用眼角余光扫着秦老板数那包袱里的银票子,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脸上却笑得和煦:“你都找了我这么长时间的不自在了,我偶尔找一下你的不自在,你又何必大惊小怪?”
两人斗着嘴的功夫那店老板已经数完了银票:“说也奇怪,两位公子的银票都相差不了多少,都是一万两多一点点,说起来,我这庄子以前叫价也是万两金啊,但因两位公子争相要买所以小老儿不得不捡了个便宜,哎……”
他略有些不好意思地望向两人,“两位还想拿这万两金做为订金,花上十倍于此的价钱买小老儿那破庄子么?”
李景辰怒气上腾,拍了一下桌子道:“你那么多废话干什么?我是出尔反尔的人么?说了要买肯定是要买的,就怕有人出不起这个价钱,中途反悔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依旧拿斜眼儿去扫李景誉。
李景誉被他斜眼儿一激,怒火又上扬了不少,加上心底知道这庄子今日自己不买也得买了,十万两金怕什么!等那矿开了出来,能赚上十倍百倍不止,最主要的,就是不能让人知道里面的端倪,那萧家长女怕是已经生了疑心了,自己还不把这庄子拿到手,只怕会多生波折!
他一咬牙道:“我自是也要买的!”秦老板用遗憾的目光转向了李景辰:“二公子,你带的银钱虽多,但到底比三公子的少了上百金,所以,只有请你下次再买了,二公子,老夫还有好几处庄子呢,要不你去看看其它的?”
李景辰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比我多那么一点点?就好象看到我把银票放进了包袱里面?”
这个话也是李景誉心中的疑问,怎么自己比他只多了一百金?他不是中计了吧?
李景誉本性多疑,这个念头刚一闪了出来,此疑问就被李景辰叫破了,他反而释然了,因他知道,自己并没有派人盯着李景辰放银票……
秦老板笑道:“可能二公子三公子都知道小老儿这庄子以前的行价,所以都出了这么个价钱出来,不多也不少!”秦老板的解释终于让李景誉释了心里的疑问,心想,原来如此,想这李景辰是个鲁莽武夫,又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弯弯肠子,想出这么个计策来骗自己的银钱?
看来的确如秦老板所说,两人因知道这废庄子的价,所以都不多不少地出了这个价钱。
李景誉没有想到的是,连他的疑心都被人算计于心!
李景辰见自己没有投到这庄子,愤愤地站了起来,往门口走了去,刚要揭帘子出去,回头朝秦老板道:“秦老板,你什么时候和老三立挈?到时通知我一声,你是不知道老三这个人的,一向喜欢出尔反尔,到时候他不要了,我再替你买了下来!”
李景誉哪里不知道他话里话外包含的意思,他这是在提醒秦老板,等没有他这个竞争对手了,李景誉有可能暗中做手脚,不付给他那么多钱了!
李景誉当然在心底这么想过,也下定了决心等赶走了李景辰,再动手处理这秦老板,哪知道李景辰回马来了这么一枪,把他所有的算计都封死了!
这意思就是,今儿化这十倍的价钱,不出也得出,一点儿手脚都没得做!
李景誉恨恨地想,这人是属王八的,咬了人死不松?直接把自己钉死了?
他心底转了千万个念头,脸上依旧不表现出丁点儿来:“瞧二哥说的,我和你到底份属同一家门,哪能做出有辱家风的事来呢?”
李景辰这才揭了帘子出去,远远地传来了声音:“这样就好,这样就好!那明儿我们再见了?”李景誉此时的脸这才全沉了下来,冷冷地望向秦老板,秦老板被他那眼冻得心底一凉,哆嗦了一下:“三公子,您?”
李景誉这才省悟了过来,心想这可不是发做的时候,庄子还没有到手呢,不论多少价钱,这庄子我都要买了下来,等买下来之后,再叫你百倍地吐了出来!
一想及此,他脸上又恢复了几分和煦:“明儿带我去看庄子!”说着,往门外走了去。
秦老板应了一声,弯着腰送他离开,等他与两名侍卫走得不见踪影了,这才一下子瘫倒在了椅子之上,抹了额头上的汗道:“吓死我了,这可真是富贵险中求啊!”
