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12-30

桩桩: 放弃你,下辈子吧 16 - 30

[16]  决斗
  
  “丁越和夏长宁在决斗!”
  
  “啊!”梅子从凳子上支起了身,捧住我的脸左看右看,看了好一会儿才说,“福生,我知道,你不用太伤心,毕竟你没有伍月薇漂亮!”
  
  什么话?这叫什么话?我翻了个白眼,一巴掌扇开她的手,趴在桌子上怨念:“我没伍月薇漂亮又怎么了?丁越和夏长宁是为了我决斗!”我抬起头大笑。
  
  梅子轻咳:“淑女可不兴这样得意忘形的!”她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俩笑完后梅子才说:“怎么你一点不着急?夏长宁在部队呆了八年,丁越怎么是他的对手?到时候别心疼!”
  
  心疼?我气还来不及。
  
  以前听说两个女人为男人争风吃醋从吵到打,只觉得忒没意思。今天丁越和夏长宁决斗我同样也觉得没意思。
  
  丁越说:“这事总得解决。福生,你一边去。”
  
  夏长宁说:“有本事打赢我,我说话算话,再也不找福生。”
  
  两人像争地盘的狮子,但是我不想当那头母狮子。我望着丁越问他:“你要是输了,是不是就同意让这个流氓来纠缠我?”
  
  丁越温柔一笑:“我不和他打,他也会来找你。打赢了,夏先生说话算话,咱们不吃亏。”
  
  但是照我的脾气,我压根儿不会理睬这种人,夏长宁说了多少次再不来找我的话了?我觉得丁越是头猪才会相信他。正想叫他走,我看到丁越睥睨着夏长宁的眼神,很冷。
  
  那个流氓则闲闲的坐着,唇边滑出挑衅。
  
  “梅子,知道他俩像什么吗?像两头眼放绿光的狼。啧啧。”
  
  梅子好奇的问:“你就走了?”
  
  “我不走,我留下来吹口哨,喊预备开始?”我没好气的说。
  
  今天本来是一顿温馨的饭后茶时间。夏长宁就笑嘻嘻的出场下战书。最让我生气的是,丁越居然还就接了,看起来还很满意这个方式。
  
  “狼多肉少,其实伍月薇多好啊,咋就看上你这块肋排了呢?”梅子叹气,又疑惑的问我,
  
  “你真的不怕丁越受伤?”
  
  我想了想问梅子:“你接触丁越的时间多吗?你了解他不?我怎么觉得今天的丁越很陌生的感觉。”
  
  “什么陌生?他肯为了你和夏长宁打一架,真是好样的!男人有点血性好。”
  
  我摇摇头,丁越的目光,不像个良民。普通人遇到夏长宁这种黑白通吃的人,不是退避三舍就只有报警,丁越却不怕夏长宁似的。
  
  “哎,福生,难道你喜欢软脚虾?”梅子不太能理解我的想法。
  
  我想了很久才找到比较合适的语言告诉她:“一个能面对夏长宁气定神闲的人,他为什么会看上我?我很普通的。就算是个好人,这世上好人多了去了。”
  
  “呵呵,福生哪,你又不自信了。好人多,丁越被伍月薇那种看着美丽实则无情的人抛弃掉,他没准儿就想找个踏实过日子的,更何况,你一看就是个清纯乖乖女。”
  
  “不是哪,梅子。普通人怎么敢和夏长宁打?”
  
  梅子想了想说:“我问问梅山,丁越是不是练过跆拳道一类的。没准儿是个高手,所以不怕夏长宁。”
  
  “关跆拳道什么事?”
  
  梅子奇怪的看着我:“他们不是决斗要打吗?”
  
  “……他们打麻将!”
  
  “……”
  
  “哈哈!”我和梅子同时大笑,她笑得几乎岔气,趴在桌子上按着肚子说,“福生,你遇到的是些什么人啊!”
  
  我狠狠的瞪着她说:“丁越是你介绍给我的!”
  
  梅子完全放松,好奇得要死:“他们打麻将看谁赢得多?”
  
  我点点头:“嗯。”
  
  “去瞧瞧?”
  
  “不去。”
  
  “为什么啊?多好玩啊。”
  
  “是好玩,太好玩了!”我无语。
  
  夏长宁和丁越决定打麻将定输赢。麻将需要四个人,这两人便找来了市麻协的两位理事,为了公平将包下了凝露香茶楼。夏长宁那些狐朋狗友煞有其事的在茶楼扯开了横幅:“麻王争霸赛。”引来众多好事者围观。
  
  我窘得赶紧走。走到门口回头,那两人还对我笑。
  
  梅子踮起脚尖往里面看,我缩在角落里不停扯她衣服要她走。这事要传了出去,我就没脸在市里呆了。
  
  也不知道他们怎么约定的,估计是以四个小时为准。我和梅子来了才一会儿,就听到里面掌声哄笑声一片。人群开始往外走。
  
  我赶紧拉着梅子跑出茶楼躲在街对面,只看到夏长宁和丁越站在门口送走两位理事,互相不搭理。
  
  我给丁越电话:“完了?我在街对面小店里。”
  
  丁越和夏长宁说了句什么,大步朝我走来。
  
  梅子兴奋地看着他问:“谁赢了?”
  
  丁越苦笑:“麻协两位理事。”
  
  我和梅子当场喷笑,估计夏长宁也瞧见我们了,他笑逐颜开的挥了挥手离开。
  
  “丁越,我不喜欢你理睬夏长宁。”
  
  丁越摸摸我的头附在我耳边说:“我赢了他三十七万多。”
  
  我吓了一跳,见梅子还在,鼓大了眼不好问。
  
  梅子聪明的说:“你俩玩,我找梅山去。”
  
  丁越这才告诉我,他和夏长宁找麻协两理事时已经说好赌注,差距五十万定输赢。
  
  我结结巴巴的问他:“麻协那两位理事也这么有钱?”
  
  “呵呵,傻丫头,他们记分,不打钱。我和夏长宁私下结算。”
  
  所以丁越和夏长宁谁也没赢,丁越却赢得了三十七万多块钱。
  
  “丁越,你万一输了呢?你有这么多钱?”
  
  丁越愣了愣笑着说:“我肯答应,自然有胜的把握,我打麻将还行。”
  
  我叹了口气,真的是这样吗?丁越敢拉我去只卖名牌的百货公司买衣服,敢和夏长宁赌那么大,他原来也是个有钱人。
  
  看我有些不高兴,丁越解释说:“工作这些年,几十万我还拿得出来。不用担心我,福生。”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种不舒服的感觉。不是因为丁越是有钱人,而且我觉得我看不透他。
  
  “丁越,你为什么要看上我?”我闷闷的踢脚下的树叶,树叶轻飘飘的,着不了力,就像我对丁越,无力的感觉。
  
  丁越的侧脸很完美,很帅,他看着前方,嘴边浮起一抹笑容:“人争一口气,福生。纵然夏长宁要赌一千万,我也奉陪。”
  
  “我是问你……”
  
  他截住了我的话,很潇洒的笑了:“刚才我对夏长宁说,我不要他的三十七万块钱。请他不要再来打搅我们。”
  
  “哦。”还是没听到想听到的答案。
  
  “我父亲是琢玉的好手,家里开着手工玉坊靠手艺吃饭,他是个老实人。我母亲很贤慧。福生,你很适合我。以前我不太喜欢他们那种感情,觉得没意思,太平淡,现在,我觉得那是种幸福。”丁越停下来看着我,他的目光很专注,很平静。
  
  丁越,你真的是经历了与伍月薇的激情三日,所以才想要找我这样平凡普通的女孩子?我没有问出口,冲他笑了笑。
  
  我是相当想有那种能让自己燃烧的激情的,我以为,这才是爱情,而不是适合对方。所以,丁越就算认真的这样告诉我,我并不能理解。
  
  我喜欢他,喜欢他长得帅,喜欢他对我体贴温柔。我们在一起也不过一两个月。所以,我没有反驳他,也没有告诉他我想要的爱情是什么。毕竟,这样和他在一起,我也开心。
  
  晚上十一点了,夏长宁给我打电话,他笑呵呵的说:“福生,你马上放寒假了,我带你出去玩好吗?”
  
  我直翻白眼,只可惜他瞧不见:“我要出去玩也是和丁越在一起。夏长宁,别来缠我了,真的没意思。”
  
  “是挺没意思的。以前是我不对,我道歉。”夏长宁语气诚恳。
  
  “你还有什么事?”
  
  “没事,我多此一问罢了。福生,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女孩子。祝你好运。”夏长宁轻叹一声。
  
  我有点发愣,他究竟什么意思?
  
  我没说话,他也没说话。我是不想说话,又不敢挂断了电话惹恼他。他是什么意思我就猜不到了。
  
  隔了很久,夏长宁才说:“福生,我以后真的不缠你了,我想送你样礼物。我从来没这样追过女孩子,就算是个纪念吧。”
  
  他说得极其恳切,他的意思是他放手了?我有些犹豫,他的礼物不会又是那枚金戒指吧?
  
  他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笑道:“不是什么贵重礼物,你放心。”
  




[17]  彩云之南行
  
  第二天,有快递公司送包裹来。
  
  送货员说:“小姐请你验货,客户要求有回信。”
  
  我打开一看,里面有双运动鞋还有张光盘。夏长宁极不要脸的在卡面上写着:“你收他一千多的大衣,收我几百块的运动鞋就算扯平了。祝穿着这双鞋与丁越欢欢喜喜游山戏水。鞋是内增高的,我算了下,这个高度正好和丁越相配,福生,你太矮了。你要是不乐意穿想扔掉,我也会理解的。祝愉快!”
  
  我盯着这双有跟的运动鞋哈哈干笑两声,气得无语。
  
  丁越身高一米八二,我头顶还挨不到他的肩头。夏长宁是嘲笑我和丁越不般配吗?
  
  “小姐!”送货员等了片刻,见我死盯着那双鞋便提醒我要回信。
  
  我大笔一挥写下:“多谢你的鞋,很漂亮,很适合我。”想激怒我,没门儿。
  
  送货员又指着那个光盘说:“客户说,这个是你喜欢的,但是不要当众看,回家看。”
  
  他脸上的神情霎时变得极为神秘,像极了晚上躲在阴暗行道树下,一见有人路过就跳出来低着嗓子说:“想要什么片?欧美的,日本的,包你满意。”
  
  我正想入非非,送货员诡异的一声:“嘿嘿,再见!”打断了我。
  
  等他走了,我才反应过来,气得脸红脖子粗,什么表情!
  
  回到家,我还是反锁上房门才将光碟放进电脑,紧张得等着看里面是什么内容。大学室友狂迷黄碟,用她们的话说叫:“福生,到了咱们这一代,千万不能不懂科学。”
  
  纵然如此,还是非常不好意思。也许,这是男人与女人的差别。
  
  画面播放,我惊讶极了。镜头里是一匹纯黑色的马,从头到脚没有一根杂毛。看得出拍摄的人是夏长宁,我听到他的声音,它的名字叫宝石。
  
  夏长宁拍了很多,剪辑成宝石的成长日志。宝石慢慢的长大,鬃毛渐渐拖到了腰际。它有双黑玻璃似的大眼睛,漂亮极了。它优雅的在马场内踏着方步,速度快时,鬃毛像女孩子的长发在风中飞扬。
  
  镜头里有夏长宁和朋友去时,他朋友拍的他和宝石。他帮宝石铲马粪,嘴里还嘀咕:“以前我喂猪的时候,猪可爱干净了,自个儿上厕所,你呢?随地大小便。”
  
  宝石傲慢的回头看了他一眼,又扬起了头。
  
  我哈哈大笑。
  
  光碟结束时夏长宁的大脑袋闪了出来,挑眉说:“宝石可爱吧?想不想去看看它?想去的话,后天上午十点我在赋园门口等你。”
  
  宝石可爱,我叹了口气,退出了光碟,他真当我是没脑子的人?我怎么可能去赴约。
  
  明天就放寒假了。
  
  我和丁越已经订了后天飞丽江的机票。
  
  丽江我去过,在我的博客里还有和同学在丽江疯玩的照片。但是我没有告诉丁越,我不想他知道我去过。这样,他会少了做主人的乐趣。
  
  爸妈对夏长宁和丁越都持赞同意见。我选择丁越,他们也没有意见。
  
  我想是因为我工作了,所以,他们在慢慢放手。
  
  一月的丽江沐浴在阳光下,遥远的玉龙雪山隐在云雾之中。四方街人游如织,我情不自禁的微笑。
  
  丁越来到丽江人变得活跃很多,带着我去吃各种纳西小吃,还听了场纳西古乐的演奏会。
  
  “福生,其实丽江是后来新建的,不过,这里的商业氛围四面八方的游客总让人觉得这是世外桃源。不是那种美丽,是一种可以放开自己的随意。”丁越看着围成一圈跳舞的人乐呵呵的告诉我。
  
  “你家呢?梁河是什么样子?”我很好奇。
  
  “很落后的地方,也很淳朴。可以去热带雨林。我带你去热带雨林看大瀑布,森林里的大瀑布。”
  
  我被他感染对梁河的热带雨林也充满了向往。
  
  夜晚,五彩的灯笼沿着绕街而过的水渠点燃。坐在酒巴外面吹着冷风,听着空中飘荡的音乐,心渐渐的变得安宁。
  
  丁越望着我,帅气的脸在朦胧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深情,一双眼眸像我手里的酒,让人想醉。
  
  “福生,你不相信我会喜欢上你吗?”
  
  我笑了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喜欢这里吗?”
  
  “喜欢。”
  
  丁越呵呵笑了:“要是我们在这里开家小店,像那家樱花酒馆一样的,在这里过一辈子也很不错。”
  
  是啊,这样也不错。
  
  “每个来丽江的人都想这样。但是最终还是要走。住得久了,就想着大城市的繁华与时尚了。”丁越无限感慨。
  
  “丁越,你有梦想吗?比如将来想过什么样的日子,或者说想做点什么?”
  
  丁越告诉我,他的梦想是做个很自在洒脱的人。
  
  “但是没有那种经济能力,小老百姓会为五斗米折腰的。”我想的很实在。要是没有工作,我不可能宅在家里,看看小说,和朋友玩玩过一生。
  
  “我想去国外,洁净的空气,干净的城市,可以一个月不擦皮鞋。”
  
  “呵呵,”我被他逗笑了,我告诉他,我不想去国外,要我一辈子吃不到好吃的中餐,我会发疯。
  
  丁越对我因为贪吃而不想去国外的想法嗤之以鼻,他问我:“福生,你有过什么梦想吗?”
  
  “没有。”
  
  我没有理想,也没有大的志向,就想能过小康生活,有点小钱不会成天为钱发愁。吃好喝好过好,仅此而己。
  
  他很奇怪的看着我:“你就没有特别想要的?”
  
  我想了很久,特别想要的,好像都是小说里才有的。比如扛着猎枪骑着宝石一样的马,在深秋去猎狐。比如在冬天能泡了温泉,躺在湖边别墅的白色长毛地毯里烧着松木暖暖和和地读小说。再比如,能像慈禧太后老佛爷一样,餐餐有一百多道美味好菜。
  
  我的眼神开始变得梦幻。丁越温柔而鼓励的看着我,听我说我的梦想。
  
  “丁越,炒鹦鹉舌头和酱鸭舌是一样的味道吗?”脑中闪过各种梦想之后,我开口。
  
  丁越温柔的眼神慢慢清醒,他揽过我的头忍着笑低语:“你的舌头会和鹦鹉舌头一样的味道吗?”
  
  我的脸霎时烧了起来,推着他,头埋得极低:“这里坐满了人!”
  
  他沮丧的说出了一句极坏气氛的话:“你和月儿真的不同。”
  
  话说出口再也收不回去。他傻了,我也傻了。
  
  我的目光越过他落在身后肆意笑着的人群里,这里是丽江,没错。这里的人就算当众接吻,也不会有人多瞧你一眼,更不会有人觉得有伤风化。
  
  伍月薇,像云南特产的小米辣,她能让人燃烧。
  
  “福生,”丁越喊了我一声,想说对不起的样子,又没说。
  
  我一口喝完啤酒,对他笑:“没事,我知道,伍月薇能让男人发疯。”
  
  丁越感激的看着我,揽了我入怀,轻声说:“对不起,福生,我不是比较,我是觉得无虚顾忌。我想要你的热情。”
  
  我闭上眼睛,我的热情。为什么我会没有热情?
  
  “咦?福生?”
  
  我睁开眼,看到丁越眉紧皱,眼里似要冒出火来。我也不想在这样浪漫,又正好和丁越在修复坏掉气氛的情况下听到夏长宁的声音。
  




[18]  丁越要分手
  
  我心里充满了疑问,夏长宁怎么就会出现在丽江?如果说是偶遇,我打死不信。他本来是约了我明天去看宝石,就算他要追来,也应该是明天我没去赴约,他去查航空旅客才能查到。
  
  丁越冷着脸瞟了我一眼,我赶紧分辨:“我没说过,真的!”
  
