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中,剑门。
在一处偏僻的山中密林里依山而建着四五间宽敞的茅屋,大门处挂着一块牌匾,上书:“雪砚草堂”四个大字。茅屋看似简陋,细看却甚是精致,正正应了“茅檐常扫净无苔,花木成蹊手自栽,一水护田将绿绕,两山排闼送青来”这首诗的意境。
此时天正朦朦亮,门外一名身材修长的青衣书生手里挽着一个硕大的竹篮,上下打量着这间名为“雪砚草堂”的宅院,点了点头,道了句:“不错。”便身子一跃而起,越过那矮矮的土墙进了院子。
四处静得能听见树叶被风吹动的“飒飒”声,却听不见这书生跳进院子的声音,此人轻功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只见他略略看了看四周,便朝着正中那间茅屋走去。
门无声无息的被推开,里面是大厅,左右两边各是一个房间。这房子设计很是奇怪,布局也很有特点,若是平时,这青衣书生绝对会好奇的里里外外参观一番,可这次来时间紧迫,他必须早点赶回去才行。于是书生走到左边那房间,将手按在门上,打算将门推开。
不过门似乎是被里面的人把用门闩栓住了,青衣书生便在手上微微用力,里面那门闩顿时碎成粉末,纷纷扬扬的掉落在地上,整个过程一点声音都没发出。
青衣书生终于推门进了房间。这房间像是主人的卧室,布置得颇为简洁,估计这“雪砚草堂”的主人是名男子。卧室里面不少陈设都是青衣书生见所未见的,书生好不容易把自己的眼光从那些稀奇古怪的家具摆设移到床上,又立刻被那张造型奇特的床给吸引。
这床好大,并排躺四名彪形大汉都没问题,床的设计非常简洁,上面既没有雕梁画栋的床栏又没有绸缎幔帐,只在屋顶处垂下薄如蝉翼的雪蝉纱。这雪蝉纱产自西域,据说能东暖夏凉、驱蚊防虫,十分昂贵,又因为此雪蝉纱“尺布寸金”所以又被称为“寸金纱”。这样名贵的布料连皇宫中的妃嫔都未必能享用,却被此间主人这么大匹大匹的用作蚊帐,实在是奢靡。若是常人看见肯定会摇头叹息,可那青衣书生看见后却是点头称赞,自言自语道:“真是好主意,回去我也要跟阿瑶做一张才行。”
床上熟睡之人本来香梦正酣,现在终于被惊醒,发出一声带了丝被吵醒的恼意的问话:
“你不是后天才回来吗?怎么现在到家呀?”
说完只见一只比玉还白三分的手从雪蝉纱做成的幔帐里伸出,挽起像雨雾一般缠绕笼罩的幔帐,然后一双纤巧的玉足塞进造型古怪的鞋子里,这“雪砚草堂”的主人便打着呵欠款款走来。
只见此人约莫双十年华,肌肤洁白胜雪,衬着一头披泻而下的青丝,更显得绿鬓如云,美不胜收。那张夺人心魄的脸孔本来有着惊人的美艳,却因为刚刚海棠春睡,更添加了媚意。此人身上除了亵衣便只披着件月白苏绣的外褂,隐约间还能看见他骨肉匀称的动人胴体,就连见多识广的青衣书生也不禁在心里暗暗赞了句:“好一个绝色尤物,比之阿瑶也一点也不逊色。”
屋子的主人还睡眼惺忪,丝毫没发现异样。那青衣书生也不即时点破,只气定神闲的坐在椅子上,将手中的大竹篮往桌上一放,淡淡道:“是我。”
“咦?”此话一出,本来还迷迷糊糊的主人立刻清醒过来,他放下正揉着眼睛的手,往青衣书生处一看,那清晨微弱的亮光淡淡的照射在青衣书生身上,只见此人生得唇红齿白、眉清目秀、清隽逼人,若非他嘴角处因为经常冷笑而显出淡淡的法令纹,还有与唐钰相比略显风流雅致的身形,此人便和他的夫君唐钰长得一模一样了。
“雪砚,还没认出我吗?”青衣书生嘴角扯出一丝淡笑,只要再加些冷意便成个标准冷笑了,这不正是早已成为江湖传说的岭南冼家前任当家“玉面冷心”冼修文吗?
认是认出了,只是自己该怎么称呼他才好呢?
雪砚的心思转了又转:冼修文是自己丈夫唐钰的亲身父亲,按理自己应该叫他“公公”;可冼修文现在是自己母亲“美艳夫人”阿瑶的丈夫,自己又应该叫他“爹”;还有,据自己母亲阿瑶所说,自己有三分之一的可能是冼修文的儿子……综上分析,自己应该叫他“爹”吧,可是看着这张跟唐钰几乎一模一样的脸,这句“爹”还真是打死都叫不出来!
冼修文似乎看出了雪砚的为难之处,笑了笑道:“你就叫我冼叔叔吧。”
“是。”雪砚如释重负的应了一声,对冼修文行礼道,“不知冼叔叔远道而来,雪砚有失远迎,冼叔叔这次大驾光临所为何事呢?”
“我这次来是有事要吩咐你们的。”
雪砚一听,心里不禁暗暗叫苦:冼修文这人最不按常理出牌,若是他吩咐你做的事情,多半没什么好事。不过心里是这么想,嘴上却不敢怠慢,慌忙道:“冼叔叔请讲。”
冼修文掀开篮子里的锦被,道:“我要你和家明两个帮我养大他们。”
冼修文口中的“家明”正是雪砚的丈夫唐钰的本名,当初因为种种原因,冼修文的私生子冼家明以“唐钰”的身份在唐家长大成人,后来知道自己的身世后,冼家明还是继续沿用“唐钰”这名字没有改。(详情请看鄙作《细雨斜阳入剑门》)
雪砚一看竹篮内两个睡得正香的粉雕玉琢的婴儿,差点没吓得晕过去:“这、这是……”
“这是我和你娘亲生的双生子,”冼修文脸上很难得的露出一丝暖暖的笑意,“这个额头有粒胭脂痣、长得像我的是哥哥,叫家珍;这个眼角有粒泪痣、长得像你娘的是弟弟,叫家宝。”
“这是……”雪砚还是在震惊中没有恢复过来,“弟弟啊……”
冼修文一手一个利落的将两个熟睡的婴儿抱起,塞在还处于石化状态的雪砚怀里,然后拍拍双手,满意道:“从现在开始,他们就是你和家明的儿子了。”
雪砚吓了一跳,他只觉得怀中两个软绵绵的物体又可爱、又恐怖,好不容易小心翼翼的将婴儿放在床上,转过身脸色煞白的问道:“冼叔叔,这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要我和唐钰将他们养大?还要他们做我们的儿子?他们明明是我们的弟弟啊?”
2. 飞来横祸
冼修文脸色一沉,道:“这两个小家伙,别的不会,就会吃喝拉撒睡,整天霸着我的阿瑶,害我俩一点谈情说爱的时间都没有,实在可恶!”
雪砚心里不禁叫苦:大叔,这可是你生的,生下来就不管啦?而且听他的言下之意就是要把这两个电灯泡扔给我和唐钰?这当然是万万不可!
于是雪砚连忙笑着劝道:“冼叔叔,这是小孩的必经过程啊,等到弟弟们长大就好了,你把他们带在身边,看着他们一天天长大,这该有多开心啊!”
“哼,”冼修文突然翻脸,他冷笑一声,道,“我冼修文是这么温情脉脉之人吗?废话少说,这事我已经决定了,这两个孩子你要就要,不要也得要!”
“这……”雪砚知道好汉不知眼前亏,冼修文这煞星也忤逆他可是什么狠事都做得出,于是心生一计,道:“冼叔叔,你看,我和唐钰是白手兴家,一穷二白,不如你将两位弟弟送回岭南冼家,交给家荣哥哥抚养,岂不更好?”
“那傻小子,”冼修文笑道,“自己被我卖给陈永发还不知道呢,我怎么放心交给他?我觉得你这儿就很好,就这么定了,你再推迟我就要翻脸了。”
雪砚见冼修文出言恐吓,只得退而求其次道,“既然叔叔你都这么说了,我和唐钰当然只有从命,不过从辈分上说,家珍、家宝是我和唐钰的弟弟,长兄为父,我们两个代父母抚养他们就行了,何必要让他们做我俩的儿子呢?”
冼修文微微一笑,道:“阿瑶说了,你和家明生不出儿子,所以帮你们生个出来。你娘对你们多体贴啊,你一定要好好养大家珍和家宝以报答你娘之恩。”
雪砚听得满头黑线,他早知道他那位艳名远播的娘其实脑子不太好使,只是不知道会不好使到这种程度;还有冼修文不按常理出牌也是早有预料,只是跟着他娘疯到这种程度,实在让他无语。
雪砚只好垂头丧气道:“雪砚谢过娘亲、谢过冼叔叔,也请你们不要再这么‘体贴’了,我和唐钰实在能力有限,有这两个‘儿子’就够了,再多实在是无福消受。”
冼修文哈哈大笑,拍了拍雪砚的肩膀,道:“你也不用愁成这样,你刚才不是说了吗?‘看着他们一天天长大,这该有多开心啊!’哈哈。”
雪砚恨不得打自己的大嘴巴,若唐钰在就好了,一定能把冼修文和他那两个大麻烦顶回去。说不定冼修文是算准了唐钰不在,见自己软弱可欺,才上门送麻烦来的!
冼修文想了想,道:“我还要提醒你一件事,家树他一直对我不死心,这一年来他不停的在找我。若他寻到这来找你,你千万不要告诉他我来过以及我来是做什么,还有,你要保护好家珍和珍宝,否则……”
他眼里凶光一闪,瞧得雪砚出了一身冷汗,连忙表态道:“叔叔放心,雪砚一定不辱使命。”
“好。我走了,你和家明有事也不用找我们,好好养大家珍和家宝就算你们尽孝了。”说完身形一闪,也没见他怎么动作,人已经在几丈以外。
“好可怕的轻功,幸亏没跟他交手。”虽然自己已是绝顶高手,但雪砚还是觉得冼修文的武功十分恐怖,他皱着眉头看着两个还在熟睡的婴儿,不禁自言自语道:“这可怎么办呢?”
他本来长得极美,这一颦之间更显得我见犹怜,本来以前雪砚美则美矣,气质却有点不足,不过这一年与唐钰朝夕相处,倒沾了些唐钰的冰气兰质,若不说话举手投足间有时美得让人窒息。
只见他伸了个懒腰,道:“算了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先睡觉、天大的事睡醒再说!”
说完又款款走到床前,打算和这两个小娃娃大被同眠,手刚碰到被子,就感觉到房间多了一股陌生的气息——
“谁!”雪砚警觉的一转身,见房间里又多了一个人。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被冼修文那乌鸦嘴说中了,冼家树竟然这么快就赶到!
雪砚只觉得自己今天怎么倒了这么大的霉,刚送走一个煞星又来一个瘟神,但表面上也不敢露出什么不敬的意思,他对冼家树抱拳道:“冼兄,很久不见了,不知今日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冼修文还是一副剑眉星目的儒雅书生模样,只是带了丝风尘仆仆的憔悴:“修文呢?他刚刚来过,是不是?”
冼家树说话开门见山,丝毫也不跟雪砚废话。
“哈哈,这个吗……”雪砚打着哈哈,脑子转得飞快:说还是不说呢?这会冼修文应该已经跑远了吧?冼家树看样子是不好惹的,还是说实话吧。
“冼叔叔他是来过,不过他现在应该已经走远了。”
冼家树眼神一亮,但很快又黯然下来,他有点疲惫的坐在凳子上,喃喃道:“还是慢了一步……”
雪砚灵机一动:看样子冼家树似乎还不知道冼修文将两个儿子扔在这儿的事,我得赶紧把他打发走。
于是雪砚装作好心道:“你现在去追说不定还能追得上!”
冼家树眼里精光一闪,盯着雪砚问道:“他这次来找你是做什么?”
“没、没做什么啊。”雪砚故作镇定,但眼神却飘忽到床上。
冼家树突然从登上跃起,飞身到床边:“那是什么?”
冼家树的武功不下于雪砚,雪砚投鼠忌器、勉强将冼家树拦住。但冼家树还是发现了床上是两个丝毫不知道危险还在熟睡的婴儿。
冼家树的眼神迅速冰化:“这一年的时间他们竟然连儿子都生了!”
“你不要误会,”雪砚一边在心里衡量着若此时与冼家树交手有多少胜算,一边欲盖弥彰道,“他们是我和唐钰的儿子啦。”
“你?”冼家树抬头冷冷的看了雪砚一眼。
“是啊,”雪砚见冼家树面无表情的听着,也不知道信不信,唯有继续编了,“唐钰这人特别喜欢小孩子,不过你也知道我和唐钰两个男的,连个蛋都生不出来啦,哈哈,所以我就自作主张收养了两个孩子,哈哈。”
“哦,”冼家树不置可否的说道,“我想看看你收养的这两个婴儿,可以吧?”
“这样不太好吧……他们很怕生的……”这回雪砚根本挡不住冼家树的脚步,冼家树也根本不理会他,直接走到床边,望着那对双生子一言不发。
完了,只要见到婴儿的相貌,瞎子都能看出他们是谁的儿子,雪砚暗暗将功力运于手中,事到如今,只有跟冼家树拼了!
3. 偷龙转凤
雪砚正想偷袭,谁知道冼家树比他更快一步,只见冼家树突然转身一掌向他劈来,竟然不留情面、用足十成功力,那掌势像排山倒海般袭来,雪砚自然不敢怠慢,身子顺着掌势向后退了十步才没受伤,但回过神来发现已经晚了,那对双生子早已被冼家树抱起。
雪砚脸色苍白、定了定神,对冼家树道:“你敢动他们一根毫毛我保证你绝对出不了这门口!”