只听得内堂的小木门缓缓被人打开了,萧问筠扶着冷卉的手走到堂前,笑道:“秦老板,富贵虽是险中求,但有我们做后盾,你怕什么?”原先已经出了汇玉阁的李景辰又出现在了后院之中,揭了帘子进门,对屋里的人笑道:“这一下子,老三这几年搜刮来的银钱怕是耗得差不多了!”秦老板对着李景辰行礼:“二公子,您的演技,老夫佩服!老夫差点儿就支持不住了,您瞧瞧,我的腿现在还直打哆嗦!”
李景辰望了萧问筠,悠悠地笑道:“本王这下子有信心了,老三在你手里定是要吃个大亏的,可我就奇怪了,你怎么就找上了老三呢?”
一听这话,秦老板也对萧问筠望着,眼有奇色,心想也不知她对这三殿下有什么不满,想尽了千方百计要来收拾他,都说女人的报复心极强,大半是因为弃与不弃的问题,可这萧家长女年纪尚幼,常年处于深闺之中,和三殿下按说也没什么交集,怎么就恨上他了呢。
萧问筠笑了笑:“秦老板和三殿下有仇么?没有,大家聚在一起,不过是为了银钱,他现如今是天底下最大的主儿,有谁会和银钱过不去的?”
李景辰思索道:“你一个小小女子,要那么多钱干什么?萧府很缺钱么?”
萧问筠沉痛地道:“哎,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自我娘亲去世之后,萧府没有了主母,父亲又不太理家事,单凭几个薪金过日子,萧府的大院子都荒废了一大半啊!”
秦老板见她一张小小的脸皱成了一团,心想一名幼女,肩负如此重担,很是不容易啊,于是道:“你放心,待那卖庄子的钱到手,你的三成银子马上给你送到府上!”
李景辰随之道:“其实本王要那么多钱也没什么用,我算两成好了,多的一成送给你!”
【第五十四章】 泼皮加上无赖等于什么?
萧问筠心想这李景辰也太好骗了一点,难怪在前世被李景誉吃得死死的,到了最后,连太子的位置都被他夺了去!
她心底想,这个人,到底不是个会阴谋诡计的高手,帮不了自己许多——想及此,不觉肩上的重担一下子重了许多,因她知道,前世的李景誉为了登上太子位,可是什么手段都使了出来,如今想想,都觉得后怕。
三人商定之后,萧问筠就坐了马车回去萧府,平安自是恢复了原来的容貌吊在马车车尾离五十步的地方跟着,驶在中途的时候,萧问筠正在马车里坐着思量,却感觉马车一震,就停了下来,她正在惊讶,又听到了马车车辕断裂的声音,忙揭了车帘子,问冷卉:“什么事?”
冷卉脸有忧色,道:“小姐,不必惊慌,好象是有人使手段破坏了马车,平安去追那人了。”
萧问筠望了望街面,发现此处正是卖糕点的锦食阁的铺面,心想锦食阁的老板时常供应萧府的糕点,对萧府的人也熟,不如在他那儿借间屋子先等着?