  他微笑:“我知道,不是那个意思。我是在想,福生,你和夏长宁之间究竟有过什么,让他这样苦缠着你不放?”
  
  我呆住。
  
  我能理解,可是却委屈。
  
  夏长宁大踏步朝我们走过来,笑逐颜开。走近了他说:“你们俩也在丽江啊,真巧,太巧了!给你们介绍下,我朋友小黛!”
  
  我这才看到他身后跟着的女孩子。一头亮丽乌黑的长发,清秀的五官,穿着羽绒服,牛仔裤,清纯的学生模样。
  
  走到夏长宁身边,她伸手挽住他。
  
  我顿时放下心来。不是因为我,不是因为我,太好了!我情不自禁的露出笑容。很大方的招呼他俩:“是啊,你们也来丽江玩?”
  
  丁越似乎也意识到这点,很绅士地说:“晚上这里还不好找位置,要一起坐吗?”
  
  夏长宁左右看了看,又低声问小黛。小黛似乎想逛逛,摇了摇头。夏长宁便笑着说:“现在还早,我和小黛再去逛逛,等会儿完了,你们要还在的话再一起喝杯酒吧。”
  
  多么正常!
  
  他和小黛离开后,我和丁越似乎因为他的出现忘记的刚才片刻的尴尬和隔阂。又谈笑风生。
  
  丁越给我说玉,说各种玉原来只是很普通的石头,有色泽与有透明度的石头,要经过数道工序才会变成商店里看到的散发润泽光感的玉。
  
  梁河离腾冲很近,腾冲和缅甸处于同一矿脉带,所以丁越家和很多人家一样都做着与玉石有关的事情。他的父亲是个手艺非常好的匠人。
  
  他很有感情的告诉我小时候看到父亲如何打磨雕玉。他说小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偶尔去矿场周围时,希望能像卞和一样发现一块绝世美玉,然后全家搬到大城市里,不用守着家里的破旧房屋过简单的生活。
  
  也正因为边境贸易的发展,丁越学了国际贸易专业。他说:“福生,以前我很希望学这样的专业回家乡做一名商人。后来发现不是这样容易,加上父母思想保守,希望我能有个稳定体面的工作,我就随了大流,没有去冒险。冒险丢了工作,将来还不知道能不能闯出天地的。”
  
  我当然理解。很多人不就是这样的吗?读书时会有很多梦想,要做什么。等到最后,有个很稳定的工作时,就犹豫,最终选择了求稳。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不是所有人经商都能成功,也不是所有经商的都是大富翁,小商人多了去了。”
  
  丁越摇了摇头说:“你不明白,你是没有过有钱人的生活。不是说有钱就了不得,而是我会觉得只要努力,也会同样获得那样的生活环境。像现在平平淡淡碌碌无为的生活我可以一眼看到老,觉得特别没意思。我还这么年轻,这样的生活我已经知道是什么样了,所以,我要试试过别的生活,不行,我再这样平淡养老吧。”
  
  我还是点头同意:“是啊,能拼一下,最低还是可以像现在这样,为什么不拼一下呢?挺好的。”
  
  丁越便笑了:“福生,怎么你都觉得好呢?”
  
  我有点迷糊,我是觉得这两种都行,好象都有道理。
  
  “你看,去百货公司买衣服。月儿可以一选几件,你买一件就肉痛,还不敢穿。只是件衣服而己,她却能随意践踏人的自尊心。”
  
  “哦,丁越,我们要不是去哪种地方,怎么会遇到她呢?这世界上贵的东西太多了,难道每一件都要自己买得起才会高兴吗?”
  
  “笨,我是打个比方,我的意思是,钱有时候是可以连自尊心都能买下的。”丁越敲了我一记,不无感叹。
  
  我还是不太明白他说这么多道理的目的是什么。我是不是太笨?
  
  丁越见我吸了吸鼻子,便结了账带我离开:“冬天坐外面特别冷的。看似浪漫,其实受罪。”
  
  哈哈,这话说到我心坎里了。刚坐下来的时候觉得很有情调,吹了一晚上风,的确是受罪。
  
  “算了,福生,我们还是不要在古城里住了,没有空调,房子看着漂亮,晚上睡不好。我们去城里住宾馆吧。”
  
  我点点头,晚上我很怕冷,身上脂肪太少。但是又有些舍不得,房钱不是白给了。“能退房不?”
  
  丁越忍不住笑我:“你真是个小财迷,算了吧,一晚上八十块钱,两个房才一百六。”
  
  我嘿嘿笑了笑,坐车去城里住宾馆。
  
  在宾馆里开房间的时候,夏长宁和小黛走进来,他俩走得很急,小黛还在微喘气。我听到夏长宁喊了声:“福生,你们打算住这里啊?”
  
  这么巧?丁越和我转过头,夏长宁呵呵笑着说:“别开房间了,我和小黛开了两个标间,正好,丁越可以和我住,小黛和福生住一间,省房钱。”
  
  丁越正要推辞。夏长宁目光往我一瞟,恍然大悟地说:“哦,对不起,不好意思,当我没说过。”
  
  我被他的目光一激,看到小黛抿嘴笑,马上明白夏长宁的意思,赶紧说:“丁越,你开一间好了。”
  
  我的意思是我和小黛住,丁越可以只开一间他一个人住。
  
  岂料,丁越笑容变得灿烂转过头去登记,夏长宁却歪了头看着我,那目光充满了鄙夷。他什么话都没说,拉着小黛回房。
  
  我瞟了眼丁越,再看着小黛和夏长宁的背影,结结巴巴的问:“小黛,你住几号房?我等会来找你。”
  
  小黛回头脆生生的回答:“417房。”
  
  夏长宁头也没回,和小黛有说有笑上去了。
  
  丁越写好房间,听到只笑:“也好,省房钱了。本来想开两间房的。”
  
  我霎时觉得自己笨,想事情都不经过脑子。开两间房就是了,为什么要顺着夏长宁的思维条件反射的说和小黛住一屋啊。
  
  我别扭的说:“还不能再开一间房啊?免得我打搅人家。”
  
  丁越笑着摇头:“要不,和我睡一间房,看看我会不会吃了你?”
  
  我知道他是在取笑我。的确是我考虑不周到。但是,我从来没和一个男人住一间房。明天夏长宁看到,他要是回去一说,我怎么和爸妈交待。
  
  我扯了丁越的衣角摇了摇,他忍俊不禁:“福生,你撒娇就这一个动作?这么隐晦?”
  
  我脸红,低了头不说话。
  
  丁越便说:“好,再开一间房,等会儿去招呼一声,免得人家等你。”
  
  “你真好。”
  
  丁越突然认真的问我:“福生,是因为我对你好,还是因为你觉得我人好?”
  
  我嘿嘿笑了:“都好。”
  
  “要是不好的呢?”
  
  “你会对我不好吗?”
  
  丁越松了口气,搂着我往楼上走,边走边说:“会的,我会一直对你好的。”
  
  这样不就结了?
  
  我们在古城玩到晚上十一点,没有再缠绵,说了几句话就各自回房了。
  
  才洗完澡,我听到敲门声,以为是丁越,擦着头发开了门。
  
  夏长宁不等我反应闪身而入,就像厨房里的大耗子,听到脚步声嗖的跑没影了。
  
  “这么晚了,你干什么?”这是宾馆,他稍有异动,我就扯开嗓子喊救命。
  
  夏长宁抱着手堵在门口笑着说:“福生,商量件事。”
  
  “什么?”
  
  “小黛想去梁河看看原来的土司衙门,听说还住了个土司王妃,我们结伴去可以吗?”
  
  我和丁越去梁河,是他想带我回家看看他父母。和他们一起走,太煞风景了吧?何况夏长宁和我们有过节。“你们自己坐车去不行吗?地方很好找的。”
  
  “别这么小气嘛,丁越老家不是梁河的?给我们当下向导也好啊。”
  
  “你怎么知道丁越老家是梁河?”我疑惑的问他。
  
  夏长宁不回答我,闲闲地说:“听说薇子赶来云南了。我躲她成不?你说,她不会找去丁越家?要是找到了,你要不要我帮你应付?”
  
  我嗤之以鼻:“你夏长宁要拒绝伍月薇,需要躲?别骗我了,我是回丁越家看他父母,你就少搅和吧!”
  
  “咦?怎么突然不傻了?”夏长宁挑眉问道。
  
  我生气:“谁傻啊?你怎么说话的?”
  
  这时门外又响起敲门声:“福生?睡了没?”
  
  是丁越,我赶紧上前开门,夏长宁笑了笑,上前一步正好截住我,我看到门其实没锁,夏长宁一让,门就被丁越推开了。
  
  我才看到门推开缝,夏长宁一个键步上前轻轻松松抢走我擦头发的毛巾,顺势甩了甩,又塞回我手中。
  
  我拿着毛巾觉得莫明其妙,丁越有点惊诧的开口:“夏先生?”
  
  夏长宁笑嘻嘻的开口:“丁越,我正说想找你当向导呢,小黛想去看梁河的土司衙门和末代王妃。行吗?”
  
  丁越望着他,两人相互盯着看了几秒钟,丁越也笑:“行啊,四个人可以包车去,车费平摊还便宜点。”
  
  “太好了,我这就告诉小黛去。有你这个本地人在就不怕包车挨宰了。”夏长宁笑着离开,临走时还替我关了门。
  
  “你怎么答应他了,不想和他在一起。”我埋怨丁越。
  
  丁越接过我手上的毛巾替我擦头发,他叹了口气说:“福生,你以后别随便让他给你擦头发,这些暧昧动作会让他误会的。”
  
  我跳了起来,对丁越解释:“我没有!是他拿了我的毛巾又塞我手里,我才没有让他给我擦头发!”
  
  “好好,没有就没有。”
  
  “我真的没有!”
  
  丁越伸手抱住了我说:“福生,夏长宁不会放弃你的,我看他就心累。”
  
  我心里一下子慌了,抬起头看他:“丁越,我和他什么都没有的,真的。”
  
  丁越却放开了我,沉默了会儿说:“福生,你很适合我,我也挺喜欢你,但是,我没有激情,任我怎么努力,我还是感觉不到那种激情。我们,还是分手吧。”
  
  我踉跄着后退,眼睛慢慢涌出泪来。既然是这样,何必要对我温柔对我好?何必让我以为你真的爱我,可以坚定的站在我一边,不理会夏长宁。他刚才还说,他会一直对我好。
  
  “就是因为看到他在我房间,还拿着我擦头发的毛巾?”
  
  丁越沉默了很久说:“一半吧,从今晚上看到他,我心里就很不是滋味。福生,我知道你没有错,也许,错的是我,我想的太简单。和你在一起太累,时时刻刻要担心别的问题出现。”
  
  “够了,你走!明天你带着夏长宁和小黛去梁河,我回家。”我不想丁越再扯下去。
  
  他会提起伍月薇,夏长宁像瘟神出现让他更觉得和我没有激情。
  
  不管怎么说,丁越都是意外出现在我生活中,然后意外的让我觉得捡了个宝。他怎么会真的爱我?他怎么会真的爱上平凡普通的宁福生?
  
  “其实,也不见得是因为夏长宁的纠缠。我也许是忘不了月儿。想平静,想普通的交女友结婚,还是忘不了她。对不起,福生。”
  
  任何话开了口,后面的就变得顺溜,刚才说分手,现在马上可以坦白说还爱伍月薇。我明明记得丁越曾说过,见到伍月薇时,他的心就平静了。他说过,他对伍月薇已经放下了,他还说过......
  
  还有什么打击比对方说不爱你更大?就是当你面说爱的是别人。
  
  我能理解,不能原谅。
  
  为什么,不能在你忘记后再来找我?为什么,心里有了别的女人还能对我好?
  
  然而,更过份的事情是,丁越说:“福生,那件大衣,能还给我吗?”
  
  我只能庆幸,为了见他父母,我带的衣服够多,那件大衣是想讨他高兴随身穿来的。更庆幸的是,丁越只给我买了件大衣,要是他还买了裤子内衣,难道让我在分手时还脱裤子?
  
  我把大衣抱着给他,什么话也没说。我说不出来,只想他快点走,我好蒙在被子里哭。
  
  “福生,你很好,值得找个更好的人。”
  
  “出去!”我受不了尖叫一声。
  
  丁越默默的看了我一眼,透过蒙胧的泪眼,我看到他英俊帅气的脸上有种隐忍的痛。郏边的肌肉像是咬牙咬得紧了,微微的抽动。
  
  我背过身,眼泪便哗啦啦往下淌。听到门轻轻被带过去关上,忍不住扑到床上抱着枕头哭。不停地告诉自己,丁越条件好,看不上我很正常,很正常......
  



[19]  警察上门
  
  心像刀绞着一样痛,非得趴着使劲压着那处地方才能正常呼吸。我被打击得脑子都转不过来。
  
  太太太诡异了,太太太出乎我的意料了。一天,不,不是一天,只是一个瞬间,上帝轻飘飘的关上了爱情的窗户,却忘记了为我打开一扇门。让我在黑屋子里呼吸不了新鲜的空气,闷得快要窒息。
  
  哭了也哭累了,又去洗了个澡。擦开雾气氤氲的镜子,我看到自己眼睛还是红的,镜子里的自己不丑的,瘦了点,看上去也很协调,侧过身,还是弧度不大的“S”型。我撇撇嘴哼了声,决定明天不走了,来都来了,怎么也要玩开心,丽江转过了,明天一个人去大理!
  
  穿好睡衣,回过身冲又蒙上一层雾气的镜子说:“我以后再也不要做淑女!”嘴往两边一分,两颊肌肉被我强行往上推出一个笑容来。
  
  一觉睡醒,才八点不到,平时上班习惯了。我迅速的梳洗打扮,收拾行李。要走早走,不想再和丁越夏长宁打照面。
  
  从背包里拿出羽绒服,轻便了不少,我不由得笑。丁越好样的,那件大衣要是不穿放包里多沉啊。
  
  才想到这里,一种难堪又袭上心头。深呼吸不去回想,再努力推出笑容,拉开门走出去,我告诉自己,宁福生,你可以一个人玩得很开心很开心。
  
  我没看到丁越也没看到夏长宁和小黛,不知道他们是否还在房间。这样不错,免得碰到了还要说上几句什么。
  
  打车到长途车站,买了去大丽的票,大巴车启动开出车站的时候,突然感觉惆怅与孤单。我想,一切都会过去。
  
  晚上徘徊在大理最有名气的酒吧街,与不认识的人唱了一晚上歌。第二天看了著名的已经没有蝴蝶的蝴蝶泉和三塔。
  
  大太阳底下,悠悠闲闲的想怎么走就怎么走。没有熟悉的讨厌的面孔出现。
  
  寒假还长,离过年还早。我没有回家,买了机票回小时候住的小镇。给老妈打电话报平安的时候,我已经坐在外婆的院子里帮她磨汤圆粉了。
  
  “福生,你没去丁越家跑哪儿去了?”
  
  我想,肯定是夏长宁告诉她的。我很冷静地对妈妈说:“妈,我和丁越分手了,我在奶奶家。”
  
  妈妈叹了口气说:“还是家里介绍的好,知根知底的……”
  
  我打断了她的话:“妈妈,以后,我都不希望有人给我介绍,夏长宁我不喜欢,不打算和他交往。我决定考研究生了。我年纪还小,想再多读点书。”
  
  妈妈被我的话惊呆了:“唉呀,福生,这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干嘛啊,你现在工作了,找个对象谈两年恋爱正好结婚,婚后一年半载生孩子正合适。你要是读研究生,你明年考上,毕业就二十五六了,年纪拖大了不好啊。”
  
  我知道他们的打算,可是,我想走自己的路。电话里妈妈还在唠叨,我把手机拿得远远的,风里隐约传来她急促的声音,可是风这么平静,她的声音很遥远。听到没声了,我再收回手机,微笑着说:“我决定了,妈妈。”
  
  “刚才我说的你听进去没有啊?福生,你怎么一工作就变了个人似的,一点不听话了呢?你怎么不为爸妈着想,我们好不容易供你念完书工作,你怎么又想读书啊?不让我们省心是不是?”
  
  我有些悲哀。父母就是这样,一门心思为你好,你就得受着,否则就是伤他们的心,为难他们。他们眼中的人生轨迹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读研,是想离开这个地方,离开爸妈的身边,自己做主。做乖女儿太累,我不要做了。
  
  “你说话啊?你现在哪儿,你赶紧回家。”妈妈语气有些急不可耐。
  
  “春节前我回来,这会儿在同学家玩。”
  
  “什么同学?哪个同学?”
  
