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12-02

言情寄秋浓 (水云苍月)

by 水云苍月

  早上七点半。
  陆尹秋看着镜中的自己,满意地一笑。
  合身剪裁的粉色香奈儿套装,衬出她玲珑有致的诱人曲线;足上同色系的香奈儿高跟鞋,使一双修长白皙的美腿更加吸引人。大波浪长卷发瀑泻而下,增添万分性感的妩媚风情;水嫩细腻的娇容上着合宜的彩妆,愈加光彩焕发。
  随手拿起一旁的一叠文件观看,做最后的浏览检阅。 ’
  八点半有场硬战要打。她将文件谨慎而完整的放人手提包中。
  为了争取到“茵蓉坊美妆公司”的广告合约,她已做好万全准备。
  这个case非同小可,“茵蓉坊”是世界知名的化妆品公司,除却不断研发的新彩妆产品外,它固定每一季所推出的主题彩妆更是颇受注目,要是能拿到这个广告合约,肯定能赚进为数可观的利润一一想到此,她的双眼更加闪闪发亮。
  身为知名广告公司“非亚”的企划创意总监,这次的争取合约实在用不着她出马——放眼整个广告界,有谁不知她“陆尹秋”的大名?凡她所设计的广告文案,总创造出前所未有的佳绩和好评,因此总有许多知名广告公司欲高薪挖角,名气身价扶摇直上,睥睨群雄,在中高阶主管皆以男性为主导的商场上,硬是以教人讶异的卓越能力,将一干男人踩在脚底下。
  只是这回情况特殊,为了争取茵蓉坊的广告合约,许多广告公司皆卯足了劲儿,其中不乏有强大劲敌的竞争。于是她为了一雪上季因手下们疏忽而和合约擦身而过的耻辱,自愿接下这回的任务。
  她有信心,这次绝对不会再功败垂成!
  陆尹秋对着镜中的自己抛个媚眼,嘴角无比自信地扬起,优雅利落地一转身——呵,满分!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是美丽的,也毫不吝于表现自己过人的美。
  她从不隐藏自身优越的外貌;相反的,甚至自在而自信地展现。
  美丽兼具智慧的女人,才是最有魅力的。她深信不疑。
  她相当不能理解,为何大家总认为一位事业有成的女子,非得其貌不扬或刻意丑化自己的容貌,才能让大家信服她凭的是真本事而非靠外表的皮相?
  她陆尹秋偏不!由过去最基层的执行助理做起,一路由广告企划专员、组长,努力好些年,才有今日的成果和地位——
  她凭的是自己的才能、付出比他人更多的努力和心血……她陆尹秋可是从里到外的“真材实料”,这点如今还有谁敢置疑?
  故今日的合约,她志在必得。
  做完最后的整装和审视,陆尹秋拿起手提包,转身离开。
  她走出大门,迈向自己的白色房车,不经意瞧见隔壁那栋空出已久、平日总闭门深锁的房子,如今却打开了。
  几名壮汉扛着家具进进出出,相当快速而利落。
  看来她将要多一位新邻居了。她暗忖,却没有再细想,只因眼前的情况让她无暇理会其他事。
  车子发不动。
  陆尹秋沈下脸色,转动车钥匙试了一次又一次,它就是无动于衷。
  七点四十分了,到达茵蓉坊的办公商业大楼需要近三十分钟的车程。
  “怎么搞的,昨天还好好的……”她气恼地低语,耐心渐失。
  “听好,今天的合约非比寻常,我一定要拿到手?”她咬牙试着对车子“晓以大义”,脾气本就不好的她,在又一次试着发动而仍是徒劳无功下,终于冒火了。
  “你该死的快给我动?”她气得拍打方向盘,随后怒气冲冲地下了车。
  挫败地瞪着眼前的爱车半晌,她决定另寻他法。
  “好,等拿到了合约,就看本小姐怎么整治你?”她气呼呼地对着车子撂下狠话,随后快步离去。
  计程车,计程车……
  站在街上,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陆尹秋也愈来愈急。
  莫非是连老天也要跟她作对?平日总是亮晃晃地满街跑的计程车,现在居然一辆也没瞧见!
  焦急的美目左顾右盼,不时低头看着腕上的表,脸色愈来愈青白。
  在紧急的时刻,时间总会流逝得特别快速;这一等,二十分钟又过。
  陆尹秋美丽的脸庞此刻已不是难看二字可以形容的了,她就这样傻傻地站着,直到双腿发酸、手表的指针已正对着八为止。
  该死,再坐不到车就要迟到了。
  她此刻脑海里想的,全都是广告展示开天窗、合约书在她眼前破碎的情景……
  然后,向来在广告界有着不败之名的陆尹秋,竟只甲最微小、也最不可原谅的错误——迟到,而错失了众家广告公司皆欲得之的季彩妆合约……
  不,她绝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在忍耐已达极限、汹涌翻腾的火山即将爆发之际,她看见了自前方缓缓驶来的一辆公车。
  她步伐再也没有迟疑,赶在最后一个上了车。
  当投下硬币,手下叮叮当当的铜板掉落声结束后,陆尹秋甫抬首,便感受到全车子人的目光统统集中在她身上。
  她早在多年前就已习惯众人的注目礼了,于是毫不在意地承受着众人惊艳欣慕的眼神,缓缓往里头走——事实上,要不是时间已快来不及、她心心念念牵挂着那笔大合约,她的姿态可以更从容些。
  再一次看着时间,她估计自己约莫会晚到个五分钟。
  没问题的。她告诉自己,人总会有些预料之外的小状况——
  正想着,忽然自臀后传来的异样触感,让她警觉心莫名地竖起。
  她刚才太专注在自己的思绪里,丝毫没发现到身后这个鬼祟的陌生人。
  她秀眉拧起,水灵灵的眸不着痕迹地用眼角馀光轻瞥,甫一微微偏头,鼻端便窜人一股怪异难闻的体臭;再一细瞧,她总算看清站在身后的,是一个中年男人,穿着破旧的汗衫、短裤、拖鞋,虽面无表情,可她却清楚的感受到他的手正有意无意地摩擦过她的臀。
  而且,似乎有愈来愈大胆的趋势,力道愈来愈重……
  饶是此刻车里并无任何空座位,却也还没到需要这样密实贴紧的程度啊。
  陆尹秋眼儿一眯,瞬间明白了。
  浑账东西,竟敢吃她豆腐?!
  随即,自早上就别到现在的一股烦闷郁气,正随着臀上那只不知死活的手的游移,而逐渐点燃,转为奔腾的怒火。
  她可以清楚的感觉到那令人恶心难受的触感,正缓缓顺着自己的香奈儿短裙轻抚,愈来愈过分。
  她一向知道自己过人的美丽,但在公车上被骚扰,还是头一回!
  如果这匹狼以为她会就此忍气吞声,那么他就大错特错了——
  陆尹秋在臀上那只留连不去的脏手还要继续往下探索时,倏地飞快一旋身,在身后的中年男子欲佯装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时,用力地紧紧扯住那只禄山之爪,以全车的每一个人都听得见的音量娇声怒斥:“不要脸的东西!敢吃本小姐的豆腐,不要命了是不是?”
  霎时全车的视线一致地投注在他们身上。
  “我哪有!你……你可别胡说?”中年男人有些慌了,环顾周遭虽无人出声,但个个皆露出鄙夷不屑的目光,仍力持镇定地道。
  他万万没想到这个看来娇滴滴的大美人竟敢这样反抗。
  “你没有?哼,那刚才在我身上乱摸的是谁啊?你这该死的色狼,只会在女人背后偷偷摸摸、吃吃小豆腐,以为这样得逞了就很愉快吗?莫名其妙I你懂不懂羞耻这两个字到底怎么写啊?你的行为真是令人发指!社会上就是有你这种败类,我们治安才会一日败坏过一日!你以为这样到处偷摸很有趣吗?真搞不懂世上怎么会有你这种不要脸的变态生存,简直是国民道德沦丧一一”陆尹秋愈骂愈起劲、愈骂愈慷慨激昂,将满腹的怒气一股脑儿的全发泄在眼前这个色狼上。
  “我……你……”男人被她一阵惊天动地的怒吼堵得哑口无言;打从他“下手“这么多次以来,还是第一次碰见这样的情况。
  公车开始骚动起来,男人见情况不利,转身就要下车。
  然而正在气头上的陆尹秋根本不放过他,“想走?没那么容易!你当真以为自己的兽行没人发现、无人敢揭发是不是?错了!我今天要让你明白乱吃豆腐的下场;走,跟我去警察局,我要告你性、骚、扰?”她一口气骂完后,这才有些气喘吁吁。
  而男人早在众人犀利而一致排斥的目光下,仓皇地下了车。连头也不敢回。
  同时间,陆尹秋感到众人投注在她的视线中,又多了股钦佩——只因大多数的女性,鲜少有受了骚扰后能大声反抗或制止的,更别提能把色狼吓得落慌而逃了。
  顿时,对这个浑身都是名牌、充斥着高贵与流行气息的时髦女子,愈加崇敬起来。
  直到公车上再度恢复了平静,陆尹秋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其实刚刚的那阵气话,只是吓唬那只色狼罢了,她现在哪里有那个时间和心情将他架上警察局呢?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她愈加焦躁;公车缓慢的行进速度令她心急却又无奈的想跺脚。
  今天真是倒霉透顶!什么不如意的事统统一起发生了。
  她咬牙恨恨地想着,冷不防司机为了闪避前头由路旁忽然冲出的小男孩,狠狠地用力砰了紧急煞车——
  完全没有防备的陆尹秋当场由后头笔直往前摔。
  突然意识到自己就要扑倒,她惊呼一声,却阻止不了自己猛然朝前飞扑的势子,一双白嫩的小手在空中挥舞,找不到可以稳住身形的东西;在身子摇晃倾斜间,脑中飞快闪过了数个念头:她的高贵气质、她的美女形象、她为了今日合约特别盛装打扮、才第一次穿上的崭新香奈儿套装、她的……噢,天!她穿裙子啊——
  她在心里哀嚎,当身子控制不住地飞冲出去,
  即将摔倒之际,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穿着米白色休闲长裤的腿,属于男性特有的结实修长,可以想象得出这男人绝对有着令所有女人脸红心跳的强健体魄……
  不!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当陆尹秋重重地在这双长腿下摔倒时,她脑海里竟荒谬地浮现电视上某个爆笑的饼干广告。
  简直是活生生的屏幕搬上现实,在她反射性地想抓住什么的双手就要拉住眼前的米白色长裤时,她暗叫一声糟,却已来不及缩回手。
  忽地,面前的长膊机警地一闪,与她的指尖错身而过,使得陆尹秋原本要抓住长裤的手,在他侧身移动后,变为扯住他手里的塑胶袋。
  下一瞬,陆尹秋以难看得令她羞愧欲死的姿势,狼狈地狠狠摔在地上,顿时只觉一阵要命的疼痛袭上,她连痛呼都还不及逸出口,便感觉自己的手在同时间撕裂了那只塑胶袋。
  一阵鱼腥味扑鼻而来,只见那破裂的袋口,滑出了一只活生生的鱼,正掉落在她愕然的眼前。
  她仍以摔倒的姿势趴在地上,鱼儿的口一张一合,尚未完全断气,亮晶晶的鱼眼直直对上她的视线。
  车内的气氛顿时变得相当尴尬。
  由最初时的惊吓恍然回神,陆尹秋意识到自己刚刚发生的糗事,美丽的脸庞皱成一团,她呻吟一声,几乎不敢抬起头。
  老天爷,让她死了吧……她发誓她听见了身后隐隐发出的闷笑声。
  呜,好丢脸——
  公车司机似乎发现她的状况,转过头不好意思地咧嘴一笑:“小姐,歹势啦,刚刚有个死囝仔忽然跑出马路……你要不要紧啊?”
  理着平头的司机操着台语关心地开口,这样的安慰解释只让陆尹秋更觉无地自容。
  为什么大家都没事,只有她一个人倒霉的摔出去?!
  瞪着眼前那条精力充沛的鱼,她怒气又陡升。
  好极了!先是车子莫名故障、又拦不到计程车、接下来在公车上又遇到色狼、最后是在众人面前摔倒出糗、还和这只鱼大眼瞪小眼……
  她陆尹秋今天到底该死的走了什么霉运啊?
  蓦然,一只手在她喷着怒火的美眸前出现,伴随着温煦如风的好听嗓音响起:“还好吗?我扶你起来?”
  陆尹秋愣愣地看着面前的手,修长而干净漂亮,没有粗糙的厚茧和令人作呕的污垢,完美得像是艺术家的手。
  视线缓缓往上,她对上了一双闪着笑意的黑眸。
  瞬间,她为自己此刻的狼狈难堪而感到羞怒。
  但,她仍是因面前这个俊秀的脸庞而微一闪神。
  那是一张相当出色的脸孔。儒雅而秀气,过份白净柔和的五官几乎可和女人相比拟,却丝毫没有让人感觉恶心怪异的脂粉味,反而和他相衬极了;她……她从未看过这么“漂亮“的男人!
  原来,他就是那个穿着米白色长裤的迷人双腿的主人。
  随后,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放进他朝她摊开的、友善的手掌中——
  但立即,她脸色一变,“shit!指甲断了?”而且还两根……她气极地怒视自己断裂的指甲,怪不得她刚觉得手很痛。
  男人莞尔一笑,并没说话,只是轻轻将她扶起。
  陆尹秋发丝已乱,狼狈地站稳,还来不及道谢,更无暇理会身上已沾染了尘土的衣服,便听见手机响起,传出熟悉的音乐声。
  “喂?”接起电话,因心情坏到极点,她口气相当不悦。
  “秋姐……”电话的另一头传来着急又心慌的呼唤,“你在哪里啊?就快轮到我们发表了……”
  陆尹秋心猛然一跳,想起了茵蓉坊的合约。
  飞快地看了一眼腕上的表,心蓦地一凉,八点四十五……
  “shit?”她再一次懊恼的低咒,紧抓着手机,气急败坏地紧急下达命令:“别慌!你现在只要好好的坐着,听别人说,记住要写下每一家公司发表的主题和重点,我马上就赶到!”
  她心急如焚,一心牵挂着合约,完完全全忽略眼前的男人,连声抱歉和谢谢都忘了说;五分钟后,终于到达目的地,她用着生平最快的速度冲下车。
  男人饶富兴味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玲珑曼妙的身影,嘴角扬着淡淡的弧度。
  她自上车后的一举一动,都让人印象深刻。
  一个脾气爆躁又强悍的女人……呵,有趣。
  然后,他看见她在进人大楼时,紧急匆忙的脚步踉跄地一拐——
  他一怔,再也忍俊不住地轻笑出声。
  真性急的女人,穿那样的鞋子不该走得那么急啊。
  公车仍行驶着,他最后瞧见的一幕,是远方那个模糊的身影仍是倔强地撑起身子,一跛一跛地努力向前走。
  太逞强了。他眉头轻拧。
  直到车窗外的倩影消失不见,他才缓缓收回视线。
  随即,发觉公车内其他人的注意力仍是集中在他身上;男人无所谓地耸耸肩,毫不在意众人的目光,神情自若地蹲下身,将地上的鱼儿捡起,重新装入已经被撕裂的塑胶袋里。
  鱼儿的嘴仍不停地动着,他又扬起浅笑。
  “你真是活力十足啊?”脑中又忆起方才的情景,那女人绿了脸色的模样真逗趣。
  嗯,就做糖醋鱼吧——他愉快地想。
  快!快!快!
  陆尹秋飞奔的脚步不曾停顿,气喘吁吁、万分狼狈地小跑步,就在跨人茵蓉坊的办公大楼时,右脚冷不防地一拐,霎时感到一阵剧痛,重心不稳地险些摔跤。
  “Shit!Shit!”她气极地连连咒骂,在发现右脚上高跟鞋的鞋跟已断时,一脸粉脸更加铁青难看。
  一连串的霉运和不幸让她气愤挫败地想尖叫。
  今天一定是她的倒霉日,一定是!
  右脚踝隐隐作痛,她咬牙漠视,仍是忍着痛楚,挺起身子一跛一跛地走人电梯。
  五十三分了……她竟然迟到了近半个小时!
  她努力调匀紊乱的呼吸,看着电梯内的镜子整理仪容。
  头发乱了、衣服脏了、鞋跟断了……她看着自己的一身狼狈,哀怨地简直不忍卒睹。
  不过还好,妆还没花——
  想着,电梯门已开,她深吸一口气,步伐不稳地跨了出去。
  走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陆尹秋笔直朝着走道最底端的会议室而去。
  好不容易才行动困难地走至目的地,她快速将门推开,便听见凝重严肃的会议室里,传来的低沉交淡声:“时间已超过太久,恐怕我们无法再继续等候下去了;真是相当可惜,本来我们相当期待“非亚”的广告文案……”
  “不!但请你再等一下……”
  “真的非常抱歉,我迟到了。”陆尹秋清亮的嗓音高扬,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秋姐?”座上一个短发的俏丽女子见了她,立刻惊喜释然地轻唤。
  陆尹秋对着她一笑,在心底悄悄吁了口气。
  “陆小姐?”在场所有人见着了她这身狼狈样,皆惊异地挑高了眉。
  “路上出了状况,真的很对不起。”她诚心地歉然道。
  蓦然一个低低的笑声传人她耳里,“哎呀,瞧瞧陆小姐,比约定时间都过了半个钟头了!今天可是非比寻常哪,嗳……也对啦,谁都知道“非亚”的陆总监在商场上向来无往不利,怎会在意这笔合约?也难怪能毫不在乎、这样大剌剌地姗姗来迟——”夹枪带棍的刺耳声调,听得陆尹秋怒火直冒,她看向来人,正是“非亚“的死对头,“汉霖广告行销公司“的企划部副总经理,陶仁岩。
  他正兴灾乐祸地看着她,油光满面的脸上尽是令人厌恶的笑意。
  听见他一番话,在场茵蓉坊的几位高阶主管们虽无说话,却脸色微变;其他争取此合约的广告公司们则乐得在旁看好戏。
  混账东西。陆尹秋冷冷看着他那用名贵西装也遮掩修饰不了的肥硕身材,圆滚滚的肚子随着他的笑声而轻轻晃动,令人作呕。
  这只叫陶仁岩的猪真的很讨人厌!
  “呵呵,陆总监的脸色好难看啊?”他愈说愈快意,一双色迷迷的眼睛贪婪地看着她短裙下的修长美腿。
  臭男人,不要脸的猪!她想挖出他那双不安分的贼眼。
  但理智成功地阻止了她,陆尹秋扬起唇角,恢复平日的冷静、自信、而专业的笑容,将他的冷嘲热讽当成耳边风,只是轻道:“陶副总教训得真好,只是我不知道站在茵蓉坊的地域里,陶副总是用什么样的身份在说话?”话落,她成功地看见眼前的猪变了脸色。
  她假装没看见他气得牙痒痒的模样,只是对着茵蓉坊的主管们认真而正色地道:“我是‘非亚’的陆尹秋,请问我可以开始了吗?”
  其中一名头发已半白的中年男子微微一笑,眼里飞快闪过一抹无人察知的赞赏,“请,陆总监。”
  陆尹秋回以一笑,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叠文件,扬声道:“湘琳,请帮我将资料分发下去。”
  “是。”座上那位短发女子松了口气,飞快地奔了过来,接过资料。
  陆尹秋从容地往台上走,右脚已断的鞋跟却阻碍她的步伐。
  只见她神色未变,对着众人盈盈一笑,“非常抱歉,请原谅我的失礼——”
  说着,在所有人惊托的目光下……脱掉脚上的粉色细跟香奈儿高跟鞋,一双白皙小巧的莲足展现在大家眼前。
  陆尹秋无视于众人的视线,就这样赤踝着双足走上台;即使她看来浑身凌乱而狼狈不堪,甚至没有穿鞋,但姿态仍是那样优雅而自信,根本掩盖不了她浑然天成的气势和美丽……大伙全看呆了。
  只是没有人发现她隐忍着脚上痛楚而流下的冷汗。
  她在台上沉稳而自信,一出口,便是教所有人都讶异的话语;大胆而新颖的创意,突破了传统的思考逻辑,令底下众人一阵哗然。
  “根本是胡闹?”陶仁岩脸色难看地出声批评,毫不客气地指责,“明明是要表现出甜美、青春的气息,却要找个浓妆艳抹成熟女人来当广告主角,根本是完全相反了!陆总监,你究竟有没有弄懂这次彩妆的主题?”
  陆尹秋因他失礼的打断而微微不悦,但仍只是挂着浅笑,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是的,这便是我要表现的重点——‘反其道而行’?”
  底下又传出细细的讨论声,见所有人的注意力又回到她身上,陆尹秋满意地继续道:“我想要强调的是,愈是鲜明的对比,给人的印象和感觉会愈深刻。”
  她滔滔不绝地说着,专注而专业的形象,已说服了大多数的人,站在台上,她俨然是个亮丽的发光体,散发着无与伦比的热力。
  二十分钟后,她的发表已近尾声,看着底下的人全听得目瞪口呆,神情有惊愕、有钦佩;而在座茵蓉坊主管们的双眼毫不掩饰的欣赏和连连点头、甚至热烈地讨论起来时,她知道成功了。
  “所以,不必刻意做作地强调主角的形象,就能轻松营造纯净、透明的清爽气息。”她下了最后结论,而后望着陶仁岩难看至极的脸色,又偷偷瞥了眼手中那由湘琳悄悄递上的笔记,“相较之下,陶副总所提出的‘天使’,似乎……太过普遍了些。”根本是了无新意!她在心里冷哼。
  天使这两个字,不论在哪一方面,都早被人用到烂了。
  陶仁岩闻言,一张胖脸又青又白,咬牙切齿地瞪着她,却说不出一句话。
  她神采飞扬,扳回一城的愉悦让她脸上的笑容愈加扩张。
  “这样突破传统的做法绝对不是冒险。”陆尹秋又进一步补充道,万分自信地环视底下众人,“广告便是要求新求变,若是茵蓉坊安于现状,恐怕也不会有今日辉煌的事业国王,不是吗?”