冼家树好像听不见他说话一般,只是定定的看着手中的两个婴儿,突然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既然我找不到他,就让他来找我吧。”说完伸手将其中一个婴儿往远处一丢——
“不要!”雪砚连忙冲上前,稳稳的把那落地的婴儿接住,再一回头,冼家树已经抱着另一个婴儿走出几丈之外。
“可恶!别走!”雪砚想放下手中的婴儿,但又不放心,只好一咬牙,抱着他施展轻功去追冼家树。只可惜他终是慢了那么一会儿,两人轻功本就不相伯仲,雪砚抱着自己的弟弟不敢玩命地追,而冼家树却敢没命的逃,于是最后冼家树还是抱着那个婴儿给逃走了。
雪砚只好抱着剩下那个失魂落魄的回到房间,怀中的婴儿早已哭得哇哇直响。
“我的祖宗,现在该哭的是我吧?”雪砚没好气的低头,见怀中婴儿眼角有粒泪痣,正是长相酷似自己的冼家宝,冼家树连带都要带走那个长得像冼修文的冼家珍,若然冼家珍跟着冼家树生活……
雪砚打了个寒颤,一定不会的,我们很快就会把弟弟找回来。
话是这么说,可雪砚根本不敢让冼修文知道,若然被他知道自己这么快就把弟弟弄丢了,绝对会将自己煎皮拆骨!雪砚也没有勇气告诉唐钰,唐钰知道了一定会很生气,若唐钰生气了、那后果绝对是两个字——恐怖!
思前想后,雪砚决定先不惊动冼修文和唐钰,让老友紫笔来个明察暗访好了。
打定主意后,雪砚见怀中的冼家宝还在哭,不禁低头不耐烦的道:“你这爱哭鬼,怪不得有颗泪痣,你爸爸我现在烦死了,你赶紧睡吧。”
“哎呀,主子,”被婴儿啼哭声吵醒的厨娘一进门也来不及问婴儿的来历,开口就道,“他不是爱哭,而是饿了!”
就这样,雪砚开始了他的父亲人生。
雪砚将冼家宝交给厨娘安顿后,立刻就给紫笔飞鸽传书,让紫笔办这件事,顺便叫紫笔帮忙物色一个岁数差不多的、额头有粒胭脂痣的婴儿——他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大不了就来个偷龙转凤,若冼修文问他要回儿子就拿个假的来凑数,也总比被冼修文杀死好!
雪砚破罐破摔的回床上睡觉去了,第二天没等来紫笔的好消息,却等来了唐钰因创建“剑门”的一些事宜而推迟半个月回来的音信。
说起这“剑门”的创立,还得从一个月前雪砚与唐钰的一次对话说起。
当时雪砚正百无聊赖的枕着唐钰的肩膀,说着私房话:“这蜜月也度了,回到家里整天无所事事的也不是办法。”
唐钰看了他一眼,道:“你不会是想重建唐门吧?”
雪砚翻了个身,伸了伸盈盈一握的细腰,懒散道:“这辈子还长着呢,总不能一直呆在家里吧,再过一两年筋骨都生锈了。”
唐钰想想也是,雪砚这人是闲不住的,若不能找些事情给他打发时间,说不定雪砚会无事生非、搞出更大的麻烦。
于是唐钰略一沉吟,道:“这样吧,不如我们建立一个‘剑门’?”
“剑门?”雪砚的兴趣来了,“是一个门派吗?听起来好威风啊!”
“我们住在剑门这儿嘛,所以便叫这个名字好了。至于‘剑门’的性质,我不打算把它做成正规的江湖门派。你知道我现在是‘暗门’之主,原来暗门专事暗杀、刺探……这半年多的时间我一直在努力,让暗门能够浮出水面,并且让暗门渐渐淡出江湖。不过暗门在江湖中名声一直都不太好,所以我打算将它改名作‘剑门’。表面上也算是江湖上的门派,实际上以做生意为主,你觉得怎样?”
那不就是将暗门“洗底“、“漂白“?雪砚心想,他再考虑了一下,道:“这样也好,不过我还有个提议,能不能让剑门尽量收复唐门以前的势力,这样也算是对我对唐朴的承诺有所交代。还有,”雪砚兴致勃勃道,“这剑门的掌门要由我来当!你嘛——就赏你个副掌门当当吧。”
唐钰本来对唐门已经没什么恩情可以,不过见雪砚如此坚持,便答应让剑门接受唐门以前的势力,变相重振唐门,又因他生性为人低调,本来就不想当这劳什子掌门,见雪砚抢着当,自然乐得当个幕后老板,于是便道:“好,一言为定。”
于是第二天唐钰便出发去办建立“剑门”的事宜。
之前雪砚还抱怨唐钰久出不归,现在恨不得他在冼家珍找回来之前都不要回来才好。
十天后,雪砚的救星紫笔终于出现了。
“你再不来我真急得跳楼——不,应该是跳崖了。”雪砚是带着前世记忆转世的,所以他的说话用词有时不免会出现一些这个时代没听过的词语。
紫笔还是老样子,圆圆的小脸,大大的眼睛,清秀的五官,脸上因为总是跟人家做生意,老是带着一丝笑容,整个人给别人的印象就是一个字——甜!不过在跟他穿着一条裤子长大的雪砚面前,紫笔说话处事总是跟平时有很大区别,若外人看见“活财神”钱紫笔钱老板(小嫣:这个“钱”姓是紫笔自己加的,一来为了做生意方便,二来他说姓钱够响亮。)居然有这么一面,恐怕都会被雷到。
只见紫笔边拍着身上的灰尘,边抱怨道:“之前我叫你搬到繁华一些的地方住你又不听,这鸟不生蛋的破地方,我来一趟都要骑一天的马,真是累死我了。”
“哎,废话少说,我那件事你办得怎么样了?”雪砚焦急道。
“当然是没戏啦,”紫笔理所当然道,“冼家树成名十几年,他六岁时已是江湖公认的人物,他要躲起来又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被我找到?”
雪砚顿时吓得面无人色,“死了死了,我这次真的死定了!”
“不过——”紫笔故意拖长声音道,“额头有粒胭脂痣的小孩我倒是给你找到一个。”
“真的!”雪砚顿时喜出望外,“紫笔啊,你真是我的救星!快抱出来给我看看!”
4. “贱门”来历
紫笔便解下背上的一个小布兜,一个额头有粒胭脂痣的半大婴儿便出现在雪砚面前。
这婴儿长得倒是眉清目秀,可以看出是个美人胚子,只不过——
“你不是吧,大哥?”雪砚指着那婴儿失声道,“你眼睛有毛病啊?这分明比我那个大了半岁不止好不好?”
“啊?不会吧?”紫笔本来洋洋得意的,听雪砚这么一说,也急了。
“怎么不会?”雪砚出去厨娘那将冼家宝抱了过来,与紫笔带回来的婴儿放在一起,“你自己看吧!”
紫笔定睛一看,果然自己带来那个比冼家宝大了一圈,“这、这……这也不能怪我啊?”
紫笔本来有些心虚的,但转念一想,现在是雪砚在求自己办事,自己干嘛那么窝囊?于是便大声道:“你以为额头有粒胭脂痣的婴儿好找啊?你有本事自己去找啊!最后找个一模一样的!”
紫笔幸灾乐祸的说道,雪砚却似泄了气的皮球,他看了看那个半大的婴儿,良久才问道:“你是在哪儿找到这个孩子的?”
“说来也巧,”紫笔笑道,“我一接到你的飞鸽传书便到蜀中所有的育婴堂找了,没想到还真找到,据说是不久前被人遗弃在育婴堂门口的,我见这孩子长得不错,身世又可怜,于是便把他抱回来了。”
雪砚看了看这孩子,确实讨人喜欢,这样一个孩子为何会被人遗弃呢?
“他被人发现时身上有什么可以表明身世的东西没有?”
紫笔摇摇头,“什么也没有。这样吧,如果你对这孩子不满意我就自己收养他吧,反正我这人除了赚钱也没其他嗜好,我对情爱之事也不敢兴趣,我也不打算结婚生孩子了,收养一个孩子让他继承我衣钵也不错。”
“真的?”雪砚突然想起什么,一副怀疑的样子看着紫笔,“你对情爱之事也不敢兴趣吗?我怎么记得你之前好像对我家唐钰很有好感?”
紫笔立刻脸色涨红,甩手分辨道:“没有、没有,我只不过是佩服你相公的经商天赋罢了,没有其他意思,你千万不要误会!”
“说到收养……”雪砚突然灵机一动,“我有办法了!紫笔,不如你就带这孩子先回去,等唐钰回来我就告诉他说你来探望我,对这个孩子很是喜欢,想收养做你的接班人,于是把孩子带回去了。如果唐钰答应那就最好,如果不答应,我再找你把孩子带回来。我想等时间长了,这个中年龄的差异应该看不出来吧。”
紫笔心想:看不出才怪!除非是过那么个十年八年。不过他也想不出其他更好的办法,只好按照雪砚的吩咐去做,第二天又把那孩子抱走。
过了几天,唐钰终于回来了,雪砚照着自己编的故事样本对唐钰说了一遍。
唐钰听完,立即道:“怎能将孩子送人呢?糊涂!赶紧找紫笔把孩子要回来!”
雪砚只好派人去找,不过这只是做做样子,紫笔早得到雪砚的飞鸽传书带着那个假的“冼家珍”跑到西域经商去了。这一去就是三年。
这三年里,除了雪砚和唐钰的感情越来越好,那个叫冼家宝的孩子从只会吃喝拉撒睡的婴儿长成一个会讲会跑的孩子外,还发生了一件被江湖传为“笑话”、“佳话”的事情。
事情是这样的,由于这四川一部分在长江以南、一部分在长江以北,所以南、北朝政府都对四川宣称有统治权,四川知府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反正四川离金陵和北京(原来叫“北平城”,北朝皇帝冷至超定都后改名为“北京”。)都远,便向双方政府俯首称臣,年年向双方上贡税收。南北朝廷都顾着如何提防对方将自己吞并,自然没这精力去管山高皇帝远的四川,于是四川便几乎自成一国,人民安居乐业,特别是剑门创立后,随着唐钰强有力的领导,影响力越来越大,更有传言,“得剑门者得川蜀”。四川知府为了拍剑门的马屁,也不跟剑门的人打招呼,直接向南朝和北朝政府请示,要求对剑门的掌门雪砚进行封赏。结果这一弄就出事了。
北朝皇帝冷至超与雪砚本来就有一腿,这些年来对雪砚一直念念不忘,北朝皇后谢如华是世人皆知的妒夫,刚好四川知府请旨时皇帝抱恙,皇后摄政,这奏折不看还好,一看马上便冷笑道:“雪砚这贱人也敢怂恿朝廷命官为自己加封?既然如此我便封了一个‘贱门’吧。”
说完大笔一挥,真题下“贱门”二字,让人快马送去蜀中,四川知府看见后终于知道自己闯祸了,但北朝皇后亲书的金字也不敢不表成横匾,唯有等南朝那边的好消息。结果,不知道是这位可怜的四川知府时运不济还是雪砚情敌运实在太旺,南朝也出现类似情况。
南朝皇帝冷亦寒御驾亲征被北朝煽动暴乱的南部,护国公胡仰天则在边境处与北朝军队对峙,朝中由护国公夫人、有“独臂丞相”之称的苏枯迟监国。苏枯迟似乎也听说了北朝皇后谢如华干的好事,他本来就对也曾与胡仰天有过故事的雪砚看不顺眼,这下好了,自然有样学样,照例写了“贱门”二字命人送回蜀中。
这下四川知府真是欲哭无泪,只好冒着被剑门的人杀死的危险,将那两块写得龙飞凤舞的“贱门”牌匾送去“雪砚草堂”,结果还好,雪砚看了只是一笑置之,没放在心上,四川知府开心得回去烧了几十柱高香。
其实雪砚这些年对冷至超、胡仰天,甚至冷亦寒的感情早就淡了,对谢如华、苏枯迟他们更是无所谓,何况按照他的原话:“他们还把这些陈年旧事放在心里啊。真是的,我都已经是孩子他爸了。”
不过雪砚他们无所谓,早就对剑门虎视眈眈的其他门派却不这么认为,他们对这件事大肆宣扬,势要将剑门嘲笑到底。后来南帝冷亦寒、北帝冷至超为了平息事件,顺便顺顺老情人的气——其实雪砚真的没生气,只不过是他们一厢情愿,都不约而同宣布,要尊剑门为武林至尊,南帝冷亦寒还代太子冷慕雪(小嫣:慕雪、慕雪,大家一看这名字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吧?呵呵。)拜雪砚为太子太傅——当然,雪砚是不会扔下老公去老情人地盘上工的。北朝皇帝冷至超则要让自己的继女谢冰心拜入剑门为徒——同样,谢如华不会放人,雪砚也不会收人。
总之,剑门莫名其妙的变成“贱门”,更出乎意料的成为南北朝未来继承人的师承之地,以至于若干年后,世人戏称后来叱诧江湖甚至朝堂的这帮天之骄子们为“贱门”之后。
5. 花好月圆
今天是八月十五中秋佳节,也是剑门掌门、“雪砚草堂”的主人回来的大日子。虽然这几年剑门势力越来越大,但人员却没增加多少,特别是“雪砚草堂”, 雪砚喜欢二人世界、不喜欢人太多,所以这儿还是只有管家老王、花匠云叔、马夫老张和厨娘荷妈四个旧仆在照看,当然,还有那个名为“儿子”、实为“弟弟”的冼家宝。
一大早,厨娘荷妈就在厨房里忙活,说起这个荷妈厨艺又一流、为人又心地善良,自从冼家宝被送到“雪砚草堂”以来,一直都是她在照顾冼家宝,用羊奶一口口的喂大他的,所以实际上,她既是这儿的厨娘、又是冼家宝的乳娘。
只见在厨房里,荷妈将自制的月饼放在玉盘上,三岁的冼家宝垫着脚尖帮荷妈把水果放在银盘上,虽然年龄尚小,但已经可以看出他身上遗传了“美艳夫人”的美貌,简直是一个翻版的小雪砚,只不过是多了颗泪痣罢了。
“少爷真乖,”荷妈赞道,“主子他们回来见到少爷这么听话一定很开心。”
冼家宝听见荷妈这样说就干得更积极了,将葡萄全部放在银盘上,他抬起雪白晶莹的小脸孔,对荷妈问道:“荷妈,爸爸他喜欢吃葡萄,那爹爹喜欢吃什么呀?宝儿要把爹爹喜欢吃的也放好。”
冼家宝口中的爸爸,指的是雪砚,爹爹指的则是唐钰,虽然他与这两位父亲见面的时间不多,但冼家宝真的很喜欢他那两个像天仙一样的父亲。
荷妈听了冼家宝这么说,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个孩子实在太缺少父爱了——这也不是说唐钰和雪砚不爱他,实际上,冼家宝吃的、用的全部都是最好的,但是唐钰和雪砚这对夫妻感情实在太好了,荷妈活到这个岁数,也没见过像他们这样浓情蜜意的,他们两个人之间实在容不下第三个人——哪怕是孩子都不行。于是,对唐钰和雪砚来说,冼家宝这个孩子就有点显得多余了。
平时唐钰为了处理剑门的事务总是很忙,而雪砚一个男人家的,也不是作慈母的料。冼家宝刚来的时候,雪砚在家看孩子看了三个月就再也受不了,情愿跟着唐钰满世界跑做生意去了。从那时开始,他们两个就在外面的时间多,回来的时间少,甚至像这次,他们一跑就跑了半年,直到中秋才回来。可怜冼家宝这孩子,三年来见到两位父亲的次数还没有荷妈之前在“雪砚草堂”工作半年见得多,荷妈只好叫人画了唐钰、雪砚的画像,挂在房间里教冼家宝“这是你爸爸、爹爹”,平时又给他将两位父亲的光辉事迹,总算在冼家宝幼小的心灵上树立起唐钰和雪砚的高大形象、让冼家宝对两人崇拜得不行。这不,今天一早起来,冼家宝就跟在荷妈身后,说要帮荷妈忙,欢迎爸爸、爹爹回来。
荷妈于是弯腰对小小的冼家宝道:“只要是少爷帮忙做的东西,主子们都爱吃。少爷你还是先回去,叫云叔帮少爷你穿戴整齐好吧,主子们快回来了,若见到少爷你打扮得漂漂亮亮,一定很开心。”
“嗯。”冼家宝听话地走出厨房,向花房走去。
花匠云叔,真名云裳,与管家“老王”王凉山当年同是胡家堡“胡家十三鹰”中的一员,而且都是胡家堡主人胡傲天的心腹,云裳更是胡傲天的侍妾,不过他们两个早就有私情,胡家堡瓦解后,他们便私奔、亡命天涯去了。
“雪砚草堂”建好后,雪砚想起他们两个,便叫唐钰亲自请他们来这儿,也算是相识一场,大家有个照应。王凉山以前就是胡家堡的管家,打理一个小小的草堂自然不在话下,云裳天生尤物,对美丽的事物也是喜欢的,所以做个花匠也绰绰有余,他们两口子便自此在“雪砚草堂”里安居乐业,后来更是发现曾受过雪砚恩惠,现在成为京城最大乐坊老板的云若竟是云裳失散多年的弟弟,真是无巧不成书!