  “说了你也不认识。总之我这么大的人了,我知道保护自己,很安全。”我不想告诉妈妈在外婆家,我不想夏长宁通过妈妈知道我在这里。我现在相当厌烦见到他。
  
  妈妈倒吸一口凉气,用很重的语气说:“福生,你怎么这样对妈妈说话?”
  
  我心里难过,轻声对她说:“好吧,我告诉你,我在外婆家。我想在外婆家里过这个寒假。妈妈,我希望你不要告诉夏长宁。因为,你们眼中以为好的,不一定是我想要的。”
  
  我挂断了电话,关了手机。
  
  外婆颠着脚给我端糖心蛋,笑咪咪的喊我:“福生哪,快吃。”
  
  我端着碗坐在小板凳上吃,吃着吃着眼泪就下来了。
  
  外婆着急的搓手:“哎,福生乖,出什么事啦?”
  
  我对外婆撒娇:“小姨介绍了个对象叫夏长宁,爸妈喜欢,我讨厌,他非缠着,他是个流氓!”
  
  外婆从来就宠我,且护短,一听气坏了:“怎么会这样!别理你小姨,你不喜欢就不行。”
  
  我像捧着圣旨一般笑了,大口吃着糖心蛋,浑身暖和。
  
  然而,也就一天之后,院子外传来敲门声,外婆开门,我听到夏长宁的声音:“外婆你好,福生在吗?”
  
  我一抖,他怎么找来的?老妈真告诉他了?
  
  还没等我想该怎么应付,外婆抢先发飙了,摆开老师的架式问他:“你是谁?”
  
  “外婆你好,我叫夏长宁,我是……”
  
  “你就是来纠缠我家的福生的流氓吧?福生在我这儿,我是不会让她和一个流氓见面的,你走吧!”外婆一听夏长宁的名字,冷了脸。
  
  我躲在窗户边上掀起窗帘往外看,哈哈,外婆象炸开羽毛摆开阵式的斗鸡,夏长宁满脸尴尬。我忍不住开心的笑。外婆真是好样的!
  
  夏长宁干干地笑着,又不知道该对外婆说什么的表情太棒了!他干笑半天突然极斯文有礼的对外婆说:“福生没什么事吗?”
  
  外婆疑惑的看着他:“我家福生能有什么事?有也不用你管。”
  
  夏长宁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打搅了,告辞。”他转身往外走,边走边嘀咕,“福生男朋友犯了案,福生没事?奇怪……”
  
  我气炸了,他说是嘀咕,声音却大得我在屋里都能听到。他又起什么妖蛾子?外婆可别被他骗了。
  
  我正要出去,外婆早吓慌了,两步上前拦住了他:“夏先生,您刚才说什么?我家福生怎么了?”
  
  完了。
  
  夏长宁好端端的被外婆请回了家,坐在客厅里唉声叹气。
  
  外婆着急的问他:“你说福生男朋友,她什么时候有的男朋友?犯啥案子了?”
  
  我冷冷的靠在门边望定夏长宁说:“别装了,说吧,什么事?”
  
  夏长宁堆满了笑,站起身上下打量我,然后对外婆说:“没福生的事,她没事就行了。我只是来看看她。外婆,这事不能泄密的,我先告辞了。”
  
  外婆被一句不能泄密吓了一跳,见夏长宁没有别的举动,一直有礼,便瞟了我一眼说:“福生,你送送夏先生。”
  
  我看外婆眼神,想是让我去听听口风。有什么口风可探的,这个流氓什么借口理由找不到,等我送他出门,他马上来一句,随口说的。
  
  想是这样想,对丁越突然转变态度的疑惑仍让我好奇。他为什么突然要分手,他为什么要回那件大衣?为什么丁越突然变了个人?
  
  送夏长宁出门,我站住。“说吧,有什么事?”
  
  夏长宁怔怔的看着我,打了个喷嚏:“外面冷,车上坐着说?”
  
  “我不想知道了,再见。”凭什么被他牵着鼻子走,我哼了声。我再也不要做以前的乖乖女福生,我为什么要有好脾气。
  
  夏长宁没有拦我,我关院门的时候他突然说:“福生,失恋……也不是好大的事儿!”
  
  他是来看我笑话的?还是来等着我哭着往他怀里扑的?
  
  我冲他一笑:“谢谢!”然后关了门。
  
  外婆正忧心忡忡的看着我,我没好气的说:“他就是这种流氓,白的都能说成黑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外婆,你别信他。没有的事!”
  
  我又听到门响,对外婆说:“瞧见没,一计不成又厚着脸皮来了!他就是个没脸没皮的流氓!”
  
  外婆恍然大悟,对夏长宁的流氓定义了解了。她抢上几步去开门,还对我说:“敢再来,看我拿扫帚打他!”
  
  门打开,外面居然站了一名警察两名便衣,他们打量了下院子,看到了站在院子里的我,对外婆说:“宁福生在这里吗?”
  
  外婆吓坏了,回头看我,不知所措。
  
  “老人家,别担心,只是有些事需要她协助调查。”一名便衣很和蔼的对外婆说。
  
  我心里一团乱麻似的。硬着头皮上前问他们:“我就是,有什么事吗?”
  
  “我们是经侦大队的,有事需要你协助我们调查。”
  
  我想起了丁越,他真的犯事了。我望向前方,夏长宁正大步走过来。我听到他和他们打了声招呼说:“小郑!你们怎么在这里?”
  
  “夏哥!好久不见!办事呢。”那个穿便衣的小郑亲热的捶了夏长宁一拳。
  
  “什么事啊?福生是我女朋友。”他说着还冲我挤了挤眼睛,是想我让别再尖叫说,我不是他女朋友吗?
  
  夏长宁是用这层关系在帮我,我不是傻子。我想尖叫,却只能闭嘴。
  




[20]  还击
  
  小郑眼睛眨了眨,拉着夏长宁走向一边低语,完了过来很温和地对我说:“宁小姐你和夏哥一起去局里一趟吧,录个笔录就好。”
  
  夏长宁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是那种得逞之后的得意,恨不得一巴掌扇掉。
  
  我忍。
  
  他们离开,外婆慌乱的问我:“福生,出什么事了?夏先生,出什么事了?”
  
  “外婆,没事。福生的一个朋友出了点事,协助调查,不关福生的事。”夏长宁温和地对外婆说,“外婆,没事的,我陪她去一趟就送她回家。”
  
  我怕外婆担心,对她挤了个笑脸,拿了背包顺从的跟着夏长宁上了车。
  
  几名警察等着我们,两辆车一前一后往城里开。
  
  夏长宁望着前面的警车似在斟酌,我不安的偷眼看他。丁越出什么事了?
  
  “丁越偷越国境被捕。”
  
  他的话震得我我浑身一抖,结结巴巴地问:“他……他为什么要偷越国境?”
  
  夏长宁笑了:“是我打草惊蛇,跟你们到了丽江。那小子觉得不对劲,想跑。”
  
  我闭上眼,想起第一次看到丁越的情景。
  
  心如小鹿般乱撞,丁越温暖的笑容,俊朗的脸,斯文有礼……他怎么了?他为什么要跑?夏长宁为什么要说打草惊蛇?丁越带我回梁河不就是想让他爸妈见见我?顺便瞧瞧云南的美丽风光。
  
  “实话告诉你,他利用在外贸局的职权盗取三十八家外资企业的营业执照营业范围复印件卖给走私集团。走私集团再私刻公章骗取商务部的进口汽车证明,低报车价走私大排量汽车两百多辆,涉案金额高达四个多亿。”
  
  “薇子是来查丁越的案子的,查了他一年多。他低调谨慎得很,根本没有大笔资金进出的纪录,不买车买房从不大手笔花销……除了给你买两万八的大衣,敢和我豪赌几十万。”
  
  “我一惊,他就飞了。第二天你们俩都不见了踪影。我和小黛赶到梁河,他根本就没回家,直接走小道穿越国境。”
  
  夏长宁的话一声接一声,像滚雷一样在我耳旁炸开。
  
  丁越突然说分手,他眼中的隐忍,脸上的忧郁,还有他要回大衣的怪异举止,闪电般在眼前晃过。
  
  我想起丁越说起去国外的事,如果是这样,他是打算出国的吗?我又算什么?算是他出国之前的娱乐项目?
  
  不不,我不相信。
  
  “你不来丽江,丁越不会走对吗?”
  
  我想我的声音有些飘浮。以至于夏长宁偏过头来看我:“福生,他犯了罪,他不是被抓就只能逃。”
  
  “你是说,他如果不买那件大衣,不和你赌,你们就不会怀疑他?”
  
  如果是这样,我该怎么面对?
  
  我知道夏长宁这样说,丁越就是真的做了这样的事。可是我宁肯他是在耍我,也不愿意他是因为对我好,才露出马脚。
  
  夏长宁严肃起来:“福生,不关你的事,别往自个儿身上揽。丁越犯了法,是他罪有应得。他账面上有几十万现金属于很正常的资金。他买大衣,豪赌我们都不能说他怎么了。但是,我惊了他,他就想偷越国境,他肯定是有问题。至于证据,这不是你我担心的事。找不到证据,那也是薇子他们的事儿。我不是警察,丁越干什么都与我无关。”
  
  我看着夏长宁觉得有些难过,我看着他静静的说:“你在那件大衣里做了手脚是吗?是吗?所以你能迅速找到丽江来,所以引起了丁越的警觉,他要分手,他……要回大衣!”
  
  “你错了,福生,我不是在大衣里做了手脚,是丁越自己多心怀疑罢了。我呢,顺便听了监听到的电话,所以很高兴听到一些我想知道的东西。大衣,我只不过看看是不是只值一千块的水货而己。”夏长宁突然笑了。“丁越是很小心谨慎的人,那件大衣的确是水货,我想,他是在百货店碰到薇子和我,觉得自己不该买这么贵的衣服。至于豪赌,也许,他只是想证明,他有买大衣的能力,是正常收入。只不过,海关一年前就注意到他,薇子跟了三天撤了,想把整条线断掉,不管他怎么做,都跑不掉的。”
  
  俊朗的丁越,温柔的丁越,他的心机真的有这么深吗?
  
  “他要分手,要回大衣,是不想拖着我对吗?”我极疯狂的想知道这个答案。非常想知道。我不知道是不是虚荣心在作怪,我还是想丁越是喜欢我的,他是喜欢我的。不是假的,这两个多月的交往不是虚情假意,他不是忘不了伍月薇,不是!
  
  他叹了口气说:“丁越对你是真的有心了。福生,千万别以为他是看不上你才甩了你的。那小子还算有点良心,知道不对劲赶紧和你分手。”
  
  我心里一空,却谈不上喜悦。
  
  丁越隐忍的表情浮现在眼前,他不是突然变心。是他感觉到危险。是夏长宁的步步紧逼让他不得不分手,让我离开。
  
  “记住了,去公安局录笔录,他的事你一概不知。不管警察提醒你什么问题,都不要把你看到的听到的怀疑的东西说出来。一句话,什么都不知道。”
  
  我嘴里有些干涩,我本来就什么都不知道,让我说什么?
  
  “我是说,如果问起你是否知道丁越有出国打算的话,你坚决回答说不知道。”夏长宁极重的强调了这句话。
  
  “为什么?”
  
  夏长宁呵呵笑了:“女人吃起醋来很麻烦的,我想你不希望在公安局里被盘查一整晚。”
  
  他的意思是薇子会找我麻烦,故意为难我吗?
  
  我木然的看着前方,轻声问夏长宁:“我能见到他吗?”
  
  “不可能,案子还没审呢。审完再说吧。”
  
  夏长宁利用他的特殊关系一直陪着我录笔录。都是一些简单的问题,如什么时候认识他的,怎么认识的,和他交往多长时间,丁越的家庭情况个人情况。
  
  我心里很紧张,小心奕奕的回答完。
  
  夏长宁在旁边一直没吭声。看到我签了字摁了手印才笑呵呵对作笔录的警察说:“我们走了,该天有空一块儿吃饭。”
  
  伍薇却走了进来,板着脸说:“对不起,宁小姐,还有问题没弄清楚。”
  
  那警察看了眼她,又对夏长宁挤挤了眼睛,起身让座。
  
  她脸冷着,一丝不苟的看了笔录,拿起笔重新写,头也不抬地问我:“你和丁越认识多久了?”
  
  我一怔,夏长宁笑嘻嘻的说:“刚才都说过了。”
  
  “你什么人啊?出去!”伍月薇啪的将笔往桌子上一拍,抬高声音吼。
  
  “薇子,是不是还要再打一架?!”夏长宁叉着手不温不火的回答。
  
  “你搞清楚,这是公安局,我是在对知情人做笔录调查,请你在外面等候。出去!”
  
  夏长宁笑了:“跟我来这套?福生,我们走!”
  
  “宁小姐,做为公民有义务配合警方调查!”
  
  我对这些根本不懂,进了公安局,我觉得自己才是被老师训的学生,喊一说一,喊二说二,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福生,别怕。等律师来了再说。警方找到福生调查,她有请律师的权利,她的律师没到场的情况下,她可以保持沉默。”夏长宁开始打电话叫律师。
  
  伍月薇笔一扔,冷冷的看着我:“宁小姐,你可以走了。将来有什么需要你配合的,我们会通知你。”
  
  夏长宁拽扶着我的手肘正要离开。
  
  薇子轻柔的说:“阿宁,你不能走。你有些问题非说清楚不可。”
  
  夏长宁回头看着她笑了笑,很温柔地对我说:“福生,我和薇子还有点事,你自己回家吧,丁越的事与你无关,别怕。”
  
  “夏长宁!”伍月薇变脸。几步走到我面前瞟了眼夏长宁说:“你出去,宁小姐可以等到律师来再开口。”
  
  夏长宁笑了:“福生,我就在外面。等律师来我们再走。记住了,她动你一根手指头,我马上请法医验伤。”
  
  我眨了眨眼睛,突然想笑。我怕什么,我本来就没有任何见不得人的事。我不信,真的无法无天了。
  
  夏长宁离开后,伍月薇坐在办公桌旁不理我。我拿出手机玩游戏。
  
  “你给我记住了,他是我的男人!”
  
  我头也没抬:“弄根链子栓好了,别乱放出来咬人。”
  
  “不过就是我追得紧了点,他才故意找个拿不上台面的女人来气我,当我真不知道啊?!”
  
  我抬起头看她,那张美丽的脸上写满了不屑。我叹了口气:“你不是很傻就是骄傲过头了,你这样做,夏长宁会要你?他脑子进水了还差不多。”
  
  “实话告诉你,夏长宁泄露办案机密,差点让丁越跑掉,我要告他易如反掌。”
  
  “好啊,他进去了,社会上就少一祸害!像我这么纯洁善良的女孩儿正好躲过一劫,免得遭他下毒手。感谢你为民除害。”
  
  伍月薇不可思议的看着我说:“夏长宁就这么不堪?他把你捧天上,你把他往泥地上踩。”
  
  “你不也把他捧天上,他把你往泥地上踩?”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宁小姐,我想我和阿宁都错看你了。”
  
  “说对了,他要祸害人间,拜托你发扬警察为人民服务的精神把他收了吧!我一定送面锦旗去你单位。”我说完对着她一张嘴,龇牙,然后低头打游戏。
  
  “福生,我决定只祸害你一个人了。”夏长宁不温不火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我吓得一抖,回过头,他似笑非笑。
  
  再转过头看伍月薇,她收拾东西,抬头挺胸往外走,顺手还拍了拍夏长的肩:“阿宁你保重,这是只会咬人的兔子。”
  
  我再笨也知道夏长宁和她玩我。倔强的坐着望着夏长宁不说话。
  
  他突然也一张嘴,学我龇牙,指指我对面的墙哈哈大笑:“福生你真可爱。要我送你回家吗?”
  
  我拿起包往门口走,他倚在门口也不拦我。
  
  我对他温柔一笑:“我和丁越要是在监狱结婚,你来观礼记得送个大红包!”
  
  “啧啧,福生,你找个大好青年来打击我吧!你还没爱丁越到那个地步呢!”
  
  我也啧啧两声回答:“夏长宁,你爱我爱惨了是吧?”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说:“我是爱惨你使劲把我往泥地上踩,还穿着高跟鞋踩。犯贱的感觉舒服着哪。”
  
  我敢打赌,他这话像是一个字一个字像枪里弹出的弹壳,落地清脆。我嘿嘿笑了,突然抬脚使劲踩上他的脚,看着他嘶的倒吸凉气,这才痛快的骂:“流氓!”
  