  这顶高帽戴得恰到好处,茵蓉坊的主管们个个眉开眼笑。
  两分钟后,显然讨论已有了结果;方才那位头发半白的中年男子站了起来,满意而赞许地朝她微笑伸出手: “我想,我们赶紧来讨论签约事宜吧,陆总监,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一旁的湘琳几乎跳起来欢呼,陶仁岩一张脸则涨成了猪肝色。
  陆尹秋优雅地伸出手,仿佛一点也不意外,“尽管交给我们,‘非亚’绝不让您失望。”
  呵,有她陆尹秋出马,什么合约搞不定?
  于是整个混乱而意外连连的早上,终于成功地落幕。
  夜幕低垂,陆尹秋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回到家。
  手里拎着已经毁了的高跟鞋,眼神哀怨。
  右脚踝的痛楚加剧,早上本以为没事的,硬是忍耐地不多加理会,没想到居然愈来愈痛,也愈来愈肿了;好不容易熬到了下班,推辞了公司同事们为她举行的庆功宴,这才得以脱身。
  强打起精神,正打算进门,怎奈一双手在包包里摸索半天,就是找不到大门钥匙,她烦躁地索性将里头的东西全倒出来,一一检查,却仍是没有钥匙的踪迹。
  陆尹秋脸色顿时僵住,老天!她的霉运还没结束吗?她该不会粗心的忘了带钥匙出门吧?
  “Shit!”她意气用事地抬起脚踹了门一下,却牵动了脚踝的伤势,痛得她低叫一声,跌坐在地。
  拿起手机想要找锁匠,然而一片空白的屏幕又让她一呆——没电了!该死。
  噢,她今天真是衰透了!她无力地坐在门前,欲哭无泪。
  此时,身后传来了徐缓而沉稳的脚步声。
  陆尹秋再也没有力气回望,也丝毫不想理会来者为谁了。
  “你没事吧?看来似乎需要帮忙?”伴随着一阵甜点的香气扑鼻,一个清朗温和的男音在她头上响起。
  好熟悉的声音……陆尹秋狐疑地抬头,随即惊讶地脱口而出:“是你?!”
  是早上在公车上的那个——
  男人手里拿着一只精致的盒子,漂亮白净的脸上也微讶地一怔,但立刻又浮现笑意。
  “我们真是有缘,小姐。”没想到这个火爆美人儿竟和他成了邻居, “我今天刚搬来,就住在那儿?”修长的食指指向她家门的隔壁房子。
  “嗄?原来……”陆尹秋恍然大悟,想起了今天早上临出门前所看见的景象。
  原来她的新邻居就是他。
  男人看着她狼狈地坐在门口,又望见她手里掏空的手提包和一地的琐碎物品,理解地微笑了。
  “忘了带钥匙?”
  陆尹秋老实地点点头,“应该是。”
  他手里捧着的一个小盒子始终不断地散发出浓郁香甜的巧克力香,她不禁疑惑地多瞧了两眼,自早上就没吃什么东西的胃被这股香气引诱出食欲,而后肚皮发出令她尴尬至极、两人都听得一清二楚的咕噜声。
  她先是一怔,随即粉脸儿一红。
  嗳,怎么搞的?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在他面前出糗——她的形象……唉。
  男人有风度地没笑出声,将手中的盒子扬了扬,“这本来就是要送你的见面礼,希望你喜欢巧克力蛋糕。”他微笑,觉得眼前美人儿脸红的模样既可爱又逗趣。
  “哦,我并没做得很甜,你可以不用担心发胖的问题。”他补充。
  陆尹秋讶异的目光由他手里的盒子回到他脸上,“这是……你做的?”
  她实在不敢相信一个大男人竟然这样……呃,“贤慧”?
  “是啊。”他笑笑地,丝毫不意外看见她眼里的惊讶,“不过既然你目前无法进门,不如先到我家吧——我正要煮晚餐,如何?”
  “这……怎么好意思?太麻烦你了。”
  “一点也不。”他微笑,然后自动蹲下身,替她将地上的东西一一放回她的手提包里,接着又将手里的蛋糕递给她。
  “嗯?”她反射性地接过,疑惑地挑眉望着他。
  他仍是回以一贯的微笑,“抓稳哕?”
  陆尹秋尚未消化他话里的意思,下一刻,男人便利落地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引起她惊吓地娇呼。
  “你——”
  “你该不会认为你现在的脚还能走路吧?”
  话语间,他已经走出她的房子范围,往隔壁他的住处而去。
  “……谢谢。”最终,她只能低声说。
  从没这样和一个陌生男人靠得那么近过……她垂下头,耳根微微发热。
  心里却是清楚的明白他单纯只是想帮助她,绝无任何其他用心;和她之前遇过的男人都不一样。
  “太逞强不是好事。”在抱她进门之时,他这样说。
  她的身子轻盈的不像话!真难想象这么娇小的身子竟有那么多的精力和气势;她当车教训色狼的那幕他可还记忆犹新。
  只是她细致的足踝上那突兀的红肿让他眉头轻蹙。
  “我不是逞强,只是当时我别无选择;”她辩解。
  那么重要的合约,哪里还顾得及脚伤啊?
  他只是摇摇头, “没有什么比得上身体的健康。”语毕,将她放在柔软舒适的沙发上。
  “坐,晚餐料理好了再叫你。”说完,一闪身便不见了。
  陆尹秋看着他消失在厨房的背影,而后静静打量着屋里。
  整齐、简单、干净,是她的第一印象。
  没有太过繁琐的装饰,相当清爽利落;却也不会让人感觉冷硬,相反的,还有一种温暖的、“家”的感觉。
  她还一直以为男人住的房子一定很脏乱不堪、或者还有着刚搬来、尚未整理好的乱象,没想到竟出乎她的意料。
  他相当会布置家,而且整理的速度相当快。
  她忍不住微笑,这个地方让人感觉很舒服。
  慵懒地让自己躺人沙发中,紧绷了一天的心情霎时完全松懈下来,倦意也随即袭卷而来。
  她不由自主地闭上眼,鼻端隐隐飘人的饭菜香让她忽然有种温暖幸福的错觉……缓缓地,黑甜的睡意逐渐将她淹没。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端着菜走出厨房,便瞧见了在沙发上闭眼沉睡的睡美人。
  他先是一愣,而后轻手轻脚地踱步至她身边。
  她整个身子蜷缩在沙发里,斜斜倚靠着,美丽的粉色脸庞平和而满足,红艳的唇甚至微微上扬。
  她的笑意感染了他。
  虽然有些不忍心打断她的美梦,不过他仍是必须将她摇醒。
  恍惚间,陆尹秋半梦半醒地眉睫轻动,耳畔传来细细的呼唤,愈来愈清晰;缓缓睁开了眼,一张俊秀漂亮的五官映人眼帘。
  “我很不想吵醒你,不过吃饭时间到了。”他幽深的黑眸带着笑意。
  “哦。”她眨眨眼,蒙胧的视线逐渐清明,轻轻应了声。
  她居然睡着了?陆尹秋有些难为情地想着。
  他扶着她来到饭桌前,她瞪着一桌子热气四溢、香味飘散的菜肴,不敢置信地傻了眼。
  这男人……简直是稀有动物啊!
  她被动地坐下,他递给她一副碗筷,看着她吃惊的模样,又轻轻笑开。
  “你不是饿了?怎么不吃?”只是些家常莱,犯得着这样讶异吗?
  她愣愣地点头,举筷吃了起来;嘴里的美味令她不自觉地加快速度。
  “好吃……你手艺真好。”她口齿不清地道。
  太神奇了!这年头居然还有男人会做菜——她吃食的动作一顿,因为她汗颜地想起了自己烂到会把厨房烧掉的厨艺。
  他只是微笑不语,用筷子轻点一个装着糖醋鱼的盘子,“尝尝,你应该会倍感亲切。”他诙谐地对她眨着眼。
  亲……亲切?陆尹秋看着眼前的鱼,顿时脱口惊叫而出:“难道……”是早上那条活蹦乱跳的鱼吗?
  “正是。”
  她的视线在他和糖醋鱼之间游移,而后再也忍不住地笑出声。
  他被她唇边绽放的美丽笑容炫得有些呆住。
  “噢,好久没吃到这样的一顿饭了。”没发现他异样的神情,她吃了口糖醋鱼,满足地轻叹。
  他挑起眉,“你不开伙?”
  “呃……”她尴尬地僵住,“老实说,我冰箱里全是微波食物。”
  “忙到连做饭的时间都没有?”微波食物难吃又不够营养,天天都这样吃怎么受得了?
  “不是的。”陆尹秋有些难为情地看着他,心一横,索性全盘托出,“为了性命着想,我早八百年前就不进厨房。”
  见到他微讶的神情,她苦笑,“真的,我好几次都差点把厨房烧掉。”
  搞得家里失火就罢,还差点央及无辜的邻居
  “唉,你笑吧。”她认命地埋头猛吃,反正在他面前丢脸也不是头一次了。
  岂料扒了几口饭,还没听见预料中的笑声,她
  抬眼,见他眉目正经,毫无取笑之意,对上她的
  眼,清朗的嗓意轻吐:“以后,就到我这里吃饭D巴。”
  “嗄?”她呆住,连咀嚼都忘了。
  他恢复笑容,过份秀气的漂亮脸孔看来万分愉悦,“反正我不在乎多摆一副碗筷。”
  “但……但是……”
  “就这么说定了?”他自作主张地下了定论。
  陆尹秋完全没有反对的余地,最后只能乖乖点头。
  这男人……根本不让人拒绝嘛——
  “最后,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他忽然正色开口。
  “唔?”她勉强从面前的菜肴中分出一些心神看他。
  “我想我刚忘了自我介绍。”看着她大大方方、毫不扭捏地吃得津津有味,他不禁莞尔。
  她先是愣住,而后不敢置信地也笑出声,“噢,天啊……”她居然在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陌生男人的屋子里毫无戒心地大吃?
  但……这不能怪她,这男人有着让人无法竖起敌意的力量……
  “我的名字是颜擎,很荣幸为你做这一顿晚餐。”他调侃地看着桌上有一大半进了她肚子的菜。
  “我是陆尹秋。”她心满意足地放下筷子,拿起面纸抹抹嘴,对他俏皮地一笑,“非常感谢你美味的晚餐。”
  四目交会,两人同时相视而笑,初见时的陌生与隔阑统统消弭不见。
  几个礼拜下来,颜擎当真每晚都多准备她一人的饭量,陆尹秋由起先的推辞,到最后拒绝不了地天天上他家吃饭,简直比跑她家厨房还勤一一也对,她根本不进厨房嘛。
  两人熟稔的速度与日俱增,她起先见到他每日闲赋在家,还以为他正值失业或是什么不事生产的有钱公子哥儿,直到后来才知道他原来是个作家一一不过在她的刻板印象里,作家不都是每日埋头赶稿、昼伏夜出的,怎么他却完成相反?
  不论何时看到他,总是一副悠闲自在、神清气爽的模样,完全没有现代人该有的忙碌紧张气息;在他身上,仿佛时间都会放慢了脚步,反观她每日绞尽脑汁、设计广告文案,加班到深夜已经是家常便饭的事了,还三不五时替公司“出征”,争取合约,总把自己累得像条狗似的,情绪紧绷,有时压力堆积到都快喘不过气来……
  “你真的觉得这样快乐吗?”在一次早餐时,他这么问。
  “什么?”她正忙着进攻盘里的牛肉,不是很专心地回答。
  “我说,你的工作。”
  “哦;当然。”她飞快却肯定地道,对他灿烂一笑,“它让我有无比的成就感。”说着,忽然想起什么而感慨地轻叹:“你知道在职场上,女性一直是居于劣势吗?”
  他不语,挑眉示意她往下说。
  “虽然大家总高喊着男女平等,但事实上,还是有相当不公平的地方。”她秀眉轻拧, “有好几次,都听见公司男同事们在私下谈论着,我今天的成就地位,是靠我的身体换来的!这简直让人无法忍受!即使我所展现的漂亮成绩是别人所不能及的、即使众人都已亲眼目睹我的才能和用心——但就因我是女人,别人看待的眼光就会带着异样……”说至此,有些挫败地叹口气,“我以为我已经做得够好,但事实上当我发现这种轻视女人、认为女人的思考和深度永远及不上男人的观念还存在于大多数人身上时,就觉得好沮丧。”
  “这就是你努力工作的目的吗?”他问,只是为了不甘心想争一口气?
  “不,并不是。”她又恢复笑容,“这是我的兴趣,我乐在其中,即使再忙再累我也很快乐——当然,如果没有那些肤浅的人的存在,我想我会更开心的。”
  颜擎微笑不语。看着她眉飞色舞地谈论起她的广告,美丽的脸上绽放出耀眼的光彩,让人无法逼视……从第一次见到她起,她便总是精力充沛、生气勃勃的——不自觉地,他心悄悄一动。
  “就像你,不是吗?”她话锋一转,笑笑地看着他,“身为一个作家,我想你也一定有自己的理想和坚持。”
  他眼眸动了动,浮现难解的深思,“是啊,可惜这并不是每个人都能了解。”
  “嗯?”查觉他似乎话中有话,陆尹秋疑惑地挑了挑眉。
  “吃饭吧。”他只是笑,无意多谈。
  她耸耸肩,不再过问,“不过……你究竟是写什么类型的书啊?”她忽然想起,至今好像都还不知道他是哪一方面的作家。
  “言情?”他自若地吃着饭。
  “啊?我知道你叫‘颜擎’啊。”她眨着眼,不懂他干吗说自己的名字。
  他忍住笑,再一次地解说:“我的确是叫‘颜擎’,笔名同样是‘言情’,写‘言情’小说的‘言情’?”
  什么“颜擎”“言情”啊?陆尹秋被这番饶口,令弄得头昏脑胀,好一会儿,她才弄清楚他的话意。
  “啊……你、你是——”她尖叫起来,从椅子上惊跳而起,瞪着面前老神在在地吃着饭的人?”你……你就是那个‘言情’?!”
  说起“言情”此人,真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因在畅销书排行榜中永远是高居不下,写的虽是坊间通俗的言情小说,却不同于一般言情作家的写作模式,书中的主轴虽仍是爱情,但多了股深度,每本书里总探讨着不限于爱情的不同观念想法,在让读者们满足爱情憧憬的同时,却也引发另一面的思考,总让人回味再三、深思不已。
  因此,才能在众多文学类别和众著名作家中脱颖而出,家喻互晓。
  且因笔名就叫“言情“之故,让人印象更加深刻。
  只是“言情“极为神秘,从不曝光,并不像些知名作家会与媒体合作或做接触,除了书中的序或后记,从来不曾让外界有接触他的机会,于是人人皆对“言情”本人更多了好奇,也是不少媒体亟欲探访的对象,但无论外界如何调查,对“言情”仍是一无所知——
  陆尹秋想起了自己书架上那一长排、从第一本到最新出版、由“言情”所写的小说,又瞪着面前的漂亮男人,张口结舌地说不出话。
  老天!原来大伙儿连性别都弄错……这位神秘万分的“言情”,众人皆以为的“她”,其实是“他”……
  这……这不是真的吧?但他的神情认真无比,再说,根本没必要扯这个无意义的谎……
  “你真的是‘言情’?”她颓然坐回,了椅上,仍有些不敢置信。
  “我是叫‘颜擎’没错?”他眉毛动也不动;慢条斯理地吃着饭。
  “噢,你总是一再让我惊讶。”
  这个男人为什么都跟别人不一样?外表长得秀气,甚至比女人都还要“澡亮”、家事一把罩,厨艺高明得让人赞不绝口、总是温和体贴,斯文尔雅,认识他至今还没见过他大声说话、最后,也最让人惊讶的,是他竟是那个知名言情作家“言情”——她吁了口气,没想到这世上的异类还真多,他根本生错了性别!他简直比女人还像女人嘛。
  她自己本身也是‘言情”的忠实读者,原因无他,只因“言情“的写作风格和书中的探讨的观念与结论总说到了她心坎里,还私下对这位作家钦佩不已……咦,不知道能不能跟他要个签名……
  “你不觉得男人写言情小说很奇怪吗?”颜擎见她深思的脸庞,眸子阴晴不定地闪了闪。
  “啊?怎么会?”她奇怪地看着他,“你自己都是写言情小说的男人,怎么还会在意这个问题?虽然现下的言情作家清一色几乎都是女性,不过我从来都不认为男人写言情小说有什么好奇怪的。这全都是世人自己订下的想法标准,就像……”她又轻蹙起眉,“就像大家都总认为女人不该在职场上跟男人一较长短,好像女人天生就该比男人差、只能做做打杂小妹或供在办公室里当花瓶一样。”说到最后,还是又回到了自己的工作。
  原来他和她一样,都是别人眼中的怪胎——
  她的回答让他绽开笑容,颜擎眯起眼看她,眸里包含了许多复杂的情绪。
  “所以哕,我们不该理会外在的眼光,只要坚持我们自己的理想就可以了。”她滔滔不绝地说着,忽而像是想到了什么,狐疑地看着他,“你……不是坚持不肯曝光吗?这么老实坦白的告诉我你的身份,不怕我去大肆宣扬什么的?要知道,你现在可是当红炸子鸡耶,有关你的任何消息可都值不少钱哦。”这个男人究竟是太没有危机意识还是……
  “你不会。”简短的三个字,堵住了她的满腔话语。
  她一怔,忽然被他坦率信任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
  “你又知道我不会了?我们不过才认识了……”怪了,怎么忽然心跳加快起来?她咳了咳,强自镇定地扳着手指头数了数,“三个多礼拜。”
  “我就是知道你不会。”他始终温和带笑的目光锁住她。
  她绝不是那种人。他自认看人的眼光不差。
  “我是不会。”陆尹秋咕哝着,老实地承认,下意识地闪躲他过于灼亮的眼神,顿了顿,又抬起头道:“明天别做饭了,我请你吃饭。”
  “有什么值得庆祝的事?”
  “就庆祝……”她明媚的眼波转了转,“庆祝我老了一岁哕?”
  她往年的生日,几乎都是在公司里加班度过的,但今年,她不想再这么过下去了——
  他挑起眉,微笑,“噢,那怎么能让寿星请客?”
  “有什么关系?再说每天跑来你这儿白吃白喝,我会过意不去嘛。”她不好意思地看着桌上又被她扫掉一半的饭菜。
  真糟糕!又不自觉地大吃了……谁教他手艺实在太好了!害得原本对三餐极不注重的她,变得只要晚餐时间一到,就开始想念起他做的菜来……她蹙起眉,忽然深思起来。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这种习惯成自然的动作让她有点儿无所适从;她向来都是独立而自主,从没有对任何人事物过分依赖,这个男人竟这样不知不觉的入侵她的生活?而且速度似乎……太快了!最可怕的是她自己并不排斥这种感觉……
  “总之,就这样说定了。”她甩甩头,晃去心中的异样情绪。
  华灯初上,街道笼罩在一片璀璨的霓虹光彩中。
  颜擎与陆尹秋相偕走人一间餐厅,两人同样出色的外貌立刻引起周遭所有人的注目,但他们似乎都早已习惯这种“惊艳“的目光,依旧脸色不改地从容入座。
  “那边那位……是你的朋友吗?”颜擎指了指她身后,气定神闲地开口。
  有个西装笔挺的男人一直在看她,神情很古怪,又带点激动,他肯定是旧识。
  “是谁?”陆尹秋疑惑地转头,在看见坐在背后另一桌的男人时,怔住。
  “尹秋?真的是你?”那个男人起身朝她走了过来,脸上的表情惊喜中带着复杂,身旁还跟随着一位长发飘扬、清丽出尘的年轻女子,她的神情就不太友善了,虽没说话,但抿唇的模祥和紧紧偎靠着男人的手臂,明显地防备着什么。
  “石磊?好久不见了。”陆尹秋隐去讶然的神色,神情自若地和他打招呼。
  颜擎在一旁静静坐着不说话,一双温煦平静的眸将眼前略带诡谲气氛的情况尽收入眼底。
  他清楚的看见,陆尹秋在乍见这个名叫石磊的男人时,身子不自在地一僵,直到现在仍是紧绷着。
  同时,他也弄明白了石磊身旁女伴的敌意是针对着陆尹秋——只是,为什么?深思的同时,她手腕上一道疤痕吸引住他的目光。
  “是啊,真的好久没见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石磊看着陆尹秋的神情有些晦暗,有些愧疚,更有些……难以查觉的依恋?