冼家宝蹦蹦跳跳的走到花房,见花房的木门很难得闭着,里面传来一阵阵似痛非痛、似乐非乐的喘息声。
冼家宝好奇的将头探过去门缝处,只听见云裳娇喘吁吁道:“凉山,啊,我快不行了……”
然后是王凉山压抑的低喘声:“好裳儿,再忍忍,还不是时候……”
冼家宝更好奇了,他将眼睛凑到门缝处偷看,只见在蔷薇架下,两条赤白的人影纠缠在一起,若常人看见恐怕要流鼻血,幸亏是什么也不懂的三岁小儿看见。
“有人来了……”云裳挣扎着想推开身上的王凉山,却被王凉山抱得更紧——
“没关系,”王凉山边有力地抽插着,边喘息道,“是宝儿。”
“啊,”云裳受着一记撞击,恼怒道,“被、被孩子看见,怎、怎么……”
话未说完就被王凉山的吻给堵住了。
冼家宝害怕地向后退了几步,他幼小的心灵里只闪过一个念头:王叔叔在欺负云叔叔!
于是转过身去,跌跌撞撞的向前跑着,不知跑了几步,撞在一个人身上。
“你怎么了?”那人关心地问。
“王叔叔在欺负云叔叔!”冼家宝哭着道。
“呵呵,”那人旁边的人笑道,“他们准是又在花房里开战了。”
那人便笑着擦干冼家宝脸上的泪珠,笑道:“宝儿不要哭,是王叔叔与云叔叔在玩呢。”
“真的?”冼家宝本来将信将疑,但他一看到眼前的人不禁兴奋得大叫起来:“爹爹!”
在他面前的正是唐钰,而唐钰身后则是冼家宝的爸爸雪砚,中秋节,他们终于回来了。
6. 假冼家珍
“宝儿,”雪砚走过去亲切的拉着冼家宝的手,道,“你看看爸爸身后的是谁。”
冼家宝这才发现在雪砚身后站着一个小孩,那小孩比冼家宝略高半个头,皮肤雪白,额头一粒胭脂痔更衬得肌肤胜雪、眉目如画,年纪不大却已经显山露水的看出跟冼家宝一样也是个美人坯子。
“这是你哥哥家珍,”唐钰道,“你们是双生子,这些年你哥哥跟你紫笔叔叔去了西域,今天终于回来了。”
冼家宝有些犹豫的看了看眼前的冼家珍,又看了看旁边的爹爹唐钰和爸爸雪砚,还有冼家珍身后那个一副娃娃脸的紫笔叔叔,这些人在荷妈给他看的画像里都有,冼家宝曾经很希望自己能见到这个从未见过面的哥哥,可是现在相见了,又觉得这个哥哥虽然很漂亮,却有种拒人于千里的感觉,于是有些犹豫而防备的看着冼家珍,并没有上前。
雪砚看见这样有些担心了,虽说过了三年除了知情的紫笔和他之外应该没人会知道,但是冼家宝毕竟与冼家珍是孪生子,说不定有什么心灵感应,知道眼前的冼家珍是个西贝货……于是雪砚弯下腰,在冼家宝红扑扑的脸上亲了一口,又在冼家宝背上轻轻拍了拍,道:“宝儿,快过去吧,那是你哥哥呀。”
宝儿被雪砚亲了一口,心里高兴了,这才绽放出笑脸,伸出手一把抱住比他还高的冼家珍,道:“哥哥!”
“宝儿。”冼家珍环住冼家宝的肩膀,脸上的笑容礼貌又标准。
“太好了!”雪砚这才松了一口气,一拍双手道,“总算一家团圆了!我们进去吃饭吧!”
“是啊,是啊,”紫笔也抹了一额头的冷汗,“我现在又饿又累,赶紧进去吃饭吧!”
于是一群人进了大厅,荷妈已经将饭菜摆好了,十分丰盛,席间冼家宝吃得可开心啦,他喜欢爹爹他们不但回来了,而且对他特别慈祥,不停的夹菜给他;对比之下,冼家珍则含蓄得多,这个孩子似乎感情不外露,性格又内敛,唐钰、雪砚他们问他话他都回答得彬彬有礼,似乎对谁都很客气,对谁都不太亲。唐钰这种在大家庭出身的人不觉得什么,雪砚却感觉出来了,他都在纳闷:这个“冼家珍”性格怎么不想是三岁多,反而像三十多啊?
吃完饭,唐钰提议大家到院子里赏月,老张和荷妈便张罗着在院子里摆下舒服的躺椅和桌子,桌子上布满了月饼、水果。本来雪砚叫荷妈他们也一起来赏月的,不过王凉山、云裳二人失踪了,不知是否还在花房里亲热,荷妈、老张二人打死都不肯过来,于是便只有唐钰他们三个大人和冼家宝、冼家珍在院子里赏月,人不多,也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
席间,唐钰和紫笔坐倒一处聊起在西域经商的趣事,雪砚则很难得的担当起“母亲”的角色,坐在椅子上,冼家宝和冼家珍一边一个坐在他两旁,雪砚便切月饼或者削水果给他们吃,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两个孩子说话。其实说是跟两个孩子说话,但都是冼家宝一个人在问雪砚一些很幼稚的问题,冼家珍则都是彬彬有礼的回答雪砚的问话,吃东西也不像冼家宝一样嘴里都塞满的食物,冼家珍吃东西的样子十分文雅,甚至比雪砚都要显得修养十足,雪砚越看越纳闷,心想:这个“冼家珍”究竟是谁的孩子?简直就像是天生的贵族!紫笔此人满身铜臭味,根本不可能把他教育得这么好!这是奇怪了……
冼家宝平时睡得很早,今天因为是过节,而且唐钰、雪砚回来了,自然不肯去谁,但那眼皮早睁不开了,便慢慢的靠着雪砚打起盹来,偏偏雪砚的身子又软又香,比起荷妈舒服多了,虽然雪砚不是女子,却有种妈妈的味道,冼家宝终于在雪砚的怀里睡着了。
雪砚将睡着的孩子交给在旁边侍侯的荷妈,荷妈迟疑了一下,问道:“主子,今晚少爷和谁睡呢?”
雪砚想了想,水光涟涟的明眸闪过一丝媚意,彷佛能滴出水来:“你带宝儿下去睡吧,我们今晚也不知赏月到何时回去休息,怕吵醒他。”
话是这么说,但荷妈看见他春情荡漾的模样,也知道他为什么不让宝儿和他们睡,只是不好意思点破,于是便带着冼家宝下去了。
雪砚和荷妈说完话,转身看见冼家珍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便笑了笑道:“怎么了?”
“你真好看,”冼家珍一本正经道,“我从未见过像你这么漂亮的人。我娘亲是谁?两个男人生不出孩子吧?”
“呵呵,谁说两个男人生不出孩子啊?”雪砚尴尬的打着哈哈,对紫笔恨得牙痒痒的,把孩子交给他来养,他养出个什么呀,说得好听是成熟、说得不好听是早熟!该怎么跟冼家珍进行性教育呢?总不能说他是从石头里爆出来的吧?
“我师傅说的。”
“哦?你师傅是谁?”
冼家珍摇摇头:“师傅不让我把他的名字告诉别人。”
他这么说雪砚更好奇了:“连爸爸都不能说吗?”他对着小小冼家珍展开一个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打算用美人计撬开这孩子的嘴。
冼家珍有些着迷的看着他,突然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这脸真好看!真想把它割下来……”
雪砚往后一退,有些被冼家珍无意中流露出来的残忍给吓住了:这孩子虽然长得很好看,但与心无城府、天真烂漫的冼家宝不一样,他总让人感觉很不舒服……雪砚开始怀疑当初自己自作主张的偷龙转凤的决定是否正确了。
好在雪砚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喜怒形于色的他了,尽管对冼家珍有些不喜,但雪砚还是亲了亲冼家珍的脸蛋,然后抱了抱他,道:“我是你爸爸呀,家珍喜欢爸爸、爸爸也很高兴。”
冼家珍小小的手臂用力的回抱着雪砚,一张精致绝伦的小脸埋在雪砚的怀中,用力呼吸着雪砚身上好闻的气息,若此时有人看见他脸上的表情,一定很惊讶,为何这个年纪的孩子会有这样的表情,那是混杂着贪婪与不舍的欲望,比成年人更露骨、更赤裸裸……
7. 两相欢好
雪砚抱着小小的冼家珍,心里突然一寒,怀中这个漂亮可爱的孩子却有着一个冷酷狠绝的灵魂,十足他认识的一个人……是谁呢?雪砚皱着眉头,突然灵光一闪,是他!手一松,竟然下意识的将怀中的冼家珍推开。
“爸爸,怎么了?”冼家珍奇怪的看着他,眼神里有些不满,带着与年龄完全不相符的威严。
“没什么,夜深了,珍儿年纪还小,去睡觉吧。”雪砚掩饰的笑了笑,越看冼家珍的神态越像,雪砚实在没有勇气再跟冼家珍单独一起了,于是想了个理由打算将冼家珍打发走。
谁知冼家珍抱着雪砚的纤纤细腰,扁了扁嘴道:“珍儿今晚要跟爸爸睡。”
他此刻的表情少了刚才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又有点像一个三岁半的孩子了,雪砚稍稍有些安心:看来是自己过于忧虑了,世上又哪有这么恐怖的事呢?这样可爱的宝贝儿又怎么会与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像呢?
于是雪砚亲了亲冼家珍粉嘟嘟的脸庞,道:“珍儿乖,爸爸今晚有事与爹爹商量,爸爸让荷妈带你去和弟弟睡,好不好?”
冼家珍虽然心里十万个不愿意,但还是听话的点了点头,荷妈早已将冼家宝带回房间睡,然后又在一旁侍候了,雪砚朝她点点头,她便过来拉着冼家珍的小手,道:“珍少爷,请跟我来吧。”
冼家珍便拖着荷妈的手走了,边走还不甘心的频频回头看雪砚。
雪砚看着他回了房间才松了一口气,走到唐钰旁边坐下,头自自然然的靠在唐钰肩上。
唐钰低头吻了吻雪砚光洁的额头,道:“累了吗?”
雪砚点点头道,“有点。”
“那回去休息吧。”唐钰说完对紫笔道,“现正不早了,你大老远过来也累,咱们都回去休息吧。”
“好。”紫笔应道,说完偷偷看了雪砚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雪砚估计他是想跟自己谈谈冼家珍的事,不过一来天色不早、二来也真有些累了,便对紫笔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后转身跟着唐钰回到房间。
门刚关上,雪砚便从身后抱住唐钰,将脸贴着唐钰背上,幽幽道:“我现正才知道当一个父亲真不容易啊!”
