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森在接到马汀的通知后,便把一切事务交代给副手,接着便偕同普特尼和一位中国籍翻译任飞匆匆赶往巴黎。而在出发前五分钟,他们接到“上面”交代下来的特殊讯息,一个令他们颇为意外的讯息!
拥有塞纳河沿岸最佳景观之一的HotelEsmerlda虽然不是很现代化的旅馆,却是最方便就近监视恐怖天使的地点。
在六楼靠塞纳河那面的某间套房里——
“他结婚了?”普特尼错愕地重复道。“等等!先让我搞清楚有没有弄错。你是说,他……呃,和某一个女人在教堂举行典礼,然后……。”
“不但在教堂举行婚礼,而且还经过正式注册登记呢。”马汀不可思议地摇摇头。“没想到他也会做结婚这种事,感觉还真怪异。”
“他叫什么名字?”安德森问。既然经过正式注册,就一定登记过名字。终于可以知道恐怖天使的名字了,真不容易啊。
“黑圣伦。”
普特尼立刻打开手提电脑接上电话线,打算查查黑圣伦到底是何方人物。
“好,马汀,现在趁等待普特尼的追查有结果前,我想先问问你,”安德森的视线凝住在马汀脸上。“你见过他,也亲眼看过他……呢,你知道,那么,你有什么想法?”
马汀回视他。“真正的想法?”
“当然。”
马汀转头凝视窗外良久。
“他真的很美,美得令人叹息,令人怀疑他根本不属于这世间,或许是迷路到人间的天使。但是……。”马汀打了个寒颤“他所拥有的魔力却又恐怖得像误闯人界的妖魔。”
“你问我真正的想法……。”他转回头来看着安德森。“我的想法是:没有人能毁灭他。我想,即使你要‘送’他一颗飞弹,恐怕他也会扔回来还给你。我的建议是,如果你想问我的话,我建议不管他有什么命令,照他的话去做就是了。”
安德森与马汀对视良久,确定了马汀话里的真意,不禁大皱其眉。
“虽然我不能理解你所说的恐怖程度,我想若是没有亲身经历的话,怕是很难理解了。但是,我愿意接受,你不是一个胆小怕事的人,因此你说的一定有你的依据存在。”
“问题是……。”安德森望一眼同样为难的普特尼。“我们离开纽约前,收到‘上面’特别交代下来的任务,‘上面’说恐怖天使收回他的命令……。”
马汀脱口道:“那正好啊,我们可以甩开这个烫手山芋了。”
“还有下文呢,马汀。”安德森不得不泼一桶冰水给他。‘上面’的意思是,他们不愿再受到恐怖天使的箝制了,他们要我们设法除去恐怖天使,不择手段,永除后患。唯一的限制是不能让世人知道杀害他是‘上面’的意思。”
“也就是说不能暴露我们的身分。”安德森嘲讽地笑着,“他们说是不想惊动世人,其实还不是怕让人知道他们曾经害怕并受制于他人。”
“啊!”马汀一时惊愣不能言,半晌之后才喃喃咕哝着:“妈的,除去他?没被他像蚂蚁一样捏死就不错了,还想除去他?”
“这是‘上面’交代一定要设法完成的任务,”安德森拍拍他的肩。“我们只能听命行事。”
“狗屎!”马汀忍不住咒骂道。“一定要?!设法?!还得秘密进行?!妈的!这不是表示以后都得靠我们自己来了?其他探员都可以白领薪水,而我们就得拼老命去干?!而且就靠我们四个?天杀的!我宁愿去杀恐龙,机会还大点。”
普特尼忽然咳了咳。
安德森转头看他。
“有结果了吗?找到什么了?”
“结果是有了……”普特尼苦笑。“就是什么也没有。”
安德森蹙眉。“什么意思?”
“没有出生登记、没有就学纪录、没有工作过,没有前科。没有任何有关他的纪录或登记、罚单,帐单等等,什么都没有,好像……根本没有这个人的存在。”
“嗯……。”安德森抚着下巴沉吟。
“好极了!”马汀嘲讽道,“叫我们去解决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不用动手了,反正根本没有这个人嘛!”
安德森瞥他一眼。“马汀,说说那个东方女孩,沈怜怜。”
“也是他的新婚妻子。”马汀说。“老实说,那是个相当矛盾的女孩子。”
“矛盾?什么意思?”
“表面上看起来,她是个娇弱惹人疼惜的小可怜,事实上,”马汀笑了笑。“却是个活泼又开朗的小天真。”
“他对她特别好吗?譬如说,对她特别温柔,对她深情的微笑等等,换言之,就是看得出来他是不是很爱她。”安德森含有深意地问道。
如果是就没问题了。他所爱的女人将是他最大的弱点,只要有弱点,想要除去他就不是不可能的事了!