  颜擎在同时眯起了眼。
  “真的好巧!最近好吗?”陆尹秋微笑地问,态度自然得就像问候一个久未见面的好友。
  石磊尚未回答,身旁的长发美丽女子已抢先开口:“我们就快要结婚了。”
  “小薇?”石磊蹙眉地看她一眼,随后又将视线转回,“呃……我们的确要结婚了。”他唇畔的笑意有点僵硬地凝住。
  “哦……原来是这样,恭喜你们。”陆尹秋乍闻此言也有些愣住,不过立刻又眉开眼笑地祝贺。
  “……谢谢?”石磊深深地望住她,而后低声道:“我想……跟你单独谈谈……可以吗?”
  陆尹秋偏头看他,而后微笑地点点头。
  只有颜擎看见她悄悄握紧,又缓缓松开的拳头。
  “磊?!”身旁的女子脸色大变,挽着他手臂的双手更加重了力道。
  “你在这儿等我,我马上就回来。”石磊的声音温柔,态度却强硬;不由分说地抽出被她拉住的手,和陆尹秋一同走了出去。
  餐厅外,石磊神色复杂闪动地看着陆尹秋,好一会儿才喑哑地开口:“尹秋,我……”
  “婚期是什么时候?”她神情平静,只是问。
  “下个月十八。”他看来似乎有满腔话语欲诉,“尹秋——”
  “恭喜你。”她再度阻断他的话,“我会到场观礼的。”
  “不要这么平静好吗?”他有些激越地低吼,“你愈是这样,就愈让我觉得愧疚。”
  “愧疚什么?当年可是我把你甩掉的耶。”陆尹秋轻笑出声,一派潇洒。
  “尹秋……”他神情浮上痛苦之色,“你我都明知当时是……”
  “都过去了,石磊。”她扬起唇,自在而平静,“再提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
  他偏过头,沉默。
  “嘿,要结婚的人怎么可以哭丧着一张脸?”她轻快地走到他面前,俏皮一笑,“才多久没见,你变得好爱叹气。”
  “你倒是美丽如昔,而且和从前一样的独立坚强。”他双目直直视着她,“现今有谁不知道你陆总监的大名?”
  她微笑,“可惜就是我这身份赶跑了一堆追求者——男人总不爱自己的女友或妻子太过自主,因为他们都喜欢柔弱的菟丝花来满足自己大男人的保护欲和自尊心?”
  石磊的笑容又缓缓隐去,“尹秋……”他的眼里包含了许多情绪,其中的希冀火热逐渐显明,“你知道……有时候菟丝花也会令人痛苦得喘不过气吗?因为它缠得太紧了,让人窒息。”
  “那是自找的,不是吗?”陆尹秋笑意不改,吐出的话却锐利得刺人人骨,“既然选择了,就早该有被束缚的准备,而且再也不能反悔。”她背过身,娉婷的身影让他移不开目光,“不要在拥着菟丝花的同时,又找寻别的花朵……人不能太贪心的,石磊。尤其,是当一个人没有资格贪的时候……”
  他听得脸色微变,伟岸的身躯僵住。
  “我是真心祝福你和小薇,希望你们能幸福,好吗?”她真诚的笑容霎时让他哽住所有的话。
  此时,餐厅大门一开,一抹白影扑进了石磊怀里。
  “磊……我们回去,回去了好不好?”小薇倚在他怀里,娇言软语地乞求。
  说话的同时,一双眼既不安又防备地瞥着陆尹秋,像是护着什么心爱的东西般,将身子贴得更紧。
  “好,我们回去。”搂着怀中的未婚妻,石磊终于明朗地一笑,看着陆尹秋,“那么我们告辞了?”
  她点点头,目送他们离开。
  当前方那双俪影消失不见,陆尹秋唇畔的笑容也立刻隐去。
  “你,还无法忘情?”
  已然将一切看在眼里的颜擎,不知何时已站在身后,笃定地出声。
  她娇躯动也不动,只是静静着他们二人离去的方向。
  “他是我的前未婚夫,”她轻轻开口,红艳的唇竟又微微扬起,缓缓转头视着他,“因为小薇,所以我们分手,取消婚约了。”
  颜擎只是平静地看着她,“为什么要将未婚夫拱手让人?”
  她明明,还爱着他——
  “因为我跟她不一样。”她深吸了一口气, “我没有他,一样能过活;但小薇失去他,就活不下去了……”一抹苦笑在唇边蔼开,“我两年前的生日,差点成了她的忌日。”
  颜擎不再说话,想起了方才瞧见的,小薇手腕上的伤痕。
  陆尹秋忽地轻松地一笑,“所以哕,反正天下的男人那么多,随便抓都是一把,有什么好在意的?走,进去吃饭吧。”
  他却丝毫没有笑意,在她率先从身旁走过时,毫无预警地一把将她揽住。
  她吓了一跳,瞪着眼前他的胸膛,哑然失笑,“嘿,可别来你所写的小说里的那一套。什么尽情哭出来吧,或‘我的肩膀借你’之类的台词——我必须老实的跟你说,我一点也哭不出来。”这是真的,虽然……心是还有点酸、有点痛,但,她真的完全不想掉泪。
  颜擎闻言,忍不住微笑,却也没有松开手。
  “我记得我说过,太逞强不是好事。”
  “那我也只好再重申一次,我真的没有逞强。”她瞪着他的胸膛好半晌,终于屈服地靠了上去。
  没想到看来文文弱弱的他,身材还挺结实——
  清楚感受到他传递过来的温暖和关怀,陆尹秋动容地微笑了。
  他只是抱着她,没有再说话。
  “……颜擎?”不知过了多久,她从他胸前闷闷 地传出一句。
  “嗯?”
  她抬起头,对上他始终温柔的眸,“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真的是一个好男人?”
  “没有,不过很高兴听你这么说。”他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低头看着她,“我好像也忘了告诉你,你也是一个好女人。”
  他黑亮的眸紧紧锁住她娇美的容颜。
  “一个……让人忍不住心动的女人。”
  一个……让人忍不住心动的女人——
  陆尹秋眨着美丽的大眼,看着面前俊美的男人,心底有股怪异的、难以言喻的感觉滑过。
  一切好似都从这句话开始变得不同。
  之后他们再也没回到餐厅用餐。颜擎开着车,毫无目的的,带着她四处奔驰。
  他在夜里无人的道路上狂飙,疾速却平稳,首次展现令人不敢置信的高超驾驶技术,偏偏脸上的神情和动作还是那样任何男人都学不来的从容优雅。
  她随着车子的行进而惊呼连连,却开怀地大笑,享受在风中驰骋的快感;他们曾在不知名的公园停下,毫不思考犹豫、更没有任何原因,像两个大孩子玩起来。她完全不在意自己穿着短裙高跟鞋,欢呼地跳上秋千,他卷起了衬衫的袖子加入她;两人踏遍了公园的每一处,直到她踩断了第二双高跟鞋,倒在他快一步伸出的双臂中……
  陆尹秋手里拎着鞋,再度被他打横抱起,因奔跑而喘气,却仍是笑得万分开心,和他同样闪着笑意的黑眸对上,忽然右手轻盈利落地一扬,手里的高跟鞋被扔进公园入口处旁的一个塑胶桶里。
  看见他眼里一闪而逝的微讶,她在他怀里快意地咯咯笑。
  随后再度上了车,夜已深,他载着她于一处高楼旁停下。
  她不解,却对身旁这个男人无比放心。
  颜擎带着她上了顶楼——虽然她十分疑惑他为何能自由出入、且似乎对此地早巳熟悉……
  但她没能问出口,只因由顶楼俯视而下的夜景美得教人心折。
  在光彩闪烁,却显得有些模样蒙胧的霓虹光线照耀下,隐约仍可听闻底下及远处传来的人车喧嚷,然在这小小的微暗空间中,却出奇地静默。
  方才暂时彻底解放、摆脱一切的疯狂,又统统让理智拉回。
  “你简直就像个魔法师,下一刻永远有让人意想不到的东西出现。”她轻叹,望着眼前一片美丽的灯火闪亮,眼儿迷离。
  颜擎站在她身后,只是微笑。
  她回头,虽在幽暗不明的空间,他的眼却异常晶亮,让她轻易锁住他。
  “会不会午夜十二点一到,所有的魔法就统统消失了?”陆尹秋低头看着自己赤裸的脚,状似懊恼,“嗳,糟糕,我忘了留下一只鞋好让王子能寻到我。”
  “没关系的,美丽的姑娘,“颜擎看了眼腕上的表,优雅地朝他走来,“还有三十分钟,舞会还没有结束。”
  下一秒,她笑着伸出手,放在他朝她伸出的手掌,在月光下,在虹彩中,在露天顶楼变幻而成的舞池里,王子与公主翩翩起舞。
  两人跳了一曲又一曲,四周毫无声响的默静,在他们的耳中,却是有着无比悦耳的乐声;旋转,揽腰,搭肩,抬手,蹬足,地上的黑影时而交会,时而分离,但从未静止。
  天衣无缝,默契十足。
  陆尹秋再度发觉他过人的精湛舞艺。
  她会跳舞并不稀奇,为了应酬,时有无聊却又不得不参加的交际宴会举行,她甚至刻意勤练舞蹈。
  但,他呢?
  她抬首,恰好撞见他始终胶着在她身上的眸光。
  她心蓦地一跳,足下险些乱了拍子而差点踩上他的脚。
  却再也离不开他的眸。她就这样怔怔地视着他,原先两人恍若表演的优雅舞步,变成他完全纯粹主导。
  他笑,她也跟着咧开嘴。
  忽地,颜擎原先轻柔的慢舞一变,修长的手一扬,将两人距离拉开,却不松手;在两人交握的手即将分离的霎那又将她拉回。
  她娇柔的身子在夜中划出一个美丽的圆,极自然地配合他的舞步,旋了一圈又一圈,两人交缠的视线从未分开过,就这样转着转着,他的手忽地放松力道,身子再也不动,她仍是微笑着,转入了他敞开等待的怀抱中——
  同时,大楼内不知何处传来的钟响,在静谧的空间格外清晰。
  两人维持着搂抱的姿势不变,任由低沉的响声回荡。
  午夜十二点,一分不差。
  “魔法……要结束了吗?”缓缓,她靠在他肩上,轻轻说。
  “不,”他清朗的嗓音含笑,“这一切将都延续下去。”
  她不语,惊异地挑眉。
  他的回答是再度将她打横抱起,离开。
  “童话与现实最大的不同是,它早已被安排了特定情节与结局,没得改变,当合上书本,一切也都结束了;然而现实却能自由操纵,你,我,和每一个人都是主角,不想要的,就不要让它发生。”他朝她调皮地眨眨眼,“即使十二点已过,我仍要魔法持续进行一一不,对我而言,这并不只是魔法。”说着,他温和的眼忽地变为热烈,嗓音也微沈,“是的,不只是魔法……这是现实。它从头到尾,都真实万分。”
  “……真实……”她被他的话、他的眸震惊得说不出完全的句子。
  “是的,真实。”在抱她进入车里后,他笃定地重申。
  坐在驾驶座,他望向身旁仍旧有些失神的陆尹秋,在发动车子前,欺身朝她靠去,握住她的双肩,向来清淡平和的黑眸灼亮起来。
  “仔细的记住我,陆尹秋。”他一字一句清楚地低诉,深深望进她水凝似的美眸,“牢牢的记住这个清楚出现在你面前、带给你快乐和笑容的人;是我,颜擎——不是别人、不是任何一个不相干的人……”
  更不是什么该死的未婚夫、莫名其妙出现的石磊——
  他咬牙,发觉自己的心一直为此纠结整晚。
  他介意。他眼眸一暗,该死的非常介意!
  “我知道的。”陆尹秋忽然开口。
  他微怔,望向她。
  “我知道是你,”她的眸对准了焦距,对他绽放美丽的微笑,“一直都是。”
  那个总是无时无刻出现在身边的人,那个总给她一次又一次惊奇的人,那个总是温文儒雅、天天为她做饭的人,那个今晚为了要让她忘却心伤、千方百计要她重拾笑容的人……
  那个有着一双巧手和精湛舞技的魔法师。颜擎。
  他满意地微笑了,俯下头,温柔地,赞许地,在她额上轻轻烙下一吻。
  随后,他立刻发动车子,扬长而去。
  不再以惊人的速度奔驰,而是以和缓而平稳的车速静静行驶。
  就像他,闲适,轻淡,从容,优雅……温柔的眸却让人陷溺,不由自主,关于他的所有,都轻巧而一点一滴的,在她心头荡漾。
  清晨。
  陆尹秋被阳光唤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反射性地欲寻找床头的闹钟,却在翻身时猛然一顿。
  不对,她的被单怎么换了颜色?再将视线缓缓往上,墙壁的颜色也不一样;最后,惊诡的目光慢慢移往身旁那个被床单包覆住、看来像是人形的隆起物——
  她屏着气息,轻轻靠近,看清了那张望之便难以忘怀的漂亮脸孔。
  颜擎。
  终于明白这不是自己的房间,陆尹秋狠狠倒抽一口气,惊吓地连连后退,而后掉下床,摔得七荤八素。
  “shit!”痛呼一声,这一摔,同时让她整个人清醒过来。
  看着自己身上虽有些微皱,却完好无缺的衣服,她暗自松了口气。
  将视线调往床上仍熟睡的颜擎一眼,记忆在瞬间全数回笼——
  当昨晚两人回来,颜擎像变魔术一样,从屋里拿出了一个蛋糕,让她讶异得说不出话。
  非常精致漂亮的蛋糕,用了数种新鲜水果排列装饰,浓郁的香气扑鼻,上头还用糖霜、巧克力和鲜奶油等材料画了一个她的Q版图形,可爱逗趣,让人不觉窝心地莞尔一笑。
  她就这样傻愣愣地看着,方扬起唇角,喉头却莫名哽住,想起了以往总在冰冷无人的办公室里度过每一年的生日,现今的温暖和感动忽然让她陌生起来。
  “你的头快埋入蛋糕里了。”他的声音调侃地在头上响起,“我有准备盘子,不用那么急的。”
  “颜擎……”她抬首,眼眶已泛红。
  他却不让她有发言的机会,将她拉到桌前坐下。
  “你果然是个魔法师。”她低声说。
  随后,她接过他递过来的刀子切了蛋糕,他什么也没说,她却明白他的心意,动容地一口一口,将在嘴里化开的甜美滋味牢牢记在心里。
  之后,她一时兴起,跑回自己的屋里翻出一瓶一直没有喝过的香槟,又拿了两个杯子,颜擎看见她的举动,竟有些微微变了脸色。
  “我……酒量很差。”她记得他面有难色地说了这句。
  “只是香槟而已嘛。”陆尹秋丝毫不以为意,很快的将其中一杯送到他面前,“喝点嘛,我生日耶,你不会那么狠心拒绝一个寿星的邀请吧?”
  颜擎怪异的脸色让她疑惑不已,只见他小心翼翼地瞪着面前那杯香槟半晌,似乎是咬着牙,迅速瑞起、接着一口饮尽。
  接着,陆尹秋看见了她此生最不敢置信的事一
  颜擎放下了杯子,神情一如往常,她不疑有他地也举杯将香槟往嘴里送,却在下一秒,见他忽然起身,向来清明平和的眸有些失焦。
  “你……你怎么了?”她惊得放下杯子起身,想伸手扶住他。
  他没答话,又站前走了一步,接着看她一眼,然后“砰”的一声,整个人直挺挺地倒下。
  陆尹秋呆立原地,整整五秒才回过神来。
  蹲下身探视,这个在地上正闭着眼、表情祥和的男人,呼吸徐缓而规律,就像……睡着了一样
  他……他醉了?!
  陆尹秋愕然地瞪着他,又看着桌上的空杯,只觉不可思议。
  一杯香槟。她哭笑不得地想,他的酒量只有一杯香槟——
  什么嘛,她还没见过酒量这么差的人。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在杯里下了什么药呢。
  看着桌上只被切了一小角的蛋糕、一瓶香槟和两个杯子,以及……地上那个让她啼笑皆非的男人。
  她的二十八岁生日,是一连串的惊奇和惊吓。
  在认命地蹲下身想扶起他时,却又忍不住让笑意逸出唇角。
  但是,她很快乐。谢谢你,颜擎。
  拉起他一只手,她吃力地半扛半拖,将他带进房间。
  “呼……你还真重。”好不容易才将他安置好,陆尹秋吁了口气,抹去颊边的热汗。
  正欲起身离开,岂料床上的颜擎忽然一动,抓住她的手,在她猝然不及下,将她扯回。
  “做什么?!”他怎么忽然醒了?她惊呼一声,还没来得及挣脱,就被他一把压在身下。
  颜擎仍紧闭着眼,像是毫无意识,然而一双手却牢牢地捉住她,接着更得寸进尺地俯下头,在她脸上胡乱亲吻着。
  他的力气大得出奇,她竟完全挣脱不开。平常总见他斯文又彬彬有礼的模样,让她总忘了他也有男人与生俱来的力气优势与危险性。
  他混乱而毫无章法技巧的吻,一一落在她的脸上各处,让她又惊又气。
  “混账东西!你给我醒醒!”她怒极发起狠来,一巴掌就往他脸上掴去,“告诉你哦,你要是装醉,藉酒装疯,本小姐可不饶你!别忘了我对待色狼向来毫不留情,你见识过的!”她气愤地直嚷。
  可别以为她会那么毫不反抗地任他胡来!若他真是这种无耻的人,那么枉费她对他才开始有那么一点好感,也已荡然无存了。
  她的一巴掌让他平静下来,颜擎不再躁动、“侵犯”她,但一双眼始终没有睁开过,就这样静静地,压在她身上。
  “喂,醒醒!”她用力推着,他仍毫无所动。
  她抬眼瞪着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漂亮白净的脸孔睡得沉稳安祥,实在找不出一丝做假的地方。
  莫非是真醉了?她心里如是想,没想到他平时正常,一喝起酒就变成色狼!
  才想要挣扎着起身,却发现他的双臂紧紧箝住她,动弹不得。
  “放手啊你!”陆尹秋气急败坏,再度怀疑起他是不是假装的,偏偏她愈挣扎,他就抱得愈紧,直到她喘着气,累得再也使不上力气为止。
  “最好不要让我发现你是故意的,颜擎!”她咬牙对着近在眼前的俊脸恨恨地道。
  他依旧无转醒迹象,睡得很沉,温热的鼻息清楚地往她脸上直喷。
  她霎时尴尬地不知如何是好,这时才觉得脸红耳热。
  局促不安地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倦极地一同沉沉睡去……
  全想起来了。
  陆尹秋坐在地上,揉着被撞疼的臀,娇美的脸上一阵青白,昨晚的记忆全部一丁点也没遗漏地回想起来。
  她居然……就这样和他同床共枕了一夜?这简直太荒谬了。
  心念一动,她立刻起身,准备悄悄的离开。反正他睡死了,昨夜他肯定什么也不记得,她干吗留下来面对这一室尴尬?
  可惜她动作不够快,就在她小心翼翼地绕过床边,无声地朝房门口前进时,床上的颜擎忽然醒了。
  “尹秋?”甫清醒的微哑嗓音,让她落慌而逃的身子僵住。
  “呃,早安。”她回过头,僵硬地呵呵干笑。
  颜擎晃了晃头,让自己清醒一些,“我昨晚喝醉了?”
  “是的,一杯香槟。”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自然的微笑。
  怪了,难道他不觉得一大清早,她就出现在他的房里是一件很不寻常的事吗?更何况她还穿着昨天的衣服。
  “我说了我酒量很差?”他只是苦笑,而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口道:“我昨天……没做出什么事吧?”话语间,黑眸似乎飞快闪过一抹什么。
  “没……没有。”她答得飞快,连自己都觉得心虚。
  咦,明明昨晚发起酒疯、乱吃豆腐的人是他耶,她这个“受害者”怎么反而难为情起来?又干吗隐瞒呢?
  “是吗?没有就好。”他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松口气,又像在叹息。
  “那那……那我回去了。”找到了空档接话,陆尹秋飞也似地就往门口直奔。
  “哦,对了,等会顺便来这里吃早餐吧?”他的邀约自然得就像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之类的话。
  “啊?哦,好……”她竟然也很“自然”的就答应了。
  等到陆尹秋回到家,先洗个澡,充分打理整齐,装点好自己之后,门铃适时响起了。
  门一开,是颜擎提着早餐,斜倚着门,笑容可掬。
  “我怕你又‘不小心’忘记了。”他将手里热腾腾的食物放进她手里。
  “呃……谢谢。”陆尹秋有些心虚地回避他的目光。
  老实说,她刚真的很想就这样“不小心”忘记
  “那……我能讨个谢礼吗?”颜擎温煦而含笑的眉目不变,只轻轻向前一步;陆尹秋却连连后退了三大步。
  经过昨晚,她对于他的靠近忽然变得敏感起来。
  她的反应引起他的一阵低笑。
  “我昨夜……真的什么都没做吗?”他微微俯下身,轻朗的嗓音未变,她脸色却霎时一阵红白交错。
  “你……”她只能惊惧莫名地视着他,说不出一句话来。
  见鬼!她……她怎么会一直以为他是个温柔又没有脾气的好男人?他他他……根本具有十足的威胁性和压迫感!她终于认清他这翩翩风度皮相下的真面目了!她之前怎会迟顿得没看出来……
  “你……你刚说什么谢礼?”她又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试图转移话题。
  “可以吗?”明白她的想法,他只是笑,将眉一挑。
  “你要什么?”她防备地望着他,只觉他的神情愈来愈诡异。
  颜擎始终带笑,愈来愈靠近,在她唇畔轻轻呢喃:“一个吻怎么样?”