唐钰转过身,用手轻轻托起他的脸,宠溺的吻着雪砚那诱人的红唇,道:“不用担心,一切有我呢。”
雪砚抬起头,苦笑一下,道:“珍儿和宝儿始终是我们的弟弟而不是儿子,若有什么管教不好的,我实在不知如何向冼叔叔和娘亲交代。”
“没事的,船到桥头自然直,”唐钰微笑道,“今晚是个中秋佳节,我们先不要想这些了,来,”唐钰将雪砚拉到桌前,“我俩回来后都没时间亲热亲热,现在就不要再想孩子的事了……”
说完拿去桌面上的酒壶把酒倒进杯子里,递给雪砚道:“这是紫笔从西域带来的葡萄酒,我们试一试。”
雪砚接过杯子,细细品了一口,叹道:“葡萄美酒夜光杯,这才是写意人生。”
那红红的酒匀染着他红润的嘴唇,更显得唇红齿白、娇艳欲滴。唐钰情不自禁低头深吻雪砚,品尝他甜美的唇舌,还温柔地划过雪砚那一粒粒珍珠般的贝齿——
“唔,”雪砚边享受着爱人的拥吻,边含糊道,“你不是说喝酒吗……”
“现正已经在喝了。”唐钰一边继续深吻雪砚,一边熟练的解开雪砚身上的衣服。
雪砚嘟噜道:“人家还想喝。”
唐钰便放开他,离了唇,拖出一条淫靡的银丝,吃吃笑道:“你这馋猫,那你继续喝吧,我先去洗个澡。”
因为雪砚喜欢泡温泉,所以唐钰便命人将山上的温泉引到“雪砚草堂”,更单独在他们的房间后建了个温泉水池,雪砚取唐钰名字倒转之谐音命名为“玉汤”,平时仅供二人浸泡的。不过每次说是泡温泉,到最后都会变成迤逦的温存交欢。
雪砚脑海里马上浮现出两人浴池嬉戏的画面,他眨眨眼,眼眸一转,抱起紫笔孝敬的葡萄酒笑道:“我也去,不过要带着酒去。”
唐钰笑了笑,抱起雪砚向温泉走去。
所谓“夜凉入浴白玉汤,温泉水滑洗凝脂”,唐钰和雪砚这对恩爱夫妻边喝酒边互相爱抚亲吻,温泉池边气氛急速升温,连空气中都好像带着淫乱的味道。
“嗯,”也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今晚的雪砚特别热情,虽然被唐钰吻得有些晕晕的,但他仍然忘情地回吻着唐钰,边用温香软滑的裸体主动去碰触唐钰的敏感部位,还喃喃道:“唐钰,抱我……”
唐钰早已被雪砚这妖精撩拨得不能自已,抬起雪砚那雪白修长的美腿便直接顶入,两人这几年天天耳鬓消磨,按理说对彼此的身体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可偏偏对方的身体、甚至对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笑都像毒品那样会让人上瘾着迷。明明早已老夫老妻,可一到晚上两人又冲动得像初尝情爱的恋人般饥渴,此时更是干柴烈火,雪砚背靠着用上等羊脂白玉做成的池边,双手抱着唐钰,享受地随着唐钰的抽插,发出一声声销魂蚀骨的喘息。唐钰熟知雪砚身上的每一切,专门挑雪砚的敏感部位顶撞,把雪砚弄得欲仙欲死,偏偏唐钰突然恶作剧的停下身下的进攻,转而去吸吮轻咬雪砚胸前诱人的果实。
雪砚月眉轻皱,边断断续续的呻吟,边自己在唐钰肉棒的龟头上抽动,"哈...哈...恩..恩...。"难以形容的快感闪遍全身,雪砚的肉棒早已颤抖地抬了头,滴出了少许蜜液。本已艳绝天下的脸孔上更是增娇盈媚,仿佛发光的宝石般让人不敢直视,唐钰爱不释手的抚摸着雪砚的冰肌玉肤,那滑腻如脂的感觉让人恨不得将他一口吞下。
唐钰好不容易忍住立刻贯穿他的冲动,用玉葱般的手指拨开雪砚散乱在身前的青丝,轻笑道:“自己动?呵呵,这么想要吗?”
雪砚扫了他一眼,不满道:“明知故问。”
他的本意是要凶唐钰的,却不知那一眼秋波横流,更胜媚眼。唐钰再也按捺不住,开始在雪砚体内原始而有力的律动。雪砚的内壁吸附的紧,唐钰每动一次都换来雪砚的呻吟,那声音是如此诱惑,以至于久经“沙场”的唐钰也迷失在一波波的快感当中,用利刃一次次的贯穿雪砚的全身,雪砚浑身放纵在情欲中,两人不知释放了几次,最后配合着一同达到了高潮,依偎在一起。
雪砚是满足的睡去了,唐钰则细心的将手指伸入那后穴中,将自己留在里面的白浊导出,然后抱起雪砚回房间一起相拥入眠。
8. 艰巨任务
一团漆黑中,雪砚看见一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人正向他扑过来,雪砚身形一闪,喝道:“什么人?”
“是我啊,”那个猪头似的家伙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你的老熟人阎罗王啊!”
“什么?”雪砚大吃一惊,“谁敢把你打成这样的!”
阎罗王垂头丧气道:“哎,别提了,不要看我在地府是最大,可我——”他还特意指了指头顶,道,“我上面有人啊!”
雪砚明白他的意思,但这句话说的幽默——地府上面当然有人,于是便笑了。
阎罗王立刻苦瓜着脸,道:“你还笑得出,我现正都快愁死了,这次来是要找你帮忙的。”
帮忙?神仙也要人帮忙?肯定没好事。
阎罗王看出雪砚的想法似的,没等他拒绝便道:“你先不用急着表态,你先听我说,事情是这样的:哎,说起来这件事的起因还和你有莫大的关系,如果不是你,我也用不着现正这么可怜,呜呜呜……”
雪砚皱着眉头看着眼前哭得眼泪鼻涕齐飞的阎罗王,不耐烦道:“有屁快放,有话开说!我还要回去睡觉呢!”
阎罗王见苦肉计不行,便偃旗息鼓道:“你知道,世间上凡是能当皇帝的人,实践上都是真龙天子……”
雪砚立刻打断他的话,道:“那真龙天子也太多了,现正的南朝皇帝冷亦寒、北朝皇帝冷至超,还有他们的死鬼老爸冷赤燕都是真龙天子。”
“对啊,”阎罗王理所当然道,“你们凡人不是说龙生九子吗?真龙天子有九个之多,当然可以同时存在几个。一般皇帝驭龙升天后,灵魂会回归,在天庭处排队,等待再次投胎到人间当皇帝的机会,你说的冷亦寒、冷至超、冷赤燕他们都是真龙天子,冷赤燕死后由于他生前杀生太多,不能直接回天庭要在地府打个转,去去戾气,结果就坏事了。”
“出什么事了?”雪砚连忙问道,他有种不祥预感,这件事估计跟他有关。
“本来这下一任的真龙天子转世是未轮到冷赤燕的,虽然他已经知道自己是龙子的身份,可他因为还存在前世的记忆,似乎对联手逼害他的两个儿子还有你心生不忿,于是便接着与他即将投胎的‘龙兄弟’叙旧喝酒之际,将对方灌醉,自己取而代之,投胎到凡间来了。”
“什么?”雪砚差点跳了起来,冷赤燕这魔王又回来了,还是来报仇的,他能不害怕吗?“他现正叫什么名字?”
阎罗王摇头道:“这我不能说,天机不可泄露啊,不过,”他看见雪砚暴怒的样子慌忙道,“你可以猜嘛,我不直接说答案就是。”
雪砚定了定神,道:“你这次来让我帮忙,是不是因为冷赤燕转世后就是在我身边?他是不是就是……”
“停停停!”阎罗王吓得大叫道,“都说只能猜不能说了!我这次因为冷赤燕在我管辖的地方闹出这么一宗事,结果不但被上面的人罚了三百年的假期,还被暴打成猪头一样!要是我在你面前泄露天机,那我真是乌纱不保了!”
雪砚想了想,道:“那你说,你找我帮什么忙?”
阎罗王见求雪砚办事有戏,便窃喜道:“本来这次要转世的龙子性格温和,正适合当太平盛世的好皇帝,而化身为‘冷赤燕’的龙子性格暴戾刻毒,只适合当乱世的皇帝,所以让他投胎成盛世好皇帝,上面的人都很是烦恼,弄不好又把人间变成战争频频、血流成河的修罗地狱,所以希望有个人能够教好他,让这条‘暴龙’成为一条‘祥龙’。”
雪砚冷笑道:“这么艰巨的任务你也来找我?我又不是三头六臂金刚不坏之身,我凭什么去感化冷赤燕那条‘暴龙’?你们派个神仙下来点化他不就成了吗? ”
阎罗王知道这事确实不好办,便打着哈哈道:“因为这是凡间的事,我们也不好过多的干预,所以只能指望凡间自己解决。至于你嘛,其实你跟冷赤燕有着宿世的因缘,上两世你不是霍去病吗,当时冷赤燕就是汉武帝刘彻,所以他一直对你有那么点念念不忘……”
“停!”雪砚让说得滔滔不绝、口水喷喷的阎罗王暂停一下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道:“麻烦你说重点,我实在很难想象自己会跟冷赤燕那样的人纠缠不清。”
“好吧,”阎罗王本来还想八一八,见雪砚如此排斥,只好开门见山道:“冷赤燕带着对冷亦寒、冷至超和你三个的怨恨投胎成真龙天子,他当然想找你们晦气,不过冷亦寒和冷至超他们两个皇权正盛,又有紫气护身,他一时半刻对他们造不成威胁,所以只能挑了这个软柿子来欺。”
“这么可怕?”雪砚打了个冷颤,道“那我和唐钰赶紧走人好了。”无论冷赤燕是投胎成冼家珍还是冼家宝,只要避开他们不就OK了?
“不行!”阎罗王大叫一声,道,“为了天下苍生,你不能避而不教啊!何况虽然冷赤燕对你心生怨恨,但心底里对你却有着一丝迷恋,所以他实际上是不可能对你下毒手的,也就是为什么我要找你的原因,因为全天下也只有你能教好他了!雪砚啊,你就看在我这阎罗王做得也不容易的份上,帮帮这个忙吧!”
雪砚想了想,道:“这个嘛,不是不可以,不过我要拿点好处才行。”
阎罗王见他口风松动了,立刻喜道:“你想要什么好处?”
“我这个人呢,十分怕死,所以……”
“行行行,没问题,我立刻叫判官把你名字划了。”
“可是我又不想自己长到七老八十的又老又丑……”
“没问题,我有办法让你的身体固定在现正,这样你就能青春常驻啦!”
“可我觉得一个人活着也很没意思……”
“这你放心,你老公唐钰跟你自然是同等待遇的。”
“好,成交!”雪砚见自己狠狠的敲了阎罗王一笔,便高兴道,“你说吧,我该怎么做?”
“因为我不能告诉你谁是冷赤燕的转世,但由于他转世后一定会在你身边出现,而且他会是下一任的皇帝,加上他是死后没多久就转世的,所以你要把符合这几点的孩子都教养好,确保他们成才,能成为一个好皇帝。”
“符合这几个条件的……”雪砚在心里数了数:冼家珍、冼家宝、假的冼家珍、冷亦寒的儿子冷慕雪,这四个都有可能,不过最可疑的还是那个假的冼家珍……哎,一想到那个年纪小小,却可怕十足的孩子,雪砚不禁十分头痛。
“我说阎罗王,你以后还过在暗地里助我一臂之力吗?”
阎罗王苦笑道:“我也想,只不过我三百年不准休假,这次还是上面特批我来说服你才可以溜出来的,所以以后的事就只能靠你了。”
雪砚心想,这天下果然没有免费的午餐,只好道:“那好,我尽力吧。”
阎罗王见完成任务,朝雪砚挥挥手就不见了,雪砚也从梦中幽幽醒来。
9. 如意算盘
雪砚醒来时已唐钰也醒了,雪砚照例在唐钰脸上来个morning kiss,然后抱着唐钰一时半刻没有说话。
唐钰问道:“怎么了?昨晚做恶梦啦?”
雪砚本来想把昨晚梦见阎罗王的事与唐钰说的,但转念一想,又不想说了,一来唐钰未必相信,当初自己因为考虑到唐钰的感受,所以只说自己是带着前世记忆转生的,而没有告诉唐钰自己上一世是为了追随死去的“冷亦寒”而殉情自杀,也就没有把和阎罗王认识并且很熟的事说出来;二来冷赤燕转世的事多一个人知道也就多一份担心,所以雪砚便只是点了点头,再没说什么了。
两人洗漱罢一起出去用早饭,到了大厅,见孩子们和紫笔已经在用餐了,冼家宝似乎对冼家珍很是喜欢,一直缠着冼家珍问东问西,冼家珍则明显对冼家宝没什么兴趣,总是以“这我不知道”、“你可以问紫笔叔叔”来打发他。紫笔则一边胃口大开的吃着雪砚设计好让荷妈做的美食,一边忐忑不安的不知呆会如何向雪砚交代冼家珍的事。
雪砚和唐钰入座后,饭桌气氛明显发生变化。冼家珍马上走过来伸出双手,对雪砚道:“爸爸,抱抱。”
雪砚一想到此人十之八九是冷赤燕转世就头疼,本来想拒绝的,又想到要用爱的教育感化他,便将冼家珍抱起,让他坐在自己的大腿上,好声好气道:“珍儿昨晚睡得好么?”
冼家珍小嘴一扁,告状道:“昨晚我和弟弟一起睡,弟弟睡觉不老实,老是打滚,害我差点从床上掉下来。”
“我、我哪有……”冼家宝心虚的红着脸辩解道,他本来看见冼家珍有爸爸这人肉沙发坐就已经羡慕得不得了,打算也跑到爹爹唐钰那坐的,被冼家珍揭了他老底便放下脚步,低着头将两只胖胖的小手放在身后,一副做错事的样子。
唐钰见伸手摸摸他的头,慈爱的问道:“宝儿,早餐吃饱了吗?”