[21]  卧底
  
  出了公安局,我哭了。
  
  冬天的风吹过来,小刀子似的刮着脸,心里一阵阵冰凉。
  
  夏长宁说,我还没爱惨丁越。我知道,丁越在我眼中太优秀,我觉得他好,我喜欢他。两个多月的交往,我的确还没有爱丁越爱到不顾一切的地步。
  
  我脑中反反复复出现的是丁越说分手的情景,他郏边抽动的肌肉,眼中那种隐忍的痛。
  
  我很担心他。
  
  两个月,我了解丁越有多少?
  
  在我眼中,丁越帅气,正直,体贴温柔。我真的很难想象他是一个视钱如命的人。
  
  就算买大衣花两万八,他说:“就算一年收入给福生买件衣服,也值得。”他说,把女朋友打扮漂亮是男人的责任。这样的话说的多漂亮!
  
  他与夏长宁豪赌,他说,人争一口气。
  
  然而夏长宁说,买大衣又退换了件款式相同的水货是丁越意识到太张扬。豪赌是为了掩饰。
  
  我只希望,那些企业的营业执照和营业范围的复印件不是丁越明知用途而主动卖出去的。也许是无意中出了点什么纰漏落进了走私集团手中。
  
  丁越要回大衣也许他是想确认夏长宁动过手脚没有,也许,是想让我对他厌恶到极点,让分手更彻底。我也怀疑过夏长宁在大衣里有什么跟踪器,他才能准确的跟到丽江?
  
  他越国境线,谁不知道云南很多地方一不留神就出了境呢。
  
  我满脑子胡思乱想回了家。
  
  爸妈正等着我,神色紧张:“哎呀,福生你终于回来了,警察找你什么事?”
  
  我摇了摇头:“一个朋友有点事,问问情况,别没的。”
  
  老妈勃然大怒:“你学会撒谎了?明明是丁越出了事,你还说没事!”
  
  我吓了一跳,心里难过之极,疲倦地对妈妈说:“还没定罪呢,也许他没事的。”
  
  老爸老妈轮番一阵轰炸。不外是感叹还好分手了,又是什么遇人不淑之类的。
  
  关上房门,终于清静了。
  
  在家闷了三天,爸妈见我心情不好,可能他们以为是分手了,不会和丁越再有什么瓜葛,也不提这事了。
  
  一家三口全呆在家里。看书的看书,看电视的看电视,我上网玩。全家都是老师,都有寒假,对着爸妈,我烦。
  
  第四天夏长宁找我,我当是自己想出门放风的理由去了。也许,我还想知道丁越的消息。
  
  他约我在阿七的西餐厅。进去的时候,阿七见了我转身就将吧台后面酒柜里的一捧红酒拎了下来,用白布擦着,眼睛瞟着我。
  
  怕我砸了?我瞧见夏长宁坐在角落里,我先走到吧台温柔的对阿七说:“这酒很贵吗?”
  
  阿七嘿嘿一笑:“不贵,一点不贵。”
  
  “为什么不把价标上去呢?我要是再砸,好歹也看准了价再砸。”
  
  他便浑身一哆嗦,差点把手中的酒摔了。
  
  我走了几步回头:“要让我再看见你们关店门不让我走……明白?”
  
  他点点头。
  
  其实我也不知道要他明白什么。
  
  夏长宁听了便笑,他歪在沙发椅上,吊儿郎当的模样。
  
  夏长宁点了餐,然后很诚挚地对我说:“福生,我没读过多少书,和你在一起,就觉得挺开心的,我正式追求你可好?”
  
  世上的事情没有对错,只有因果。我也很诚恳地告诉他:“如果一开始这样,也许会不一样。现在,不同了。现在我不想交男朋友。”
  
  他叹了口气,颇有点惆怅的味道:“刚开始谁瞧得上你啊。”
  
  啊啊啊,我又被他打击了。我的语气情不自禁的变冷:“是啊,凡重外者拙内,我也没瞧上你。”
  
  他疑惑的看着我问:“什么意思?”
  
  我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淡淡的说:“《列子.黄帝》。”
  
  他的眼睛就变得很深很黑,眨也不眨的看着我。很高傲的扬起下巴:“我答应过你来吃饭给你说丁越的消息。是好消息,丁越没犯罪。想知道原因吗?”
  
  我又被天雷砸中,喜不自胜。我想我的惊喜与快乐全写在脸上了。夏长宁根本没等我回答便快言快语的说:“我就不告诉你。吃完你走吧。”
  
  他很解气似的埋头切牛排,划得牛排在盘子里扭来扭去。
  
  “餐刀该磨快一点。”我也切不动。
  
  他把刀一放,用手抓起牛排大嚼,尽显豪放粗旷:“以前在丛林里饿了找蚂蚁吃,还带土,这个不错了。”
  
  见我没动静,不无讥讽的说:“没读过书的人就这样!”
  
  我笑了笑,从包里拿出把瑞士军刀,将牛排切成小块,优雅地叉着吃。
  
  夏长宁便说:“你为什么不带把菜刀来?”
  
  “太大,我的包装不下。”
  
  “宁福生,我是洪水猛兽?你来见我还要带把刀?”
  
  我嚼烂了牛排,咽下,然后告诉他:“你错了,我随身带着,削苹果用的。对付流氓,我会打110报警。”
  
  夏长宁用餐巾擦了手,不再说话。
  
  我慢条斯理吃完,放了三百元在桌子上:“别和我客气,多谢你告诉我丁越的消息。”
  
  夏长宁霍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对我说:“老子和女人吃饭还从没让女人掏过钱。阿七不会收的。去找你的丁越去吧。”
  
  我也站起身,把钱收好对他说:“那谢了。再见。”
  
  出了餐厅,我抖着手给丁越打电话,手机关机。
  
  我赶紧去找梅子和梅山。他们告诉我,他们也找不到丁越。
  
  我快急疯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从这天起,夏长宁和丁越同时消失在我视线中。
  
  转眼过了年,这起走私大案终于圆满告破,电视报纸轮番报道。
  
  晚报以整版篇幅详细报道这起走私大案的始末。
  
  标题与副标题都极骟情:《涉案四个多亿,走私大鳄落网——美女干警乔装暗访,帅哥欣然做卧底》
  
  我漠然的看到文章下方写的内容,“海关女干警巧施妙计说服外贸局工作人员放出消息,以可提供外资企业资料为饵,勾引走私集团上钩。历时一年彻底弄清案情,将此走私团伙一网打尽。”
  
  我的手便开始抖,一直抖。
  
  原来伍月薇和丁越在瑞丽的三天是说服他做这样的工作。丁越不是犯罪,他简直就成了英雄。连夏长宁都不清楚内情。
  
  可是,为什么他还要分手?
  
  他应该不是被捕,而是早就不在看守所了吧。手一松,报纸掉在地上。
  
  这件事闹得很大,虽是化名,但是认识丁越的知道是他,不认识的从认识的人口中也知道他了。丁越从外贸局辞了职,听说是回老家做生意去了。
  
  他连一个交待都没给我。
  
  然而关于他的传言却越来越多。
  
  有人说走私集团里没判死刑的人放出风声,要宰了丁越。他改名换姓离开了。
  
  有人说,丁越家里有钱的要命,帮了警方一回,怕报复早出国了。
  
  还有人说,丁越爱上了海关女干警,和女干警走了。
  
  这些传言对我而言都只有一个结果,就是丁越离开了,没给我留下只言片语。
  
  寒假过去,新学期开学的时候,老师们看我的目光也变得奇怪。和我交好的陈老师偷偷问我:“听说丁越给你买价值十几万的衣服,一送就是价值百万的翡翠?”
  
  我很认真的亮出手腕上在大理花了几百块买的一只玉镯神秘的告诉她:“没有一百万,只值四五十万罢了。”
  
  陈老师捧着我的手,像捧着金手一般膜拜,啧啧赞叹。
  
  批改作业的时候,我“不小心”将手镯摔在了地上,引来办公室一片惊呼。
  
  我很不在意的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岁岁平安!”
  
  陈老师看我的眼神想掐死我。
  
  我想笑。
  
  我是不是变态了?
  
  丁越的突然分手,卧底,神秘失踪成了我的心结。
  
  我决定考研究生,远远的离开这座城市。
  
  就算我没有爱惨他,这却是我的初恋。丁越是我长这么大喜欢的第一个男人。我勤力读书复习,目标是:“换个环境,重新做人。”
  



[22]  茶友
  
  又一年春暖花开。想起阳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茑乱飞的词句,便平白生出一种惆怅与淡淡的哀伤。
  
  冬天就这样慢慢被温暖的春日所替代,没有消除掉的是丁越莫明其妙离开后带来的伤痛。
  
  梅子为了逗我开心故意说:“别人说少年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你找到一个多好的理由发愁呢。而且还不是你的过错,你可以愁得理所当然,理直气壮。”
  
  我便笑了。
  
  老妈取的好名字。梅子想发愁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我可以理直气壮。我怎么就这么有福气?
  
  “福生,天气好,我们出去玩吧。这个周末去茶园?”
  
  我同意。
  
  见梅子看我的眼神中带了几分内疚,我知道她介绍丁越多少心里有些过不去,便笑着告诉她:“其实和丁越时间也不长,我是挺喜欢他,还没到要死要活的地步。就是莫明其妙,心里不舒服。过了就好了。现在不是好好的?”
  
  “唉,我本想介绍个好的给你,没想到这么麻烦。梅山也真是的,和丁越关系这么好,连他家的情况都搞不清楚。周末就咱俩去,不要他去当灯泡!”梅子下了决定,以此惩罚梅山的交友不慎。
  
  我知道她是想陪我,正想拒绝,梅子耸耸肩说:“每天都和梅山在一起,烦得很,不想带他去。”
  
  “你俩感情这么好,也会烦吗?”
  
  梅子一本正经地告诉我说:“距离产生美知道吗?小别后再见,能胜新婚!时不时要创造距离感。”她说着还比划了下两手间的距离。
  
  我呵呵笑了,也一本正经对她说:“明白,两只手天天合在一起,就做不了别的事情了。你想和我出去艳遇一把?”
  
  梅子贼贼的笑了:“不是我去艳遇一把,我这不是想陪着你去艳遇么?”
  
  我叹了口气:“别艳遇了,我现在只想好好复习,准备考研。我觉得我不是在交桃花运,是要渡劫,桃花劫。”
  
  以相亲排顺序,夏长宁是个只顾自己感受的流氓。何古是让人哭笑不得的憨包。丁越是永远挥之不去的痛。我是真的对丁越投入了感情的。回想刚开始的雀跃,每一次赴约时忐忑的心情。
  
  他的声音清清朗朗在耳边回响:“福生,我是真心的。”
  
  “福生,你不相信我会喜欢上你吗?”
  
  “会的,我会一直对你好的。”
  
  “福生……”
  
  他喊我名字的时候,我觉得福生两个字像是他舌尖上绽开的一朵花,美丽温暖。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让我陷入温柔之中的帅气男人。莫明其妙分手,然后永远消失在我的生活中。
  
  他是我要迈过去的一道坎。我跨过去,再回望,它就是遥远的泛黄的老照片,而不是心底里的一道伤。我能感慨,能回忆,却不能再去痛。
  
  茶园在清明前后会有很多游客。
  
  我们这里的茶是全国有名的。山海拔一千五百多米,日照充足,雨量也充足。山上四季常青,十次有九次去会遇到轻雨飘过。半山之上便雨雾缭绕成带。阳光才过,雾便齐聚,随风而来,因风而走。山显得格外灵秀。
  
  来自四面八方的游客游山玩水,尔后便会去茶园选茶买茶。我和梅子是本地人,不知去山上玩过多少次了,梅子说周末去茶园,就是自己去采茶。采下的明前茶芽头在茶园师傅的指导下,在茶园提供给游客的炒锅里炒熟,自己动手做的茶很有成就感。还能在茶树下采摘新鲜的蕨菜。每次去都很开心。
  
  周六我们到茶园后领了竹篓就进园了。
  
  正好遇到茶园里的采茶姑娘在唱山歌。我和梅子的心情一下子被感染了。嘻嘻哈哈的采茶找蕨菜。
  
  心情像避开云雾露头的太阳,明朗极了。
  
  “梅子,我今年一定要考上!”我大声对梅子说。
  
  “好啊,考上吧,你考到浙大最好。”
  
  “为什么?”
  
  “我和梅山要是结婚肯定去江南蜜月旅游,你是地主你请客!”
  
  我嗔怒,拎起茶篓去打她。
  
  阳光乍现的山上,我们两人从梯田式的茶园追赶奔跑,我想任何人见了都会微笑。这是一幅很青春很动感的画面。
  
  我们跑到炒茶处炒茶的时候,旁边也有一个中年人正在炒锅里翻炒茶叶,他望着我俩笑:“你们是本地人?”
  
  梅子点头,她快活地说:“是啊,你也是?”
  
  那个中年人熟练的翻炒着茶叶,见我和梅子玩耍似的炒忍不住就指点起我俩。一来二往就熟了。
  
  他叫徐成亮,在市里开了间茶庄,经营茶叶。炒完茶,他还给了我们名片,让我们没事去他哪里看看。
  
  也巧,他开的茶庄离学校不远。有天下班,我走路回家就看到了徐成亮开的游心斋茶庄。门口放了口大石缸,石缸假山上滴水如珠,池子咕噜冒着水泡,几尾鱼游过。拳头大的瓷碗中种着一株绿色植物,随意搁在假山边上,映着青石缸上的苔藓,分外青绿。
  
  目光往玻璃门内望去,只一步,茶庄的古朴装修,茶饼散发的清香就隔开了尘世。如果,生活也能有一处地方,迈出一步就能得到安宁祥和该有多好。
  
  我下意识地推开了玻璃门。
  
  徐成亮穿了身中式服装,拿了本书坐在一张古朴的八仙桌旁看。抬头看到我,眼睛突然就亮了:“哟,是你啊,采茶的福生。呵呵!”
  
  我脸一红,那天说起我的名字时,他便说:“哟,这名字好啊,福生福生,一生有福。”
  
  “路过,顺便进来看看。”我答了他一句。
  
  徐成亮招呼我:“过来坐,我泡茶给你喝。”
  
  我老老实实地坐在木桌旁看他泡茶。
  
  他手很瘦,骨节突出,手腕上戴了串木珠,黑褐色。倒茶的时候手很稳,红褐色的茶汤从一只白瓷描花的壶中倾出,浇在两只薄瓷小碗中,清亮红润。我突然想起红酥手,黄藤酒的句子。可惜眼间是个快四十岁,毫不起眼的中年男人,忍不住微微一笑。
  
  “尝尝。”
  
  我端起白瓷描花小碗,我觉得不是茶香,是这里的一切,从游鱼青苔石缸,错落的假山盆景到手中精巧的茶具构成了茶的美丽。比家里的茶好喝了无数倍。
  
  “很香。”
  
  他呵呵笑了:“品茶看心境。茶之道在于淡心。”
  
  也就是这句话,让我爱上茶。
  
  几乎一个星期,我都会有好几天下了班或是在中午午休时在他的游心斋品茶。慢慢就熟了。我叫他徐哥,他叫我福生。
  
  在我眼中,他是很渊博的一个人,像个大哥。但是我从来没有往歪处想过什么。直到有天晚上,我接到他的电话。
  
  他显然喝醉了,声音也与平时不同。他说:“福生,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我三十八岁了,又离过婚。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我呆了呆说:“徐哥你喝醉了,早点休息。”
  
  “不不,福生,你别挂电话。你每次安静坐在茶庄喝茶都像一幅画。我是配不上你,我喜欢你,知道吗?知道吗?!”
  
  他的声音大了起来,我静静地告诉他:“你醉了。徐哥。我对你没那种感情,以后我不会来了,再见。”
  
  我挂断了电话,摇了摇头。酒很害人,它让一个成熟稳重的人突然变得轻浮。不管是不是酒后,以后,我都不会再去游心斋了。
  
  然而,第二天,我收到了花。
  
  不是花店里的人送的,是徐成亮拿着花站在校门口。
  
  我没接。
  
  他微笑着对我说:“福生,我终于说出来了,就算我配不上你,我还是想试一试。”
  
  “对不起,我不能接。我不可能喜欢你。也不打算找男朋友。”我低着头拒绝。
  
  他却突然拉住了我的手,把花往我手里一放:“没什么对不起。我们还是朋友,总不能因为我喜欢你,就不能做朋友了。”
  
  这话直击我的心窝。和徐成亮接触以来,他的游心斋我非常喜欢。他不勉强,我也很高兴。就算我以后不会再去,我也冲他笑了笑。
  
  “有空一定来喝茶。对了,明天我会进一批极品下关茶,你来尝尝。”他说完走了。
  
  第二天,我不打算去。他却来了电话,要我一定去。
  
  推辞不过,我便去了。
  
  徐成亮娴熟的泡茶,给我讲解普洱茶的知识,半点没提别的。
  
  我很好奇他怎么会对茶这么精通。
  
  徐成亮便拿了本相册,里面全是他参加茶艺比赛的照片,还有获奖照片。看得我极其崇拜。
  
  “想学茶艺吗?”他洗了杯子,鼓励的看着我。
  
  我学着用水壶开始烫杯。
  
  然后,他握住了我的手:“凤凰三点头要这样。”
  
  被一个不喜欢的男人握住手原来这么难受!
  