  她感觉到他的气息,不自觉地轻颤,心儿如雷般狂跳。
  她在紧张,她在无措,她知道。却,也在期待
  是的,她可以拒绝,但她不想。
  久久,双方都没有动作。
  “尹秋?”见她始终垂首不语,他有些疑惑,有些……失望。
  她终于抬起头,似是有些气恼,而后下一秒,她的唇印上他的。
  “我又没拒绝……笨蛋!”
  唉,这男人……有时也太不解风情了一一
  下了班,陆尹秋一如往常回到家,在大门前拿出钥匙正欲开门,却眼尖地瞟到隔壁栋颜擎所居的房子前,停了辆陌生的、醒目的红色轿车。
  她眉儿一挑,轻轻走近,隐约听见里头传来交谈声。
  忍不住好奇侧耳倾听,她听出在颜擎一贯的温和嗓音中,夹杂着从未听过的笑声,有些不真切,但足已让她确定是个女人。
  是谁呢?陆尹秋不由自主地猜想起来,这才发觉对于颜擎,她知道的事少得可怜。
  当正想再进一步探查时,她忽然清醒过来,因为她发现了自己现在的举动像个偷窥的贼!
  哼,也对,他家里来了什么“客人”关她什么事啊?他……他又不是她什么人!
  边想,陆尹秋头一甩,就大步迈进自己的家门。
  只是心里忽然像被什么塞住,就是郁闷不畅快。
  重重地往沙发上一坐,她眉头蹙起,在换了第三种坐姿后,再也耐不住性子,飞奔至窗前,将窗子打开。
  这扇窗恰好正对着颜擎客厅的窗,此刻天色已暗,借着屋内点亮的灯光,依稀由窗口浮现的黑影,让她细细观看。
  太愚蠢了,陆尹秋。她咬牙冷斥自己,这样的行为真的太蠢太不应该了!她干吗像个深闺怨妇,偷偷在暗处窥视、跟踪、探查自己行为可疑的丈夫一样……她紧抓着窗台,在心里暗骂自己,又疑惑自己的举动;然而一双眼却眨也不眨地直直盯着对面屋子的窗。
  可恨!她完全控制不了自己——
  正想着,两道人影在窗边出现,她屏住了气息。
  一高一矮,她立刻就判断出那个瘦高的影子是颜擎;而另一个娇小、似乎蓄着长发的黑影,就完全陌生了。
  然后,她看见两道人影缓缓靠近,又分开,颜擎的手指着屋里各处,似乎是在解说介绍什么;接,着,那娇小的影似乎要离开窗边,却又忽然顿住一一陆尹秋看到这里,晶亮的美眸冒出危险的火焰。
  她瞧得一清二楚,是、颜、擎、伸、手、拉、住、了、她!
  两个人又靠在一起了,而且,很近很近,近得……近得那个娇小女子的头几乎整个贴在颜擎的胸前……
  陆尹秋抓着窗台的手愈来愈用力,身子愈来愈前倾,怒火也愈来愈高张。
  混账!他们……他们在做什么呀?她气呼呼地,但随即又立刻发觉自己过于激动的反应。
  “哼,他们要怎样关我什么事!对,根本和我无关——”她恨恨地说着,像是赌气,又似在说服自己。
  而后“砰”的好大一声,将窗子用力关上,重重地踏着步伐又回到沙发上坐下。
  只是愈想愈生气,愈想愈不甘心。
  问题是,她在生气什么、又有什么好不甘心?
  她被自己心里汹涌翻腾的情绪弄得烦躁又紊乱,脑海中尽是颜擎和那个不知名女子在窗边温存的影像;再一次地,陆尹秋终就是无法漠视,又站了起来,打开窗子,只见那两个人影依然胶着,没有分开的迹象。
  不行,她再也无法忍耐了!
  在理智还来不及唤回她的脚步,此刻已经气血翻涌的她早冲动地跑了出去,毫不犹豫迟疑,一路由自己的家快步走至颜擎住处门口,竟连门也没敲,就这样大剌剌地闯了进去!
  “我——”雷霆万钧之势,惊动了屋内的两人。
  “尹秋?”颜擎讶然而唤,不明究理地看着她。
  这声平和的叫唤瞬间让陆尹秋冷静下来,她微喘着气,手里还抓着门把,看着面前愕然而动作一顿的两个人,气氛霎时整个僵凝住。
  一个年轻俏丽的长发女子,“依偎”在颜擎胸前,两人姿势有些怪异,不像在拥抱温存。
  接着,女子因回头看她的动作,让陆尹秋看清了,那女子的一撮发,正紧紧住颜擎衬衫的钮扣,想来,两人方才看似暧昧的动作,实则是为了解开缠结而奋战。
  “我……”糟了,事情好像不是她想的那样;但……又不是什么日本少女漫画里常出现的浪漫邂逅,这是现实耶,哪里有什么头发缠住钮扣的巧合事啊?
  “你跑得好急,有什么要紧事吗?”颜擎一贯温柔地问,眼眸里只有初见她的惊讶和疑惑,并无任何闪躲心虚。
  “呃,我……”再度哑口无言,陆尹秋维持着闯入的尴尬姿势,见着此景像,脸蓦地红了起来?“我……我来吃饭。”
  未经思考的话一出口,她立即羞愤得想掩面而逃。
  笨死了!陆尹秋,这种借口真是烂到……让她无地自容的程度。
  她平日的精明和伶俐呢?她是在商场上面对强敌也会从容微笑的陆尹秋啊,她抢合约时的磅礴气势呢?唉……
  听闻此言,同时惹来面前两人怪异的互视。
  “咽,饭已经做好了,我刚想要叫你一声。”颜擎微笑着,又指了指自己胸前的扣子,“只是刚出了点小状况。”
  “哦,是吗?”陆尹秋轻哼一声。
  那名俏丽女子看着他们二人,黑白分明的大眼滴溜溜地转着,而后露出了微笑,愈加靠紧了身旁的颜擎。
  “快点解开嘛,擎,我肚子也饿了。”说着,向陆尹秋望去,眸中竟有股示威之色,“人家好久没吃到你做的菜了耶,而且你今天还特地做了我最爱吃的菜,冷掉就不好吃了。”
  陆尹秋如她所愿地脸色微变。
  “小菲,不要乱来?”颜擎秀气的眉难得轻皱,语带警告。
  “我说错什么了吗?擎?”她无辜地眨眨眼,“快嘛,不准用剪刀哦,你知道我很宝贝我的头发的。”
  颜擎看着陆尹秋,面有难色地苦笑,“忘了跟你介绍,小菲是我的……”
  “我是擎很亲密很亲密的人。”娇小女子打断他的话,一把将他搂住,甜蜜蜜地冲地陆尹秋直笑。
  “小菲!你胡言乱语什么?”颜擎难得有些慌乱地变脸色,边拉下她抱得死紧的手,又忙着对陆尹秋解释:“其实小菲她……”
  “我真的跟你‘关系匪浅’嘛!你敢否认?”她再度火上加油。
  “小菲,别再闹了。”
  看着他们“打情骂俏”的一幕,始终默默旁观的陆尹秋再也受不了了。
  “原来如此……’她讶异自己在这种时候竟还能保持优雅的微笑,原来在怒火烧到极致,是反而会让人变得平静的,“我忽然觉得没有食欲了,不好意思打扰你们,我告辞了。”
  说着,还得体地微一行礼,最后缓缓地转身离开——只是在最后关上门的动作太过猛烈,泄露了她的情绪。
  “尹秋……”颜擎的呼喊声被门板阻隔,听不见了。
  她再也没有回头,一路走回自己的家中。
  直到关上大门,她才怒气冲冲地爆发开来。
  “Shit!Shit!”她用力地跺着脚,凶狠地低咒,
  “好你个颜擎,她算什么?我又算什么?混账?”
  那个女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还一副理直气状将颜擎当自己所有物的样子,让她气得险些吐血。
  可恶,真该死!颜擎居然从没说过那个女人的事,他到底……到底当她是什么?!
  她想起了前几日清早在自己家门前的那个吻,更加羞愤难当。
  她并没有什么只要一个吻就得要奉献出自己的古板观念,但……她也并非轻浮的女人呀,岂是随随便便就任意和人亲吻或发生更亲密的行为?
  难道那个吻,在他的心中并没有任何特殊意义吗?
  她以为……在刚才之前,她都还一直以为,他们两人的关系,应该是明显的进一步了……最起码,不再只是单纯的邻居——
  莫非从头到尾都只是她一人在自做多情、一厢情愿吗?
  “Shit!混账颜擎!”她气得破口大骂,却难掩受伤难过的情绪。
  正想着,电话铃声响起,她口气不佳地接起;话筒的另一头,是令她意外又头痛的人。
  “妈,我很好啦,都这么大的人了,我会照顾自己的。”在这种心情差到极点的时刻,还要应付母亲的叨念,陆尹秋更显烦躁。
  “是啊,你也知道自己年纪不小啦?都二十八了吧,连个男朋友都没有!你知道我们家对面那个阿娇姨的女儿下个月就要结婚了,今天还拿个请帖来向我示威!气煞老娘了!咱们街坊邻居都知道我有个快三十岁的女儿还没结婚,还传言说你有什么隐疾或是丑八怪一个才嫁不出去!真是气死我了,你快点找个时间回来,让他们看看我的女儿长得国色天香,没人比得上!”
  “回去?恐怕没这么单纯吧?”陆尹秋了然地冷冷一哼。
  另一头的声音气势明显降低许多,“嗳,尹秋啊,妈是为你好,要是你能带个男朋友回来,还要我替你操什么心呢?”
  “我……”她无言以对,刚刚在脑际浮现的颜擎的脸孔,又立刻被她甩去。
  “正好你阿娇姨上回在送喜帖来的时候,顺便介绍了,她一个朋友的儿子,今年刚从国外回来,听说长得称头,人品又好……”
  “又要我去相亲?”她打断母亲兴致勃勃的介绍。
  “你难道真要一辈子嫁不出去当老姑婆啊?再说你也那么久没回家了,就回来一趟看看我们两老能花你多少时间?”
  陆尹秋沉默了,正想如一往拒绝时,又忽地跃进颜擎和那个叫什么小菲的女人的脸孔,霎时一股闷气全数涌出,冲动地脱口道:“好,我这个礼拜就回去。”
  “啊?”另一头的陆母也被她的爽快愣住,“哦,那我就去跟你阿娇姨说了哦,别又临时反悔。”
  她咬牙,再度重申:“我不会,我这礼拜六就回家。”
  哼,他算什么?她……又不是非要颜擎不可。
  会回到台南老家,陆尹秋始终是赌气和倔强的。
  本来心里还对颜擎有那么一点期待,心想他可能等会就会急着跑来解释或什么的,但是……没有。
  而且该死的一点动静也没。
  在她那天心浮气躁地胡思乱想、又殷切地盼了整晚,连饭都没吃,偏偏颜擎就是没有上门来,而当她再一次地听见隔壁依稀传出的笑语声时,陆尹秋怒气被燃至极限,爆发了。
  是跑到隔壁去吵闹吗?不!她什么也没做,整晚彻夜难眠,最后在第一道晨曦射人房内时,匆匆起床梳洗收拾,难得任性地打了通电话回公司请假,然后以最快的速度离开。
  当她提着简单行囊出现在家门口时,陆母的表情像看见了外星人一样。
  “妈,你下巴快掉了。”她没好气地调侃,径自走入了家门。
  “你这么这么快就回来啦?今天不用上班吗?”年方四十又八,身材算得上还玲珑有致,没有中年妇女普遍发福的体态、尚风韵犹存的陆母,仍依稀可见当年美丽的样貌。
  “你这个工作狂也舍得休假啦?”她就是不懂,一个女孩儿家何必在商场上跟男人一较长短?整天又忙又累,搞到自己都快三十了还小姑独处。
  “反正都要回来了,干脆待久一点。”陆尹秋随兴地将行李往旁一搁,坐了下来,疲累地吁口气。
  昨晚被颜擎气得一夜未眠,又一大早驱车南下,着实累坏她了。
  “哦,那要待好几天哕?”陆母眉一挑,眼里有着算计的笑意。
  陆尹秋哪里不知道母亲在想些什么?轻哼一声,懒懒地开口道:“所以要排相亲时间就快,阿娇姨就在对面;反正我时间多,况且你们大概也不可能只排一场就放过我吧?”
  陆母闻言竟开心地呵呵笑,“不愧是我的女儿,果然聪明。”
  陆尹秋站起身,不理会笑得春风得意的母亲,转身往自己的房里走,“反正到时跟我就一声就是,随便你们了。”先去睡一觉再说,她要彻底摆脱颜擎的阴影!
  “你就先好好休息,吃饭时候再去叫你啊。”陆母微笑地目送女儿娉婷的背影离开,慈爱地叮咛着。
  “嗳,我这女儿总算开窍了……”欣慰地喃喃自语,心想着待会要去多买点菜,煮个丰盛的一餐迎接女儿回来。
  啊,得赶紧再去和阿娇说一声,呵呵呵——
  ※ ※ ※ ※ ※ ※ ※ ※ ※
  坐在餐厅的椅子上,陆尹秋无聊不耐地想翻白眼。
  望着正对面空无一人的座位,她再次压抑住想离席的念头。
  好极了!这场相亲宴,男主角竟然迟到了。
  坐在斜对面的阿娇姨尴尬僵硬地干笑着,看得出来经过仔细妆点、涂着厚厚一层粉的脸孔已被汗濡湿,精心描绘过的眉毛隐隐抽动;身旁的陆母虽仍客气地赔着笑,但眼里的不悦已渐渐浮现。
  再度将手中水杯里的水一饮而尽,没一会儿,侍者立刻尽职地前来加过第三次水。
  “呃……不好意思啊,大概是路上有事耽搁了?”阿娇姨频频望着窗外和餐厅里的钟,笑容已经快挂不住。
  “不要紧的,阿娇姨。”她微微一笑,万分体贴地开口,就连身旁的陆母也因她的回应而面露微笑的同时,她又轻轻抛下一句:“他不来正好,省得我花时间应付。” ,
  话一出口,其他二人脸色皆微变。陆母是板起脸色用手肘撞撞她,要她收敛些,阿娇姨一张大粉脸则愈加尴尬。
  随后,陆尹秋更召来了侍者,开始旁若无人地点起餐来,看得陆母脸色更是青白。
  “尹秋?”陆母难看地制止她的动作。
  她只是无辜的耸耸肩,“我饿了。”
  拜托,她虽然答应来相亲没错,但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让人看扁瞧轻的,那个男人在拿什么乔啊?竟迟到了近一个小时还未来,这也太扯了吧?分明是故意!哼,当她陆尹秋是什么?一个年近三十拉警报的年龄、急欲把自己嫁出去的老女人?刻意要别人等,他是要彰显自己的尊贵还是什么?说穿了,还不又是一只自大的猪?她干吗为了那种低等动物委屈自己?
  就在气氛尴尬僵冷中,侍者送上了食物,陆尹秋自顾自地享受美食,完全不管其他两位脸色如土的长辈。
  “啊,来了来了!”阿娇姨惊喜又释然的叫唤,划破了这诡异的氛围。
  唷,大少爷总算舍得现身了呢。陆尹秋在心里冷笑,却是连头也懒得抬,只是优雅而从容地将浓汤往嘴里送。
  “非常抱歉,我迟到了。”是非常有礼而极富磁性的好听嗓音,不过,太明显的公事化了!听不出话中有多少真诚的歉意。
  负一百分。她在心里讥评,不屑地轻哼。
  “尹秋,尹秋!”见她仍埋首于食物上,陆母气急败坏地拉拉她的衣袖。
  她故意慢条斯理地喝完汤,取了纸巾轻拭嘴角,才缓缓抬起头来。
  眼前是个身着名贵西装,俊逸昂扬的男人。他面带着微笑,眼里在初见她时,闪过一抹不小的惊艳,浑身散发着尊贵非凡的气势。
  倒是还人模人样的。她暗忖,她虽尚不能自信的说已阅人无数,但身于商场上,见过的人倒也不算少,什么人有多少真本事、什么人狡猾奸诈,居心叵测,她自认尚能瞧出一二;这个男人有着明显而强烈的自信,恍若个发光体,加上出色的外貌,想必是个年少得志,事事一帆风顺的天之骄子。
  可惜生得一张风流相,她暗暗撇嘴,这种花心的男人靠不住。
  “这位想必是陆小姐?”男人首先开口,一双眼直直视着她。
  这种眼神她太熟悉了,果然又是一只只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陆尹秋应付地露出甜美的微笑,“你好……楼先生?”是姓楼没错吧?她记得阿娇姨说过的,应该没有记错。
  “来来来,咱们坐下好好聊啊。”阿娇姨快速而尽责地担任起牵线的工作,又转而向男人道:“敬杭啊,你也太不应该了,居然迟到了这么久。”
  “很抱歉,是公司临时出了点事,需要急着处理。”他微笑着,脸不红气不喘地道。
  天知道,他根本是故意的!什么相亲?他楼敬杭好歹也名列黄金单身汉之流,要不是母亲泪汪汪的强逼,这种早在八百年前就该淘汰的相亲,他死也不会来参加!
  “真是的,那可得跟咱们尹秋好好赔罪,她可是整整等了你一个小时呢。”阿娇姨做做样子地轻斥,随即又道:“那……那你们两个年轻人就好好吃个饭,认识一下,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话末,向对座的陆母使了个眼色,很老套的留下他们二人独处。
  一旁始终不发一语的陆母脸色难看地朝女身边的女儿望去,咬牙低声说:“尹秋,别再吃了!你是故意的是不是?像样一点行不行?”哪有人在相亲宴上不管别人,自己一个人大吃大喝的?
  “我很饿嘛。”她无辜地眨眨眼。
  没错,我就是故意的。陆尹秋在心里愉快地回答。
  “你……”陆母气得说不出话来,又瞥了眼已经快眨眼眨到抽筋的阿娇姨,放弃地叹息一声,和同时松了口气的阿娇姨双双离座。
  独留下二人,陆尹秋丝毫没有任何不自在,依旧吃得万分痛快,至于对面的人,她还是懒得抬头看一眼。
  对于她的忽视,楼敬杭感到有些哭笑不得,又有些惊异。
  实在太与众不同了。从没有一个女人能在见了他后,还能冷静如斯,甚至……完全把他当成了隐形人!
  本来对于这个相亲,他是嗤之以鼻的,但如今这个女人勾起他的兴趣和征服欲了。
  “陆小姐,你很饿?”他不由得出声唤起她的注意。唉,从没想过如此俊逸出众的他,此刻竟不如一块肉——
  然而她即使看似饥饿地快速进食,仍是那样利落而优雅,每个动作都隐含着无限风情魅力。如此大方而不做作的模样,着实令他欣赏;不像他过去的女伴,总是怕胖或装模做样地吃得比猫还少!
  陆尹秋总算抬起头,脸上仍是有礼有生疏的微笑,“噢,我想没有人在等了那样久后,还能不感到饿的。”不愠不火的一句,却暗暗挖苦他的晚到,楼敬杭只能苦笑,无话可说。
  “陆小姐,你这样年轻便事业有成,外表又这样出色,怎会想要来相亲?”他再接再厉地找话题。
  “正如你一般,楼先生。”她精明的水眸早将他看透,“你好似也很不愿意,否则也不会刻意迟到,不是吗?”什么公司临时有事?哼,她才不信这种鬼话。
  楼敬杭再一次哑口无言,这个女人……竟这样直接地不给他颜面?
  “那是因为不知道陆小姐这样美丽出众,貌美如花。”他不死心地扬起一抹向来无往不利的勾魂浅笑,外加一句甜言蜜语,他相信女人都爱听这些,而在过去,这样的招式也确实无往不利。
  原本料想她会眉开眼笑,岂料正好相反,陆尹秋一张脸倏地冷沉。
  “所以说大多数的男人都是肤浅而自大的猪。”她不屑地轻哼,放下刀叉。
  她实在受够了光用眼睛谈恋爱、只扇下半身思考的男人了!今天的一切真是糟透了,让她一刻也不想再多待。
  就在楼敬杭讶然而不敢置信的目光下,她快速起身,而后对他冷冷一笑: “我吃饱了,楼先生,你慢慢坐,我先离开了。”
  “等……等等!”楼敬杭急急地叫住她。
  这……这女人实在太特别了!深深打击他的自信与男性自尊——
  “还有事吗?”陆尹秋耐着性子回头。
  “好吧,我收回刚才的话,也为我的迟到道歉。”他讶异自己竟这样低声下气,“陆小姐,愿意给我个机会,让我修改我在你心目中的坏印象吗?”
  “我讨厌死缠烂打的男人。”她的回答是给他一个很硬的钉子碰,而后再也不回头地转身离去。
  楼敬杭再度呆愣在原地,视着她离去的背影,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缓缓,一抹饶富兴味的笑容,在他唇边荡开。
  有趣,太有趣了。从没见过这样奇特的女人。
  呵,陆尹秋是吗——
  房里,颜擎坐在电脑桌前,修长漂亮的双手在键盘上灵巧的舞动敲打,发出轻脆而快速的点击声。
  室内沉静,忽然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接着紧闭的房门被毫无预警地推开,露出一张俏丽的脸蛋。
  “喂,都晚餐时间了,为什么还不去做饭啁?我饿了。”小菲皱着眉,不解地问。
  颜擎动也未动,脸上面无表情,对她的话置若罔闻;
  “嘿,我在跟你说话耶,太没礼貌了。”小菲加大了音响,有些不悦地走进房,在他身边站定。
  宽敞整齐的房内依旧只有敲打键盘的噼啪声,颜擎似乎对她的闯入无所知觉,丝毫没有理会。
  见他依然无言,小菲翻着白眼,有些受不了地轺嚷:“不要这样好不好?干吗自从那个女人离开后就一副阴阳怪气的样子?”