“嗯。”冼家宝抬起头,拿起手一样样数给唐钰听,“爹爹,宝儿吃了一个鸡蛋、两个小笼包、喝了羊奶,还有……”
冼家宝献宝般的说着,那副天真的模样,连雪砚看见都笑了。
雪砚正笑着,突然嘴上一软,被冼家珍偷亲了一个,若不是雪砚反应快,估计这吻还会一直亲下去,雪砚有点尴尬的对冼家珍道:“珍儿,你这是做什么?”
冼家珍一副认真的模样道:“珍儿喜欢爸爸,爸爸等珍儿长大后要嫁给珍儿当娘子。”
雪砚更尴尬了,他看了眼唐钰,还好,那边厢唐钰已经在吃白粥了,完全不把冼家珍的话当回事,倒是冼家宝,很好奇的走过来,看看自己一脸认真的哥哥,又看了看貌若天仙的爸爸,因为自己也很想让爸爸和爹爹嫁给自己,所以便一脸期待的看着雪砚,等答案。
雪砚先把冼家珍放下,然后慢慢道:“珍儿,爸爸已经是爹爹的娘子了,不可能再当珍儿的妻子了。”
冼家珍对雪砚的话很不服气,“珍儿不管,珍儿就是要爸爸!”
雪砚亲了亲冼家珍的额头,评心而论,这孩子除了性格古怪外,还挺识货的,于是又和颜悦色道:“珍儿长大后一定会遇到比爸爸更好的人的。”
冼家珍本来还想说“我谁都不要,就要你”,雪砚已经唤荷妈道:“两位少爷已经吃饱了,你带他们去玩吧。”
冼家宝马上兴高采烈的过来拉冼家珍,道:“哥哥,我带你去滑滑梯,那是爸爸叫人做给宝儿玩的,可好玩啦!”
冼家珍毕竟还是个孩子,终于被冼家宝半拖般就的拉出去了。
真是难搞!雪砚暗自叹气,吃完早餐后,唐钰对他道:“我有点事要到书房处理一下,你好好招呼一下紫笔吧。”
雪砚和紫笔这回总算能说几句悄悄话了,雪砚带紫笔到后山处散步,见四周无人,便对紫笔抱怨道:“那孩子是怎么回事啊?怎么这么古怪?”
紫笔也很委屈的样子:“我也后悔得肠子都绿了,你不知道我带着他去西域,又当爹又当妈的一把屎一把尿的将他拉扯大,他对我却从来都不亲,好像我为他做的事都是应该的,简直将我当奶妈!一开始还好,他不会走路不会说话日子还太平,等到他像个小大人似的,就出事了。”
雪砚一惊,问道:“出什么事了?”
“一年前,我发现有人每天晚上偷偷的来找他,还传授他武功,你也知道我们当时人在西域做商队,过的挺苦的,有时候还会在沙漠安营休息,却居然有武林高手一直跟着我们,那个‘冼家珍‘才多大的孩子,若不是事先认识的,会有人花那么大的精力教他?而且我现在回想起来,是我到处找额头有粒胭脂痣后,这个‘冼家珍’才被人丢弃在育婴堂的,我越想越觉得恐怖,你说这会不会是个阴谋?”
雪砚想了想,问道:“我也听冼家珍说他有个师傅,估计是那个神秘人吧,你有见过那人吗?”
紫笔摇头道:“我那三脚猫功夫你又不是不知道,不过我觉得此人武功了得,来历应该不凡。”
雪砚叹了口气,心想昨天听阎罗王的口气,这冼家珍很可能就是冷赤燕的转世了,何况人是自己找紫笔找回来的,怎么能说扔就扔?唯今之计只有再为冼家珍寻个管教的人了。
“这事我有分数了,以后那孩子的事你不用管了,你走后帮让云若想办法告诉冷亦寒,叫他一定要将太子培养成一代仁君。”
紫笔皱了皱眉头,道:“你还放不开以前的事啊?还管那两个负心薄幸的冷面冷心郞做什么?”
“我早就放下了,只不过……哎,总之一言难尽,你帮我把话传了吧,我谢谢你了。”
紫笔见雪砚主意已决,便只好答应下来,回到“雪砚草堂”后,紫笔便向唐钰等人请辞,那冼家珍与他三年的父子情分,见紫笔要走了也没什么反应,看得雪砚直皱眉头。
冼家珍这个孩子果然铁石心肠,留在自己身边始终是个麻烦,虽然自己是答应了阎罗王要把他教好,但自己有多少斤两自己最清楚,还是为他另觅严师吧;还有冼家宝,虽然是个天真烂漫的好孩子,但要在世上生存,这么小白可不行,干脆也帮他找个师傅吧!
打定主意后,雪砚便去和找唐钰商量,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说服唐钰。
唐钰本来是想不负冼修文所托,教好两个弟弟的,但又觉得自己与雪砚自由惯了,经常居无定所,的确很难带好孩子,如果能帮他们找个好门派也未尝不是件好事,于是问雪砚:“那你心目中有何人选?”
10. 拜师学艺
雪砚见唐钰问他有何人选便笑道:“人选我已经有了,而且还是两个,你猜猜是谁。”
唐钰想了想,已猜到是谁,但见雪砚对自己的人选甚是满意,还有些邀功的意思,便假装不知道,对雪砚笑道:“是谁呢?”
雪砚打了个响指,笑道:“呵呵,我打算让珍儿拜少林的空情禅师为师,宝儿则去当武当代掌门谢如风的徒弟。”
“眼光不错,只是不知道他们肯不肯答应。”
“如果是别人我还有点担心,但他们一定肯答应,谁叫他们欠我人情呢。”雪砚笑道。
少林寺的空情大师,俗家名字是唐清,正是唐钰名义上、雪砚实际上的侄孙(关系参见《细雨斜阳入剑门》的人物介绍),当年唐家家破人亡,唐清投靠未婚妻冼家欣,但实质喜欢的是他的表妹唐泠,后来冼家欣与唐泠都死了,唐清被雪砚救了一命,后来云游至少林寺,终于看破红尘,出家为僧,被当时的少林方丈破例亲自收为徒,法号空情,一个月前空情的师傅圆寂,由空情的师兄空见禅师接任掌门,空情也成为少林寺掌门师弟,地位超然,加之空情禅师为人随和,天资又极高,在武林中声誉日隆,要拜他为师实在有些困难。
至于谢如风,地位就更高了。谢如风是北朝皇后谢如华的亲弟、南朝护国公胡仰天的师弟,现任武当掌门清风道人最小的徒弟。之前谢如风性格暴躁偏激,所以在武当并不招人待见,不过后来谢如风历经挫折后大彻大悟,人也洒脱许多,反而成了清风道人的爱徒;加上清风道人的大徒弟冼家树为找冼修文而长期失踪,胡仰天成为南朝护国公后公务繁忙,倒是谢如风成了清风道人的得力助手,清风道人本是闲云野鹤的个性,见谢如风已成才便将武当交由谢如风代为执掌,但江湖中人都实际上已把谢如风当作武当的下人掌门,因此若要拜谢如风为师就更是不易了。
若说雪砚对唐清有恩、唐钰是唐清的长辈,唐清又为人善良温和、很好说话,让唐清收冼家珍为徒不难,但雪砚与谢如风只是相识,要他收那笨笨的冼家宝为徒就是难上加难了。
于是唐钰不得不泼雪砚冷水,道:“谢如风那里恐怕不好办,不如我们也让宝儿拜空情禅师为师吧。”
雪砚摇摇头,认真道:“不行,谁拜谁为师我是经过认真考虑的。珍儿性格阴沉狠绝、若让慈爱温和的空情禅师教导,说不定会让珍儿的性格有所改变。同样,宝儿为人天真浪漫,所以必须找个与他性格互补的严师对他好好调教才行,你说普天之下,除了谢如风还有更合适的人选吗?”
唐钰沉吟道:“那你准备如何说服他?”
雪砚只顾着卖乖,一时忘了唐钰的避忌,兴冲冲道:“简单!谢如风虽然现在已贵为武当的代掌门,但仍然和他哥谢如华不对头,而谢如华又是最讨厌我的,偏偏宝儿又是我儿子、长得又跟我一模一样,你说谢如风能放过这么个气他哥的机会吗?哈哈哈……”
他正得意忘形,看见唐钰脸色一冷,马上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谢如华为什么最讨厌自己啊?还不是自己曾经与冷至超有一腿,现在说出来不是揭唐钰的伤疤吗?
果然,唐钰闷哼一声,冷冷说了句:“办法是不错。”便转身走了。
雪砚哪敢让他就这样走啊,连忙上去安抚,最后安抚的结果是自己被唐钰摁在床上做得咿咿呀呀了半天,腰都快断了只好休息了一晚,第二天起床和唐钰带着两个还不知道自己将被“遗弃”的孩子出山了。
一路上冼家珍继续粘着雪砚不放,冼家宝则是完全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小屁孩模样,对所有新鲜事物大惊小怪,拉着唐钰问长问短。
本来唐钰对要将这么小的孩子送去学艺不是很赞同,但现在却是双手双脚赞成。若继续将这两片贴身膏药带在身上,他和雪砚恐怕就没有丝毫的时间和空间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如果是唐钰和雪砚两人从蜀中剑门到嵩山少林,估计两天就到,可带着这么两个秤砣,走了一个星期连一半的路都没走完。唐钰和雪砚只走得眉头直皱,再好的耐性和修养都被这两个异于常人的孩子磨光——冼家珍是异于常人的粘雪砚,冼家宝则是异于常人的天真,于是两人干脆想出一绝招,晚上不睡觉,一人背着一个孩子施展轻功赶路,白天在马车上睡觉,不用再受冼家珍和冼家宝折磨。结果剩下两个孩子在马车内你看我、我看你,冼家宝倒是挺想跟他哥亲近的,可冼家珍对雪砚以为的人基本上没兴趣,对冼家宝同样冷冷淡淡,幸亏冼家宝是个有点迟钝的自来熟,他就缠着冼家珍自说自话,一点也没意识到冼家珍早已烦的想要把他一脚踹开。
就这样日夜兼程,三天后,四人便到了嵩山大雄宝殿外,被小沙弥带到一旁喝茶休息。雪砚独自一人去拜见空情禅师,唐钰则带着两个儿子在外面等候。冼家珍似乎感到有些不安,只是不知道自己很快就会被留在这儿,冼家宝还傻乎乎的好奇打量着四周呢。
三人在外面等了约一柱香的时间,小沙弥出来对冼家珍道:“小施主,你爸爸在里面等你。”
冼家珍疑惑的看了唐钰一眼,唐钰平静道:“去吧。”
冼家珍便进去了。冼家宝还奇怪的问唐钰:“爹爹,为什么爸爸不叫我们进去?”
“因为我们不是有缘人。”
“什么叫有缘人?”
“有缘人就是……”唐钰一头黑线的正不知道怎么解释,幸亏雪砚出来了。唐钰连忙上去迎他,问道:“怎么样?”
雪砚做了个“OK”的手势,因为以前雪砚教过唐钰这手势的意思,所以唐钰知道万事大吉、可以走人了。
冼家宝还奇怪的问道:“哥哥呢?”
雪砚摸摸他的头,道:“珍儿要留在这儿学艺,我们回去吧。”
“宝儿明天会看到哥哥吗?”冼家宝被唐钰抱起和雪砚走出少林寺,他似懂非懂的问道。
“总有一天会见面的。”雪砚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庄严宝刹,突然有种内疚感。当时他和空情禅师说好后便离开了,没有再与冼家珍见上一面,但在离开那间禅房已经很远了,他还能听见冼家珍那声如野兽般的惨烈哀恸,彷佛是被最亲最爱的人抛弃的悲伤、不忿和痛心。以至于雪砚都不禁要怀疑自己的做法是否正确,他甚至有种回去把冼家珍带走的冲动。
唐钰握住他的手,对他道:“每个孩子成长都总要走这一步,你不要太担心。”
雪砚点点头,三人一起离开少林向武当出发了。
11. 寄学武当
四日后,武当山玉虚宫内,雪砚、唐钰和冼家宝小朋友正和一个眉清气爽的大帅哥在吃斋菜。
武当是张三丰所创名门正派。张三丰从道教典籍中领悟化出,武功讲究以柔克刚,借力打力,特点是形神合一,用意不用力,圆转贯串,滔滔不绝,守多攻少,以守为攻。虽然武当立派不及少林源远流长,但在武功修为上,比之少林却一点都不差。却不知武当的"道家斋饭",也是一绝。武当道教斋饭原料来源主要是山生山长的植物果实,依靠山上腐败的枝叶和其他自然肥料给足植物生长的植物果实,依靠山上腐败的枝叶和其他自然肥料给足植物生长所需营养,诸如盐干笋、鹿尾笋、九仙子、冻豆腐、核桃、板栗、猕猴桃、木耳、香菇、黄精等,油料一律选用植物油,寓道家思想"道法自然,反朴归真"于饮食起居。真可谓美味天然,让人赞不绝口。
冼家宝吃得一张小嘴不停的动啊动的,连爸爸神色古怪都没看出来。
自从冼家珍被留在少林寺学武后,冼家宝虽然似懂非懂,但也出于孩子的本能对雪砚、唐钰黏得不行,雪砚也吸取了上一次将冼家珍“遗弃”的教训,决定给孩子一个“华丽丽”的再见,于是三人便直接踩上武当山,找到谢如风。
谢如风贵为武当代掌门,本来是很难见到一面的,但正如雪砚预料的那样,谢如风看见他这个谢如华的死对头,不但很是欢迎,还好酒好肉——哦,不,应该是好茶好斋招待,把三人吃得甚是愉快。席间,雪砚已经用传音入密的功夫将此行的目的告知谢如风,谢如风也以传音入密的功夫表示无任欢迎。
跟谢如风是谈好了,但怎么跟冼家宝说呢,雪砚甚是头疼,不得不苦思冥想,神情也就有点不自在了。
雪砚想了半天,决定抓住冼家宝的小孩子心性,吸引冼家宝留在武当学艺。于是他对冼家宝道:“宝儿,喜欢这儿的斋菜吗?”