  我一抖,抽出了手,结结巴巴的说:“下午第一堂课我还要回去准备一下。”
  
  他拦住了我,温和的说:“福生,你在茶园像只鸟儿,现在却像只兔子。”
  
  他离我很近,近得他呼吸的气体都喷在我脸上。我突然有些害怕,可是玻璃门外就是大街,他能怎么样呢?我定下神对他说:“对不起,徐哥,我不可能和你恋爱的。”
  
  “我知道,可是,我们这样不就很好吗?我喜欢泡茶给你喝。你也喜欢这里的环境不是吗?”
  
  环境是很喜欢,但是他这样我受不了,也不知道怎么说,绕过他想走。
  
  他的声音变得更低沉:“福生,我不会要你和我结婚。”
  
  我的天啦,他在干什么?我猛的抬起头看着他,简直想象不出这算什么。
  
  “你很像我的前妻,温婉地坐着喝我泡的茶……”他的眼神似乎透过我看向极远的地方,焦距没有落在我脸上。
  
  我吓得拿起包什么话也没说就冲了出去。
  
  随后很多天,我下班走路回家时,他都坐在玻璃门外的青石缸旁望着我。
  
  我给梅子说了,她怕怕的说:“他不是精神有问题吧?”
  
  她这样一说,我更害怕。
  
  上下班走路十来分钟都坐车,或者就绕开那条路走。
  
  过了一个多月,我以为没什么事了,又走路回家。他看到我,大步走过来。
  
  街上人来人往,我尴尬地站在他面前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福生,你怎么不来喝茶了?”
  
  我伸长了脖子左顾右盼也没见到一个熟人。硬着头皮对他说:“我不会来了。你,你别这样看我。”
  
  “我们不是朋友吗?”
  
  “我要回家了。”
  
  “福生!”
  
  我埋头急走,心跳得厉害,特别怕他真的精神有问题。
  
  第二天,我坐车上班。看到徐成亮的茶庄卷帘门关着。下班也这样。一连好多天都是。
  
  过了很久,梅子才突然告诉我:“你知道游心斋关门了吧?”
  
  “路过看到店门关着。”
  
  梅子的神情特别兴奋,特别神秘:“我听梅山的一个朋友说,他是从牢里放出来的,有前科!”
  
  “啊?他犯什么事了?”
  
  “听说他前妻是受不了家暴离的婚,他找上门去砍伤了人。有人把他的店砸了,让他滚回老家去。”
  
  “他前妻家里的人找来了?”
  
  梅子嘿嘿一笑:“夏长宁干的。”
  
  隔了几个月,我再一次听到了夏长宁的名字。
  




[23]  各行其事
  
  梅子望着我,幽幽叹了口气:“福生,你说你的命是好还是不好?你和夏长宁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回想与夏长宁最后一次见面。那次吃西餐时,他很怒,让我去找丁越。应该说我和他没有关系了。他砸了徐成亮的店又是怎么回事?是因为徐成亮变态,纠缠?我摇摇头放弃了这个想法,也许,徐成亮自己做了什么事惹着了夏长宁吧。我不认为自己有这样的大的魅力,也不认为夏长宁真的没有自尊心。
  
  梅子嗤笑:“别想了,肯定是因为你。我听梅山的朋友说,徐成亮在凝露香茶楼和老板聊天,说他新交一个女朋友。凝露香的老板一听你的名字就愣住了,连声劝他说,别惹夏长宁的女人。徐成亮骂夏长宁就是仗着家里权势出来混的流氓,说你怎么也不可能喜欢上他。当晚夏长宁就找上门去,不知道两人怎么说的,结果店就被砸了。”
  
  我争辩说:“看吧,徐成亮自己惹了夏长宁不是?和我没关系。”
  
  “我说福生哪,你别自欺欺人好不好?怎么会没关系?”
  
  我有些急,下意识就想和夏长宁撇清关系,声音也大了起来:“梅子,我又不是绝世佳人,又拒绝夏长宁那么多次,我实在没办法当老孔雀开屏,认为夏长宁对我钟情。你明白吗?再说了,说他一句流氓就砸别人的店,这种行为就是流氓行为!这样的人我没兴趣!”
  
  “知人知面不知心!跟夏长宁同去的人说,徐成亮说话可难听呢。夏长宁才动手的。”
  
  我嘴硬,固执的说:“他闯进别人店里,徐成亮肯定是气头上骂他流氓了!几句话他就砸店,他就是个流氓!”
  
  梅子也固执:“夏长宁站不住理,徐成亮不知道报警?”
  
  “也是被他吓的!”
  
  “不识好人心,福生,你可不能没良心!”
  
  我怎么就没良心了?我请他去砸的?梅子说的我生气!
  
  梅子看了我几眼,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望着我直摇头。
  
  我和梅子坐在紫藤茶楼的院子里喝茶。紫藤茶楼名副其实,绿色的藤蔓蔽阴了整座院子,一道竹帘划分了室内外的空间。
  
  竹帘刷的被撩开,梅山笑嘻嘻的走过来,冲我挤挤眼睛:“福生,你别怪梅子,夏长宁就在外面。”
  
  我条件反射的跳了起来,望着梅子与梅山涨红了脸。
  
  “不是我设计你,是夏长宁感动我了。给他一个机会,多好的人哪。”梅子摇着头站起身,拍拍我的肩说,“我和梅山走了,你和夏长宁好好谈谈。”
  
  谈个屁啊,我气极而笑:“梅子,夏长宁怎么感动你了?”
  
  梅子拿起包耸耸肩:“他花了三个月和我与梅山交朋友,啧啧,我简直想把梅山一脚中踹了倒追他去!有多少男人肯这样为你费心?”
  
  我站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等梅子和梅山掀开竹帘走出去时,我才清醒过来,欲哭无泪的喊了一嗓子:“哎!可是我不喜欢他啊!靠!”
  
  夏长宁吊儿郎当的声音静静的响起:“你喜欢谁?那个变态?”
  
  我吓得一哆嗦,转头往外看。围墙上爬山虎的绿叶子密密匝匝与紫藤花架形成绿色的网。我要是有轻功,脚尖一点越墙而出多好?
  
  “没觉得他变态,你和他谁变态还说不准呢!”
  
  “也对,我也觉得自己挺变态的。我贱得变态!”他慢吞吞的说。语气一点也不生硬。这厮调侃自己当在说别人?
  
  阳光从紫藤枝叶间晒下来。这么美好的春日,我为什么要和一只蟑螂讨论爱情?然而这只蟑螂却一如既往地发挥永远不死心的小强精神。
  
  “福生,我们从头来过可好?”
  
  从头来过?你不叫上五十三个人陪着相亲,你不让我觉得你是流氓……心一下子有些酸,丁越,能够从来没有出现过?
  
  我回头,夏长宁没有嬉皮笑脸,很安静的站在门口,静静的瞅着我。
  
  他的目光让我想起丁越,那种温柔一下又一下拧着我的心。瞬间什么气都没了,我意兴阑珊:“你喜欢我什么?因为我拒绝你吗?我又不是漂亮得让人见了就移不开眼睛,什么都很普通。最关健的是,夏长宁,我们有共同语言吗?”
  
  他摇了摇头:“和你在一起,我有结婚的想法。我喜欢和你在一起,说什么都很高兴。我想我是喜欢你。而且我相当不喜欢你和别人在一起。福生,我书读得不多。连初中都没读过。我说不来喜欢你什么。能告诉你的就这个。”
  
  他很强,真的很强。
  
  我能回答他的就一句:“可是我不喜欢你。”
  
  他沉默了很久,我以为他会转身离开,毕竟这样当面拒绝是很伤人自尊的。他总不会是个没脸没皮的人吧?
  
  夏长宁微微笑了笑:“我知道了。这样吧。我追我的,等哪天我觉得不喜欢你了,我就不追了。”
  
  “这会让我觉得很烦,明白?”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这话我懂。”
  
  什么意思?我对他说的话等于放屁?
  
  “和我说道理等于放屁!明白?”
  
  哈!我……明白!
  
  我不说可以?我拿起包离开。
  
  他挡在门口,不让。
  
  我抬头瞪他:“好狗不挡道!”
  
  “福生哪,这道理不是一样?你非要过去,我不让。是不是我不让你,你就不出去了?”
  
  我脑子又被他绕晕了。
  
  他的笑声在头顶低低响起:“我的意思是,你不喜欢我,我又想追你。你不让我追你,我就听你的了?”
  
  哦哦,这个意思啊!
  
  我退回来,坐下,端起茶晒太阳数爬山虎的叶子。这意思也很明白,你挡着路,我不走了呗。耗吧!我堵了一口气,看谁耗得过谁!
  
  我闭上眼享受太阳,时间就这样流走。空气里弥漫着绿叶的青香,庭院里安静的连风声都听不到。暮春的阳光暖暖的让我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
  
  等我一觉睡醒睁开眼睛时,夕阳如金铺满了整座院落,爬山虎的绿叶上闪动着点点光芒。我伸了个懒腰,转过头,看到夏长宁竟然躺在竹椅上闭着眼在睡。
  
  记忆如潮冲进脑中。我记起下午的每一句对白。轻叹了声拿起包蹑手蹑脚的离开。连掀起竹帘都小心奕奕,生怕惊醒了他。
  
  “外面卷帘门关着,我帮你拉开。”
  
  我站住,悄悄回头。夏长宁伸了个懒腰站起身,舒服的打了个呵欠:“偷得浮生半日闲,太阳晒着真舒服。”
  
  我挤了挤脸,无语。
  
  走出茶楼时,夏长宁说:“明天我会送花来,再请你吃晚饭。你当没见着吧。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啊啊啊,我该说什么?我彻底败给他了。
  




[24]  红掌的心
  
  暖暖风轻,将教研室的浅蓝色布窗帘子吹得一动一动的。所有的老师都懒心无肠的改着作业。偶尔聊聊时尚与美食。
  
  夏长宁的花来了我该怎么办?我脑子里只想着这一个问题。
  
  不是不感动的。他平实地说喜欢我的那番话时,我几乎当成真的了。只是我对他没有像对丁越的那种感觉。
  
  我听了也就听了,还是想离他远一点。
  
  夏长宁就算是认真的,我也没那份心了。
  
  就像是,我不明白什么叫心动似的。也许,我真的没有心了。
  
  “宁老师,想什么这么出神哪?”陈老师用笔敲了敲桌子。
  
  我讪讪一笑,总不可能告诉她,我在等一个人送花,正苦思该如何处理吧?还有一堂课就下班,我瞟了下时间,收拾东西站起来说:“还有一堂课就下班了,这天气,最适合睡觉。上课去了。”
  
  避开了陈老师的话,又有点头痛。要是花送到教研室,她们又该有话题聊了。夏长宁,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这话说的好听,执行起来有难度哪。
  
  一堂课上得心神不宁,讲了二十分钟就让学生自习。好不容易混到下课,我悄悄走到教研室外往里张望。
  
  里面没动静,相当安静。我舒了口气,推门。
  
  “哇!回来了回来了!”教研室里瞬间变得热闹。
  
  我四处张望着夏长宁的花,只有这个才会让教研室如此轰动。瞅了半晌没见到,正莫明其妙。陈老师兴奋得脸都红了,拉着我的手走到窗边说:“福生你看!说是送你的!太漂亮了!”
  
  从这边窗户能望到校门。我看到校门口堆出了一片花海,红彤彤的一颗心哪,美丽得夸张。就算不是送给我的,也很喜欢。
  
  “哎,宁老师,是丁越回来了?”在陈老师记忆中,丁越是超有钱的人。
  
  “这么大手笔,肯定是他回来了。浪漫啊!虽说烧钱,但是哪个女人不喜欢?”她还在唠叨。
  
  语文组的老师们瞅着我说:“宁老师好事快近了吧?要请客!不能瞒着大家哪!”
  
  “请客请客!”
  
  心为什么会觉得惆怅?我觉得自己是在苦笑。丁越,那个先说分手再消失的男人,曾经让我为之心动的男人。就算是他送的,我也不再是从前那种心情了。
  
  我怔怔的想,真的是丁越送的,我还会很甜蜜很开心很幸福的收下?脑子里情不自禁想起冬天他接我下班,总拉我的手握着放进衣服口袋里暖着的情景。心里的酸楚像黑汁滴上宣纸,慢慢的漾开。
  
  “呵呵,宁老师都看呆了,快去快去!”陈老师抢我的课本,推着我出教研室。
  
  出了教学楼,一帮老师和学生都站在窗口望着我。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种很疲倦的感觉。像背上粘着太重的东西,甩不掉。
  
  只一天,只一次,我就对付不了夏长宁。
  
  他总是非常强悍非常夸张的出现。离一月考试还有半年时间,我多么希望能早一点考上,然后离开。
  
  慢吞吞的走出校门,门口用红掌堆出一棵巨大的心。接下来又会怎么样呢?觉得无力,他要咋滴就咋滴吧。
  
  “宁小姐!”
  
  我眨了眨眼,伍月薇警官短靴短裤时尚亮相。带着她无与伦比的美貌与堪比模特的身材以及下巴永远向上抬的姿势睥睨着我。
  
  “伍小姐,这些花你喜欢请全搬走。顺便再请你把夏长宁栓好了,零花钱管紧一点,省得他败家!”大概是与他们斗得久了,看到伍月薇我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
  
  “您误会了,这是丁越送你的,他现在不方便回来,又着实想表达一番思念之情。警方考虑到他破案有功,我私人掏腰包替他买花送女朋友。”伍月薇懒洋洋的说道。
  
  丁越不方便回来,请你买花送他女朋友?
  
  一种凄凉油然而生。他就算不方便回来,就连打一个电话都不成么?我永远是最后一个知道丁越情况的人。
  
  我望着美丽的花努力的保持镇定:“伍小姐您费心了。我想你还不明白情况。我和丁越已经分手了。他甚至要回了给我买的那件大衣。所以这花我不能收,也不敢收。免得将来我还得买上一堆红掌还回去。再见。”
  
  “等等!”
  
  “还有什么事吗?”
  
  “你不觉得你这样对丁越太绝情?”
  
  我很想笑,盯着她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我对丁越绝情?我对他绝情!这世道什么时候可以指鹿为马了?
  
  “这是我和丁越之间的事情,与你无关。”
  
  正说着,这时陈老师她们也下班了,嘻嘻哈哈走过来,望着那一大片红掌啧啧赞叹。陈老师撞了我一下:“人呢?”
  
  伍月薇看笑话似的接了句语:“丁越生意忙,托我代送的。”
  
  “真是丁越啊!有钱帅哥,哎,福生,你还瞒着我们!”
  
  “就是,他什么时候回来啊?要请客!”
  
  夏长宁呢?我现在是多么希望夏长宁赶紧出现,灭了伍月薇这个妖孽!
  
  当着众老师的面,我实在不希望当众再宣布一次,丁越与我无关!这就叫浑身长满了嘴也说不清的事,越描越黑。
  
  “花送到了,丁越的意思我也带到了。再见!”
  
  伍月薇嘴边浮起一抹捉挟的笑容。我顿时明白了。也许丁越是托她带消息来,也许也托了她送束花来。她就故意弄出这么大动静,让我难堪。
  
  “等下!”我叫住了她,很平静地说,“请转告丁越,我和他已经分手了,再无瓜葛,这些花,我不会收的。”
  
  我说完扔下看热闹的老师与围观的学生,大步离开。
  
  陈老师实在是个极三八的人,小跑过来挽住我的手,紧张的问:“哎呀福生,真分手了?真的吗?真的吗?”
  
  我突然有些理解她班上的学生,有这样的老师实在很痛苦。
  
  还没等我再次声明。夏长宁就像等待了很久就瞅准了这个机会似的,闪亮登场了。
  
  他在下午温暖怡人的阳光下出现,脸上布满温柔的笑容。他甚至对陈老师招呼了一声:“陈老师好,早听福生说你和她关系特别好。”
  
  陈老师嘴张得老圆,指着夏长宁恍然大悟:“哦哦,是夏总啊!”说完像扔鼻涕似的甩开我的手,窃笑道:“不打搅你们了!明天见,宁老师!”
  
  我没动,回头看了眼伍月薇,再瞟了眼夏长宁说:“真是好战友,这出戏太精彩了!”
  