于是,她戴好了纱帽下了马车,对冷卉道:“我们先去锦食阁买些点心。”冷卉忙使了那马夫回萧府重驾了重马车过来,这才扶了萧问筠往锦食阁而去,来到锦食阁,早有人通知了店老板,在门口迎着了,锦食阁,萧问筠是常来的,因她滴得一手好酥,也经常使人来锦食阁购买制酥的材料,她一走进锦食阁堂内,才发现今日的锦食阁正堂中央摆上了一大锅子糖浆,有微微小火熬煮,使那糖浆不至于凝结。
店老板见她目注那糖浆,忙微笑解释:“今日是小店成立百年之期,因此等一会儿有糕点现场派送,您今日可来得巧了。”
萧问筠兴趣大增,因她知道这锦食阁的制饼师傅有秘技金传拔丝在手,一向都不示人,每隔十年锦食阁店庆之日,才有机会见到那制饼师傅的绝技。
这金传拔丝,是一门技巧极高的制点手艺,除了锦食阁的师傅之外,已经无人能制了,就连皇宫御厨都不会制作,皇室里要吃这种金传拔丝的糕点,也只能让锦食阁的人送进了宫去。
因锦食阁有一世代相传的极为特别的温泉水,用那温泉水拌了糖浆不用将糖浆用高火加热,便可以拉出又细又长的丝线来,将那糖浆拌在糕点之上,不但鲜甜可口,而且金丝遍布,吃下去满嘴余香,甜而不腻,今日的金传拔丝表演,更是要考究制饼师傅极高的技艺,他可以单用一支木勺,将锅里的糖浆拉成数十米长,织成蜘网的模样,这可是十年难得一见的高超技艺。
店老板见萧问筠有了兴趣,忙使了侍婢过来,想将她安排到女宾处的帘子后面,让她可以静静的观赏。
萧问筠刚在帘子后坐下,便听见外面传来了鸭公一般的嗓门声音:“店老板,你这拔丝表演怎么还不开始,小爷可没兴趣再等了。”
萧问筠心中一跳,心想怎么又遇上了这小鬼?他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那是李景乾的声音,不知道为何,一听到他的声音,她便想起了在御花园内他那张善变的脸,对着一个美人,前一秒还温情脉脉,下一秒却从骨子里透出疏离冷淡……
这人小小年纪就有了把人控制于股掌中的本事,可使人不动声色地从云端跌落泥地,萧问筠想起那一日那个别怀心思的美女,想来那一日所经历之事,当真比用真正的巴掌刮她的脸还要令她羞愧欲死!
萧问筠甚至感觉,这人如果年纪大上一丝,只怕连阴冷的李景誉都要甘拜下风了。
一念及此,萧问筠将他排在了自己今生不想遇到的人的首位,忙叫冷卉将珠帘子再落一层,使让内间和外间隔得再密一些。
店老板弯腰作揖:“四公子,请再等等,师傅正在准备材料呢!”
李景乾极不耐烦:“准备什么?这不是准备好了么?从来只有别人等小爷的,小爷可从来没有等过人!”
萧问筠有一种感觉,心想这李景乾在外间的嚣张程度对那两位皇子更甚,简直就是一个富贵人家整天吃喝玩乐,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
店老板颤颤惊惊地道:“四公子,要不您先去贵宾室等着,小人叫人上一壶极品好茶给您?”
李景乾瞪了他一眼:“小爷最讨厌喝茶了,你不知道?小爷不喜欢去什么贵宾室,就喜欢在这厅里站着,怎么啦?”
店老板打躬作揖:“四公子,您……”
他话未说完,便见李景乾拿起了堂子中央那糖浆锅子里的木勺子,搅了两搅,笑道:“师傅没来,不如小爷帮他先表演表演?”
店老板大惊失色:“四公子,那不能动的!”可他哪里阻止得住李景乾?他话音未落,李景乾一个后空翻,翻到了师傅表演用的高凳子上,手里的木勺子拉着铜锅子里的糖浆使那糖浆变成了极长的一条晶莹细线。
店老板在凳子下团团直转,想要阻止却又不敢。李景乾两名身着便服的贴身侍卫站在堂子中央,瞪圆了眼望着他呢!再说了,店老板做为宫里面的熟人,哪会不知道这四公子的身份?
那糖浆细线不一会儿就凝结成了一条长长的糖条子,李景乾见此,玩心大起,拿着那木勺子左一勺,右一勺地飞舞了起来,堂上搭了让制饼师傅表演绝技的细丝线,他便将那拔丝糖浆往那细丝线上泼,也让他泼出了个乱七八糟的网来。
店老板在底下团团而转,那糖浆便从木勺子里不断地飞溅了出来,溅在他的身上,隔不了一会儿,他身上就挂满了金灿灿的浆丝,整个人好象一个拔丝糕点,惹得李景乾扯着鸭公般的嗓门哈哈大笑:“怎么样,我做的这拔金传拔丝不比你们师傅的差吧?依我看,你这师傅干脆解雇他算了,让小爷我当你们的制饼师傅!”
店老板苦着脸喃喃:“这可怎么办啊,怎么办,糖浆要三天三夜才熬得好,这一下子全毁了,全毁了!”