“喜欢!”冼家宝清脆的回答。
“这儿的饭菜不但好吃,谢如风叔叔的武功更是厉害,不信你让叔叔表演给你看!”
谢如风一听,有些不高兴,正想说:“我又不是江湖卖艺的。”
雪砚已经用传音入密道:“你表演一样,我就给冷至超写一封信。”
众所皆知,谢如华是出了名的醋坛子,若他的老公冷至超收到雪砚情意绵绵的信,那绝对会气炸!
谢如风顿时眉开眼笑道:“不错、不错,叔叔表演给你看。”
武当的功夫内外兼修、出神入化,内功为太极神功 、武当九阳功、纯阳无极功;拳脚则以太极拳、武当长拳、绵掌、虎爪绝户手闻名,轻功为梯云纵,剑法则有太极剑、柔云剑术、两仪剑法、神门十三剑……
凡修炼武当武功的人,若得到武当武功的神髓,身上自然而然就会流露出一种道骨仙风,像冼家树,他是这一代武当弟子中领悟最深、武学修为最高的,所以总有种飘逸出尘的味道,一手绕指柔剑更是已达无人可及的地步,若非他执着于对冼修文的感情而不甚少在江湖露面,早就成为一代“剑宗”了;其次是胡仰天,虽然武功修为极高,但是偏于刚阳,修炼的主要是太极神功 、武当九阳功、纯阳无极功、虎爪绝户手……这些至刚至强的武功;至于谢如风么,他实际上最厉害的是武当的镇山之宝——梯云纵。
这时只见谢如风将一盘冻豆腐拿在手上,对冼家宝道:“宝儿,你看好喽。”说完将手中的豆腐向前一抛,只见七八块豆腐逐一飞出,谢如风身形一闪,人已到豆腐上,并且踏着那豆腐轻飘飘的飞到七八丈以外,然后再转身,手中长剑青光一闪,人又向前一送,已经把豆腐轻轻的落在上面,豆腐一点破损都没有,整个过程干脆利落,而且又不是特别快,冼家宝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可见是用了深厚的内力,使得整套动作像慢镜头一般。这可是同时用了太极神功、梯云纵、太极剑三门绝技,绝对是谢如风的看家演出。
雪砚和唐钰都是识货之人,马上就喝起采来,冼家宝却一点都提不起劲,还嘟着嘴抗议道:“叔叔,你怎么把豆腐都弄脏了,荷妈说‘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何况宝儿还想吃那豆腐呢!”
谢如风立刻气得够呛,雪砚慌忙用传音入密道:“谢谢如风兄给脸,雪砚回去就写六封信给冷至超。”
六封信?那不是双倍?谢如风马上乐开了花,但不忘用传音入密叮嘱道:“记得不要一次过写完,要等我哥生完气再写。”
“一定、一定。”雪砚连忙答应,看着冼家宝还不知自己差点把事情搞砸,不禁又是好笑又是好气。
他信念一动,对冼家宝道:“宝儿,刚才叔叔是不是很厉害呢?”
宝儿虽然有点缺根筋,但这点见识还是有的,他点头道:“是啊。”
雪砚便道:“宝儿啊,爸爸一直很仰慕叔叔的武功,但爸爸年纪大、不能学了,你可不可以拜叔叔为师、代爸爸向叔叔学那刚才的武功呢?”
说完还拼命的挤出几滴期待的眼泪,把眼睛弄得水汪汪的。
冼家宝哪里受得了这糖衣炮弹,立刻就点头道:“好。”
雪砚差点高兴得跳起来,他终于可以跟唐钰又回到二人世界了!至于冼家宝,也觉得很开心,小孩子嘛,都想为大人做点什么,却不知道这答应,意味着分离。
吃过晚饭后,只顾卿卿我我、对孩子不负责任的爸爸雪砚和只对雪砚一个好、对孩子冷冷淡淡的爹爹唐钰便告辞了。
冼家宝站在玉虚宫的大门与两人挥手道别,突然心中不舍,正想哭喊着要爸爸、爹爹,谢如风早已做好准备,他一拍双手道:“宝儿,为师现在就带你去见见你的师兄吧!他今年可是跟你一样大哦。”
对付孩子哭闹的最好方法就是用玩具引开他的主意,果然,冼家宝不哭不闹了,他好奇的跟着谢如风转身走回玉虚宫,从此开始他的武当学艺生涯。
12. 初遇师兄
冼家宝蹦蹦跳跳的跟着师傅谢如风回到玉虚宫内,谢如风带着他左拐右拐的回到禅房,看见服侍自己的童子小松正在扫地,便大声问道:“小松,肖文在哪里?”
这小松年约十二三岁,长得甚是清秀,只见他嘴一撇,道:“还能去哪儿?还不是练武去了。”
“哦,这么勤快?”谢如风高兴道,“看来我这掌门之位后继有人了。”
“主人,你才上任多久?这么快就想卸任?肖文才多大?你想也别想!”小松嘟着嘴道。
“你啊,就不能少泼我些冷水吗?小柏他在哪?”
“他陪肖文练功去了。”
“来,”谢如风把宝儿从身后拉出来,道:“这是我今天新收的徒弟,叫宝儿,今年和肖文一样大,很可爱吧?”
小松目不转睛的盯着冼家宝看,良久才叹了口气道:“我以为肖文长得已经够好看了,没想到这宝儿也不赖,长大后都是害人不偿命的妖精啊。只是主人,你总是找这些小娃娃,要看到什么时候才能看大啊?”
谢如风摸摸头,道:“这个嘛……好吧,下次我收些年纪大的,你没意见吧?”说完又对着把眼睛睁得圆圆的宝儿道,“宝儿,以后你的起居饮食都由小松哥哥来照顾,知道不?”
“是。”冼家宝规规矩矩的对小松作揖道,“小松哥哥好。”
“不错嘛,教养挺好的,他是谁家的孩子?”小松好奇的问道。
谢如风笑道:“呵呵,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嗤,你又不是和尚,讲什么佛!”可谢如风已经带着冼家宝越走越远了。
冼家宝被谢如风带到后山,只见在一块空地上,一个少年正教着一名和冼家宝差不多年纪的孩子在扎马练功,两人见到谢如风都停下来对谢如风行礼道:
“主人。”
“师傅。”
“唔,”谢如风走过去摸摸孩子的脑袋,道:“肖文,今天学到哪里了?”
“肖文已经学完武当心法、小柏正在教我武当身法和武当长拳。”肖文这孩子长得极好,特别一双眼,总有种销魂蚀骨的味道,相反,宝儿的眼睛也长得不逊于肖文,但眼神实在差太远,一看就知道还是个孩子。
“不错,不错。”谢如风点头笑道,“来,师傅和你介绍,这是师傅我新收的徒弟,和你一样大,大名叫冼家宝,小名叫宝儿。宝儿,这是你师兄肖文,以后你们两个要相亲相爱啊。”
“师兄好。”冼家宝向来对长得漂亮的人最没辙,所以一见到肖文便想扑上去抱抱,可肖文看都没看冼家宝,而是一本正经的对谢如风道:“师傅,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义父?”
“你义父?”谢如风有点惊讶道:“你义父不是半个月前才来过么?”
“肖文还想念义父。”肖文眼睛闪闪亮的,看得冼家宝目不转睛,心想:师兄好漂亮啊,跟爸爸和爹爹一样漂亮!宝儿长大了也要娶师兄当老婆!那加上爸爸和爹爹、宝儿就有三个老婆了!呵呵!
冼家宝那个小如意算盘打得飞快,那边厢谢如风摇头道:“肖文啊,你义父最不喜欢就是整天粘在父母身边的孩子,你要相信师傅,师傅认识你义父很多年了,他不是那种会让你追逐的人。肖文你现在还小,可能不懂你师傅的话,但你记住,你要好好练武、快快成长,让你自己优秀到足以令你义父追逐你而不是你跟在他屁股后面,知道了吗?”
肖文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然后对小柏道:“小柏,我们继续练武了。”
小柏是个与小松年龄相仿的少年,不过脾气似乎比小松要好,而且一点废话都没有,他点点头,又开始一招一式的教肖文练武了。
冼家宝入迷的看着肖文,以至于谢如风拉他也不走。
“师傅,我可以跟着师兄练武吗?”连对谢如风说话眼睛都是盯着肖文的。
谢如风看见他这样就来气:死小鬼,一个两个都是小小年纪就一副花痴样!又摸摸自己的脸,心道:其实我长得也不差,为什么这些小鬼就没看上我?
“可以,”谢如风没好气的说,“你跟着师兄他们练完就回去吧,有什么事就找小松,知道了吗?”
“嗯。”冼家宝高兴的点点头,走过去认认真真的跟着比划了。
谢如风看了他们一会儿,摇摇头走了。
肖文一直练到太阳下山才回去,小柏本来就是个沉默寡言的少年,没有说什么,冼家宝则是太喜欢他这新认的漂亮师兄,恨不得一直练下去,连肚子饿都不在意。
回去后,见到小松早已在山门处等着,见到冼家宝便过去揪着他的耳朵道:“你这个小祖宗,这么晚才回来。你现在是发育长身体的时候,要是不吃饭以后变成又矮又胖的丑八怪看谁要你!”
“哎哟!”冼家宝叫着疼,道,“小松哥哥,宝儿知错了。”
小柏也道:“小松,宝儿今天是初来步到,你就饶了他吧。”
肖文则看都不看与他们擦身而过进去了。
冼家宝失望的看着师兄的背影,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小松笑道:“行了,把你的眼泪收起来吧。你的宝贝师兄最不喜欢就是整天粘着他的小跟屁虫,你要相信小松哥哥我,小松哥哥我可是阅人无数哦,你要好好练武、快快长大,让自己优秀到足以令你师兄追逐你而不是你跟在他屁股后面追,知道了吗?”
冼家宝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心里有些奇怪:小松哥哥这番话怎么这么似曾相识啊?
小柏也一阵恶寒,都不知道该说肖文和他义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好呢,还是说小松与谢如风“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好了……
谢如风这个师傅十分不尽责,第二天扔下两个徒弟就下山了。倒是小松、小柏二人对两个孩子真真是照顾得无微不至,而且两人武功修为很好,名义上是谢如风的侍童,实际上从小就跟在谢如风身边,耳濡目染,功夫已有小成。小松性格开朗,嘴特别贫;小柏则与他性格相反,有点内向却纳言敏行。肖文还是整天盼望着能见到义父,哪怕是收到义父的片言只语也好,结果都是失望至极,反而是冼家宝常常会收到雪砚和唐钰寄来的好玩意儿。冼家宝总是很喜欢粘着肖文,而且经过小松的教训都屡教不改,周围的人慢慢也习以为常了。
在山上心无杂念的练武,日子过得飞快,很快,肖文和冼家宝已经六岁了。
13. 大人归来
自从将冼家珍和冼家宝送去少林、武当学艺后,在雪砚的怂恿下,他和唐钰两人一起去“下西洋”了,足足花了两年多的时间环游世界。除了玩之外,雪砚还想找找那对不负责任的夫妻冼修文和阿瑶,另外也想看看能不能发现冼家树和真正的冼家珍的踪迹,结果当然是影都没一个了。
出去逛了两年多,终于回来了。唐钰提议,这么久没见两个儿子,又快到他们生日了,好歹也一家人聚聚吧。于是两人分头行动,由唐钰上少林带冼家珍回来,雪砚则亲上武当接冼家宝。
唐钰上到少林寺,将自己来意说出。小沙弥便进去禀告,结果出来的却不是冼家珍而是空情禅师。
两人一见面,唐钰只是微微点头,倒是空情禅师一合手给唐钰来个大礼:“唐施主有礼。”礼貌十分周到。没办法,谁叫空情禅师未出家时是唐钰的侄孙,辈分足足低了三辈。
唐钰也不客气,开门见山道:“珍儿呢?”
“家珍他不肯跟你回去。”空情禅师垂目道。
“为什么?”
“家珍他小小年纪,对某些事情太执着了,老衲已一再劝他,一切恩会会,无常最难久。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可家珍还是……”
“他在哪里?”唐钰打断空情禅师的话,道。
空情禅师念了句“阿弥陀佛”便转身带路。
少林寺的殿堂院落,不下数十间,其中主要的院落群,即少林寺内部的部室,也有罗汉堂、般若堂、菩提院、戒律院、证道院、忏悔堂、药王院、舍利院、藏经阁、达摩院。由于空情禅师是方丈空见禅师的师弟,所以当然是对空情禅师委以重任,特意将达摩院交给他管理。达摩院是负责钻研少林武学,代表了少林武学的最高境界,一般在少林寺只有少数武功极高的僧人才能进入达摩院。
一般像冼家珍这样刚学武不久的孩子会到罗汉堂演戏武学,因为罗汉堂是负责教授少林弟子基础武学,如三十三路神拳、偏花七星拳、左右穿花手、少林双圈手、大摔碑手、波罗密手……
没想到空情禅师却是把唐钰带到教导学有小成弟子的般若堂。
“珍儿在这里?”唐钰有些动容了。
空情禅师点点头:“家珍是个百年难得的武学奇才,像这样六岁便进般若堂,也只有当今朝廷的开国皇帝冷玉彤而已。”
唐钰点点头,远远望去般若堂,看见冼家珍小小的身影正在认真的跟着般若堂的长老学着拳法,果然是拳拳生风、虎虎生威。个头也长高了不少,更显得漂亮又精神,只是眉目间似乎有些化不开的涙气,让人担忧。
长老一见到空情禅师走过来便停下行礼,空情禅师回礼后叫了声“珍儿”,冼家珍才不情愿的走了出来。
“师傅。”冼家珍先向空情禅师行礼,又对唐钰叫了声“爹爹”。
唐钰黑着脸道:“你还当我是爹爹吗?两年多不见,也不肯跟爹回家一趟。”
“爹爹也知道两年对珍儿不闻不问吗?”冼家珍抬起头,双眼射出悲愤的神情,连唐钰都有点不敢直射,的确,以做父亲的职责来说,他和雪砚简直是不及格。
唐钰叹了口气,道:“这件事上我与你爸爸是对你愧疚了,可我们怎样都是一家人,跟我回去吧,你爸爸和弟弟都很想你。”
“不要!”冼家珍避开唐钰的手道,“你们根本不是我父亲,我跟你们什么关系都没有!”