“这个嘛……。”马汀蹙眉思索。“实在很难说。他从来不笑,总是一副乖戾冷酷的傲慢神态,即使对妻子也一样,根本无法从他的态度上看出来他是否爱她。但是……。”
“怎么样?”安德森不想放过任何线索。
“他娶了她,不是吗?而且……。”马汀眨眨眼。“他还带她去巴黎东郊那个迪士尼乐园玩。”
“迪士尼乐园?!”安德森和普特尼同时脱口而出。
“很怪异是不是?”马汀说道。“那么冷酷残暴的人居然陪老婆到迪土尼乐园玩,真是很……很……,诡异!”
“那么……。”安德森蹙眉思索。“我想我们可以试试看。”
“试?怎么试?”马汀问。
安德森踱到窗边凝望着窗外好半晌。
“任飞是台湾人吗?”
“是啊”普特尼回道。
安德森回身,神情似是胸有成竹。“首先,我们要想办法接近他们。”
“接近?”马汀有些儿发楞。“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他好像一座北极大冰山,还没靠过去,他身上散发出的寒气就足以便人结冻,想要接近他们……。”他摇摇头。
“我的目标是沈怜怜。”
“那更不可能了!”马汀嗤笑。“他把老婆看得紧紧的,连一步都不让多离,恐怕一句话都还没和她说上,他就一把将人挥到南极去了!”
“所以我计划让任飞知道详情,然后由他负责接触她。”安德森微笑。“他们都是台湾人,又是在陌生的国度,我相信沈怜怜一定会很高兴碰到一些由家乡来的同胞。”
“有道理。”普特尼默默头。“然后?”
“见机行事。”安德森简洁地说。
马汀耸耸肩。“也只能这样了。”
“好,现在……。”安德森看看两人。“谁要负责告诉任飞?”
“我可不要!”马汀脱口道。“要告诉他任务始末是一回事,要叫他去设法接近那个魔鬼、连带拐他老婆可就太……。”他撇撇嘴。“或许我们该叫他先留下遗嘱。”
安德森、普特尼面面相视。
真有这么可怕吗?
※※※
花都巴黎是说不尽的美丽观光都市!它是欧洲文化与艺术的中心,文化、美术、传统完全融合在一起,无论春、夏、秋、冬,都充满着美丽与欢乐。如果走到玛乐尼的林荫大道,参观名震全球的博物馆、美术馆、教堂,就可以接触到藏在法国伟大精神文明下的艺术家雄浑优美的灵感。
满足了到迪士尼乐园一游的愿望后,怜怜当然得仔细瞧一瞧这个名闻世界的浪漫之都到底是如何个浪漫法。
一开始,他们只在市区内游逛。而巴黎市街的吸引力,在于到处有林荫大道。它不愧为时尚的发源地,销售香水以及化妆品的商店特别多,尤其露天咖啡座更是巴黎引人入胜的特色。
从贯穿凯旋门旧市区中心的香榭丽舍大道经过协和广场到巴斯底广场为止,大道的两旁是巴黎的心脏,几乎现有的名胜都集中在此。商业、经济、游乐中心在歌剧大道、拉培路、圣恩诺郊区路、利佛里路一带,领导世界流行风尚的时装店、珠宝店林立,旅行社与航空公司也集中在此。
怜怜不爱虚荣,对时尚更没什么兴趣,总觉得衣服穿得舒服、暖活就够了,还要讲究那么多花梢干什么!
而且她从来不擦香水,也没有化过妆,即使是结婚那天也仅是略擦口红而已。
她宁愿用两只眼睛去纯欣赏巴黎之美。她满脸的惊叹与崇仰,旁若无人地抬头、眺视、张嘴、瞪眼、惊呼,就像乡下佬进城似的痴愣呆傻,而黑圣伦则由着她把他当成小狗一样拖着走。有趣的是,一路上只顾拉着黑圣伦往前逛的“刘姥姥”,浑然不觉当她陶醉在四周景物的同时也成了众人的嫉妒焦点。
欣赏协和广场的最好角度是站在方尖碑的位置,此刻,怜怜正站在这个定点。东往罗浮宫看着小凯旋门。贝律铭的金字塔,西向香榭丽舍大道则有大凯旋门,南北向则有马德兰教堂与国会相对峙。另外广场上两栋建筑物一是海军总部、一是克依昂旅馆。
看看主人的冷漠神情,莫森便知道主人不会催促夫人,但是天黑后有某些地方并不适于游赏,莫森只好上前负起提醒的责任。
“夫人,天就要黑了,法国是个昼短夜长的国家,而且一般商店在七点就关门了,所以我们在时间上要掌握好才行。”
“莫森,天黑就没得逛了吗?”