萧问筠在帘子后看得极清楚,心想这李景乾不但是个纨绔子弟,而且有向泼皮无赖上面发展,看来今日这绝技欣赏不了了,她想等这李景乾闹够了再离开。
哪知堂内又有了新的发展,那店老板的话让李景乾勃然大怒:“不过一锅子糖浆而已,小爷没让你送,你也得自己送上门来,小爷对你的糖浆感兴趣,那是你家的荣幸!”
说着,他从凳子上跳了下来,提起那锅子糖浆就往墙上摔了去……
萧问筠被他那鸭公嗓子叫得头痛,正用两根手指掐着眉心,忽只听见那珠帘半哗啦啦地一阵作响,用物从珠帘子外直飞了进来,她正感愕然,却听冷卉道:“小姐,小心!”
话音未落,萧问筠便觉有一湿润沾稠,带着香气的液体兜头兜脑地往自己身上倾倒了下来,那温热的液体糊在她的脸上,钻进了她的脖子里,衣服领子里。
她的视线有一瞬间的模糊,眼望之处似有橙黄色的帘子挂在了眼框处,她忙闭上了眼睛,隔了良久,才听见冷卉带着哭音道:“小姐,奴婢帮你抹干净了。”
她感觉到了手绢在眼皮子上细细地擦试。
又隔了良久,她才能睁开眼睛,看清楚面前的情形:她的衣衫裙裾上全挂满了粘稠的糖浆,不自觉地将手抚上发髻,从手感上来看,发髻上也是惨不忍睹。
再望向冷卉,发现冷卉身上也沾了一大片的糖浆,唯一比自己好的,就是她脸上还比较干净!
萧问筠怔怔地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离得这么远,那无妄之灾也会跟着来了?
还没等她想得明白,那李景乾在外间大声地道:“店老板,你成了糖人,小爷身上也沾了不少糖浆,有没有地方梳洗一下?”
他转头望向萧问筠的帘子处,“店老板,那里面没有人吧?有人就不好了,好大一锅子糖浆啊,裹在人的身上,连全城的蜜蜂只怕都要引了过来啊!”
萧问筠感觉到那糖浆正在凝结,粘稠滑腻渐渐变成了一层硬壳,心想没把全城的蜜蜂引过来,我这里先结成蜂巢了。她用舌头舔了舔嘴角的糖浆,想象着全城的蜜蜂全叮在了李景乾的身上时的情景,那该是人生多么大的一大快事!
李景乾见里面没人应声,感叹道:“还好我没作孽,没把这糖浆倒在人的身上。糖炒栗子我是吃过的,糖拌人倒从来都没有见过,多么想见上一见啊!”
萧问筠听得外间那破鸭公嗓门自得的声音,心底暗暗地想,如果飞来叮着他的不是蜜蜂,而是一大群马蜂,那该是多么的好?且叮得他青肿难消,脸上永远都有青疙瘩,晚上见了,旁人都以为是恶鬼出山,那人生该是多么的美妙?
【第五十五章】 一个人的独角戏很没意思
可惜这一切都是她的想象,外间的李景乾依旧俊眉修颜,身长玉立,连做此等无赖之事的时候,都是身姿优雅,尤如在舞蹈。
李景乾笑着用手指沾了起糖浆入嘴,转头问店老板:“听闻你这糖浆里面加了首乌,人参,珍珠等不少好东西?”
店老板垂着头答道:“是的,四公子!”
李景乾便笑嘻嘻地上下打量了店老板一眼:“那你应该感谢我涂了你一身一脸,这几样东西全有美颜养肤的奇效!要问我怎么知道的,宫里头有不少妃嫔把花瓣捣碎了涂在脸上,也有这等功效,我自然就知道了……”他的视线有意无意地扫向了帘子后边,又扫回到店老板身上,“你这脸虽然已经老脸老皮了,如此涂上一个两个月的,也能转而年青许多,娶上几个侍妾不成问题!”
店老板哭丧着脸道:“四公子就别取笑小人了。”
萧问筠听到了自己的牙咬得痒痒的声音,她可以肯定,他定是早知道这帘子后面有人了,而且那糖浆也是有的放矢直冲着她来的!