  夏长宁手里一枝花都没有,我直觉得的认为压根没有丁越送花,伍月薇是配合夏长宁演戏。
  
  夏长宁没回答,望着伍月薇招呼了声:“薇子,明天帮我送花给福生?你钱多,比我送豪华多了。”
  
  伍月薇懒懒地看着他,冷声道:“阿宁,这世上不是只有你一个好男人。宁小姐说与丁越分手了。我想丁越可以放心和我在一起了。”
  
  我脑子嗡的一声,在丽江丁越脱口而出说我和伍月薇不一样。他心里……我缓缓问她:“是你要丁越拿回那件大衣?是你让他什么话都不说就离开?”
  
  伍月薇高傲地走到我身边对我说:“还是我让丁越和你恋爱。他忘不了那三天,明白?”
  
  我一下子想起那晚和丁越在馆子里看到伍月薇的情景。丁越不是这样的,他说他忘了,他说他不爱伍月薇了,他说他喜欢我……伍月薇对他就这么重要?重要到他要来欺骗我的感情?我从来没有被人欺负得这么惨过。我扭头就跑。
  
  “够了!薇子!”夏长宁吼了她一嗓子就来追我。
  



[25]  追女朋友不是唱歌跳舞
  
  夏长宁一把揽住我的肩,箍着我往前走。我无声的挣扎,只想离开他们这些人,一个人呆着。转过街角,夏长宁把我塞进车冲我说:“要你们学校的人看笑话?”
  
  我没动,蜷在座位上头恨不得埋进膝盖里。我知道自己很狼狈,眼泪淌了满脸,心里像塞了一团棉花堵着。
  
  车往前开着,我完全不知道他开到什么地方。
  
  等车停住,我才发现到了打靶场。
  
  “想打会枪发泄下么?”
  
  我坐着没动,抽了抽鼻子,已经没眼泪了。
  
  夏长宁打开车的天窗,点了烟抽,也不说话。
  
  隔了很久,他说:“你别理薇子,太子女就这样,从小任性被宠坏了。其实……她工作的时候倒是很认真的。”
  
  我竟然笑了,我对伍月薇工作与生活之间的变化不敢兴趣。我就是讨厌她那种非要往死里踩你的嚣张劲儿。老百姓家的丫头也有自尊的,你已经高高在上是仙女了,何苦还要用脚把地上的蚂蚁踩进土洞里,不准它出来晒太阳呢。
  
  “这事有我的责任,福生,对不起。她发疯你别理会,有什么事你见到丁越当面问好了。丁越也不见得就如她所讲。一个男人喜不喜欢一个女人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他是在安慰我吗?真奇怪,他不是硬势惯了,追不到不罢休的模样?
  
  夏长宁讥讽的一笑,侧头看着我说:“在你心目中,我夏长宁就这么不堪?”
  
  他确实在我心目中有这么不堪,岂料才想着话已脱口而出:“嗯,我一直觉得你很坏。”
  
  话说出口吓了我自己一跳,我偷眼看夏长宁,生怕他震怒之下把我扁一顿扔郊外了。
  
  夏长宁深吸了一口气,我看到他胸膛巨烈的起伏了下,握方向盘的手背青筋都爆了出来。
  
  识实务者为俊杰,我马上谄媚的又送上一句:“那是从前的印象。”
  
  “哦?现在不是了?”他的语气拖得长长的,还带着鼻音,显然不满之极。
  
  我赶紧再添上一句:“你帮丁越说话不就证明你还是很光明磊落的嘛。”
  
  他狐疑的看着我,我目不斜视尽可能坦荡荡的回望过去,良久他才笑了:“好人做到底吧,你要我帮你查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吗?”
  
  我自问对丁越还没爱到死去活来的地步,我只是自尊心受伤,太没面子了。这样,仅此而己。但是我还是非常非常想知道这件事情。我想,换了任何人都想的吧?
  
  然而夏长宁真的就是好人做到底?他没有别的要求或是条件?我眨巴着眼表示怀疑。
  
  “当然,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呢也不是那种纯粹的好人。就算是接了件案子,也要收点报酬,收了你的报酬就当公事处事,这样你不也放心?”
  
  “多少钱?”
  
  他手指悠悠然敲了敲方向盘,想了想说:“福生哪,我这个人性子犟。你没听说过,得不到就是最好的,你答应做我一年女朋友吧!我心里舒坦了,大家也没过节了,多好。”
  
  当我是白痴?答应你等于与虎谋皮!
  
  “薇子老爹说我骨子里有股狠劲,我认准了的事一定会做到。”他说完颇有深意的睨了我一眼。
  
  这是威胁!赤祼裸的威胁!我闭紧了嘴。
  
  “其实呢,说是做我女朋友,不过就是让我心里舒服一下。你越拧着我越来劲儿。你给我个机会让我最多贱这么一年不行么?”
  
  “我当不认识丁越这个人好了。”任他怎么说,我只认定一点,答应他后患无穷。
  
  “你这人怎么这么犟?都说了你越拧我越来劲儿,你不是喜欢我硬着来吧?”夏长宁故意摆出一脸惊喜。
  
  他这脸色,像是我就喜欢他不要脸似的。我气笑了,张口就想说话讥讽他。
  
  夏长宁慢悠悠的说:“无参验而必之者,愚也;弗能必而据之者,诬也。你不用咬文嚼字引经论典说我是没文化的粗人。我没进过初高中的课堂,但我也不是文盲。你学中文的,这句话的意思你能听明白吧?不明白我再说一次。”
  
  这话的意思是没有经过考证就下结论是很愚蠢的事情,不能确定的事情就去作依据,是在欺骗对方。
  
  一个十三岁当兵,执小学毕业证,没有进过初高中课堂的人随口就说了出来。我不是不震惊的。
  
  是我一直因为偏见小觑了夏长宁?他语有双关,不仅仅是说我看扁了他,也在说我看错了他。
  
  我学的是中文,但这句话出自哪里我不知道。而且,我足足想了有一分钟才想清楚这句话的含义。
  
  “怎么,被悚到了?”他挑衅的问道,显然对能引一句古文震晕一个中文系毕业生极为自得。吃西餐那会儿故意显粗鲁的气恼怕是烟消云散了吧。
  
  我不想查丁越的事情,夏长宁不干。就是说,我不想知道都不行。
  
  “夏长宁,说实在的,我不是要和你犯拧。我只是觉得……你看上我什么了?这样有意思吗?”
  
  “呵呵,这样,我给你说个故事。你就明白了。”夏长宁打了开窗,让阳光和空气透进来,他点着烟边吸边说。
  
  “我当的是文艺兵,可没跳过一天舞唱过一天歌。”
  
  什么意思?
  
  “革命不是请客吃饭,追女朋友不是唱歌跳舞,以前我的首长这样说的。”
  
  什么意思?我望着夏长宁想问又不好意思问。
  
  他斜瞟了我一眼,我看到他侧面脸上隐隐露出笑容,知道他在引我发问,我就不问,偏过头看窗外。
  
  夏长宁便叹了口气说:“首长追女人,全军最漂亮的女人。那女人拽得很,看不起我的首长。跳交际舞的时候故意让他出丑。首先火了,甩了她一巴掌说了这句话。本以为要背个啥处分的,没想到那女人反去求情,然后就嫁给他了。”他看了我一眼,没再说话,满脸揶揄的味道。
  
  看得我冷汗刷的冒了出来。我哼了声说:“别告诉我说那女人从此觉得你首长男子气十足才爱上他。夏长宁你敢动我一手指头……”
  
  他朗声笑了起来:“我从不打女人。薇子除外,你不能把她当女人看。”
  
  伍月薇,她脾气大,但长相就是个古典美人哪。
  
  “我的首长就是薇子老爹。我十五岁当他老爹的勤务兵,刚开始不敢动她,有回惹急了,打架的时候把她摔得鼻青脸肿,本以为我惨了。结果他老爹哈哈大笑,说终于有人治得了她了。薇子从此还真的没再欺负过我。这人和人咋就不同呢。”
  
  我很神往地想象夏长宁狠揍伍月薇的情景,不觉有些汗颜。原来我骨子里也很暴力,也很想和伍月薇打一架。不止是伍月薇,我甚至想自己能把夏长宁也揍了,该是多么痛快的一件事。
  
  “笑什么?”
  
  我赶紧低头。我一个好人哪,怎么会被他们逼得变态了呢?
  
  “我当兵的时候才十三岁,到了部队要吃好吃饱我选择去炊事班,养了两年猪。当勤务兵当了两年我就不干了。薇子老爹觉得奇怪,为什么我要去当汽车兵。做他的勤务兵比汽车兵有前途多了。知道为什么吗?”
  
  我摇头,不明白。
  
  “汽车兵有钱。我胆子大得能把油车开到加油站卖掉一半箱的油。小时候家里穷,大哥穿完的衣服我穿,我穿了再给三弟穿。我们哥仨读警校,我十三岁当兵都是为了省钱。所以,我发誓这辈子一定要有钱。任薇子老爹用什么人生大道理教育我都不听。后来那老家伙趁着全军大比武我得了散打第一名的机会把我整特种部队去了。”夏长宁悠然笑着,“特种兵又如何?老子就不当警察不当国家机器,寻死觅活退伍。还是要开公司挣钱。”
  
  他说起家里情况时,声音就低了下去,连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伤感。
  
  十三岁,为了省钱当兵,在部队受了多少苦?这一刻我觉得夏长宁很可怜。
  
  夏长宁的声音突然就温柔了:“福生,就是这样的眼神。”
  
  什么眼神?我莫明其妙。
  
  “明白了?”
  
  “什么?”
  
  “我锲而不舍追你的原因。”
  
  听完他的故事理论与下结论式的问题,我还是不明白,隐约感觉到什么又飞快的跑远了抓不实在。
  



[26]  玫瑰
  
  听完他的故事理论与下结论式的问题,我还是不明白,隐约感觉到什么又飞快的跑远了抓不实在。
  
  他呵呵笑了:“怎么样,一年就成了,你要真不喜欢我,我也不粘你。就当是没缘份。”
  
  “三个月。”
  
  “成交!”他答应得极为痛快。
  
  我马上后悔。就像逛商店,老板说,这衣服一千,我随口说五百块还差不多,其实一百块就能买到,而最最要命的是,我还没打算买这衣服哪。
  
  但是话已出口收不回来了。夏长宁就像奸商一样马上板上钉钉地结束了他的故事:“走吧,签份协议。”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
  
  夏长宁悠然地说:“我觉得和你签个协议再公证一下比较好。毕竟女子与小人是一般难养的。”
  
  我的脸刷的红了。腿有点发颤,我胆怯了。
  
  “协议内容很简单。我帮你查丁越的事,你做我三个月女朋友。三个月后你要是不爱我要分手,我夏长宁绝不纠缠你,白纸黑字各执一份。如何?当然,你可以有附加条件,比如,夏长宁不得对你弄一根手指头等等诸如此类的。对你有利的条件你尽管提。”
  
  “哪个就不用了吧?”
  
  “福生,我是生意人。在商言商。”
  
  我被他稀里糊涂绕得不知道这事怎么就说到这个份上了。
  
  和夏长宁真的签了份协议。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我答应做他三个月女朋友,其间他不能违背我的意愿做我不想做的任何事。三个月后若不能继续交往,任何不方不得纠缠影响对方的生活。
  
  看起来对我有利。附加条件是夏长宁查清丁越这件事。
  
  我看了又看,看得夏长宁闷笑:“要不要找个律师帮你看?”
  
  我脸一红,不是不敢相信他嘛。再说,我还从来没签过这样的合同与协议。和学校的合同都是爸妈代签的。
  
  “今天折腾一下午了,你愿意和我一起吃晚饭吗?”
  
  夏长宁极为有礼的问我。
  
  我瞟了眼协议,脑袋还有点迷糊。
  
  “按协议办事,你要是不想和我一起吃晚饭,我就送你回家。”
  
  “回家吧,累了。”情势直转而下,我想回家好好想清楚。
  
  他二话不说开车送我回家。
  
  到了家,他停车温和的说:“把协议拿来。”
  
  他又要干嘛?
  
  夏长宁叹了口气,把我一直捏在手里都沁出汗的白纸片拿过去撕成了两半:“瞧你紧张的样子!我帮你查丁越的事,不勉强你。三个月什么的,别当真了。”
  
  他又有打什么歪主意?
  
  “福生,你是我见过最单纯的女孩子,可能是我在社会上混久了,认识的女人社会气太足,所以才会觉得你好。不过,女人多的是,何苦让你我都不舒服?这事我帮你,就当是认识一场吧。”
  
  在他诚恳的说辞面前,我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小人了。他就像临死赴刑场的义士,我则是最惹人恨的叛徒墙头草,被他凛然正义的气概面前不由自主惭愧地低下了头。
  
  愣了半晌我才知道说:“不能做你的女朋友很对不起,你……会找到很好的女孩子的。那件事要是太麻烦的话就算了,我就当没认识过丁越。”
  
  “呵呵,没什么对不起的,感情的事哪能勉强呢。”
  
  他一转性连人话也会说了?是不是我今天被伍月薇打击得太惨,他要帮他的老战友赎罪?
  
  果然,夏长宁说:“这事是薇子整出来的,还让我帮着她盯了很久。连我也被她蒙在鼓里。我也想知道这中间是怎么一回事。回去吧,早点休息。”
  
  总之是好事,这是我和夏长宁认识以来最友好和平的一次。如电影所演,我推开车门的时候应该飞起一片白鸽来应景。
  
  才走几步,他叫住了我:“等等,福生。”
  
  我回头,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从西服内兜里拿出一枝玫瑰。玫瑰在他衣兜里放久了,花蕾都压得扁了。他极不在意似的伸出车窗递过来:“听花店老板说这玩意儿叫一心一意,挺省钱的说法。反正也买了,送你的。”
  
  他真诚的笑脸,清澈的双眸,手上那枝蔫不拉叽的玫瑰,都让我蓦然从心里涌出一种感动。比起那片茂盛的红掌,这枝玫瑰蔫得正是时候。
  
  我接过玫瑰,轻声说:“谢谢。”说这句话的时候,那种感慨与莫名的情愫在胸腔里撞来撞去,最终能说出的只有谢谢这两个字。
  
  他呵呵笑着:“折腾一下午,我饿了,吃晚饭去了。你好好休息。给你添麻烦了,我代薇子向你道歉。再见!有结果我打电话给你。”
  
  我于是冲动的叫住了他:“夏长宁,我……我请你吃顿饭吧,当我谢你。”
  
  他想了想,大方的推开车门:“好。上车。”
  
  我重新上了车,心甘情愿的请他吃饭。
  
  我想我是好了伤疤忘了痛的人。我忘记了昨天夏长宁说的话:“明天我会送花来,再请你吃晚饭。你当没见着吧。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吃晚饭的时候夏长宁问我枪法什么时候学的。于是话题便从枪法聊到了那次打靶让他吃瘪的事情。
  
  “说实话,我当时真的很吃惊,福生,你太厉害了,不知不觉给我下套让我钻!”夏长宁摇头叹息。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我心里只顾着得意,回想那次已经飘飘然了。“嘿嘿,是你自己提出的打靶,只不过遇巧了正中我下怀罢了,我哪有给你下套啊?”
  
  “是是是,是我自己……唉!”夏长宁长吁短叹。
  
  一顿饭在他的刻意低调与我的兴高彩烈中融洽的结束。
  
  走出餐厅的时候,我还笑嘻嘻的,夏长宁比丁越活跃,话也多,时常说些笑话逗得我大笑。这时,我看他的眼光在改变,至少我觉得他不是我从前想的那种没文化,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粗人。
  
  夏长宁也在笑:“改天我们去打靶场比试比试,对了,陈树和阿敏不是一直说要再比吗?”
  
  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
  
  “嘿嘿,这回咱俩两个打赢他们,让他俩输了请吃饭!”夏长宁夏眉飞色舞。
  
  我也眉飞色舞,我本来就喜欢,他这样一说我连连点头。
  
  快上车的时候,突然有个人跑来,很急的样子:“夏先生!可找着你了。”
  
  我以为夏长宁是有什么事,于是静静地站在旁边等着。
  
  那人擦了把汗说:“夏先生,不好意思,我是花店的。红掌的钱算错了,我少算了五百多元。”
  
  哈哈,晴天霹雳啊!但凡天降大任者必先苦其心志,我宁福生当不了有钢铁意志的小强实在对不起让我成天坐过山车锤炼心脏的人!
  
  夏长宁脸色好看之极,他像喷火龙似的瞪着那个讨要花钱的。
  
  我从包里掏出那枝让我感动莫名的玫瑰,像抽马屁股似的扬手抽在夏长宁脸上:“这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夏长宁,你真本事!”
  