“也不是,有些地方夜晚反而热闹,譬如……。”
莫森欲言又止地瞧了瞧主人,黑圣伦冷冷瞥他一眼,他不由缩了缩。
怜怜却是兴致勃勃。“哪里?哪里?”
“这……就是……呃……那个……咳咳……我是说……嗯……。”莫森偷觑着主人,边支支吾吾地说些只有他自己懂的话。
“啊?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莫森为难地以眼神向海奇求救,然而海奇却是耸耸肩,见死不救,该死!莫森暗暗诅咒,忽地,一个念头从他脑际闪过!
“塞纳河!我们可以到塞纳河游船!”
“游船?”怜怜斜瞟着他。“我们在游艇上待那么久还不够啊?还游船!”
“可是……。”莫森呐呐道:“那不一样啊。”
“怎么不一样?”怜怜咄咄逼人地问道,“没有水?不是坐船?”
“去夏乐官吧。”海奇突然打岔进来,“我们可以到夏乐宫前的广场,隔着塞纳河远望艾菲尔铁塔,一到晚上就变成一座‘玻璃’塔,在灯光照射下玲珑剔透,是夜巴黎的奇景之一。”
“玻璃塔?”怜怜颇感兴趣地重复,“好,就艾菲尔铁塔。不过……,”她双手抱住黑圣伦的左手臂,仰头望着他露出狡诈的笑容“明天晚上你还是得带我去莫森不敢讲出来的地方喔。”
黑圣伦没有看她,瞪着躲在海奇背后的莫森。
隔天晚上,在怜怜的死缠活赖之下,黑圣伦终于带她去具有百年历史的红磨坊夜总会。在布景、灯光富丽堂皇的夜总会里,怜怜张大嘴巴、口水流满地的欣赏美女如云、美腿如林,最富传统欧洲高格调的上空歌舞表演。当然,她没忘记要蒙住黑圣伦的眼睛。
游览过巴黎之后,他们随即展开另一阶段的法国古堡之旅。
从奥尔良沿着罗亚尔河旁的城市到奇依,全长约一百二十公里的路程,沿途大大小小的城堡竟有一百多个。这些古堡多与中世纪的英法百年战争及欧洲文艺复兴有关。漫步于迷宫般的官廷,欣赏美轮美奂的宫廷摆设,或是漫步军事古堡中,听闻每座城堡所经历过的故事,都会让人恍如身在历史洪流之中。
除了欣赏城堡的美与历史,罗亚尔河盛产的鲜肥鲑鱼,沿途酒乡出产的香甜葡萄酒,都是令怜怜驻足流连的原因。
对黑圣伦来说,这些实在没什么意思,世界上哪个角落他没去过?!哪种奇怪景致古迹、特异风俗人情没见过?!
可是对怜怜来说就大大不同了。平常只能在书页报章、杂志图片中看到的景物竟然伸手可及,她几乎有点感到像是在作梦般不敢置信。她近似贪婪地掬饮着所能见到的一切风光美景,尽情享受着黑圣伦无微不至的照顾。
但对后面紧跟不舍的四个人来说可就累了!
“该死!那女孩简直像只蚱蜢,到处乱蹦乱跳一点都不嫌累,我们一路马不停蹄地追着,都一个多月了,还找不着任何不会引起怀疑的机会去接近她。”马汀喃喃道“妈的,她为什么就不能像其他女人一样,做作一点、乖巧一点、柔弱一点什么的,好让我们有机会逮着她。”
普特尼好笑地睇他一眼。“或者干脆上前去跟她说:对不起,我们想拐你,麻烦你跟我们走,”他笑笑。“说不定她正等着你呢。”
“去!”马汀嗤一声,“你当我蠢蛋啊?”
四个人挤在轿车中吃着三明治、咖啡,丝毫不敢放松地紧盯着道路对面怜怜一行人进入的餐厅。从大片玻璃格子窗看进去,可以清楚看见他们的用餐情形。
一张看似长不大的娃娃脸,永远咧着一抹明朗笑容的任飞始终没有移开过他的视线,他专注地观察、研究着他们,然后开口:
“他真的很爱她。”
其他三人闻言,齐齐转头看他;他依然面朝着车窗外、朝着餐厅、朝着他们。
“不知道你们注意过他的眼神没有?”
马汀挑挑眉。
“当然有,不想注意都不行。我可从没见过那么冰冷无情的眼睛,好像任何人或事都看不在他眼里,也无法勾起他任何情绪,事实上也是,”话落,随即又补充道:“他看他老婆也是那样。”
“没错,但是他看他妻子时多了一种东西。”
“什么东西?”三人齐声问道。
“专注。”任飞回答道,“他看他妻子时几乎是倾注了所有的心力……是的,他是在用他的心看他妻子!虽然冰冷,但专注得惊人。”
普特尼随着任飞的视线望出去,安德森俯首沉思,马汀搔搔头。
“你们东方人讲话为什么都那么难懂?”