唐钰一愣,道:“这些话是谁告诉你的?”
“我刚懂事时跟着紫笔叔叔在西域时,有人告诉我的,他说我只是你们抱养回来的,与你们没有血缘关系。何况,男人与男人根本没法生孩子,不是吗?”冼家珍冷着脸道。
若这番话被雪砚听见,绝对会打破沙盘问到底、问出冼家珍的身世来历,只可惜这番话是被唐钰听到的,他因为不知道真的冼家珍被冼家树抢走,雪砚、紫笔偷龙转凤这中间的事,所以只是以为有人多嘴告诉冼家珍,而没有再有所怀疑。
于是唐钰对冼家珍诚恳道:“宝儿是你的孪生弟弟,你和弟弟两个虽然不是爸爸和爹爹所生,但绝对是我们的至亲,你相信爹爹,爹爹绝对不会骗你。”
冼家珍被唐钰弄迷惑了,最后他点了点头,伸手握住唐钰的手。
“走吧,我们一起回去见爸爸和宝儿。”
“爸爸……”冼家珍想起他最喜欢的雪砚不禁有些沉迷。
唐钰这边是完成任务了,再说说雪砚那边。
雪砚兴冲冲的施展轻功一路从武当山下直上玉虚宫,也不用童子禀报,直叫混进里面,打算给宝儿来个惊喜。
结果却差点被宝儿给惊倒。
他看见长大了些的宝儿正在不知谁的厢房里垫着脚尖想偷吻一个正在睡觉的小孩。
“宝儿!”雪砚马上现身,冲过去一把扯住冼家宝道:“你在干嘛?”
“爸爸?”冼家宝见到雪砚高兴得一把将他抱住,“你终于来看宝儿了!”
看见儿子见到自己这么高兴,想想自己把才三岁多的儿子们甩掉,似乎真的挺恶劣的,于是也不好意思发作,大骂冼家宝小小年纪就耍流氓,只好拍拍冼家宝的头道:“宝儿啊,你在武当有没有乖乖学武?”
“有啊!”冼家宝认真道,“宝儿学了武当心法、武当身法、武当长拳……”
“好了好了,”见冼家宝这样数下去真不知道数到猴年马月,于是雪砚打断道:“爸爸知道你学得很好了,可不可以告诉爸爸,这位小朋友是谁?”
“咦,师兄你醒啦?”冼家宝望着早已被他和雪砚吵醒的肖文道,“这就是我常常跟你提起的爸爸了,是不是很漂亮呢?”
肖文从床上坐起来,也不看雪砚冷冷的对冼家宝道:“宝儿,你又偷偷跑进我的房间了骚扰我睡觉了?”
雪砚见到肖文不禁呆住了,这孩子长得很像冼修文、神态却十足母亲阿瑶,莫非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真让他在武当山找到真正的“冼家珍”了?
14. 齐回剑门
自己真是走了狗屎运,居然把儿子找到了!可是为什么肖文额头没有一粒胭脂痣呢?唔,可能是冼家树见真正的冼家珍额头有一粒胭脂痣目标太大,所以将它去掉吧。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雪砚按捺住自己内心的兴奋,对冼家宝道:“宝儿,你这位师兄是哪里人士?家住哪里?家中还有什么人?”
冼家宝睁大眼睛,很白痴的说道:“我不知道,”又回头对肖文道:“师兄你是哪里人士?家住哪里?家中还有什么人?”
肖文本来就很讨厌冼家宝这个整天骚扰自己的跟屁虫,现在又被雪砚一见面就问长问短,自然对雪砚不客气了:“这位大叔,你是什么人啊?我家的事好像跟你无关!”
大叔?雪砚脸有点挂不住了,他自从顶着这张倾国倾城、人见人爱的面皮就没这么被人忽视过,这个叫肖文的小鬼真的很臭屁,跟冼修文一副德行。
只不过雪砚自问自己还是很有素质的一个人,于是压抑心中想揍肖文一顿的想法,在脸上扯出一个很不自然的笑脸,道:“小朋友,你爸爸叫什么名字啊?”
“我义父……”肖文突然脸一红,“我义父他叫……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那你有娘亲吗?”雪砚见肖文两父子果然古怪,心里又确认几分。
“我没有娘亲,义父有我就够了,不需要娘亲。”肖文又很臭屁的说道。
这孩子似乎很喜欢冼家树,雪砚心里一动,问道:“肖文,你喜欢你义父吗?”
“唔,”肖文点头认真道,“肖文最喜欢义父了。”
“如果,有人告诉你,你义父是个大恶人,拆散你和家人,那你会怎样?”
肖文摇头道:“我不信。就算真是如此,那也是上天要肖文与义父相遇。你再说这些对义父不敬的话我就对你不客气。”
这孩子……雪砚心里一寒,真是执着得可怕。恐怕不是自己这么一个陌生人就可以拆散他和冼家树的。可是既然已经发现他了,又不能放着不管,让他认贼作父。哎,现在该怎么做才好呢?告诉肖文他本名叫冼家珍,父亲另有其人,是被冼家树抢走的吗?这小鬼肯定不信,而且绝对会把自己当成挑拨离间的大坏蛋!
“爸爸,”冼家宝这时才插上话,他虽然有点迟钝、但却不笨,也感觉到雪砚与肖文之间的硝烟味,“你和师兄不要吵架好不好?师兄是宝儿很喜欢的人,宝儿长大了要娶师兄作老婆。”
“住口,”肖文怒道,“冼家宝你再胡说八道看我怎么打你!”
冼家宝有点害怕的躲在雪砚身后,雪砚心里直摇头:宝儿这小花痴,真是见一个爱一个,还在这添乱,若肖文是真的冼家珍,那宝儿就是他弟弟,两人一起那岂不是乱伦?雪砚倒不是那种迂腐的人,他和唐钰一起就有三分之一乱伦的机会,只不过看肖文对冼家树一副情深款款的样子,估计冼家宝是拿脸蛋贴人家的冷屁股了。
算了,还是先不要把肖文的身世告诉他吧,反正肖文如果是真的冼家珍,自己知道他过得好就行,也不一定要让他认祖归宗嘛,自己若将他抢回来,也是送去外面学武的,现在肖文在武当跟着谢如风学武不也挺好吗?
想到这,雪砚不禁释怀地笑了笑,对肖文道:“对不起了,肖公子,刚才在下多有得罪,还有我家宝儿出于爱慕整天粘着你……这些无礼之处都还请你大人有大量、不要放在心上。”
其实肖文也不是真的很生气,他见雪砚真的道歉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之前听师傅说过,冼家宝的爸爸和爹爹都好像是什么大人物,自己也别得罪他们、给义父添麻烦才好。
于是肖文抱了抱拳道:“不知者不罪。”
雪砚见他小小年纪,一副老成持重的大侠模样,不禁又好气又好笑,道:“肖公子,我家宝儿生日在即,在下打算接他到山下庆祝,既然你是他师兄,在下也想请你一同前往,不知你是否赏脸?”
肖文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的,雪砚这么彬彬有礼的邀请他,他然而不知如何拒绝。想了半天才道:“师傅现不在武当,肖文要请示过他才可以下山。”
“无妨,”雪砚才不让他轻易拒绝,“在下修书一封给如风兄就行了。”
“可万一我不在的时候义父来找我……”
“那正好连你义父一起也去我家小住几天,不正好?”雪砚说完不由分说将肖文一拉。
肖文只觉自己根本连反抗都来不及,人就已经在雪砚怀中,而且也不知雪砚使了什么手法,肖文并未被雪砚点穴,但整个人软绵绵的、也说不出话来。直到这时候,肖文才知道冼家宝这个看上去漂亮得不吃人间烟火的爸爸的武功是这样深不可测。
雪砚将怀中的请柬扔在桌上,道:“若你们师傅回来了,见到这个自然明白,说不定也一起前往,那可真是热闹了。”
“好哇、好哇!”冼家宝高兴地拍着手,“师兄也一起去,大家都一起去!”
“来,宝儿,”雪砚伸出空着的一只手,抱着冼家宝,“我们出发了。”
三日后,雪砚带着肖文、冼家宝回到蜀中剑门的“雪砚草堂”。唐钰带着冼家珍已经回到了,只不过在那里等的还有几个不速之客。
“弟弟,好久不见了。”“小雪,我来找你了。”
望着那两个一见到自己便喜出望外,差点没上前对自己又搂又抱又吻的老相好,还有脸黑得像锅底一样的老公,雪砚不禁头都大了。
雪砚只有当他们隐形,转而对冼家珍道:“珍儿,想念爸爸吗?”
那两位陛下被雪砚谅在一旁好不尴尬,唐钰的脸色却好看些了。
冼家珍眼睛红红,一双拳头攥得紧紧得:“爸爸不是不要珍儿了吗?”
“谁说的,爸爸是想把最好的给珍儿,才让珍儿留在少林学艺的,爸爸最喜欢珍儿了。”雪砚哄起小孩子眼都不眨,他最喜欢的分明是唐钰,却把这头衔给了冼家珍,这番话自然把冼家珍高兴的什么似的,冼家珍冲过去一下子将雪砚又搂又抱又吻,把两位陛下看得十分羡慕。
15. 珍心初遇
那冼家珍真是人小鬼大,居然当着众人的面要与雪砚舌吻,唐钰这人就是迟钝,还以为是小孩子不懂事,没有在意,冷至超就不干了。
只见他身形一闪,一把扯住冼家珍的衣领将他拎起来:“小朋友,这么喜欢你爸爸啊?”
冼家珍挥手来个左右穿花手直拍冷至超胸口:“滚开!”
“啧啧啧,小朋友你小小年纪下手不要这么狠吧?”冷至超轻轻巧巧的避开。
雪砚心道:若冼家珍是冷赤燕转世,这下手还算轻的。
这时候一个小女孩大叫一声:“你这小鬼,胆敢打我父皇,你知不知道他是当今皇上。”
咦,雪砚这才发现,除了冷至超和冷亦寒两位大麻烦外,还有一个九岁左右的小女孩和一个与冼家宝年纪相仿的男孩。小女孩长得跟谢如华有七分相像,对冷至超的紧张程度有十分相像,除了是谢如华的女儿、冷至超的继女谢冰心还有谁?至于那个男孩,长得很漂亮却一副呆呆的木楞样子,估计是冷亦寒的儿子冷慕雪了。
冷至超、冷亦寒自己来捣乱就算了,还带上谢冰心、冷慕雪两个小鬼来添乱,“雪砚草堂”干脆改名“雪砚幼儿园”算了!雪砚心中怒极,又不想与冷亦寒、冷至超二人纠缠不清,便对唐钰说道:“你跟他们说。”然后就招呼这冼家宝、冼家珍、肖文一干小孩走进内堂了。
“慕雪,”冷亦寒低头对冷慕雪道,“你也跟着叔叔进去吧。”
冷慕雪点点头,听话的跟进去了。这孩子自来这后就没说过话,真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哑巴。
谢冰心搂着冷至超不肯走。
“冰心。”冷至超板着脸道,“听话。”
谢冰心“哼”了一声,十分不情愿的进去了。
大厅里就剩下唐钰、冷至超和冷亦寒。
唐钰冷冷的看了两位陛下一眼,道:“不知两位莅临寒舍有何贵干?”
“其实朕是来找弟弟的,”冷亦寒说话倒也直接,丝毫不考虑人家老公的情绪,“之前还有你们的消息,后来弟弟跟你出到海外游历,整整两年多音信全无,朕很担心,也十分挂念弟弟,更害怕现在不来,你们过几天又会离开到海外去,所以便来探望一下弟弟了。希望你不会介意。”
不介意才怪!可唐钰表面上不动声色,道:“北帝陛下也是这么想的吗?”
自雪砚进内堂后,冷至超那双贼眼就一直盯着里面,这时才回头看着唐钰,笑着道:“是啊。我现在可以进去跟小雪叙旧了吗?”
唐钰心里真恨不得把这两个不知羞耻的王八蛋千刀万剐然后再打包踢下山去,可表面却一副淡淡然的样子,本来是想拒绝的,可转念一想,让这两个王八蛋看得到、摸不着、后悔得肠子都绿了也好。
于是唐钰很大方的说道:“随便。”
两位陛下顿时一个脸带微笑,一个喜滋滋的,各自施展轻功以最快的速度冲进内堂。至于唐钰,也没跟着进去,刚回来,剑门还有很多事等着他处理呢,跟雪砚都一起七年了,若连那点对自己的自信和对雪砚的信任都没有的话,怎么做夫妻啊?这点小事,就让雪砚去处理吧。
话说雪砚带着一帮小朋友进到内堂,冼家珍有些狗皮膏药一样要粘上来,雪砚自然不会让他得逞,一个闪身说了声“爸爸拿东西给你们吃”便溜到一边去了。
冼家宝则兴高采烈的拉着没什么兴趣的肖文跑回自己的房间玩去了。
稍后进来的冷慕雪很乖巧的问雪砚从书架上要了一本《老子》,自己一个人到花园看去了。
倒是谢冰心径直走到冼家珍面前,趾高气扬道:“小鬼,你叫什么名字?”