  颜擎不语,手上的动作加快、加重了。
  小菲顿时觉得自讨没趣,一屁股在床沿坐了下来,看着他的背影,翘起脚,漫不经心地道:“咳,那个浑身名牌的女人是美得惊人啦,但看起来就一副精明强势、标准的女强人型!我看一定是个母老虎……”
  话至此,敲打键盘的噼啪声倏然终止。
  小菲愣住,看着颜擎停下动作,很慢很慢的转过身来,秀气的脸孔仍旧没有任何情绪,那双深幽的黑眸冷静地、平淡地、没有丝毫起伏地直直视着她。
  小菲却肩头一缩,毛骨悚然起来。
  她知道,这是他生气时的表情。
  他从来不大声说话,连生气也不像常人怒火奔腾显露,他这个怪人愈是生气,表面就愈是冷静一
  “你……你干吗用那种死样子看我啊?”被他看得心里直发毛,她吞了吞口水,有些气虚。
  “她不见了。”颜擎终于启口,眸子动了动。
  而他找不到她……他这才恍然发觉,他完全不知如何找她!他不知道她的任何联络方式、不认识她的任何朋友、他甚至在她整整一天一夜没回家后,才了解她一定是负气离开!
  “你果然还在介意那天的事?!”小菲不敢置信地惊叫起来,“就为了那天那个莫名其妙闯入的女人?”
  “她不一样,小菲,你不明白?”颜擎闭了闭眼,“她是不一样的。”
  “你……”她见着他的样子,心一凛,有些讶异而正经地开口:“你是认真的?”
  这样反常,从没见过他为哪个女人如此呀——又想起隔壁房子确实已门户紧闭好些天了,她心里暗暗叫糟,知道自己闯的祸了。
  “是她脾气太大,我怎么知道她就这么气走了嘛……”明知是自己理亏,她依然小声地为自己辩解,“应……应该还会回来吧……”
  她当初见她一脸气冲冲,一副当场捉奸在床的样子,才一时兴起要故意捉弄捉弄她呀,完全没别的意思……
  颜擎将眼儿一眯,看得她又一阵心惊胆跳。
  “她最好会回来,颜小菲。”并无情绪起伏的语调,让她打个寒颤。
  惨了,他连名带姓的叫她,当真是气坏了。
  “那……那等她回来,我再向她解释总可以了吧?告诉她我所谓的‘关系匪浅’,是因为我们是兄妹嘛……”
  唉,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个从小就与众不同的哥哥!
  她怎么想得到一时的恶作剧,会惹来这么严重的后果?鲜少动怒的哥哥居然对她发脾气?还是为了一个女人——
  她这时才后知后觉的想到,早在那天哥哥要那个大美人一同吃饭时就该明白的,只因他虽拥有一流厨艺,却不轻易为人洗手做羹汤……再说那天哥哥端出的满桌菜,根不是她爱吃的!现在她了解了,原来都是为了那个女人……
  忽地,像什么惊动了他,颜擎的身子一动,而后飞快地夺门而出,抛下还搞不清楚状况的她。
  “喂,怎么了嘛?等等!”她立刻追了出去,只见前头奔跑的身影,一路由房间奔至客厅,再迅速开了大门跑了出去。
  小菲莫名其妙地站着,也忽然听见屋外传来的微响,她立刻了然地微笑了。
  看来是那位很可能会成为她嫂子的人回来了,哥哥紧张地追老婆去。
  她没追去,却打开客厅的窗子,偷偷观察情况。
  她觉得,她的未来大嫂好像挺不好说话的,恐怕应该没那么顺利就气消吧?她吐吐舌,终于对颜擎有些微的愧疚。
  屋外,陆尹秋疲倦而沉郁地走近家门,正欲拿出钥匙开门,冷不防右手被一只温暖修长的大掌给包覆住。
  “是你?”她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颜擎那张再熟悉不过的漂亮脸孔,心猛然一跳,随即又冷下脸孔,轻哼:“做什么?”
  “你这几天去了哪里?我很担心。”始终如一的温柔关怀再度撩拨她的心。
  她强自镇定下来,声音冰冷:“我的行踪好像不需要跟你报备吧?你管太多了;只要顾好你家里那位小姐,关于我这位不相干的‘邻居’你无权过问。”说到底,仍是在意那天的事;
  一阵酸涩在颜擎心里泛开来,他只是苦笑:“只是不相干的邻居……你当真是这样认为吗?”
  他并不是一个能热切明白表达情感的人,但他的心意、那个吻,难道在她心里没有任何意义?
  陆尹秋顿时哑口无言,咬牙偏过头,避开他的目光。
  怎么会呢?他怎能还能用这样的眼神看她?他的眼里包含太多情感,热切又澎湃,心伤又痛苦,让她几乎软化在他的眸下……
  “尹秋,听我说,那天的事完全是你误会。”即使一贯平和从容如颜擎,此刻语气也不禁有些急切。
  “我不想听,你的事跟我无关。”陆尹秋倔强又任性地推开他,而后迅速椎门而人,将他诚恳而焦急的身影阻隔在门外。
  “你不信任我,我以为你至少会听我说完。”颜擎看着门板,从没感觉那样的挫败沮丧过,“与你无关……是吗?”
  他扬起一个很难看的笑,在转身离去之际,轻轻抛下一句:“小菲是我的妹妹,亲生妹妹。”
  在门板的另一头,陆尹秋猛然一震,瞪大了眼。
  她听到了什么?妹妹?
  颜擎沉重地回到屋里,小菲看着失魂落魄的他,小心翼翼又有些不忍地开口:“她……还在生气啊?”
  其实她刚刚已从窗口看得一清二楚,情形比她想象得还要严重。
  他不发一语,身心俱疲地在沙发上坐下。他一点也不懂,只是一点小误会,她反应为什么这么激烈?甚至不让他解释清楚!在心焦和无辜冤枉中煎熬,还夹杂着一抹不被信任的愠意。
  在她的心中,他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她又是怎么看待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只是邻居而已?
  颓丧地轻叹,他恨自己能滔滔不绝地用文字表达发泄情感,却拙于言词!
  “老哥,你难道不明白愈是在意,就愈会钻牛角尖、愈不可理喻吗?”小菲一副专家样的分析,“这表示她非常非常的在乎你啊。”
  颜擎没有反应,连抬头看她一眼都懒。
  “哎呀,别担心,我去。”小菲用力拍拍他的肩,豪气干云地说着,“放心好了,就交给我,我会解释清楚的。”
  说着,给他一个自信满满的笑容,然后开门走了出去。
  门铃声漫天狂响,连续不间断的尖声音量,让烦躁至极的陆尹秋更加怒火中烧,本欲置之不理,但门外的人就是不放弃地猛按,仿佛要和她比耐心似的,硬是不肯停手离开。
  “Shit!他到底想怎样?”她气冲冲地再也受不了,服输地大步迈至门前,用力将门打开。
  “我说了我不一一”话语声倏然中止,她愕然地看着出现在门外那张笑容可掬的脸孔。
  “你好!打扰了。”小菲笑吟吟地打着招呼,“方便的话请我进去坐坐?”话虽是讲得很客气,但身子已强硬地向前跨出一步,自动自发地进来了。
  “你……”陆尹秋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个如人无人之境的年轻女孩,没有选择余地的让她进入屋内。
  她突如其来造访有什么目的?向她示威吗?她狐疑地猜想,不,她上回不已经明白的“召告天下”了吗?应该不用再重复一次了吧?
  想起她娇柔地依偎在颜擎怀里,她心中就有股说不出的气郁。
  但她立刻又想起了颜擎方才的话:妹妹?!
  “我想有件事,我是必须要让你明白的。”小菲在沙发上坐下,开门见山地直言,“颜擎是我亲生哥哥,他没有说谎。”
  这下陆尹秋再也不得不信了,“你们……是亲兄妹?”
  “是的,请不要怀疑。”她用力的点头,笑得有些b虚,“那天……是我故意捉弄你的,你也知道我哥那个人不管对什么人都是风度翩翩、客客气气的,温柔的态度常让很多女人误会,看到你生气的破门而人,我以为又是一个来痴缠我哥的女人,所以才那样说……”她仔细观察陆尹秋脸上的表情,“没想到会造成那么大的误会,真的很抱歉。”
  “你……真是她妹妹?”陆尹秋干哑着嗓子,有些微弱地开口。
  “我的名字是颜小菲,见过亲爱的嫂嫂。”她知道她相信了,心下一松,不由得调皮地眨眨眼。
  “我不是你嫂嫂。”陆尹秋蓦然脸儿一红,让绝美的脸蛋更添了抹娇媚。
  “反正是迟早的事嘛,先叫起来放啊。”俏皮的小菲继续捉弄她。
  “我和你哥……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她尴尬地小声说。
  “哦,这么说来,全是我哥一个人在自作多情罗?”小菲故意大声说, “好吧,我这就回去告诉他,说你根本一点都不把他当一回事,还是要他趁早死心了吧,反正我哥条件那么好,不怕找不到对象嘛……”说着,就要站起身。
  “等……等一下!”陆尹秋反射性地急急叫住她。
  “还有什么事吗?”小菲一脸无辜地回问,在心里偷偷窃笑,连称谓也故意改得生疏,“既然你对我哥无意,就让我回去直截了当的告诉他,要他不用再这样用心良苦的对你了!唉,可怜的哥哥一定会很心痛啊,从我出生至今,可还没见过他对哪个女人这样殷勤地下厨做菜,连我这个妹妹要她煮个饭都还要三催四请的呢……”
  “你……你说什么?”陆尹秋微讶地道。
  “咦,你不晓得我哥他是不轻易为人下厨的吗?”她故作惊讶地反问,“别看他人像是个好好先生——事实上在大多数的时候的确是,但下厨做菜这一点,就不同了;要让他心甘情愿的做一个‘贤慧’的‘煮夫’,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呢,不过现在说这个都没有意义了。抱歉打扰你了,看来我今天的解释是多此一举,我告辞了。”
  陆尹秋怔怔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翻涌不定的心里还在消化她刚才的言词。
  小菲悄悄回首看她,见目的已成,开心得意地哼着歌离开。
  “真的……是我太过分了吗?”陆尹秋喃喃自语,深思着。
  是啊,他一直都是默默在旁付出温柔的人,每每总让她感动又窝心,这样的男人,又怎会轻率的处理感情?再仔细想想,从头到尾似乎都是她一个人的自以为是,他一直想解释的不是吗?只是她从来没给过他机会……
  此刻脑海里蓦然浮现被她无情拒绝时的脸孔,好痛心,也很……失望。
  她的心揪起来了,她伤到他了是不是?全因自己的任性和坏脾气——
  她忍不住站了起来,看着门口,心中的情感强烈地奔腾,而后粉拳一握,扬起美丽的唇角,心中再也没有任何犹豫。
  快步走至隔壁房子门口,她按下了门铃。
  正慵懒地斜坐在沙发里的小菲听见门铃声,了然地一笑:“嘿,我就说吧,有本小姐出马一切搞定。”
  只是她似乎忘了这全都是她惹出来的祸。
  颜擎只是淡淡看她一眼,起身半信半疑地上前开门。
  站在门外的,果然是让他又怜又气又牵挂的美丽人儿。
  “尹秋……”他低唤,竟无言以对。
  “我……”她抬首对上他的眸,微微一笑,“我来吃饭。”
  和上回一模一样的对话,却是完全不同的情况和心境。
  他讶然,四目交接,在两人相缠的目光中,交换着、探索着彼此眼中的情感,再也不逃避,不隐瞒,少了猜疑,只剩下全然赤裸而真诚的深情。
  两人就这样静静对望着,良久。
  一旁沙发上的小菲手揽着抱枕压低了身子偷觑着,脸儿微红。
  哇,好火热的视线,真是无言的浪漫啊。
  搞得她这个超级电灯泡避也不是,闪也不是。
  缓缓,颜擎秀气的脸孔恢复了以往的温柔,眉眼间尽是深情宠溺,望着眼前的美人儿,笑意更深。
  “给我三十分钟,我给你一桌美食?”
  对电视节目及广告极为敏感的陆尹秋听见这久远前似曾相识的流行语,不觉噗哧一笑,心里却有着更多的温暖。
  够了,真的。这个男人能用文字组合成许多浪漫情事,嘴巴却笨抽得紧!但她明白,一桌美食,所代表的,不仅仅只是单纯的饭菜而已。
  这也是他表达情感的方式呵!
  他揽着她的肩,两人相偕走人屋内。
  小菲见他们已和好如初,搞不好更缠绵呢,不觉松了口气,但心里仍有一丝丝的不是滋味。
  深浓火辣的热吻,在她的娇吟呼声中,持续久久。
  一场商业宴会。
  崭新豪华的别墅,由名家设计、宽敞而舒适的前厅,此刻人潮汹涌。
  出席者除了全是商业界赫赫有名的大人物外,还有许多媒体记者也在其中;人声与乐声交错,间或还有镁光灯闪烁,热闹非凡。
  男男女女在大厅中穿梭,男人们客套地寒暄交谈,实则相互较劲及探察情报;女人们则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比姿色,比行头,深怕自己不够美,让人给比了下去。
  陆尹秋站在最不引人注意的角落,有些不耐烦地吁口气。
  老实说,她最讨厌这种场合。
  即使已参加过无数次,仍是非常不喜欢这种应酬虚假的一面,明明是相互笑脸迎人,暗地里却在算计着怎么打击吞噬对方;商场上的尔虞我诈见多了,她表面已能自在而从容地虚应表现,然而心里却怎样也不能融人这样的场合。
  偏偏今天的宴会又不能缺席。陆尹秋看着手中甫出炉的杂志报道,享誉国际的华人珠宝设计师—蓝诺,甫由巴黎回国,预备在台湾发展,并被网罗进全国最大的珠宝公司“J.L”,签下长期合约,想来不久后将在台湾掀起一股热烈的珠宝旋风——
  今日的宴会,便是“J.L”公司为蓝诺专程举办,一方面是欢迎且庆祝这位超级名人加入,另一面还特地邀请了商界名人和各媒体,也是顺便召告天下,为旗下的珠宝设计师蓝诺打个昂贵而有面子的大广告。
  对于蓝诺,只要对流行时尚稍有涉猎的人,对他的名字绝不陌生,他手下设计出的珠宝全是独一无二的珍品,多变而独具巧思的设计风格,风靡了所有人,是珠宝界无人不知晓的天才。
  只是没想到,这位珠宝设计师与她的渊源不只于此。
  看了一眼杂志中蓝诺的照片,陆尹秋随后将书本合上。
  “蓝诺”二字,是他对外公开发表的名字,他真正的姓氏是楼,中文本名是楼敬杭——
  世界,果真是太小了。想到那日不甚愉快的相亲饭局,陆尹秋眉儿轻皱。
  怪不得当初听到楼敬杭三字有股熟悉感,原来是这样;只因他向来以蓝诺之名而行,甚少人知道他的本名,又几乎不曝光,才让她一时之间忽略了。
  “陆小姐,又见面了。”蓦地,身后传来富有磁性的好听嗓音。
  她转身,站在面前的,是身着正式西装的楼敬杭,高大英俊,风度翩翩,脸上扬着愉悦的笑意。
  “是啊,真的意外还会再见到你,请原谅我上次有眼无珠,没认出你来,大名鼎鼎的蓝诺先生。”她优雅地微笑,十分礼貌,却显得客套。
  察觉她刻意的疏离,他的笑容有些无奈:“你的态度真是令我伤心,你我之间的缘分明明不仅于此。”
  然而她愈是排拒,他就愈情不自禁受他吸引。
  楼敬杭晶灿的眼睛眨也未眨地视着她。即使刻意站在最不起眼的角落,她仍是最美丽闪亮的一个,他几乎一眼就认出了她。
  一席高雅的珍珠色长礼服,柔软贴身的布料,将她玲珑诱人的身段展现得淋漓尽致;前襟略低,露出胸前引人遐思的些许春光,却不过分曝露;大波浪长卷发瀑泄而下,身子行动间,荡漾出万种风情;绝美的脸蛋经过妆点,愈加娇艳,浑身上下皆充满了让人无法抗拒的吸引力。
  既高贵优雅,又万分性感,哪里是场上其他刻意夸张打扮、过份华丽的俗艳女子能及得上的?
  “你真爱说笑,那只是一场长辈们安排的荒谬相亲宴罢了。”陆尹秋始终平淡的应对,“你是这场宴会的主角,要做的事恐怕很多,我不占用你的时间了,失陪。”说着,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楼敬杭被这扎实的钉子碰得有些挫败,却仍不死心地想挽留,正欲开口,便见大厅门口又隐约传来了骚动。
  他不甚感兴趣地顺着声源处望去,只见人口又走人一对男女,男人同样盛装而来,生得白净秀气,五官精致得几乎比女人还漂亮!若非他修长英挺的身形,否则真要有让人误以为是女人之嫌;身旁的女子年轻而俏丽,蜜桃色短礼服,恰恰衬托出她轻灵中带着俏皮的气质,没有成熟冶艳的性感,却另有一种活泼轻盈的美丽。
  这对少见的俊男美女相偕而来,难怪引起不少,惊叹的目光,楼敬杭本无多留意,以为只是“J.L”邀请的人员或记者,却在看见陆尹秋竟惊诧地低呼,并迎上前去时,让他忍不住注意起他们。
  “呵呵,大嫂,我就知道你绝对会在受邀的名单内。”小菲轻快地笑着。这种商业宴会,不但所有商业名人都得来套套交情,身为广告创意总监的陆尹秋,怎么能不先来打好关系?
  “你们怎会……?”陆尹秋讶异地看着两人,不明白他们怎么也会在这里出现?
  “这个呀,就让我哥来解释比较好。”小菲眨眨眼,将问题丢给身旁的颜擎,水灵灵的大眼往厅内转了一圈,立刻锁定在那一长排的美食区上,“嘿,你们慢聊,我先走一步。”
  陆尹秋莫名其妙地看着那抹粉嫩的蜜桃色身影于人群穿梭中消失不见,这才抬首,疑惑地看着身畔的人。
  “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个宴会的出人人口可管制得相当严谨,若非受邀人士或工作人员及关系人,是无法自由出入的。
  她看着颜擎的正式打扮,有些不太习惯,却有着更多的着迷。
  他真是一个相当出色的男人。她情不自禁地细细打量他,原先过分秀气的脸孔在正式服装的衬托下,竟也微微展露出些许英挺之气,让柔和的五官外表刚硬一些,也愈加……吸引人了。
  只是,也同时自然流泄出一股浑然天成的跨贵气,这让她疑惑,他们兄妹二人言行举止皆充分显露出极好的教养;她也同时想起了他精湛的舞技,若非接受过栽培训练,又怎可能会有这样的成果?加上这场并非人人都能参与的宴会,她顿时明白他必是出身于豪门。
  “颜擎,你到底是什么身份?”她从未问过他的出身,只因她从来不在乎,但如今,她真的很想知道。
  他只是笑,眼中有着她不懂的晦暗, “我只是颜擎而已。”见她挑起眉,执意要问到底,只好苦笑轻叹: “这是‘J.L’所举办的宴会,你以为呢?”
  她一怔,想起了三十年前白手起家, “J.L”的创立者,现年六十岁的颜宏景——咦,也姓颜?!
  陆尹秋恍然大悟,愕然地看着他。
  “颜宏景是我父亲。”他确定了她的猜想。
  “你果真是……”她讶然轻道,难怪,这样所有的疑问都可以解释了。只是他为何从不谈家里的事?而且提到父亲时,表情就有点僵硬,太不寻常了。
  正想开口询问,颜擎却早一步揽住她,在她耳畔低道:“后面那个男人一直朝这里望来,而且脸色很难看——似乎正是刚加入‘J.L’旗下的那位首席珠宝设计师?”
  “哦,他呀……”陆尹秋想了想,决定据实以告,“你还记不记得,上次我为了小菲一气之下离开?”
  颜擎挑了挑眉。他正好想知道她消失那几天的行踪呢。
  “其实……我是被我妈安排去相亲了。”她小小声地说,边觑着他的反应。
  “相亲?”他平和的语气微扬。
  “这不能怪我嘛,你也知道人家当时很生气啊……”陆尹秋见他脸色微变,立刻娇嗔地辩解。
  颜擎点点头,双眼在瞥见楼敬杭在看见他愈贴近她,脸色就愈古怪时,心中已经了然。
  “你该不会是想告诉我,他正好就是你相亲的对象吧?”他刻意俯下身亲密地在她耳边轻声说。同时满意地看见楼敬杭的脸色又更下沈一分。
  她无辜地点点头,“就是这么巧。”
  随后,她也看见站在身后不远处的楼敬杭怪异的神情了;她立刻就明白颜擎现下的“小动作”是为何。
  她因此而愉悦地轻笑,主动贴近他的胸膛,“你在吃醋吗?颜擎?”