[27]  真相大白
  
  我怒不可遏的拔腿便走,腰间一紧,他从身后连胳膊带腰竟把我挟了起来。我双腿拼命的挣扎,尖叫着骂他:“放开我,流氓!救命!”
  
  他打开车门把我扔进去,人便覆了上来,手脚被他压制得死死的。他的额头抵着我的脑门,我动弹不得被迫望进他黑乌乌的眸子,里面阴沉沉的翻卷着怒,恼羞成怒的怒!
  
  下一秒他的嘴唇重重的压在我嘴上,将我的尖叫全堵了回去。
  
  只一瞬他就移开,恶狠狠地说:“你再叫一声,我就继续。”
  
  我嘴皮哆嗦着不敢出声,但这不妨碍心里的愤怒。我和他像两头斗牛似的发出重重的喘息声。
  
  夏长宁吼我:“你还是大学生,还是老师!你不用脑子想想,花店里的人就这么准确的找到我们?”
  
  “摆明了是薇子故意把他找来的!”
  
  “宁福生,你就对我半点信任感都没有!”
  
  他一连串吐出的话让我慢慢平静下来。他说的话不无道理,但是不管是不是薇子设计的,这件事不也是他设计的?
  
  “你以为绝了我对丁越的念想,我就能爱上你了?别作梦了!”
  
  夏长宁脸上飞快闪过一丝尴尬,却口气强硬的说:“我早告诉你了,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爱这样追你怎么了?”
  
  得得,这么卑鄙的手段还能被他说得理直气壮。我再信他我就是头猪!
  
  “哎,阿宁,你给我的钱不够哪。”
  
  伍月薇敲着车窗,懒洋洋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生生落实了两人的狼狈为奸。
  
  夏长宁像头豹子般迅速支起身退出车外,我也像只兔子似的钻出轿车,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可惜夏长宁一把拉住了我。
  
  “你放手!”我怒吼。
  
  “站好!”
  
  靠!我又不是你的兵!我低头掰他的手指,NND,他的手指什么材料做的?我怀疑要用刀来削才行。
  
  “薇子,咱俩多少年交情?居然来这一手?”夏长宁咬牙切齿。他的气愤全化成力气传到我的手腕上了。沙猪!
  
  伍月薇耸耸肩:“怪我坏你的好事?我答应演这双簧是为了咱俩多年的交情,我可没答应事后不让宁小姐知道。警察嘛,有义务保护公民不受欺诈。再说,我从来没买过花,我咋知道几千枝红掌多少钱,你给我的钱明明不够嘛。”
  
  哈!还有什么好说的?我甩不开夏长宁的手便骂他:“恼羞成怒了不是?机关算尽太聪明,怪自己吧!你还好意思拉着我?你拉着我干什么?说你流氓那是轻的!”
  
  “对,我流氓,我就流氓怎么了?别和流氓说道理!”
  
  我气得连放声喊救命的心思都没了。撇开头望向一边,心想,我甩不开,你总会放开,耗着吧,今天丢人的不是我!
  
  “阿宁,就这样的丫头,你穷追不舍,为什么?我认识你多少年?那年特训要不是我帮你挡流弹,你早挂了!你就忘得干干净净?你十三岁来部队,我爸对你不好?我大哥二哥对你不好?”
  
  夏长宁看着她,身上绷着的气瞬间泄了,无奈的说:“薇子,你别这样。你好好的一朵花别总想着往我这堆牛粪上插啊!想想你的条件,多好!你大哥二哥做生意,疼你怕你没钱花,生生给了你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你要在媒体上打征婚广告,组织起来肯定能PK快男!我是小学文化,想去报名连门槛的边都挨不上……”
  
  伍月薇美丽的眼睛便浮起一阵水汽,灯光下晶莹剔透,瞬间又被夏长宁痞痞的话逗得笑了,才笑了几声就又哀怨起来:“阿宁,我十四岁那年就只想嫁给你,我今年二十六岁我等了你十二年!”
  
  赶上琼版悲情绝恋了。搞得我就像小三似的!停车场很安静,那个花店的员工和我一样在看戏。他为了他的五百多块花钱不能走,我却是夏长宁紧拉着走不了。
  
  然而唯一欣慰的是他最终肯定能得到他的花钱,我则因为丁越不会是那种人而欣慰。
  
  身体一个趔趄,夏长宁把我拖到他身前像展示标本似的对伍月薇说:“我夏长宁要找的媳妇儿是这个样子,薇子,你明白也好不明白也好,就这么着吧!你摆我一道我认了,我丢人我也认了。”
  
  “我没答应嫁给你!”这是立场问题,不得含糊。
  
  “闭嘴!我没向你求婚!”夏长宁瞪了我一眼。
  
  大概是这样的斗嘴伤害到了旁观者的自尊心,伍月薇笑了,那是种受了伤却要尽力维护尊严的笑容,她抬着下巴好一会儿才把目光移到我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说:“丁越死了。在梁河就死了。宁福生,我以警察的身份正式通知你这件事。走私集团的人吊上了丁越,他应该是在丽江见到他们的。为了不伤害到你,他才和你分手。阿宁去的时候已经迟了一步。鉴于他对案件的贡献,警方尊重他的个人意见,没有公开这件事。丁越的临终遗言是不希望你知道他死亡的消息。阿宁追求你,我按照丁越的意思想绝了你对他的感情。事情就这样。宁福生,丁越对你如此情深意重,你不觉得你这么快就和阿宁在一起是背叛了丁越吗?”
  
  她在说什么?我只听到了前面的话。
  
  丁越的突然分手原来是这样吗?他原来已经不在了吗?
  
  我茫然的看着夏长宁。他脸色都变了,手一紧将我拥在怀里,捧起我的脸迭声说:“福生,你别这样……”
  
  我怎样了?我看进他黑乌乌的眼睛里只读出一件事,这是真的。
  
  “福生,我告诉你,你别激动,我都告诉你。”
  
  我一点也不激动,我就这样看着夏长宁,觉得生活给我开了个玩笑。让我在极短的时间里懂得了欺骗、残酷、背叛与伤痛。
  
  那个温柔的丁越,俊朗帅气的丁越。
  
  纠结多日的心结本打了个死结,不是解开的,是被一剪子咔嚓剪开的。线团解开了,却断成了这么一小截一小截。
  
  我宁福生何其有幸,能得到丁越这样的感情。
  
  可是,得到又如何。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是生死之间的距离。他那么年轻,那么帅,那么温柔。
  
  “薇子,你小时候宰我的癞皮狗也是这样。好歹丁越爱过你,你怎么能这样,啊?”夏长宁从牙齿缝里绷出这句话。
  
  伍月薇也恶狠狠的说:“你对一条癞皮狗宠着护着也不肯对我温柔点。我就宰了它怎样?”
  
  夏长宁和伍月薇相互瞪着眼睛,天色太暗,我看不清他们的眼神,我低下头去掰夏长宁的手指,他瞬间惊觉,握得更紧。
  
  我生生压下翻涌的思绪,我对夏长宁笑了笑:“丁越高估了他自己,我还没爱他爱到要死的程度。夏先生,放开你的手,希望你和伍警官一辈子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丁越……
  
  我闭上眼,眼晴干干的。如果没有这一出,我对丁越也没有爱得死去活来的感情,然而,已逝的丁越却带着他的深情撞进了我的心。
  
  夏长宁没有松手,反而很快的语速说:“福生,你不要伤心。丁越爱你,你应该活得更好!”
  
  我蓦然激动起来,大吼:“你说不要就不要?打着丁越的意思欺骗我,凭什么!?你们做任何事想过别人的感受没有?你们从来都从自己的立场出发!你,夏长宁,你是我见过最混帐的人!还有你,伍月薇,你和夏长宁就是绝配,求求你赶紧逼着他娶了你好不好?!”
  
  我一口气说完,抬脚就踢,夏长宁条件反射的一松手,我一脚踹空摔地上了。
  
  他伸手来拉我,我手脚并用齐挥,十足在地上打滚的姿势,就是不想他碰我一下。结果也没拦着他。夏长宁一把抱起我叹了口气说:“我送你回家。”
  
  “滚开!”
  
  “不会!”
  
  我呆了一呆,他手臂用力箍住我无比认真的说:“福生,丁越说你死心眼儿。你哭出来吧,你哭出来我就放心。”
  
  我……我只想回家,离他们远一点,静静的呆着。丁越被我逼到了心里的角落,我要在一个安静的地方和他说悄悄话。
  
  “你憋着会整出毛病来,你哭出来就好了。”
  
  “我现在不想哭,你给我放手!”我一字一句的告诉他。
  
  夏长宁担忧的看着我,硬是不放。
  
  我靠!我现在就是哭不出来!我不仅哭不出来,还会被他气笑喽!
  
  这时伍月薇从地上拾起那枝玫瑰走过来,她把玫瑰的花瓣一瓣瓣撕下来,边撕边说:“阿宁要一心一意哪,宁小姐消受得起。”
  
  我满腔怒火化成一句:“关你屁事!”
  
  伍月薇望着夏长宁也哼了声:“护好你的癞皮狗,别落我手上让我宰了!”
  
  夏长宁被她激得手一扬。
  
  伍月薇扬起脸说:“你打啊,打了和我家老爷子告饶去!”
  
  夏长宁气得胸膛一阵巨烈的起伏。他拖着我要上车,这时花店那人小声的开了口:“夏先生,那个……五百二十八,少算了一百一十四枝花。”
  
  “自作自受,丢人现眼,活该!”我甩不开他狠狠的讥讽。
  
  夏长宁不说话,手拿出皮夹,把钱给了花店的人,拖着我上车。
  
  车走了老远我回头,伍月薇正蹲在地上。我叹了口气,这时的伍月薇才像癞皮小狗啦。她也是有毛病的人,正常人咋会看上夏长宁?
  
  “你还想咋样?”我没力气和他争,也争不过他。
  
  夏长宁把车停路边很温柔的对我说:“福生,你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我眨了眨眼睛,没眼泪。
  
  他就一直目光炯炯地盯着我,要我哭。
  
  我要回家,就要哭出来才行?我又眨了眨眼,想挤出两滴泪来交差。还是没有眼泪。我都想求他了,我不哭成不?我只想安静会儿成不成啊?要是能够两眼一翻晕过去就好了。想着我就闭上了眼靠在座位上。
  
  夏长宁很担心的摇了摇我说:“福生,我这就送你去二医院。”
  
  我双目一睁,真的哭了出来。我边哭边打他:“夏长宁,你太欺负人了!你太过份了!你居然要送我去精神病医院!”
  
  他高兴得不顾我在打他,一把抱了个实在。“好了好了,没事了,过了就没事了。”
  
  “我要回家!回家!”
  
  “好,我送你回家!”
  
  “我不要看到你,滚!”
  
  “送你回家我就走。”
  
  “我要丁越!丁越……”
  
  似乎此时我才知道痛,才觉得伤心。那个给我温柔给我初恋情怀的男人永远消失了。他带着他的秘密他的痛苦把我推得远远的。他甚至不要我知道一星半点。
  
  最难的痛是你连想都不能去想。连想一想也会撕心裂肺。
  
  我哭得直打打嗝,身体不受控制的抽,一耸一耸的。
  
  夏长宁很耐心的看我哭完,平静了很长时间才说:“迟早要知道的。福生,坚强点。”
  
  我没有再说话,夏长宁送我回家,他跟着下了车。“我送你回家。”
  
  “我到了。”
  
  “我送你到门口。”
  
  “不用。”
  
  “我只送这一次,以后真的不给你添麻烦了。”
  
  这句话是他的口头禅吗?
  
  我不屑也不相信。
  
  夏长宁轻叹口气停住了脚:“好吧,我看你进去。”
  
  我回家,爸妈很紧张的站了起来。
  
  妈妈红了眼睛,牵着我的手在沙发上坐下,感慨的说了声:“别太难过了福生,都过了几个月了。都过去了。”
  
  他们知道了?夏长宁说的?
  
  我低下头,还是难过。他们是局外人,不会明白我的感受。
  
  “我想着这事迟早要你知道,就拜托夏长宁了。你们都是年轻人,好交流一些。”
  
  什么?夏长宁整这一出是爸妈的意思?
  
  妈妈还在唠叨:“夏先生都说怕让你知道了难过,我就想,他这孩子对你还真上心。”
  
  我瞬间无语。
  




[28]  丁越
  
  “你确定?这样做对她有点过份了。”月儿沉默了会儿说。
  
  我定定的望着福生的学校,说不出的感慨。
  
  每次去接福生下班,她看我的时候都让我感动。她脸上藏不住的笑容,在看到我的时候像花一样瞬间怒放。为了这样的笑容,我一次次去接她。
  
  我来到这个城市四年,做了四年卧底。其实卧底也不神秘,我不过是打了两份工。
  
  没有人们想像中的紧张刺激。绝大部份时间我是在做寻常的工作。真正有情况是从去年开始的。
  
  我对福生说的故事是相反的,是月儿在瑞丽化装成导游将我接出边境。我们像情侣一样呆了三天。那是对外说的情侣,事实上都是在谈工作。我的任务是配合她查一起走私案。
  
  我在市里工作四年,认识了梅山。他总觉得我不谈恋爱很奇怪,我只好编造一个故事,女友抛弃我的故事。
  
  梅山是个很热心的人。他拐弯抹角地介绍了福生与我认识。
  
  第一眼看到福生,我就知道这丫头对我有意思。
  
  福生小巧玲珑,不是月儿那种逼人的美丽,但她的脸相当干净,这种干净直透进她的眼睛里。
  
  我离她近,我不看她,也知道她时不时偷偷从眼缝里瞧我。若是我随意一眼看过去,她的眼神的躲了。
  
  她是让人一见就打心眼儿想保护的女孩子。
  
  我当时以为,我一样可以打着两份工继续这样过原来的生活。我不愿放弃福生,相遇是偶然,但是遇到能让我产生那种保护欲就太难得了。
  
  月儿突然出现的。我看到她的时候相当震惊,说好她不会和我有任何接触的。为什么她会出现?
  
  “丁越,帮我一个忙。你一定要和宁福生在一起。”
  
  我当是什么事,对我来说小事情。
  
  月儿吱吱唔唔的说了情况,我叹了口气,夏长宁追福生,自不量力。福生会喜欢上他那样的人?
  
  夏长宁我不认识,但是我知道他。在这座城市他多少算是个名人。社交广,公司开得有声有色。
  
  我在福生家门口等她回来,夏长宁骑着拉风的哈雷从身边驶过,我和他的目光瞬间对在一起,直觉告诉我,他不是普通人。
  
  月儿不谈工作的时候,与一般女孩子没有区别。她会因为夏长宁吃醋,会说话伤害福生的自尊心。
  
  我钱不多,却足以安慰福生。
  
  我要的只是和福生在一起的那种温暖。从毕业到工作,她是我心里最温柔的一处。
  
  两个多月,在寒冷的冬日,一颗心始终泡在温泉里似的暖洋洋的。
  
  看着她快乐的笑。我很满足很开心。
  
  案子结束的时候情况却有了变化。
  
  我奉命调往海外,我以前一直很想去海外,窝在这座城市总有种有力使不出来的感觉。以前的好消息,现在却多了牵挂。我知道,我必须很果断的结束与福生的关系。
  
  以我的观察,福生对我还没有迷恋。没有人能一次恋爱成功。她和我之间没有激情。
  
  我想带福生去浪漫的丽江一游,我自私的想留下很浪漫的回忆。
  
  但是她真的与月儿的性格不同。或者,福生她自己都没意到她不是很爱我。
  
  也好。在这样浪漫的地方说分手她会走得更干脆。福生近乎崩溃的神情让我有些不忍,都是我的错。
  
  我要走那件大衣,是想知道夏长宁动过手脚没有。他这个人,我一直很好奇。照理说,以他的资历他不应该个人出来开公司。可能是职业敏感吧,月儿不会爱上一个平凡的生意人。
  
  我决绝的分手,福生身边有夏长宁,他应该会对她好的。我能看出来夏长宁对福生的感情。
  
  看在我帮她破案的份上,月儿很尽责的告诉我福生的动向与消息。
  
  “夏长宁和福生在一起,你呢?”
  
  月儿只是恨:“我争不过就算了,总得争一下。与你无关。”
  
  她这点最好,干脆直接。福生有什么事爱闷在心里,月儿要直爽得多。福生其实是不适合我的,有些事情她没办法接受。
  
  “告诉她我死了。没有可能,就断得干净一点。”我觉得我很冷酷。对福生很温柔而冷酷。
  
  如果夏长宁能给她幸福。她能平凡无忧的生活,把这个影子最终也消灭了最好。
  
  “我真怀疑你爱不爱她。”
  
  “你觉得我要怎样才爱她?如果知道不可能,我不会开始。”我说完看着月儿微笑。
  
  她很理解,再没说过什么。
  
  与福生在一起的两个月是我偷来的幸福。以后,不会再有。
  
  所有的一切都是精心设计的。
  
  夏长宁一拳打过来,我轻松避过。他很惊讶。
  
  “听说你曾是全军散打第一名,不错。”
  
  夏长宁没有再动手,只是说了句:“你若是出现在福生面前,我对你不会客气。”
  
  他走的时候我轻声对他说:“希望你对福生是真心的。”
  
  他瞪我一眼:“老子比你强多了!”
  