冼家珍看也不看她,双眼发光的看着从食物柜里拿点心给孩子们吃的雪砚,打算再过去抱住爸爸。
“嘿,我叫你呢!”谢冰心在宫里是以刁蛮任性出名的,虽然她不是冷至超的亲生女儿、却是北方朝廷唯一的公主,大家都知道等她长大了,就会嫁给南方朝廷的冷慕雪,然后南北朝统一,所以谢冰心不但身份尊贵、而且很特殊,因此宫里的人都宠着她、让着她,自自然然就养成了她蛮不讲理的个性。
谢冰心见冼家珍长得漂亮,本来也挺喜欢的,后来见他对自己最喜欢的皇帝爹爹动武,便有点讨厌他,现在见冼家珍理都不理自己,就更恨他了。
谢冰心一伸手,便去推冼家珍,冼家珍一闪身,漂漂亮亮的躲开,还毫不客气一掌向谢冰心打去。只听见“啪”的一声,那巴掌老老实实打在谢冰心脸上,谢冰心顿时“哇”的哭了。
雪砚赶紧过来,抱起谢冰心道:“小朋友别哭。”
“你走开!”谢冰心推开雪砚,大叫,“你这小鬼,胆敢打我、我要让爹爹杀了你!”
雪砚拉着冼家珍走过来,教训他道:“珍儿,快向姐姐道歉,你动手打人不对,动手打女孩子就更不对了,知道吗?”
冼家珍小嘴一扁,道:“这女孩子真讨厌!”
“什么?”谢冰心更气了。
“有本事你就过来打我、杀我呀,不要整天把你那皇帝爹爹挂在嘴边,没有你那皇帝爹爹撑腰你就什么都做不成了吗?”
谢冰心哽咽着,想了半天,终于反驳冼家珍道:“你叫什么名字?总有一天我会靠自己将你打倒!”
冼家珍轻蔑的看了她一眼,道:“我叫冼家珍,你记住了。”
“哼!”谢冰心转身便走了出去,与迎面而来的冷至超撞个正着。
“爹爹,我先回去了。”
16. 旧情不再
冷至超一心想着与旧情人见面,也没注意到继女的反常,加上外面侍卫多着呢,也不怕谢冰心有什么闪失。可有谁知道,正是这一念之差,令冼家珍这名字烙上谢冰心的心上,更令冼家珍日后登上权力的最高峰。
雪砚见到冷至超和冷亦寒不禁直皱眉,唐钰还没有将他们赶走吗?只好硬着头皮跟他们打招呼:“坐吧。”
本来点心是给孩子们吃的,不过现在身边只有这个最让雪砚感到不自在的孩子——冼家珍,也好,这家伙如果真的是冷赤燕转世的话,对冷亦寒、冷至超他们一定会很不客气吧,也省得自己跟他们废话了。
冷至超本来想上前一把抱住雪砚的,可雪砚怀中的“恶犬”冼家珍眼露凶光的样子,一副“你敢碰我爸爸我就咬你”的模样,冷至超倒是不怕被咬,只是在雪砚面前和一个小孩子拉拉扯扯,实在有损他的形象。于是便像冷亦寒那样彬彬有礼的坐下来了。
“吃吧。”雪砚自己先拿起一块点心咬了一口,见有点甜便直接塞到冼家珍嘴里,“珍儿,这好吃,你快吃。”
冼家珍本来不喜欢甜食,见是雪砚给他吃的,顿时高高兴兴的啃了。
“弟弟,你过得好吗?”
“好啊,你呢?”
“朕好累,”冷亦寒叹了口气,道,“这皇帝真不是人当的,朕已经想好了,再过几年就退位,这皇帝谁想当就给谁当去吧,朕不在乎。”
“皇兄,你可不要这么快退位啊,”冷至超一副心有戚戚然的样子,“朕还想将北朝让给你呢。”
雪砚见他们说得起敬,无聊的打了个呵欠,站起来道:“你们慢慢聊,我先回去了。”
“小雪,”冷至超一把拉住雪砚,“这么多年没见,你对我们就没什么要说的吗?”
雪砚云淡风轻的笑了笑:“陛下都说这么多年了,很多事雪砚都已经忘记了。两位陛下请回吧,雪砚要找夫君去了,失陪。”
终于明白,很多金灿灿的感情原来真的都经不起时间的考验,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
冷至超面色惨淡的笑了笑,道:“原来他真的不记得了。”
冷亦寒叹气道:“你早已从探子那里得知他们二人伉俪情深,何苦又来试探?”
“我只是有些不甘心,要知道这些年朕一直都对他……”
冷亦寒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道:“算了,看开些吧,我们当初选择这条路已经预料到会是孤家寡人的,不是吗?”
“如果你看得开,也不至于给儿子取名‘慕雪’了。”冷至超毫不留情道。
冷亦寒不置可否,转身走了,对雪砚的感情他一直埋藏在内心深处,此生不变。
冷至超也走了,他终于知道,世上没有两全齐美的好事,“鱼与熊掌”永远不可兼得,说不后悔是假的,但若时光倒流再让他选择一次,也许他还会选择皇位吧。不是对雪砚爱得不深,而是对自己太自信,以为别人会永远等他,殊不知,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雪砚将两个不速之客赶走后,不禁松了口气,打算回书房找唐钰报到,冼家珍突然问道:“爸爸,那两个人是不是很有权势?”
“算是吧,他们应该是当今天下最有权势的人了。”
“珍儿总有一天也要站在权力的顶端。”冼家珍有点向往道。
雪砚一愣,“珍儿,爸爸送你去少林寺向空请大师学武、学做人,就是要你能过得淡然一些,荣华富贵都只不过是过眼云烟,还有许多更美好的事物值得我们去追求。”
“可是珍儿讨厌被别人高高在上的看着,珍儿希望是站在最高处的那个人,可以俯视整个天下。”冼家珍望着远处道。
一瞬间,雪砚觉得自己怀中的孩子不是六岁,而仿佛有着一个成熟的灵魂。看来真命天子还是真命天子,即使自己千方百计送冼家珍去学禅,也改变不了冼家珍皇者命运。
算了,雪砚释怀的笑了笑:“珍儿,记住了,你没走上一步都会失去你最珍贵的一样东西,如果你不后悔,那就放手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吧。”
这一年的生日也是他们一家人最后一次这样和和乐乐的在一起,虽然冼家珍还是那样粘着雪砚、冼家宝还是那样傻乎乎、肖文则一直心不在焉的想着他那个神秘的义父。
雪砚他们又留了三个孩子在家中住了一个月,后来谢如风云游到此,顺道将肖文和冼家宝二人接走,雪砚再三叮嘱谢如风要好好照看冼家宝,又问了问肖文义父的情况,谢如风说话间闪闪烁烁、语焉不详,雪砚心里便明白了几分,对谢如风道:“如风兄,如果你见到肖文的义父,便告诉他,那个他找了许久的人在南海之巅。”
谢如风正奇怪雪砚这么好心告诉肖文义父这个秘密,谁知道雪砚根本是说假话,他只是想给冼家树找点麻烦,省得他去见肖文,给肖文带来不良影响。
谢如风他们走后,唐钰将剑门的事宜安顿好后,与雪砚一起将冼家珍送回少林。
“空请大师,珍儿就拜托你了。”雪砚和唐钰彬彬有礼的对空请大师行礼道别,然后两人相视一笑,身形远去,渐渐消失在云雾缭绕的山中。
冼家珍突然有种感觉,这一去可能再也见不到心爱的爸爸,于是挣脱师傅的手,冲出去,大叫一声:“爸爸,你要回来看珍儿……”
“看珍儿”、 “看珍儿”、 “看珍儿”……山中只传来阵阵回声,却再也没有两人的音信。
正是“从此逍遥桃源外,两耳不闻江湖事”,剑门两大掌门唐钰和雪砚,从此隐退江湖。唐钰传下命令,等到冼家珍和冼家宝满十六岁,便由剑门的几位长老决定,将剑门传给他们中的一人。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间,十年过去了,很快就到冼家珍、冼家宝的十六岁生日了。
17. 结局
上文提到,剑门两大掌门唐钰和雪砚,隐退江湖后,唐钰传下命令,等到冼家珍和冼家宝满十六岁,便由剑门的几位长老决定,将剑门传给他们中的一人,可是冼家宝刚满十六岁,还没来得及下武当山,与自家兄弟冼家珍一决雌雄,便“出师未捷身先死”,从武当山最高峰跳下去殉情自杀了。
至于冼家宝自杀的原因——这简直是地球人都知道,那就是因为遭到他从小便爱慕的师兄肖文的第一百零一次拒绝!至于肖文为何要拒绝冼家宝,除了冼家宝为人秀逗,只长美貌不长智慧,脑袋跟他亲娘美艳夫人一样少根筋外,当然就因为肖文一直爱慕着自己的义父冼家树。
可怜冼家宝,与他母亲同性格不同命,他亲爹冼修文喜欢少根筋的美艳夫人,而对智慧型的冼家树不感兴趣,而肖文则恰恰相反,只对冼家树这型来电,而对冼家宝不感兴趣。
再加上自从美艳夫人得病,冼家树上刀山、下油锅为美艳夫人延年益寿后,冼修文对这个爱慕自己的义子不再那么横眉冷对了。冼家树早已死了独霸义父的心,他的要求不高,只要能天天见到冼修文、yy冼修文,他便心满意足了,真可谓给点阳光就灿烂!于是乎,冼家树终于得到冼修文的允许,陪伴在义父、义母的身旁,总算功德完满,从此销声匿迹于江湖。
肖文恋情告急,急着下山,冼家宝还很不识趣的缠着肖文,耽误了肖文去海外寻找冼家树的时间,肖文一气之下说出狠话:“冼家宝,你不要再烦我了,除非你从武当山的最高峰天柱峰跳下去,否则我不会喜欢你的!”
冼家宝喜出望外,道:“师兄,是不是我从这天柱峰跳下去你就接受我?”
“……”
“你等我!”冼家宝于是义无反顾的跳了下去。
“傻子。”肖文丢下两个字,抓紧时间找冼家树去了,连滴眼泪都不流。在他眼中,冼家宝跟路边的石头没什么两样,谁又会关心石头的死活?
肖文的个性跟他亲爹冼修文一个样,爱便极爱,不爱便视如粪土,冼家宝很不幸的沦为肖文眼中的粪土。
冼家珍少了冼家宝这个“劲敌”,毫无悬念的成为剑门的主人,并且很快搭上谢如华的女儿谢冰心。
本来谢冰心与冷亦寒的儿子冷慕雪是有婚约的,两个人大婚后,若有后代,便由其后代一统江山,结束南北分割的局面,这下好了,谢冰心违背婚约,使天下又再次陷入动荡。
若然冷亦寒和冷至超两个狠角色还在便好了,只可惜两人厌倦了朝政,半年前便将朝政各自交给手下的人,分别寻找雪砚去了,这一去,又引发一系列的连锁反应。首先是南朝帝位由胸无大志、为人木讷的冷慕雪继承;而北朝则干脆被冷至超的皇后谢如华篡位了。整个北朝改姓“谢”,结果谢如华发现,这样做,冷至超也没有回心转意找他,很快也失去了做皇帝的兴趣,将皇位草草让给自己的女儿谢冰心后,然后千里寻夫去了。
冷赤燕转世的冼家珍踏出了他鞭笞天下的第一步,得到了北朝女帝谢冰心的芳心也就得到了半壁江山。本来这种国耻是必须用战争去洗刷的,但被人戴了顶大绿帽的南帝冷慕雪却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原因就在于南朝的股肱之臣——护国公胡仰天的夫人苏枯迟油尽灯枯,快完蛋了,胡仰天抛下手上所有的活,带着苏枯迟去享受时日无多的人生去了。
啧啧啧,这帮大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雪砚、唐钰二人的影响,实在太任性,丢下一堆烂摊子给冷慕雪、谢冰心这些小鬼,这简直是“天助冼家珍也”,冼家珍动用暗门所有的力量,终于重创冷慕雪,兵不血刃的把南朝也收归囊中,统一了天下。
阎王对这个结果大感恼火,指着雪砚破口大骂,雪砚耸耸肩,道:“这样的结果不是很好吗?冼家珍不用打仗便得到天下,少死多少人啊!你说是不是?”
阎王爷尽管觉得自己被雪砚勒索了一笔、雪砚又不干活,自己是亏大了,可想想雪砚说的也有些道理,只是“万一冼家珍得到天下后穷兵黩武跟周边的小国打仗呢?”
“这种小打小闹历朝历代哪个皇帝没有?只要不内战就好……”雪砚神经也是大条,不过说得都是大实话,阎王爷反驳不了他,事情也便不了了之。
虽然雪砚这冼家珍的事情上没伤什么脑筋,可对冷亦寒、冷至超、谢如华、冼家珍这帮爱他、恨他、不断找他的人还真是伤透脑筋,另外还有冼家宝的事。
冼家宝死了,雪砚为了救回自己儿子,和阎王爷讨价还价一番后,终于让冼家宝死而复生。冼家宝活是活过来了,可终日以泪洗面,不明白师兄为何对他这么绝情。还是雪砚有办法,他劝冼家宝,凡事要逆向思维,你越追肖文、肖文越不理你;不如找个第三者,刺激一下肖文。
冼家宝终于“开窍”了,他兴致勃勃的下山后,捡了一个高大威猛的帅哥,开始努力“培养”与帅哥的感情。这位帅哥是谁?那就是虽然被救出,但已经受伤失忆的冷慕雪!
那边厢肖文被冼家树狠狠的拒绝,为了不让肖文继续纠缠自己,冼家树甚者废了肖文武功,肖文什么都没了,失魂落魄的流浪中,被冼家宝又捡了回去。
冼家宝将“逆向思维”发扬光大,从“贱受”化身为“贱攻”——不错,是“贱攻”!终于抱得美人归,n配成功,皆大欢喜!撒花!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