  “我无法否认。”他低声说,修长的大掌将她搂得更紧。
  “我只能跟你说,那是个很糟糕的相亲宴。”她在他怀里笑着,心里甜滋滋地泛滥。
  他也笑了,像是示威,又像是温存地在她额上烙下轻轻一吻。
  “共舞一曲吧,美丽的公主。”是的,她今晚的装扮让他惊艳得舍不得移开目光。
  “求之不得,我的魔法师——”她眼儿含情,在两人交缠的视线中,双双滑人舞池。
  轻柔的慢舞曲悠扬地响起,舞池里,两人翩翩起舞。
  相貌出色的俊男美女,高超而优雅的舞技,天衣无缝的默契,几乎是一上舞池,就立刻引起所有人的注目。
  众人惊叹着,这一对无疑是最闪亮的发光体。
  随后,有人认出了陆尹秋的身份,更不禁让人好奇她身畔的男人是何方人物,看他们旁若无人的亲密姿态,分明是一对热恋中的男女……
  楼敬杭远远的看着舞池里那对相拥起舞的璧人,心里着实有些气闷;原来她拒绝他,是因为那个漂亮得不像话的男人吗?
  然而,他并不想就此打退堂鼓!楼敬杭正欲上前,不料耳后传来一句娇甜轻脆的嗓音:“我能有这个荣幸与伟大的蓝诺先生共舞吗?”
  一回头,赫然发现正是刚才和那个漂亮男人一起入场的年轻女孩。
  这两人……有着什么关系吗?楼敬杭思考猜测着,最后扬起一贯的迷人浅笑,朝她伸出手: “与美人共舞才是我的荣幸。”
  小菲脸上的笑意不改,与他一同进入舞池。
  今晚的主角蓝诺也加入,让四周耳语骚动更甚,楼敬杭丝毫不理会外人过度关注的目光,只微讶地挑起眉,讶异这年轻女子的精湛舞技。
  “你舞跳得很好。”他真诚地赞美道。
  “谢谢,你也不差。”搭着他的肩,小菲神态自若地微笑。
  那是当然,想她和哥哥打小就接受严格的礼仪和才艺训练,跳舞算什么?
  此刻,楼敬杭锐利的眼瞧见右前方数步之距的那对男女,嘴角忽而一扬,身子微动,灵巧地接近他们,明显的意有所图。
  想交换舞伴?小菲随着他舞步引导,眉儿一挑,已经了然于心。
  正当楼敬杭就要趁着空隙切人,身旁的陆尹秋同时也察觉他的意图,尚未做出反应,便让从头到尾皆不动声色的颜擎以一个漂亮的滑步带开,避开他的势子,完美而毫无破碇。
  楼敬杭扑了个空,微讶,看来那个漂亮男人也不是普通角色!
  小菲则抿着唇忍住笑,不愧是老哥,果然厉害。
  然而楼敬杭并未因此而放弃,再度尾随而去,慢舞曲恰好结束,换上了较轻快的音乐,他的动作也随之利落而加速,步伐起落间,再度接近了“目标”,可惜依旧未能如愿,只因颜擎总能在最紧要时刻化险为夷,以优雅的舞步避开。
  连连失手,让原先对自己舞技颇有自信的楼敬杭也不禁有些沉不住气,向来微扬的唇瓣微微僵了。
  同时,周遭的人们似乎也发觉这两对男女之间的暗潮汹涌,纷纷停下动作一一离场,在旁小声讨论地看着好戏。
  “他还真是不死心。”颜擎悄声说。
  陆尹秋微蹙着眉,身子伴随着节奏轻轻舞动,“我讨厌牛皮糖。”
  说着,赫然发现整座大舞池只剩他们四人;楼敬杭的动作忽地加快,朝他们而来,颜擎以不变应万变,瘦长的身子带着陆尹秋旋闪开来,又一次度过危机。
  双方一来一往,挑衅及较劲的意味实在太浓厚了,旁人看着两对俊男美女精彩绝妙的高超舞技表演,简直要大呼过瘾。
  就在楼敬杭要再度向前时,脚下蓦地传来一股刺痛,让他的脚步一顿,险些乱了拍子。
  “你……”他俯下身错愕地看着一脸无辜笑意的小菲,咬牙。
  “哦,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甜甜无害地笑,轻轻挪开他右脚上的高跟鞋。
  问题是,她脸上的神情丝毫不见一点歉意。
  “是吗?”他微一眯眼,摆明了不信。拥有这样高超舞技的女人竟在最基础的舞步中“不小心”踏了他一脚?
  “因为我的男伴不专心,我落寞之下才不小心数错了拍子。”小菲脸不红气不喘地说,语气万分无辜。
  哼,踩死你!谁教你居心不良,她可不容许别的男人妄想“染指”她未来的嫂嫂——
  的确,他从头到尾都完全不注意理会怀中与她共舞的女人,但……
  楼敬杭定定地视着她,虽有些恼,却无法找出破碇。
  而后,四人的较量赛依旧持续,但本来动作灵巧的小菲忽然变得有些迟钝,不是踏错了拍子就是“又不小心”踩到他的脚,连连数次,痛得他几乎要变了脸色,然而小菲仍是眨着水亮的眼,诉着说抱歉。
  “你、是、故、意、的?”他终于忍受不住,在她耳畔咬牙切齿地低声说。
  “呵,你的耐力比我预估的还要久。”小菲俏丽的娇颜上没有一点罪恶感,轻轻搭上他的肩,微笑。
  “你这女人——”他气得说不出话,向来维持一贯翩翩风度的好形象,终于被她毁灭。
  “我的名字是颜小菲,亲爱的楼敬杭先生。”她没被他的怒气吓倒,仍然笑吟吟地说。
  他英挺的眉一挑,“你到底是谁?”鲜少人知道他的本名,眼前这亮丽俏皮的女子竟一清二楚。
  “噢,我说了我是颜小菲,你大概没听清楚?”她故意装傻。
  楼敬杭闻言有些气结,却立即冷静下来思考。
  乐声仍持续,四人的动作也未稍停。
  首次,他仔细地打量这名女子:清丽亮眼,娇妍欲滴,以他的标准并不算特别出色,然那双黑白分明的灵活大眼,却蕴藏着少有的慧黠俏皮——至此,他总算发觉到,她是全场的所有年轻女性中,除了陆尹秋,第一个没用爱慕饥渴的眼光看他的人……
  舞池的另一边,陆尹秋也与颜擎轻声耳语着:“他们两个……?”感觉两人之间的气流好像有些异样;不过刚才小菲私下的“小动作”,他们两个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害她在一旁忍笑忍得好难过。
  “他不再来纠缠你是最好。”颜擎耸耸肩,根本不在乎。
  小菲虽有些顽皮,却事事都有分寸,所以他不用担心;只要那个男人离她远一点就好。
  “我发觉你的醋劲很大哦?”陆尹秋抬眼看他,语气却是甜蜜蜜。
  ‘哦想没有一个男人忍受得了另一个男人对自己的女友求爱。”他伸手揽紧她一些,也不否认。
  “但是我看他不会那么轻易就放弃耶。”她顺势更偎近他一点,毫不知情他们亲密的姿势已经令旁人脸红心跳。
  “那我只好宣示我的所有权了。”他看着她,轻抚上她水嫩的颊,眼里缓缓燃起她熟悉的火花。
  “别闹。”陆尹秋脸儿不自在地一红,当他是说笑。
  但当他漂亮的脸孔愈靠愈近,连温热的鼻息都清晰地感受到时,她的神情有些微讶慌乱,却不由自主地陷溺在他的黑眸里。
  “颜擎……”她的低呼声被埋没在他的唇里,旁观的群众同时惊愕地忘了反应,不敢相信两个人就这样大庭广众之下的吻了起来!
  还激情火热、愈来愈深入,让所有人看得眼睛发直。
  正忙着和小菲对峙的楼敬杭听闻骚动,就瞧见眼前让他傻眼的一幕。
  小菲也微愣,而后轻轻笑了。
  什么嘛,原来老哥根本不是什么老实,而是闷骚——
  在最初的惊愕过后,楼敬杭看着那对吻得难分难舍的两人,而后气郁地转过头不看;在望见小菲含笑的眼时,心中忽然灵光乍现: “你是‘J.L’创立者颜宏景的女儿?!”
  小菲这回可是结结实实的怔住了,但她立刻露出甜笑,“呵,果然不可以小看你,蓝诺先生。”
  随后舞曲结束,她优雅地朝他行个礼,转身走下舞台。
  呼,累死了,好久没跳舞跳得这么累了!这还是她第一次遇到能和她棋逢敌手的男人……
  想着,自穿越过已经被舞池中央那场亲热戏看得呆愣的人群,头也不回地离开。
  这楼敬杭果然不简单。她下了最后评语。
  事后,连续一个星期,各大报的新闻头条,都是“J.L”为了旗下首席珠宝设计师蓝诺所举办的宴会消息——然而令众人跌破眼镜的,是报道里写的竟然不是那场宴会主角蓝诺,而是在广告界赫赫有名的陆尹秋,与一长相俊美的陌生男子在舞池里忘情拥吻的事件及照片,着实抢光了蓝诺的风采。
  不过根据后续追踪报道,陆尹秋并未对此事做出任何回应与答复,于是那名陌生男子身份成谜
  “哇,这张好,摄影师的角度抓得准。”小菲坐在沙发上,对着手里的报纸惊叹连连,“大嫂,你看看,这张照片把你们两人吻得如痴如醉的神情都一点不漏的拍下来了。”
  “颜小菲,你欠揍吗?”陆尹秋没好气地瞪她一眼,一把抢过报纸,看也不看地就将它丢到垃圾桶去,“真搞不懂这种事有什么好大肆渲染的。”
  害她连上班都不得安宁,现在的媒体记者都在搞什么鬼?难道除了一些无聊至极的烂八卦之外,就没什么重要大事好报道了吗?
  “呵呵,大嫂,这你就不懂了,愈是这种隐密的八卦,民众就愈爱看!为了刺激销售量,哪一家媒体不卯足了劲儿拚命挖新闻啊?怪就怪在你太有名了,大家才这样穷追不舍。”
  陆尹秋只是不予置地轻哼一声,不答话。
  “可以吃饭罗。”温煦清朗的嗓音由厨房传出,端出最后一道菜的颜擎脱下围裙,招呼着两人。
  小菲欢呼一声,率先奔向饭桌,陆尹秋则体贴地举起手臂拭去他脸上的薄汗,微笑: “辛苦你了。”
  “不要紧,为了我的厨房着想,我愿意继续辛苦下去。”他调侃地轻笑。
  “颜擎?”她嗔怒地瞪他一眼。
  他只是宠溺地笑着,在她微嘟起的粉嫩唇上轻轻啄吻一口,“走吧,吃饭了。”
  她点点头,正当两人甜蜜蜜地相偕而去,准备享受这顿爱的晚餐时,不识相的门铃声蓦然响起。
  大门一开,来人竟是一位意想不到的不速之客。
  “爸爸?!”颜擎俊秀的脸上有掩不住的惊讶。
  “你还记得有我这个爸爸?”西装笔挺、头发已半白的颜宏景板着一张脸,接着大步迈进屋里,在看见站在厅内的陆尹秋时,浓眉微微一拧。
  “你怎么突然来了?”颜擎关上门,原先愉悦的神情有些沈凝僵硬。
  “怎么,你的屋子难道我还来不得?”颜宏景扬高了声,不悦的神情更甚。
  “我没这个意思。”颜擎低叹。
  陆尹秋在旁瞧着,敏感地察觉到屋内的气氛瞬间变得诡异。
  父子相会,再怎么说也不该是这样的情景……
  正想着,颜宏景忽地将手里的东西往桌上一丢:“你看看这是什么?”
  被用力甩在桌上的报纸,和刚才小菲手里拿的那份是一样的,上头刊载着两人在宴会舞池里拥吻的照片。
  “我无话可说。”颜擎只淡淡地说了一句。
  “好一个无话可说。”颜宏景怒上眉梢,低吼,“你这算什么?就会和我作对是不是?”那天他有事无法参加,岂料一忙完事就看见了这则惊天动地的新闻。
  “我千劝万劝,好说歹说,你就是不肯接手我的事业,偏要去当什么小说家!还是最没出息的爱情小说!一个大男人不好好打拼自己的事业,跑去写什么无聊爱情?这简直是笑话!如今又多了这个宴会事件,你是存心要丢我颜家的脸吗?”
  “我并不认为这是什么丢脸的事。”始终沉默的陆尹秋终于开口了。
  拜托,把她这个正牌女主角掠在一边,自己在那里鬼吼鬼叫什么啊?
  “你……”颜家父子皆对她突如其来的打断愣住。
  陆尹秋徐缓地走到颜擎身边,将他揽住,认真道:“我和他情投意合,接吻有什么奇怪?我实在不懂颜伯父对这种只会夸大渲染的没营养报纸生什么气?”
  在颜宏景微恼地正欲开口时,又抢先道:“至于他所选择的职业,老实说,颜伯父你的想法真是令我讶异的……迂腐。”
  这番不敬的话又让在场的两人惊异地瞪大眼。
  “每个人有各自的理想和目标,想要选择怎样的人生也是操纵在自己手上。”陆尹秋看着颜宏景,一字一句清晰地道,“您那句”一个大男人不好好打拼自己的事业,跑去写什么无聊爱情,实在让我无法苟同,也万分疑惑,您这样说,是在侮辱男人,还是轻视爱情小说家。颜擎既无意经商,又何必勉强?即使他是您的儿子,您也无权掌握他的一切。”
  “你说什么?!”颜宏景气极地瞪视着她,这是生平首次有人敢这样大胆的教训他。
  “我并不认为我有说错什么,更何况一一”她水亮的眸忽地一眯,“您当真认为这是一项没出息的职业?您有仔细去了解颜擎、知道他所付出的努力和得到的成就吗?或者只是因为他不愿意接手您的事业而一味的去否定他、否定这个职业呢?”
  难怪颜擎提到父亲时,脸色总是古怪,说到自己的工作时,眼中总有着一抹晦暗……
  颜宏景脸色一阵青白,哑口无言地答不出话。
  接着,陆尹秋更做出令人意外之举:“你跟我来。”说着,强硬地拉着他和颜擎往外走。
  “你到底想做什么?”颜宏景莫名其妙地轻喊。
  “我什么也不想做。”在坐人车内时,她回头对他冷冷一笑,“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儿子现在究竟有‘多没出息’?”
  说着,立刻发动车子,不顾他的反对声音,扬长而去。
  屋内,空荡荡的饭厅里,只有小菲一人默默地吃着饭。
  她漂亮的唇扬着笑意;刚刚那一幕通通落在她的眼里,对陆尹秋的行为和话语,真是钦佩万分。
  爸爸一定气死了吧?因为铁定没人敢这样对他说话——
  不是没试着和他沟通过,但固执的老爸,头脑像是凝固的水泥,动也动也不了,每回的沟通几乎都是以吵架收场。
  也因此哥哥才会自己搬出来住,远离爸爸的掌控。
  她心情愉快地吃着满桌子的佳肴,一点也不担心另外三人的情况。
  嗳,大哥的未来和幸福就全靠你了。
  “加油啊,大嫂……”
  “你到底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当陆尹秋将车子停在一家书店门前,后座的颜宏景已按捺不住地问。
  她对他的问话置若罔闻,只是回首,简单利落地抛下一句:“下车。”
  “你……”颜宏景气得冒火,从来没人敢用这种态度跟他说话!哼,气势凌人又目无尊长,他绝不让儿子娶这样的女人进门……
  “爸爸,快下车吧。”颜擎的声音将他神游的魂拉了回来。
  定神一看,只见陆尹秋正站在书店门口,挽着儿子的手对他示威地微笑,差点又让他气得吐血。
  他咬牙忍耐地下了车,跟在两人身后,甫跨人店内,便听见一阵急促匆忙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几个穿着高中制服的小女生飞快奔人店里,还不慎 撞了他一下,却连声抱歉也没说,就跑往柜台去。
  此举让颜宏景更加怒火中烧,现在的小孩子真的太没教养了!一点礼貌都不懂。
  “请问,言情的书——”
  正当颜宏景还余怒未消,那位跑向柜台的高中小女生突然说出口的话,让他讶异地忘了生气。
  “言情啊,‘她’的书从昨天就缺货罗,要再等几天才能进货。”男店员无奈地微笑,“今天已经好多人来问了,真是抱歉。”
  “又缺货?!”高中小女生似乎大受打击,真的没有存货了吗?”
  “真的没有,请你过几天再来吧;或是我再介绍你几本……”男店员热心的介绍还没说完就立刻被打断。
  “什么嘛,我已经跑了十家书店了耶;”高中小女生又气又不甘心地跺脚,而后竟然情绪化地当众哭了起来,“搞什么鬼嘛,一直买不到,我就是要言情的书啦——”
  她的嘤嘤啜泣立刻引起周围人的注目。
  “呃……小妹妹,你……你别哭嘛……”男店员也被突如其来的情况吓住了,手忙脚乱地安慰,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将她拉到一边。
  “嗳……这本先拿去?”他从柜台底下拿出一本书,赫然是言情的最新书。
  高中女生呆愣,地接过,被手中的书止住了泪水。
  “这本来是要买给我女朋友的啦。”男店员搔搔头傻笑,“因为她的书实在卖得太好,我才偷偷先保留起来……”他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又低声说:“千万别说出去哦。”
  “……好。”高中女生愣愣地点头,然后立刻结账。
  “不过言情的书真的很特别哦。”男店员又微笑地开口,“和一般,的罗曼史作家不一样,本来只是我女友爱看,后来我也跟着看。”到最后他的脸有些微红,“现在我居然比我女朋友还要迷了?”
  “我哥也是,每次都和我抢书看。”高中女生将书抱得紧紧的,开心地笑,而后踏着轻快的脚步离去。
  颜宏景惊呆在原地,傻傻地看着这一幕。
  “对不起,我想找言情的最新书……”
  “喂,为什么已经没有言情的书了?”
  “又缺货啦?那我直接预订言情的书可以吗?”
  “抱歉,我一直找不到言情的书耶——”
  此后,大概每进入书店的人,三人中就有一人会这样问,弄得男店员最后都无力解释;而销售排行榜上的冠军书位上,贴着大大的“缺货”二字,更有许多小女生看着标明“言情”的作家栏位上那空荡荡的书柜哀叫着自己晚了一步——
  陆尹秋不发一语,再度将尚未回神的颜宏景拉进车内,又跑了数家大大小小的书店,每间的情况都相差无几,除了缺货还是缺货。
  “现在,你知道你儿子有多没出息了吧?”坐在车里,陆尹秋打破沉默地开口。
  颜宏景只是微垂着首,没有说话。
  “不要以你的标准来决定所有的一切,颜擎有他的理想和目标,他用自己的方式征服了每个人的心。”末了,陆尹秋淡淡地说。
  缓缓,在长长的叹息过后,颜宏景抬起头,低声道:“回去吧。”
  之后,回到住处,颜宏景的态度有了转变,他没再说什么要颜擎弃文从商的话,也不再强硬地反对他与陆尹秋的事,只是沈凝着脸,默默地离开。
  “爸爸……”颜擎低唤,神色复杂。
  他回过身,脸上面无表情,在临上车之际,只道:“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吧。”
  “爸爸?”颜擎微讶而睁的双眸和他四日交接。
  而后,颜宏景驱车离去,颜擎一直目送他离开,直到黑色的车身捎失在街头,再也看不见为止。
  “嘿,功德圆满。”陆尹秋轻快愉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颜擎一语不发,回过身一把就将她抱个满怀。
  “怎么了嘛?”她吓了一跳。
  “……谢谢。”‘他有些喑哑的嗓音在夜里显得格外清晰,“谢谢你,尹秋。”
  父子长久以来的心结,居然就这样消弭了,快得让他不敢置信。
  她柔情万千地笑了,回拥他,“傻瓜,说什么谢?我只是陈述事实、外加让他亲眼看见而已。”
  “尹秋……”他埋首在她的颈项,呵出的热气让她发颤。
  “什……仟么?”她偎着他轻声回应;糟了,她怎么开始腿软?
  他凝视着她,眼里满溢的柔情让她险些溺毙在里头。
  “我想……”他的脸贴近她,愈来愈近。
  “想什么?”她轻声说,几乎瘫倒在他怀里,任由他欺近。
  当他的唇刷过她的唇瓣,熟悉的气息扑近,她轻轻合上眼。
  他却只是在她唇上轻啄一口,而后放开她,清朗的嗓音带着笑意, “我想……我们快去吃饭吧,你一定饿坏了。”
  她愕然睁开眼,脸儿瞬间涨红。
  看着率先走在前头的颜擎,她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什么嘛……真是笨蛋!