  我黯然。
  
  唯一的状况是月儿,她始终无法接受夏长宁爱福生的事实。她说的话我听了都很想揍她。不过是放一个消息,她执行起来就变味了。
  
  包括意外出现的花店的人。
  
  女人,还是像福生一样简单的好。
  
  而我现在,只能安静的瞧着这一切发生。
  
  我看到福生的眼泪转开脸不想再看。
  
  一起简单的事情被月儿搞得这般复杂,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
  
  我想,夏长宁和我一样吧,这会儿都在想女人有多麻烦。
  
  这晚的停车场很安静。
  
  我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像是在看与我无关的事情。福生的脸却在眼前放大再放大,我轻声对她说对不起。我无力去改变,我不可能娶她,给她一个安稳的家,就当我死了,没有这个人。时间会消磨掉一切。
  
  人都走了,月儿蹲在地上显露出她软弱的一面。
  
  我没有下车,等她哭完回来。
  
  “我不明白宁福生哪点好,你和夏长宁对她死心塌地的。”
  
  “她很干净。”我脱口而出。
  
  福生对我来说,像是最单纯的白色。也许是心里埋的事情太多,反而被吸引。夏长宁呢?他喜欢福生什么?难道他也懂得欣赏并珍惜这份纯净?
  
  “单纯的女孩子多,不止她一个。”
  
  “遇到的就是她,不是别人。”
  
  这一晚,我和她喝酒喝到天明。
  
  “夏长宁是很特殊的人对么?”
  
  “他打死不进国安局也不愿意当警察。他很聪明,他知道自己想过什么生活。”
  
  “聪明会被你摆一道?”
  
  月儿说起夏长宁还是忍不住的袒护:“他早想好把福生父母架出来为他保驾护航了。他做事向来滴水不漏,坏事也总要往好处拐。这算什么!”
  
  “月儿,夏长宁不爱你,你就让他和福生好好的待一起吧!”
  
  “凭什么?这样欺负我,让他给我家老爷子解释去吧!”月儿咬牙切齿,她转脸看我,“丁越,你怎么能这么平静?”
  
  能不平静吗?当我做这行的时候我就知道也许会平静平淡的过一生,也许,不会有。福生幸福就好。她的名字,我第一次听到的时候就想,要是她一生幸福就好。
  
  我不知道在很多年后,我还有没有机会重新站在福生面前。
  
  “福生……”她的名字在我舌尖打了个转,温柔的吐出来。恍若第一次喊她的时候。
  



[29]  夏长宁番外二
  
  我一直以为薇子是很大度的人。事实证明,只要沾了醋,再大度的人也会变得小肚鸡肠。明说是在帮我,等见到我对福生好,又忍不住下套。
  
  在公安局里她刻意要为难福生,没想到福生的伶牙俐齿把她说得无还口之力。我在隔壁看着两人斗嘴几乎没把牙笑掉。
  
  福生不是那种沉闷的人。她也许看上去老实,却不呆板,她时常会逗得我乐,是由心底里发出的笑声。
  
  我想,我得改变下策略。她现在看到我都起条件反射的厌恶了。
  
  我想了很久,觉得真诚一点好。
  
  我打算很真诚的和福生交往。
  
  然而福生用读书人的尖酸刻薄伤了我。
  
  她欺我小学毕业,文绉绉地对我说文言文,骂我以貌取人必然是无内秀之人。老子好歹还是她老爹学校MBA的研修班学生。
  
  学中文的就了不起?我不学中文一样说中国话!但是她懂财务懂管理吗?
  
  她真当从部队出来的都是文盲!?
  
  她就不知道我其实也非常想读书。正儿八经的读初中读高中上大学。那会儿要不是家里经济紧张,我妈会舍得让我十三岁就去当兵?
  
  一顿饭吃得不欢而散。我一想起这事就生气,一生气就非拿下她不可。
  
  要我再直接去找她,我拉不下这个脸。心里又窝着口气,只好从外围包抄。
  
  福生的社会关系非常简单。我的好处是出门朋友多,就这样认识了梅山。他也是丁越的好朋友,是个挺痛快的人。我没费多少工夫就和梅山相处愉快。
  
  我的目标当然不是梅山,是他的女朋友,福生的好友梅子。
  
  这女孩挺辣,老母鸡似的护着福生。我足足花了两个多月才让梅子相信我是一个好人。
  
  我有时候也在想,我怎么对拿下宁福生这么执著?是真的对她痴心看上她了还是因为别的。
  
  但是心里就拧着一股劲,非追到她不可。我懒得去分析目的与原因,我这人做事就这样,认准了就不管别的了。此时眼中就只有福生。心里认定她是我的人。
  
  有次梅子无意中说起福生被一个开茶庄的人纠缠。我知道福生常去游心斋喝茶,我也没太在意,我对她的爱好也没有要去干挠的意思。但是徐成亮纠缠她,我就不能不管了。
  
  福生也很乖,自觉的避开徐成亮。
  
  然而徐成亮却似有毛病,他的话传到我耳朵里已经很难听了。
  
  福生根本不可能和他发生关系,更不可能让徐成亮拍裸照,这是怎么回事?一查他原来还是有案底的。
  
  晚上我带了几个兄弟去徐成亮店里。我是做那行的?我一眼就看到他店里装了摄像探头,结果在他店里还真找出了他说过的能做证明的照片。
  
  “你这么大年纪的人了,她是才出社会的小姑娘,你不嫌丢人?”我看到照片火气就上来了。
  
  这厮还不承认是他合成的裸照。我怀疑他精神不正常,说话偏执。
  
  对他还有什么可客气的。我砸了他的店,揍了他一顿,告诉他最好别在本市出现,否则见他一次揍他一次,开一家铺子砸一家。
  
  我让同去的兄弟别把这事传出去。虽然是合成的照片,一旦流言起来,福生会受不了。
  
  梅子知道,是我故意让她知道的。她当然的就站在了我这边,对我追求福生大开方便之门。她要是告诉福生也没关系,福生会记我一个情。她要是不说出去也很好,省得福生有心理阴影。
  
  我拍着梅山的肩说:“你找了个很义气的女朋友。这样的女朋友相处不会累。”
  
  梅山笑逐颜开。梅子当即又义气了一回,把福生约来了紫藤茶楼。
  
  那个下午,福生在紫藤茶楼温暖的阳光下睡着。
  
  庭院里安静的连风都停住了。
  
  我第一次有机会仔仔细细地看她。
  
  福生不是很漂亮的人,但是她的皮肤在阳光下干净极了,没有半点斑。皮肤像新剥壳的煮鸡蛋一般嫩滑。看在我眼里,就很美丽。
  
  我坐在她旁边,看到她恬静的睡,看不够。不是看不够,是看得咽了口水。多新鲜的人哪,定了,她是我的!
  
  我回去后拐弯抹角问薇子女孩子喜欢什么花。
  
  她很警觉的问我:“你要送花给宁福生?你先送花给我。”
  
  “你要什么花?”
  
  薇子的眼睛亮了起来:“玫瑰,一枝就好,一心一意。”
  
  “嗯,我就送这个给福生。”
  
  “夏长宁!你太欺负人了!”
  
  我叹了口气:“薇子,咱们没戏,明白?”
  
  她先是狠狠的瞪着我,然后告诉我丁越的意思,还说出了她的计划。
  
  计算的真好,让我趁虚而入,这种便宜不占不白占。看到丁越的瞬间我的拳头不由自主就挥过去了。
  
  我能想象到福生的难过。我以后会加倍对她好。对丁越这种看似深情却能让福生下地狱的男人,我压根儿瞧不起。
  
  但是我想,她迟早会伤心一次,一次就好。
  
  接下来我制定了一系列计划,我想福生这回肯定会感动。从战略上领先敌人,从战术上迷惑敌人,我觉得万无一失。
  
  福生接过那枝玫瑰满脸感动的模样,我很得意,硬绷着脸没敢笑出来。
  
  她主动请我吃饭坐上我的车时,我瞟了她一眼。我昨天说什么来着,送花请她吃晚饭。我就这样轻易做到了。看来,男女之间和打仗也没什么分别,得讲策略。
  
  从前那些瞟一眼就乖乖靠过来的,肯定不是真的感情。那是冲我夏长宁的家当和身板来的。
  
  美好的明天在我眼前展现,虽然是夜晚,我却看到曙光已经来临。
  
  我最希望的是她感叹一番就过去了。
  
  我忘了薇子做哪行的,她知道了我的行踪,釜底抽薪在最后摆我一道,让我有苦说不出,丢人到家。
  
  最恨的是,她借机说出了一切。
  
  福生没有眼泪。白着一张脸很平静的瞅着我。
  
  那目光比我的癞皮小狗还可怜。她自己仿佛不觉得,我却知道她要是不嚎出来,会闷出病。我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放她一个人走。不管她怎么看我,我只有一个念头,我得看着她点。
  
  我想让她哭出来。福生眨了又眨眼睛,一滴泪都没有,神情看上去正常,脸却白得吓人。一双瞳仁仿佛不会转动似的盯着我。
  
  一瞬间我想起很多人被打击过度,刺激过度,神精分裂。我吓得很,她要再哭不出来我得马上送她去医院。
  
  没想到这句话把她的眼泪惹出来了。心里一松,她不怕手痛随便她打。
  
  送福生回家,有点担心她到了家却不回去。福生却怀疑我另有企图,我想,经过这些,福生对我会更排斥。
  
  不过,我看着她回家却忍不住笑。我早和她爸妈说好了,她母亲一定会告诉她的,我一点也不担心。再说,我已经帮她查清了丁越的事情,她的协议撕了,我的那份还在。她无论如何要做我三个月的女朋友。
  
  三个月还拿不下一个单纯小妞?
  
  晚上薇子大哥打了个电话来,气势汹汹地说:“夏长宁,你忘本啦?你忘了你当初开公司谁帮着你的?你就这样对我薇子?”
  
  “我不爱她,你又不是不知道!”
  
  薇子大哥叹了口气说:“阿宁,老爷子知道了。你知道他最宠着薇子,他要见你的小女朋友,让你带来给他瞅瞅。我这做大哥的,提醒你一声。”
  
  瞅什么啊,八字没一撇呢。老爷子性格火爆护短得紧,我这回才真愁了。现在怎么敢带福生给他看?
  
  别说不敢,要福生点头配合才行啊。
  
  目光又瞟到了那份协议,我忍不住笑。这回,得靠它了。
  
  我得想个什么办法,让福生主动一点呢?最好她主动申请,我顺利批准录用,万事大吉。这不是说笑吗?她怎么可能!
  
  想到这里,嘴里念着她的名字竟有种想嚼来吃了的感觉。
  
  她是一颗嚼不动煮不烂的铜碗豆!但是我就是想把她嚼来吃了。
  
  有时人们总说一物降一物,我想嚼这颗铜碗豆,但是得先把它送进嘴里才行。实际上的情况是,当我胸有成竹的去找福生的时候,她走了。
  




[30]  夏长宁番外二
  
  她离开了这座城市,福生爸妈唉声叹气地说福生有心理阴影了,想换个环境生活。她去了东北叔叔家,听说那里长着密密的白桦林,冬天有着很纯净的雪的气息,敲开冰冻的河鱼会自动跳出来的地方。
  
  她爸妈目光闪烁,一副极对不起我的神情,连声埋怨福生想继续读书的念头太不现实,还特意用知识分子特有的客气说:“福生一直以来蒙您照顾,我们做父母的感激不尽。”话虽如此,言语中却带有一丝无奈与恳求。他们是爱福生的,福生犟起来,决意不肯与我恋爱,他们也是绝对站在福生一边的。
  
  是我告诉他们丁越的“死讯”。他们听说后拜托我妥善处理这事。那时他们可能是把我当成了福生的救命稻草,希望我在福生身边,能让她淡忘丁越。没想到结果会是福生要离开。
  
  我没想到福生走得如此干脆。她是忘不了丁越,还是想躲开我?我希望是后面这个答案。毕竟躲开我的感觉比她念着丁越的感觉受用得多。
  
  我心里相当不满意她的临阵脱逃,我想了这么多好主意还没来得及实践她就跑了,太浪费我的心血了。
  
  福生的离开,像大热天迎头浇下的一桶凉水,让我发热的脑袋清醒。
  
  知道消息的瞬间,我很失落,空荡荡的提不起精神。这种感觉我极不喜欢。所以,我一定会找到她的。
  
  “福生去她叔叔家散散心也好。她打算考哪里的研究生?”福生爸妈说起福生叔叔时避而不谈她叔叔在哪座城市,我也没追问下去。这事很简单,福生老爸就一个兄弟,拜托朋友去查就成了。
  
  我微笑有礼的提问,福生爸妈赶紧回答我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我们是想她考市里的学校,谁知道她能不能考上。”
  
  我寒喧了几句离开。这个不是答案的回答让我明白了做父母的心情。福生想必是斩钉截铁地告诉她她爸妈绝对不会喜欢我夏长宁。否则,她爸妈怎会瞒得这般严实。
  
  走出小区,我在梧桐树下停了会儿。有好几次我送福生回家,望着她的背影,马尾巴一晃一晃的,像只神气的小麻雀。她从来没有回过头看过我一眼,将来,她还会回头吗?
  
  我给梅子打了电话。我不是想要福生的联系方式,也不是想知道她去了哪座北方城市,我只是想确认一件事,她会不会回头。
  
  “别问我,我伤心死了,我居然是从你嘴里知道!”梅子气呼呼的。
  
  “我也伤心死,今晚和梅山陪我喝酒吧。”她连梅子也没告诉,走得可真绝的。她不回头,只好我走快一点追上她了。
  
  走得再远,这里也是她从小长大的城市。走得再决绝,这里还有她的父母与朋友。那句话叫什么来着?跑了和尚跑不了庙。
  
  我得把这里的网织得再结实一点。
  
  我成功的约出了梅子和梅山,让他俩看尽我失意的模样。也许当梅子和她联系时,梅子会告诉她,某年某月某日你走了之后,夏某人伤心欲绝,一醉解千愁。也许,将来某天,这会成为让福生心软感动的一件小事。
  
  “我夏长宁哪点配不上他?”我想不明白。
  
  梅子笑得端杯子的手都在抖动:“谁叫一开始让她觉得你就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爱耍无赖的流氓?”
  
  我想起了丁越,不屑的哼了声。比我长得高一点帅一点就不是流氓?
  
  “我等她!”我说这话其实是希望能传到福生耳朵里。但是话说出口,我竟然觉得真的是这样的心情。
  
  回到家,我站在三十三层的高楼上,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天上的星星很亮,离我很近。楼下的汽车像蟑螂,无声迅速的爬动。
  
  城市里深夜安静极了,福生的脸无比清晰。我想起她接过玫瑰花时轻咬了下嘴唇,满脸感动与温柔。说我是流氓?再出现在她面前时,我一定是个君子,伪君子!只要她喜欢。
  
  书房里放的书几乎都是军事文和专业书籍。我拉开抽屉,拿出我的黑皮本翻看。
  
  “凡重外者拙内,引自《列子.黄帝》,意思是但凡重视外表的人内心一定非常笨拙。”
  
  “无参验而必之者,愚也;弗能必而据之者,诬也。引自《韩非子.显学》,意思是没有经过事实验证就确定一切的人是蠢人,还不能肯定就拿给别人做依据,这是在欺骗别人。”
  
  “清声而便体,秀外而惠中。引自韩愈《送李愿归盘谷序》。可用于赞美对方身体轻盈,长得秀美,又是个聪明人。”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引自元稹《离思》,意思是心里没有人能比得上她,看再多的美女,也没兴趣。”
  
  我还摘抄了很多,在福生讥讽我没文化之后。死记硬背着这些句子,总想在她面前挣回几分面子。
  
  我想起那天对她流利的背出一句后福生诧异的表情,忍不住就乐了。没读过书总认得字,谁生下来就能记得住这些酸句的?
  
  我翻开唐宋诗词大全,随意的翻看。突然看到黄庭坚《望江东》里的一句话:“灯前写了书无数,算没个人传与。”心里竟泛起一丝莫名的惆怅。
  
  将笔记本扔进抽屉,我点燃一枝烟,恶狠狠地对自己说:“夏长宁,你还嫌不丢人?不追到她,你算个什么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