她还可以肯定,他不就是为了她那一日在御花园后的那一讥讽么?
她感觉身上的糖浆渐渐结得更为硬了,身上也痒痒了起来,不是有蚂蚁见到了这里有顿美味大餐,所以闻风而动,往衣服领子里爬吧?
又听李景乾在外感叹:“可惜你不是女人,如果是女人,定是要十分地感谢小爷这涂脸的技艺的,一般的情况下,小爷还不给涂呢,你想啊,这一涂就可能给涂成一个美男或美人出来,证明小爷的手有多巧……”
店老板听了他的胡说八道,脸色更为沮丧:“四公子,您的手可真是巧!”
李景乾得意洋洋:“你也觉得巧吧?其实小爷这是头一次做这等事,都做得这么好,证实小爷其实是个天纵奇才啊,天纵奇才,什么都是无师自通啊,无师自通!”
店老板苦着脸附和:“是啊,是啊,四公子一出手,旁的人都要靠边站……”
萧问筠脖子更加痒痒了,手指夹里粘粘忽忽的感觉也更甚,这小屁孩再说下去,自己是不是要变成一块硬糖人了?她下了一个决心,从此之后开始在后花园养马蜂,等养到了一定程度嘿嘿嘿,她笑了。
冷卉在一旁看得清楚,见萧问筠一笑,脸上的那层糖浆就剥落了下来,忙用手帕给她擦了擦,心想小姐气得精神有些不正常了,得开解开解才行,低声道:“小姐,您别生气,这糖浆裹在脸上,凝了脸皮,您这一笑,容易生皱。”
冷卉一说出这话,暗暗在心底责怪自己,哎,这是开解么?自己头一回想学其它丫环的嘴巧,这就学差了!
李景乾还在得意洋洋:“是吧,我的手艺不差吧?看来日后若没了法子,出来做一个糖浆师傅,那是天下无敌啊!”店老板扯了嘴角道:“是啊,是啊!”李景乾斜了眼睛道:“那店老板收不收我呢?”
店老板一心想着早些送走这瘟神,连连点头:“收,收,您要来小人店里,小人求之不得呢!”
萧问筠在帘后后边想:“你这小屁孩是乡里的七大姑八大姨转世还是怎么着?废话一箩筐一箩筐的,也不怕说死了你!”
终于,李景乾也感觉到了自己身上的不适,从身上板了块结成一块的糖浆下来,放进嘴里嚼得卡巴卡巴直响:“你这糖浆味道真不错!想想刚才为了显示显示技艺,其实浪费了不少,特别是最后那一大锅子,哎,恐怕淋成个糖人出来都绰绰有余了呢!”店老板谄媚笑道:“小人身上也有挂得有,四公子要不要试试?”
萧问筠在帘后感叹:这唐老板终于反抗了一把了。
可这店老板的反抗实在微弱,人家李景乾根本不当一回事,反道:“你身上的我就不试了,倒是那帘子后那一锅子,是掉在地上,还是砸在墙上,凝成了一个什么状态呢?我有些好奇……”
他边说着,边往帘子边走,萧问筠望着手边这个茶杯,心想,如果他再往帘子边走多一步,这个茶杯的终点就不是这案台,就是他的脑袋瓜子!
这可比马蜂叮快捷方便多了!
还好,店老板在一旁静静地反抗:“四公子,那里是女宾部,您闯进去实在不好!”
李景乾这才停住了脚步,遗憾:“那我就不去看了,只有等下一次了,下一次,我定要把这糖浆从一个人的头上开始,直接地淋了下来,看一看这个人会不会结成一个糖人!”
店老板担心地望了望帘内……心想外间传言这萧家长女比较泼,打起人比较不顾名门闺秀的名声,今日倒还安静?