  黄昏时分,楼敬杭坐在车里,于拥挤混乱的街道上行驶着。
  在停红灯的同时,视线不经意地扫过对街一个高耸的广告看板,顿时,他眉一挑,不由得调回目光细细打量。
  他看见了一团火焰。
  那是一个长发飞扬的女子,一袭性感火红的衣,包裹住玲珑的曲线;红色系彩妆于白皙的娇容上,更增添艳色;诱人的红唇勾起浅笑,带着魅惑;飘飞的长发和身上的红纱,既性感,又狂野,摄人心魂——
  而最引入注目的,竟是她颈上一条银链。
  以最简单的线条勾勒出火纹印,衬托出中心的红宝石愈加光彩夺目,仿佛是燃烧中的火焰,炽热又带着无可抗拒的吸引力,让人眼中只有那抹闪耀冶艳的红光……
  一条火焰般的项链,一个火焰般的女人。
  楼敬杭不自觉地扬起笑,带着自信而满意。
  那是他上星期甫设计推出的新品,他将它命名为“奔放”。
  看板下有许多人驻足围观热烈讨论,足见这个广告造成极大的震撼和影响力。
  而吸引他目光的,是那个仿若火焰似的女人。
  无疑的,她将他所要表达出的感觉,做了最忠实而完整的呈现。
  楼敬杭将迷人深邃的眼一眯,对上看板上那双晶亮的眸。
  那样漂亮而有神的眼,并非人人都能拥有。
  至目前为止,他只看过一个人有那样的眼睛。
  定定注视了几秒,他嘴角扬起一抹饶富兴味的微笑。
  由脑海里窜上的一张甜净小脸,和眼前的广告看板重叠。
  颜小菲——
  若不细看,几乎分辨不出她们是同一人。
  那样清灵慧黠的人儿,竟也会有如此性感冷艳的一面。
  楼敬杭看得入神,浑然不觉眼前一辆车快速驶来,待他听见刺耳紧急的喇巴声时,才回过神来赶紧踩了刹车。
  一辆红色轿车在距离他的车头仅五公分处静止。
  他方吁了口气,对方已怒气冲冲地下了车轻敲他的车窗。
  “你到底有没有带眼睛出门啊?要不是本小姐刹车踩得快,到时怎么死的都不晓得!”
  熟悉的甜嫩娇嗓让楼敬杭微怔,摇下车窗细视,讶异地发现竟是方才让他惊艳不已的颜小菲。
  “你聋了是不是?有没有听见我在说话?你大少爷不但眼睛瞎了,连耳朵也不管用了是吗?”小菲气呼呼地怒斥。
  “非常抱歉,颜小姐。”楼敬杭下了车,非常诚恳地道。
  不知为何,这个意外的巧遇,竟让他心里莫名地愉快起来。
  “哦,原来是你啊,蓝诺先生。”小菲皮笑肉不笑地打着招呼。
  “不好意思,因为一时失了神——”他指着对街那幅广大的看板,“因为你太美丽。”
  “你……你认得出是我?”小菲有些不敢置信地喊。
  她“变装’’后的模样,连她自己都不认得了,而他竟还看得出?
  “那条项链很适合你?”楼敬杭只是微笑。
  “不,是适合‘她’?”小菲指着那巨大广告看板中的自己。
  那样的自己,她太陌生了,也不喜欢。
  她向来担任“J.L”的珠宝模特儿,由于是父亲的公司,她纯粹只是热情赞助,“出卖色相”;一开始只是好玩,后来发觉只要是由她代言广告的珠宝,销路就特别好,于是渐渐,她由“业余”转而“专职”,成为“J.L”专属的代言模特儿。
  不过老实说,那条项链是她广告过的所有首饰中,最喜欢、最吸引她的一个。
  叭叭——!
  焦躁的喇巴声传来,两人的“对峙”已经引起路人的围观和后头车辆的不耐,小菲抬起头,潇洒地朝他挥挥手。
  “再见了,蓝诺先生,开车要专心点。”说着,从容地回到自己的车内,调头离开。
  楼敬杭一直目送那辆红色轿车消失在路的尽头,才转身上了车,唇畔的笑意始终未褪。
  有趣的小女孩……
  “明天是十八号了。”
  饭后,沙发上,陆尹秋甜蜜蜜地腻在颜擎怀里,忽然开口道。
  近来,她往他住处跑的频率明显增高,简直只差晚上扛着被子过来一起睡了。
  “然后?”他看着手里拿着的书,不是很专心地问。
  “嗯……就是石磊和小薇结婚的日子。”
  他挑眉,放下手里的书,花了一点时间才想起这个名为“石磊“的人物。
  哦,她的前未婚夫。
  “我们一起去祝贺吧。”她笑,是发自真心的祝福。
  对于石磊,现在回想起他来,除了对朋友的情感之外,已无其他。
  “就一起去。”他视着她完全释然的神情,也微笑了。
  她满足地张开双臂抱着他,嗅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温暖又令人安心。而后忽然想起了什么:“小菲怎么这么快就回去了?怎么不多住几天?”
  今早,小菲就提着行李来跟她道别,害她一点心理准备也没;除了初见时的误会之外,她其实是很喜欢这个俏皮可爱的女孩。
  “那个丫头最爱玩了,不知又要野到哪个地方去。”颜擎笑答,修长的手轻抚着她的发,着迷地望着令他心醉神迷的娇颜。
  她因他过于灼烫的目光而脸红起来,却也不闪躲他专注的眼神,与他直勾勾地对望。
  她听见他低抑的喘息,“尹秋,别勾引我……”
  “我哪有?”她的声音万分无辜。她只是看着他而已啊?”我看……是你自己心里存着非分之想吧?”
  说着,她恶作剧似地,更向他靠来,在他唇畔轻笑,呵气如兰、带着诱惑的举动,立刻引发他强烈的反应。
  “别轻易挑逗一个男人。”他的嗓音变得沙哑,灼热的气息扑往她的耳际,他的唇含住她迷人的耳垂。
  仿佛瞬间有一股强烈的电流窜人,她颤栗着,却忍不住闭上眼,揪着他衣襟,浑身绵软。
  “你……这么容易被撩拨吗?颜擎?”她微喘,因查觉自己对他强烈的影响力而忍不住微笑。
  而后更大胆地,进一步偎近他,小手在他身上作怪。
  “别太高估我的自制力,陆尹秋。”他压抑着低吟,粗声警告。
  他的眼里蒙上情欲,她含情的眸与他对望,她听见了急速的喘息和心跳声,是他的,还是她的?
  她小手回到他漂亮的脸孔,微笑,那抹笑容带着十足煽惑,艳丽非常,“我……倒想试试你的极限——”
  他的回答是封住她的唇,给她一记缠绵热辣的吻,同时双手仿佛有自己的意识,轻颤地、小心地,在她胸前留连。
  “别再玩了,尹秋……”颜擎急促地喘着气,抵着她艳红的唇瓣低喃,“再这样下去……会一发不可收拾?”话虽如此,他不诚实的右手已轻轻解开她的两颗扣子。
  感觉他炽热的唇随之覆上,她情难自己地拱起身子,娇呼:“你……言行不一。”
  说着,也“回敬”似地,纤细的小手移往他的衣,颤抖着,有些笨抽,扯开他衬衫的一排长扣。
  藏在衣物内,一条项链静静挂在他胸前,不是华丽的装饰,只是一块沈甸甸的锁片。
  光裸的上身,是出乎她意料的结实。
  她脸红赞叹的神情落入他的眼,他覆上她,轻笑,“还满意吗?”
  “差……差强人意。”她险些咬到舌头,涨红着脸逞强道。
  下一秒,她顿感胸前一凉,低首一望,那条项链已挂在她身上。
  “这是母亲唯一留给我的,是我最珍贵的东西。”他低声说。
  瞬间,陆尹秋明白了他这举动的用意,轻扬起唇角,动容地眼眶湿润,送上自己的唇。
  她的主动点燃所有激情,让他的自制力崩溃。
  “尹秋,尹秋……”他喃喃呼喊着她的名,用唇和手,一一在她身上燃起火焰。
  她瘫软着,无力地承受他的热情,自体内涌出的火热情潮几乎让她无法思考,任由自己在他怀里融化燃烧……
  “留下来……今晚……不要回去……”他哑着声,埋首在她香馥的娇躯低喃。
  “噢……你要我睡在沙发吗?”她的眼儿蒙胧,媚态横生,轻笑着装傻。
  他吻住她唇畔的笑意,一把将她压在身下。
  “不,我们一起……睡沙发——”
  她的惊呼消失在他的唇里,而后,她再也没办法说话。
  夜,正要开始。
  ※ ※ ※ ※ ※ ※ ※ ※ ※
  教堂里,两位新人在神的见证下,成为夫妻。
  陆尹秋静静站在人群里,看着俊帅挺拔的新郎和娇柔荏弱的新娘相偕进入礼车时,扩大了嘴角的笑意。
  “谢谢你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在典礼开始前,石磊拥着妻子微笑道。
  “我说过我会来?”她已经放下过去对他的感情负担,完完全全坦然了。
  “尹秋……”石磊望着比往昔更加娇美动人的她,了然的眼神看向站在不远处等候的颜擎, “他才是能让你幸福的人,对吧?”
  陆尹秋泛起甜蜜的微笑,朝那抹身影望去,颜擎在同时也似乎心有灵犀地回首,与她交换深情眷恋的目光。
  “我不知道以后会如何,但我很满足、也珍惜现在的幸福。”她轻声说,眼角眉梢尽是柔情。
  始终没有开口的小薇忽地向前一步,露出诚恳的浅笑,再没有过去的防备和敌意,“祝福你们。”
  陆尹秋将微讶的神情收住,也笑了。
  她看着阳光洒落在眼前新嫁娘带着红晕的娇容上,内心忽然有种被真正释放的轻松。
  “想什么?”一双健臂自身后将她环抱住。
  她头也没回,就完全信任地投入来人的怀抱,“想你。”
  颜擎宠溺地一笑,搂着她看着前方载着新郎新娘的礼车缓缓行驶远去,才和她相偕离开。
  “好像了却了一桩心事的感觉,有一种终于解脱的松懈。”她吁了一大口气,随之而来的是疲惫,“忽然觉得好累。”
  说着,娇怒地瞪着身旁的罪魁祸首,“都是你害的。”
  他们昨晚真的就在沙发上……陆尹秋一张粉脸又涨红,结果今早清醒,腰酸背痛不说,还差点下不了床……
  “我昨天就警告过你了。”颜擎见她红着脸儿的娇羞模样,心头又一热,忍不住在她唇上印下一吻,“事情会一发不可收拾。”
  “哼!”她不想再和他争辩,红着脸别过头去。
  没有人发现,在远端的暗处,一双冷眼虎视眈眈着。
  就当两人步下石阶,离开教堂之际,蓦然传人耳膜的怪异声响,让在场每个人都惊愕地愣住。
  同时,陆尹秋只感觉到胸口和腰腹间一阵剧痛,还不知发生何事,就软软地倒下。
  “尹秋!尹秋?!”颜擎接住她下坠的身子,骇然地惊吼。
  鲜血不断由她体内涌出,沾红了粉色的衣裳,也染红了他的眼。
  “……擎……”她倒在他怀里,灼热的痛楚几乎让她睁不开眼。
  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也会被袭击……?她真是……倒霉透顶!
  “别说话!我现在送你去医院一一”向来从容平和的颜擎,如今脸上是掩饰不了的心慌惊恐,颤抖着一把将她抱起,往自己的车上跑。
  不寻常……绝对不寻常!这是枪伤……到底是谁想要她的命?
  这个意外造成了人群的一阵骚动,尖叫和议论声不断。
  颜擎以从未有过的高速飞车狂奔,身旁人儿脸色惨白,冒着冷汗,意识已逐渐模糊o
  “尹秋?尹秋?”他分神心焦地急唤。
  陆尹秋费力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浑身上下除了痛和晕,没有别的知觉,力气像被抽光了,动弹不得。
  “我……没事的……”她声音虚弱得几不可闻,却带着无比坚定,“我是……女强人……陆……尹秋啊——”而且,他们不是还有好长好长的幸福日子要过吗?
  颜擎被她的一番话惹出笑意,温柔地看着已然陷入昏迷的人儿,身上不断流出的鲜血和她死白的脸色成了强烈对比。
  “是啊,所以你一定会没事的……对不对?”他像是发问,又像是自语。
  而我,不会原谅伤害你的人。
  他温和清朗的眸悄悄蒙上一抹少见而难解的幽暗。
  痛。
  这是陆尹秋恢复意识时,第一个涌上的知觉。
  “啊,醒了醒了,大嫂醒了?”
  一道甜嫩的嗓音隐隐约约飘入耳际,她眉睫颤动,吃力地缓缓睁眼。
  半眯的眼儿好一会才适应光线,蒙胧的视线逐渐转为清晰,僵硬地转动头颅,望见了守在床畔的熟悉脸孔。
  “午安。”颜擎唇畔带笑,心中悄然放下了浮悬已久的大石。
  她眨眨眼,身子甫一动,便传来刺骨的疼痛,她低吟一声,又痛苦地闭上眼。
  “别动,否则伤口又裂了。”他的笑意隐去,担忧的神情取而代之。
  “哎呀,大嫂,你终于醒了,谢天谢地。”小菲欢欣地地道,“我先去找医生来。”说着,小跑步出了病房。
  “我睡了多久?”陆尹秋困难地启口,皱着眉听见了自己干涩的嗓音。
  “三天。”颜擎温柔地拨开她额前的散落的发,“感觉怎样?”
  “痛。”她只能吐出这个字,而后看着他广派闲适的模样,又有些不解和气闷,“奇怪……小说里不都写着,在这种场景时,男主角应该要寸步不离地守着床畔,等女主角醒来后,是憔悴落魄的样子——怎么你还是这么神清气爽啊?”哼,小说里果然都是骗人的。
  他因她这番话而哭笑不得,只是微微俯下身,凑近她, “那么,你愿意看我和此吗?”能这样埋怨,看来精神还不错;他释然地想,温存而眷恋的手爱怜地轻抚过她仍嫌苍白的脸孔。
  这三天对他而言,简直是度日如年的煎熬,然而一切都在见到她睁开眼之时,烟消云散了。
  闻言,陆尹秋反射性地摇摇头,同时感觉到他在她脸上游移的手,轻缓的抚触中,带着微颤的、失而复得的喜悦;她忍不住覆上他置于颊上的手,望进他眼里不易察觉的血丝,顿时一切豁然开朗。
  傻呵!她怎么会忘了这个男人只是默默付出呢?
  “颜擎。”她含情动容的眸锁住他,轻唤。
  “嗯。”他笑意不变。
  “过来一点。”
  他依言靠近她。
  “再过来一点?”
  有些疑惑,但他仍是照做。
  “头低一点嘛。”她娇嗔。
  就在颜擎即将要贴近她的脸儿之际,陆尹秋忽地仰起头,费力地撑起无法动弹的身子,飞快地在他唇上轻啄一下。
  他微愣,有一瞬间的怔忡。
  “人家不能动嘛。”她嘟着嘴,万分无辜地说。
  他也笑了,眼里宠溺的柔光几乎要教她陷溺。
  “我到底是怎么了?”陆尹秋皱着眉问,她记得被袭击了,当时胸口和腰腹间的火辣痛楚,她至今还记忆犹新。
  她低头,这才察觉自己的胸前竟毫发无伤。
  怎么会?她讶异地睁眸,她明明感觉胸口也
  “是它救了你。”颜擎看出了她的疑问,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递到她面前。
  陆尹秋伸手接过,怔怔地看着这条他不久前才为她挂上的锁片项链,原先平滑的表面,如今却有个小小圆形凹痕。
  她顿时恍然大悟,该不会……
  “它替你挡下了子弹。”颜擎的话为她印证了心中的答案。
  若不是它抵挡了大部分的伤害,或许,她再也无法醒来——
  每每想到此,他心就狂猛地一抽,简直无法往下想。
  “你真是我的守护神。”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手中的项链喃道。而后又猛地抬起头,“那……我又怎么会中枪?”她终于问出了重点。
  颜擎的表情变得沈肃,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你知道‘陶仁岩’这号人物?”
  陆尹秋眉一挑,脑海中立刻浮现了一个肥肿的身影,“哦,那只讨人厌的猪。怎么了?”
  他没有回答,只是将一份报纸送到她面前。
  她看着内容,睁大了眼,脱口道:“亏空公款、杀人未遂?!”不会吧?虽然她老早就觉得这只猪心术不正,但……这又关她什么事啊?
  “还记得你和他争取的最后那一个广告合约吗?”颜擎又道。
  “就是……茵蓉坊的季主题广告?”想起来了,就是她万分倒霉、在公车上初次和他相遇的那一天嘛。
  颜擎点点头,“陶仁岩因股票套牢,几乎倾家荡产,于是偷偷盗用公款,却愈来愈不可收拾,眼看着事情就要曝光——”他定定地视着她,而后吐了口气,“那次的合约,是他最后一次机会。”
  “结果,他唯一的翻身机会被我夺走,所以痛下杀手?”她明白地下了最后推论。
  拜托,在这样经济低迷的情况下还玩股票,他到底有没有大脑啊?噢,她忘了,她不该高估一只猪的智力!
  “之后,他亏空公款的事被揭发,不但被解雇,还吃上官司;同时,在调查时还发现他早已向地下钱庄借了许多钱,无力偿还加上超高的利息,早已经负债累累了。”他再一进一步解说。
  “所以,他是抱着‘要死也要拖一个当垫背的的想法,才袭击我?”陆尹秋简直不敢置信。
  那只猪是吃饱太闲哦?这样也要她的命,根本有病嘛。
  “总之,没事就好?”她的安危胜过一切。
  “那……他现在人呢?”
  “正接受他应得的惩罚。”颜擎平静地说,眼里忽而闪过一抹幽暗的光。
  陆尹秋瞧着他的神情,却觉得似乎没那么简单,正要开口发问之际,适才离去的小菲已带着医生回来。
  “大嫂,看来精神不错哦,觉得怎样?”小菲热络地问。
  “除了很痛之外,其他感觉还好。”她皱着眉回答。
  “幸好没伤到要害,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子弹也已取出了,病人已脱离险境,不过还需留院观察几天。”医生在审视了她的情况和伤势后微笑道。
  颜擎道谢着送走医生,小菲则趁机凑近她耳畔,小声地道:“幸好你平安无事了,大嫂,否则我老哥他真的要杀人了?”
  “杀人?”陆尹秋因这个耸动的字眼而瞪大眼。
  “就是那个‘讨人厌’啊。”小菲解释着,“你以为你昏迷的这几天,他都做了什么?,他不知是怎么办到的,把那个‘讨人厌’一直隐藏的秘密内幕、和不可告人的事通通查了出来。”
  陆尹秋听得目瞪口呆,小菲还意犹未尽地接续道:“就是那些亏空公款啦、向地下钱庄借钱的事啦等等,还有还有,连他背着老婆金屋藏娇的事也全部挖了出来!而且啊……”小菲愈说,神情愈是诡异,“而且藏的那个‘娇’,居然是个男人!天啊,那个‘讨人厌’竟是个双性恋——”
  “不……不会吧……”陆尹秋简直傻了眼。
  “还不止?”小菲绘声绘影地形容着,“据说那个‘讨人厌’被警方扣押的时候,被打得满身是伤,那颗猪头肿得不像话!狼狈得已经认不出那张脸原来的样子了;好像是被讨债的人追杀,还有他老婆和‘情人’的追打痕迹……”说到这里,小菲才吐了口气,“而这些全都是哥哥做的好事。”
  “你确定……确定现在口里说的人,是我认识的颜擎吗?”陆尹秋惊吓过度,只觉一阵头晕目眩,嗓音虚弱。
  “千真万确,大嫂。”小菲信誓旦旦地说,差点举起手立誓了,“我从来没看过哥哥这么可怕的模样!这大概是他有生以来发过最大的火了。”
  她回想起来,仍是心有余悸;原来她的哥哥是一只老虎,而不是乖顺的猫咪。她决定从今天开始再也不敢忤逆他、捉弄他,免得到时怎么死的都不晓得。
  陆尹秋看着小菲夸张的神情,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一点也不害怕,因为她明白,他一切都是为了她。
  “好像相谈甚欢嘛。”不愠不火的一句,自两人身后传来,小菲惊得跳了起来,看着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出现在身后的颜擎,呵呵干笑着:“哦,你回来了呀?嗯……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你们小两口好好聊聊,我先出去了。”说着,一溜烟似地跑出病房,消失得无影无纵。
  “你吓到她了。”陆尹秋看着她窜逃的背影,愕然失笑。
  “我可没做什么。”颜擎耸耸肩,在她身旁坐下。
  “我都明白了哦?”虽仍有些虚弱,陆尹秋仍是打起精神微笑地说,“关于那个‘讨人厌’,还有,那一晚——”
  “嗯?”颜擎挑起眉,静待下文。
  “就是我生日那晚,你带我看夜景的那栋大楼?”那是直到她明白他的身份后,才恍然大悟的,“那是‘J.L’所属的商业办公大楼?”怪不得他能如人无人之境啊。
  颜擎只是微笑不语。
  她深深凝睇着他,而后放松而疲惫地闭上眼,勾着唇角轻喃:“谢谢你,颜擎,真高兴我还活着。”
  他深宠爱恋的目光紧紧锁着她,低语:“睡吧。”
  正当陆尹秋带着满足的笑意闭眼休息之际,门外蓦然传人一阵熟悉的叫唤:“女儿啊?”
  下一秒,病房门被推开,一位中年美妇气喘吁吁地奔人。
  陆尹秋愕然睁眼,“妈?!”
  “女儿啊,你要不要紧?真是急死我了。”陆母心焦如焚地冲到床畔,又是追问又是探察她的伤势,“我一得到消息就急忙赶到台北来了,怎么上回还好端端的,才过没多久就出了事呢?”
  “我没事了,妈。”陆尹秋躺在床上解释着,“你怎么大老远的跑上来?”
  “没事?!你这个样子叫没事?”陆母心疼地嚷着, “你看你,就是太出风头了,才会惹来祸事!当初叫你安安分分的找个人嫁了,让我和你爸爸早点抱孙,你偏不要;这下可好,现在人躺在医院里了,你要是有个什么万一,要我和你爸爸怎么办呢?”