又担忧:是不是那糖浆封住了嘴脸,让她说不出话来呢?毕竟好大一锅子啊!淋个把人绰绰有余啊!一担忧起来继续往下担忧:有没有封住鼻嘴的气斟封得时间长了,会不会把她弄得窒息了?如果出了人命官司,那可就不得了了,而且这条人命是侯府的大小姐,待想起她身边还有个丫环时,这才略吐了一口气。
李景乾见他沉默,终于感觉到了一个人的独角戏其实唱得很没有意思:“哎,你这店老板就是这样,一点也没有高瞻远瞩的目光,依我看,你这十年一次的什么金传拔丝也别办了,就举行这糖浆淋人的技艺,依我看,这件技艺一演示,你这小店必会被人挤破了店门,到时候万人空巷啊,万人空巷,你这小店还不赚得盆满钵满?”
店老板再次肯定,这萧家大小姐身上的糖浆只怕真的凝固成了糖人了,使她动弹不得……他如今也明白了,这四公子……不,四殿下,今日就是冲着这萧家长女来的!
看来,两人早结下了梁子了!
是不是这萧家长女耍泼,所以得罪了四殿下呢?可见,泼还是要不得的,他默默地想,一定要把自己的闺女教养成淑女,以免得被人日后淋一身糖浆!
可人家四公子没有说破他是为了这萧家长女而来,他自然也不能说破,他不说破,大家都不说破,那么萧家长女只能吃一个哑巴亏了,虽然这是皇家加给她的哑巴亏……只期望这萧家长女把这个哑巴亏当成皇家给她的荣耀来看,应该这么想,一般人想要这四皇子淋,还要不到呢,今儿个可是破天荒的头一回被四皇子的玉手淋了,倍感荣幸啊,倍感荣幸!如此一来,您就不会在我这个小店闹将起来,耍泼了。
店老板默默地在心底合了合什,求了求菩萨。
萧问筠觉得自己的胳膊略一动弹,那身上的糖块就呲拉呲拉地直往下掉,一会儿,地上就落了一层糖沫子,身上痒痒的感觉倒是没了,可脸上的皮被拉紧的感觉是那么的清晰,清晰得她在脑里默默地念:以后,我不但要把糖浆往你头上淋下,而且要使你身上挂满了马蜂,一叮就是一个大包,一叮就是一个大包……
冷卉见萧问筠的笑容更是灿烂,忧郁地想,回了府,要怎么样才能让小姐从打击中恢复正半呢?她都气得笑得如此阴森恐怖了,自己做为一个丫环,该怎么样开解才能不失一个丫环的本份呢?
一屋子的人各怀了别样心思,沉默着,只有李景乾又把那糖人的规模,形状等说了又说,到了末了,这才感觉到嘴巴有些累了,转头对店老板道:“小爷身上也沾了不少糖浆,有没有地方可以换洗一下?”
店老板这才脸上露了丝真心的笑意出来,感觉到了乌云过后天际出现了股阳光,冰霜天气里春天忽然间提早来了,殷勤地唤了小二来,自带了他去梳洗。
萧问筠望着李景乾一摇三摆得意洋洋地步进后堂,这才缓缓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因那糖浆结得比较硬实了,这一站,身上就发出了卡卡的声音,大块小块的糖块跌了一地,冷卉忙上前扶了她,有些担心,却听萧问筠哈哈哈地干笑了两声:“淋个把糖浆算得了什么?就当身上披了层铠甲,一般的人想要试试这味道,还没机会试呢!”
她的笑声听到冷卉的耳朵里,实在有些不轻脆,不悦耳,有些象老鸠的半夜的鸣叫,所以冷卉在心底打了个哆嗦,很是担心,低声道:“小姐,这糖浆虽说结成了胶块,晶莹透亮,的确有些象老爷身上穿的铠甲,但这铠甲也不能整天披着不是?现如今只能找店老板拿些女眷服来,先梳洗换上,再做打算了?”
萧问筠把脖子缓缓地转过来,为什么说缓缓的呢?因为脖子上的糖块比较硬,比较厚实……
“不打紧,不打紧,再披披也不打紧!”萧问筠继续哈哈哈的一笑。
两人的对话传到了堂外,店老板听得心底直发寒,心想这萧家长女的笑声真有杀伤力,一笑仿佛带来了一阵嗖嗖嗖的冷风,那冷风还直往衣衫底下钻……
店老板哆嗦着迈着脚步来到了那门边,咳了一声道:“那铠甲,不,那糖浆……请大小姐等一会儿,小人这就去找些衣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