  “唉,妈……”陆尹秋无力地叹息,明知母亲是爱女心切,但仍忍不住因她连珠炮似的叨念而头痛起来。
  “好好好,不说了,你休息吧。”陆母体贴地将故单拉上,这才发现身旁站立已久的颜擎。
  “你是……”陆母皱着眉,努力要回想起这个看来感觉万分面熟的年轻人,而后脑中灵光一闪,“啊,你就是报上那个——”
  她想起来了!在近半月前的报纸,当她清早在家里看到一个陌生男人和心爱的女儿亲密拥吻的头条新闻时,惊得差点把嘴里的牛奶给吐了出来!好啊,她正想“兴师问罪”呢,没想到这个男人倒是主动出现在她眼前了。
  “伯母你好,我的名字是颜擎。”他微笑率先开口,在陆母明显而严厉的审视目光下,仍旧一派从容。
  “哦,叫颜擎是吧?”嗯哼,好样儿的,倒真镇定!陆母在心中暗暗称许,光是俊美无俦的外表就足以和她貌美如花的女儿匹配了,更别论他展露的温文沉稳气息,特别是那双暗藏智慧有神的眼——就她活了几十年,阅人无数的经验来看,绝不是简单的人物!
  而且重点是:她的宝贝女儿终于有人要了!还是这种“上等货色”……噢,百分之两百合格!陆母愈想愈欣慰感动,决定等一下就要赶快打电话给亲爱的老公,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妈,你在想什么啊?”陆尹秋不由得出声打断她的思绪,因为母亲脸上的笑容实在是太诡异了,让她心里直发毛。
  “咳……没什么。”陆母回过神来,掩饰了脸上过于雀跃的表情,正色地朝颜擎问道:“那么,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呢?”
  陆尹秋不解地眨眨眼,什么怎么办啊?
  正要开口,颜擎已微笑地接口:“事实上,我和尹秋已经有了共组家庭的打算——她也已见过我父亲,若不是发生了这个意外,我早已准备要找个时间去拜访你们。”
  “什……什么?!”陆尹秋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刚刚所听到的。
  共组家庭?谁跟谁?她跟颜擎?别开玩笑了吧
  她不记得她什么时候跟颜擎讨论过这些,而且她是当事人耶,怎么连她自己都不晓得有这回事?
  “是这样的吗?那就太好了!”陆母喜形于色,乐不可支地道;原来他们早就进展到这一步啦?难怪她无论安排什么相亲都没用,这尹秋也真是的,有了这个男朋友怎么也不早说呢?
  “妈,不是的……”因伤势加上震惊的陆尹秋,发出微弱的声音辩解。
  “哦,那你们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呢?还是先订个婚比较好。”已经被喜悦冲昏头的陆母,自动“隔离”耳边细如蚊蚋的嗓音,兴致勃勃地问。
  天啊,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陆尹秋直想哀嚎,她……她是不是还在梦里没清醒啊?还是今天是愚人节?
  “我想,这就要看尹秋的想法了,我完全尊重她的意愿。”颜擎煞有其事似地,含情脉脉地视着脸色比方才更加难看的陆尹秋。
  “你……你到底在搞什么鬼啊?”她瞪着他,要不是身上的伤势让她尚无法动弹,她早就惊得从病床上起来跳脚了。
  “嗳,尹秋,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你还对妈隐瞒什么呢?”陆母根本完全听不进她的话,“都二十八了,再不嫁也不行,唉,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妈,你真的误会了,事情不是你想象的这样子……”陆尹秋只觉,阵头晕目眩,已经无力再多说什么。
  颜擎俯下身,温柔地拭去她脸上因心急和不解所逼出的热汗,微笑地轻道:“都怪我让你没有心理准备,今天正好当着伯母的面,让我补回来不及向你说出口的求婚。”
  说着,在其馀两人惊愕的目光下,拿出一个小巧精致的绒布小盒,将它打开送到陆尹秋面前。
  一枚闪亮亮的钻戒。
  “你——”这下陆尹秋当真吓得连嘴巴都合不上了,呆呆地望着那玫光彩夺目、几乎要炫花她的眼的戒指,好久好久都说不出话来。
  “我从来都不相信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它或许是一道枷锁,却是一个用爱制做而成、最美最甜蜜的束缚。”他柔情万千的神情及嗓音,让听的人为之动容,整颗心都要醉倒在他的眸光中,“我此生只对一个女人诉说,这是我永恒的不变承诺,请你嫁给我。”
  她傻了,完完全全的呆滞了,陷溺在他的温柔情海。
  “好,好……太好了,真是太好了……”陆母感动地拭着眼角的泪水,她的女儿果真有眼光,抓住了这个好男人。
  呜,老公啊,咱们女儿终于可以嫁出去了……
  陆尹秋从头到尾只是傻愣愣地,没有任何动作。
  是吗?是真的吗?她不敢置信,这实在太意外、太突然了!让她以为这只是一场幻境——
  以致于,她只能张大着眼,看着他缓缓把钻戒套在她的手上。
  当冰凉的触感套上她的指,她眨着眼,有一瞬间的清醒。
  她可以拒绝,她可以推开,她可以缩回手……但她并没有。
  是惊吓过度,糊里糊涂的忘了反应,还是其实是她心里也已悄悄默许?
  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陆尹秋,在伤后初醒的病房内,成了他颜擎的未婚妻。
  然后,事情就这么定案了。
  现在回想起来,陆尹秋仍是觉得好像做了一场梦一样。
  “我觉得……我是不是太冲动了?”
  夜晚,陆尹秋半趴在床上,对着身旁的颜擎正经深思地说。
  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休养,她伤势早已完全痊愈,偏偏颜擎还紧张兮兮的,深怕她又碰了、伤了、痛了,每每总弄得她哭笑不得。
  “冲动什么?”颜擎翻了个身,揽住她娇柔的身子。
  “结婚啊!我居然就这样糊里糊涂的就……”她愈想愈觉得自己轻率。
  “不要忘了再过不久就要举行婚礼了,你该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要反悔吧?亲爱的老婆?”他在她耳边低语轻诱。
  她可是好不容易才把她套住,绝不能再让她溜走了!
  “也……也不是啦。”陆尹秋被耳畔的热气呵得有些酥麻,吞吞吐吐地道;不知为何,他那声“老婆”喊得她心里莫名甜蜜起来。
  好像有一种很幸福的归属感……咦,见鬼了!她怎么这么轻易就被他洗了脑?
  “那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温存的吻移往细致的锁骨,轻啃。
  “只是……好像不应该这么快……”她沉醉在他的绵密细吻中,眼儿迷离。
  “没有什么快不快的,只有适不适合。”他低笑,继续埋首在她软玉温香的娇躯中,“而现在正是时候?”
  “但……”她还想再说些什么,便被他温热的唇堵住,吻得她不知天南地北、今夕是何夕。
  两具相贴的身子逐渐燃烧起来,陆尹秋轻喘着勉强找着了空隙说话:“那……那你干吗非得要楼敬杭当伴郎不可?”
  是要给他最重的打击吗?真狠。
  “因为小菲。”颜擎灵巧的手不着狠迹地解去她的衣扣,含糊不清地答。
  “小菲?跟她……有什么关系?”她轻轻拉出他的衬衫,回应他的热情?“再说……他会愿意吗?”
  “因为小菲,他会点头。”灼热的唇蜿蜒而下,他的嗓音明显沙哑。
  “你是说……?”她在喘息中惊喊,他们两个?可能吗?
  “我们拭目以待就是。”他以这句话做为结尾,随即吻住了她还想说话的小嘴,结实的身子覆上。
  陆尹秋攀住他,在他怀里化成一瘫泥,再也开不了口。
  ※ ※ ※ ※ ※ ※ ※ ※ ※
  “噢……杭……”诱人的软语娇吟,由艳红的唇瓣轻吐。
  沙发旁,一对人影难分难舍地拥吻着,双方饥渴而快速地褪去对方的衣物,火辣的热吻没间断过,激情的演出让所有人看了都会脸红心跳。
  偏偏甫推门而入的颜小菲撞见了这一幕,只是眉儿一皱,交叉着双手倚在门上,眼里只有嫌恶。
  “我们……到房里去——”穿着入时、身材曼妙的美人儿瘫软在男人的怀里,几乎是半挂在他身上,喘着气低喃。
  “当然……亲爱的……”楼敬杭正要一把抱起怀中柔若无骨的女伴,不料眼角余光却瞥见了大门旁一抹不应存在的人影。
  “是你?!”乍见颜小菲,楼敬杭脸上尽是掩饰不住的讶异之色。
  “哎呀,讨厌!她是谁啊?”美人儿也发现了,赶紧拉好身上的衣服,不解地瞪着来人娇嗔。
  “你是怎么进来的?”楼敬杭立刻恢复了冷静,即使身上的衬衫半敞,却丝毫没有任何不自然的神情。
  好色、无耻、淫虫、种马一只……小菲冷冷地瞪着眼前这对男女,在心里将楼敬杭狠狠骂了一遍,才不屑地轻哼:“你以为本小姐爱来?要禾是有正事,你以为我吃饱闲着没事干吗?至于我怎么进来的……”黑白分明的灵动大眼在两人身上滴溜溜。地转了一圈,才道:“才正要按门铃,就发现大门微敞……恐怕是两位太过猴急,忘了关上门吧?”
  “你这个女人是谁啊?还不快出去。”美人儿对着小菲恶声恶气地娇嚷着,木甘心好事被打断。
  小菲尚未反击,楼敬杭已早一步对着身旁女子说道:“亲爱的,你先回去,我还有事要处理。”
  “什么?你竟为了这个女人要赶我走?”美人儿不敢置信地尖喊。
  楼敬杭仍是好脾气地安抚她,“乖,我改天再去找你,嗯?”语气虽是温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哼。”美人儿不情愿地气冲冲离开,在经过小菲身边时,还用凶狠怨毒的目光瞪了她一眼才离去。
  “真是抱歉,打扰你了。”小菲皮笑肉不笑地冷哼。
  早知道他是个花心风流的男人,今日亲眼所见,果真所料不差。
  “有什么事吗?颜小姐?”楼敬杭对于她的敌意视而不见,泰然自若地走到沙发上坐下。
  “报喜罗。”小菲开门见山地说。哼,这下让你完全死心,免得又来觊觎她的大嫂。”还有……想请你当伴郎。”
  嘿,不愧是老哥,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
  虽然身为准伴娘的她,心里有一千千万个不愿意和这只淫虫有任何交集,但为了哥哥嫂嫂,这点牺牲是可以忍受的。
  而且,请他当伴郎是给他面子耶,他要是敢说出任何拒绝的话,她就——
  “当然可以。”楼敬杭出乎意料之外的爽快答复,让小菲结结实实的愣在当场。
  奇怪,他一点也不在意吗?最起码也应该要露出伤心或打击的神情吧了
  楼敬杭将她愕然的可爱神情看在眼里,忍不住轻笑,“还有什么问题吗?颜小姐?”
  他发现,比起陆尹秋结婚的消息,眼前这个小女孩更能引起他的兴趣。
  “呃,没有了?”小菲讷讷地道,“那么我走了?”说着便要转身离开。
  “慢着。”楼敬杭敏捷的动作飞快地阻止了她。
  “你想干吗?”小菲防备地道,由他带来的巨大压迫感让她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
  见鬼了,她居然觉得他现在衣裳半褪、露出半片古铜色结实胸膛的模样真是该死的性感……
  她不觉地吞了口唾沫,有些心慌。
  “你没有问题了,但我有。”楼敬杭将她的反应一一收入眼底,轻笑。
  “你的问题我想我无法解决,恕我帮不了你,再见。”小菲飞快地说完,便轻巧地转身逃开。
  不知又有什么企图,不跑的人是白痴!
  但楼敬杭已早一步拦下她,一只手臂压住门板不让她开门,小菲气极,回过身欲斥责,却发现此刻自己被困在身后的门板和他看来很结实宽厚的胸膛中。
  “你到底想做什么?”她很想用力大骂,但此刻居然下风的劣势和明显变得稀薄的空气让她的声音消了不少气焰。
  “你还没告诉我……”他性感的薄唇靠近她,吓得她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告诉……告诉你什么?”她开始冒汗,拚命往后退,却已是贴紧门板的极限。
  混账!怎么心跳愈来愈快?
  看见她单纯脸红的反应,楼敬杭心里更加想捉弄她,俯下头,以一种勾引挑逗的姿势,嗓音低哑:“你还没告诉我——婚期是什么时候啊,颜小姐。”接着自然地放开她,好似方才暧昧的气氛从未发生过。
  她一怔,立刻明白自己被耍了!
  她瞬间羞窘地胀红脸,用力将他推开,咬牙恨恨地道:“就在半个月后。”说完,随即飞也似地夺门而出。
  楼敬杭看着她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真可爱,他真是对她愈来愈感兴趣了——
  小菲捂着脸狂奔,漠视身后可恶的狂放笑声。
  混账楼敬杭!竟敢对她如此,真是该死!
  哼,女子报仇三年不晚,她有一天会让他好看的!
  结果,婚礼当天,摆了个大乌龙。
  新郎新娘没有出现。
  已经逾时近一个钟头,典礼还迟迟尚未开始,众宾客们已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尤其是坐在最前头,脸色已经发绿的双方家长。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又在搞什么鬼?”承受着各方注目礼的压力,面色如土的颜宏景,问着不远处还一派悠闲的女儿。
  “我怎么会晓得?”小菲一脸无辜,身着伴娘礼服无奈地摊摊手,“刚我进去休息室嘛,大嫂就立刻把我赶出来啊,我有什么办法。”
  身旁陆母一听,立刻变了脸色,“我这女儿真是不像话!我去看看好了?”说着,就要起身离座。
  “不用去了。”身旁忽地响起一道声音,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楼敬杭挂着一贯的微笑,站到大家眼前,不轻不重地说出一句:“他们走了。”
  这话如同平地一声雷,惊得大伙儿好半晌都反应不过来;最后还是颜宏景轻咳了咳,恢复镇定,急问:“你说什么?谁走了?”
  “不会吧?”小菲眨眨眼,瞬间领悟过来。难怪刚才大嫂行为有点古怪,原来是……
  急性子的陆母沉不住气地嚷道:“你快说清楚呀,真是急死人了。”
  “我说,他们——这场婚礼的男女主角,已经早就离开了。”
  “什么?简直胡闹。”颜宏景气得一站而起,额际青筋隐隐浮现,“我为他们举行的婚礼,他们两个竟然……”开出这种天窗,要他如何收拾善后?他可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简直让他颜面扫地!
  陆母也气黑了脸,“不是开开心心的要结婚吗?怎么到这节骨眼上逃跑?死丫头,气死我了!”想她早八百年前就昭告亲朋好友这个好消息了,今天这样叫她一张老脸怎么挂得住?
  楼敬杭耸耸肩,摆明了置身事外;小菲站在他身旁,顿时意兴阑珊地打了个呵欠。
  颜宏景眯起眼看着两人,在气极之余蓦然浮现了荒谬至极的想法。
  而后,他站到众宾客面前,朗声宣布道:“多谢各位拨空参加小女的成婚大礼,那么仪式马上开始。”
  顿时,所有人都傻了。
  小菲更是瞠目结舌,差点睁着眼睛晕过去!眼见所有人都将视线集中在她身上,她瞬间感到寒毛直竖。
  众宾客也是莫名其妙,明明就是儿子要结婚,怎么到最后变成了女儿要出嫁?那么新郎官是——
  想着,众人一致的目光望向小菲身旁、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楼敬杭。
  这下,连向来从容沈稳的楼敬杭,都免不了些微的怔忡,他怎样也没想到颜宏景会在两位新人双双闹失踪后,竟拿他们这两个无辜的伴郎伴娘开刀!
  “爸爸,你在说什么鬼话呀?”小菲首先发难。有没有搞错?今天明明要结婚的人是哥哥耶,关她什么事啊?喷,就算爸爸觉得再怎样丢不起这个脸,也用不着牺牲她这个女儿吧?
  但颜宏景像是没听见她的话,依然故我,表情恢复了自在。
  “爸?!”小菲几乎要冲到他面前了。
  不妙,爸爸的表情好认真……
  接着,颜宏景朝身后的两位保镖使了个眼色,他们立即向前一步,伸手欲向前捉住她的双手。
  “吓?!”小菲见此景,又惊又急地止住步子,连连后退。
  宾客们看得一愣一愣的,完全搞不清楚现在是上演哪一出戏码。
  颜宏景在心底暗笑,其实他早已中意楼敬杭许久,将他这位设计奇才纳入自己旗下,除却是为自己公司增添商业利益外,另一个原因,是为了宝贝女儿小菲——这样一个优秀的好男人,怕是打着灯笼也没处找了!正所谓是肥水不落外人田,他是个生意人,怎么可能不好好盘算盘算?
  唉,本来他们两个的事,他是不打算那么快的;偏偏颜擎这个浑小于,竟在新婚之日闹失踪,气死他了!本来他是打算,要在他们结婚之日,顺便宣布要将“J.L”交给他的——虽说他已不再反对儿子当言情作家,可也没说要放弃让他继承他的事业……
  “爸爸,你是开玩笑的吧?!”在混乱中,小菲仍存着最后一丝希望,虚弱地问。
  要她跟那只种马结婚?她还没那么想不开!这简直是将她推入火吭嘛。
  但颜宏景唇边的笑意却让她头皮发麻,就在两个高头大马的保镖将要捉住她时,蓦然一只大掌早一步攫住了她的手腕。
  “你……”她惊愕地瞪着来人。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楼敬杭半拖半拉地抓着她往出口跑,唇边的笑意带着兴味,“难不成你真想留下来……结婚。”
  “我是疯了才会跟你结婚?”她立刻还击地道,随后加快速度跟上他的步伐。
  直到身后追赶的人再也消失无踪,远远的逃离那个是非之地后,两人才停下奔跑;小菲气喘吁吁地喘息不止,楼敬杭则气定神闲,看着她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都是你害的!要不然爸爸也不会忽然说出这种话来。”待气稍顺,小菲立即指责地娇嚷。
  楼敬杭看着她因奔跑而红扑扑的可爱脸蛋,心悄然一动,脸上仍挂着好脾气的笑,“好像是你要我当伴郎的哦。”
  她尴尬地一僵,又道:“谁……谁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啊?那现在怎么办?”
  他们这一跑,那里不知又会闹多久;还有,爸爸既然将话说出口,表示是万分认真,要是她马上就回去,铁定是会被抓起来的。
  “喂,人家这么伤脑筋,你这个当事人之一好歹也想想办法吧?”不甘心只有她一人在费神,小菲气愤不满地戳戳他的胸膛,“你也不想莫名其妙就和人送作堆,和我结个莫名其妙的婚吧?”
  楼敬杭唇畔的浅笑不改,温醇好听的嗓意轻吐:“这……好像也不坏。”
  闻言,她吓得掉了下巴。
  她的反应惹出他的轻笑声,“你的回应真叫我伤心。”好歹他也是名列钻石单身汉之流,有多少女人渴望得到他而不成,她这样的态度真让他啼笑皆非。
  “你你你……你疯啦?”小菲结结巴巴,只能说出这句话。
  “或许。”他步步逼近,她颤抖地后退,“人生本来就需要做些疯狂事。”
  话末,她已背抵着墙,再也无路可退,熟悉的红热窜烧,让她心慌得不敢直视他的眼。
  醒醒啊,颜小菲,振作点!他是个宇宙无敌的滥情花花公子,怎么可以就这么轻易被电得无力招架?!
  “我……我警告……你唷,我可是……不会这样就屈服——你……你不要再靠过来了……”
  毫无气势的恫吓显得娇软无力,楼敬杭终于忍不住,覆上那已吸引他许久的小巧菱唇,顿时,天地无声,一切都醉了。
  失控了,真的失控了……小菲被唇上的温热搅得无法思考,她怎么可以被这只种马吻得神魂颠倒?偏偏混沌的脑子就是无法恢复正常运作——
  可恶,下回她非要讨回公道不可……
  ※ ※ ※ ※ ※ ※ ※ ※ ※
  飞机上。
  头等舱的一隅,一对穿着礼服的年轻男女,吸引了众人目光,连空姐也跑得特别勤,倒茶送水好不周到。
  “我们这样……会不会太过分啊?”女声娇懒迷人,偎在男人胸前,话语中却听不出丝毫的歉意和罪恶感,“妈妈一定气得冒火了。”
  “对她或许抱歉,但谁教是爸爸存着‘非份之想’?”他早就知道爸爸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的,而他可不想顺他的意,被一间大公司绑住,只好赶紧先溜为妙。”再说你也该卸下工作的重担,好好休息一阵子了。”
  “不知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她笑问,想必是闹得鸡飞狗跳吧。
  他拥住娇妻,满足地微笑,“一切都不会有问题的。”
  她舒服地躺在他怀里,有些疲累地闭上眼,却掩不住嘴角和眉眼间的笑意,“噢,我现在真是太幸福了……”放下所有的公事,抛下一切心烦的东西,和心爱的人常相伴随,这种滋味甜蜜得几乎要溢出心扉。
  他伸手取下她头上浪漫的白色头纱,亲昵地凑近,低语:“现在新郎可以吻新娘了吗?”
  她仍闭着眼,美丽唇畔的笑意却缓缓扩大,轻声说:“神父不在场,所以请自动——”
  话末,他深情吻住她的唇,甜蜜深浓的吻持续久久。
  身后,端着茶水的空姐微红着脸,轻巧地退开。
  居然穿着结婚礼服来坐飞机,真是奇特的一对新人……还是别再来打扰他们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