任飞回过头来笑道:“你爱过吧?想想你在看你心爱的人时的心情和感觉。”
马汀愣愣问道:“哪一个?”
任飞不禁失笑。
“那么多啊?没想到你是那么多情的人。”
胸一挺,马汀得意洋洋地说:“那当然,你不知道我有多受女人欢迎啊!”
普特尼回头。
“说不定他已是第N号Aids带原者了。”
“呸呸呸!”忍不住重呻几口,马汀忿忿地瞪着破坏名誉的坏心分子。“你才他妈是O号同志!”
普特尼和任飞都忍俊不住大笑。
安德森这才抬起头来望着任飞。
“任飞,你敢吗?就这样去找她?”
任飞呆了一呆。“就这样?”
“直接找上去。”安德森挑战似地盯着他。
任飞蹙眉转头望出去,恰好看见怜怜正把什么东西硬塞进黑圣伦的嘴里,“或许……我可以试试看。”
安德森猛一拍任飞的肩头。“好小子!有胆量!”
“这不叫有胆量,这叫打鸭子上架。”任飞喃喃道。
怜怜的胃口趁来越好了,就像蝗虫一样,她几乎什么都吃,而且食量惊人,就连黑圣伦都忍不住说了一句:“别再吃了,你快要撑破了。”
怜怜仍然埋头苦吃。
“没关系,有你在,你会帮我补缀。”她满嘴食物,含含糊糊地说。
“我没有修补复原的能力。”
怜怜依然不在乎。
“还是没关系,反正你总会想办法。”
黑圣伦合上眼,似乎极力忍耐中。
怜怜安慰地拍拍他的手。
“要是真的没办法就算了,反正我已经很满足了,就算现在要去向阎罗王报到,我也是笑咪咪地去。”
脸一沉,双眸蛮横悍野地怒视着怜怜,黑圣伦冷声道:
“我不会让你死!”
怜怜微微一愣。“我只是开开玩笑嘛,你干嘛这么认真?”
“我从不开玩笑!”
怜怜受不了地瞟他一眼。
“你从不做的事可真多,从不说谎、从不笑、从不吃别人吃剩的东西、从不开玩笑,从不听别人的话、从不玩乐、从不……。”
“啊!你也是中国人吗?真没想到能在这儿碰到同胞,太令人意外了!你是打哪儿来的?中国大陆还是台湾?”
一大串惊喜呼声不受欢迎地硬钻入怜怜耳内,她侧头察看是哪个四九这么叽哩呱啦地打断她的“正经谈话”。
一张满面欢愉的娃娃脸朝着她猛笑,那么开心愉快的笑容,有什么不爽也都给笑跑了。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
“你也是从台湾来的吗?”怜怜满怀希望地问。
娃娃脸猛点头。
“是啊是啊!台湾高雄。你呢?”
“哇!真的?!我是台北人,台北跟高雄……呃,不算远,不算远!”怜怜眉开眼笑地又是回答又是招呼的:“来,来!一起坐,好不容易碰上个台湾同胞,可得好好聊聊不可。”
娃娃脸坐到他们对面。“我叫任飞,两位是……。”他朝黑圣伦颔首示意。
黑圣伦讥讽地盯着任飞,他那冷峻诡魅的眼神令任飞头皮直发麻,不由自主地暗暗打了个哆嗦。
“我叫沈怜怜,这个大冰块是我老公,他姓黑。”一旁的怜怜兀自忙着自我介绍。
任飞硬着头皮伸出右手。“你好,黑先生,我叫任飞,请多多指教。”
黑圣伦一动不动,绿眸中冷栗光芒闪烁不已。
“终于忍不住了?”
浑身大大一震,任飞倒抽一大口冷气!
他知道了!
黑圣伦的双眸好似有催眠魔力般紧紧抓往任飞的眼神不放,任飞想移开视线、或至少闭上眼都办不到,然后,任飞从黑圣伦的邪眼里看清了一件事——
他一直都知道,知道他们的跟踪。知道他们的意图,他……什么都知道,是他故意让他们找不到任何接近的机会的!
该死!我就知道跟得太近,太明显了!
一无所觉的怜怜犹自忙着为黑圣伦道歉。
“对不起,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冷冰冰的不爱搭理人。”
“我……我了解。”任飞因甩不开黑圣伦诡异的视线而渐起恐慌。
“太好了!来,先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离开台湾的?”
于是,就这样,一个是兴高采烈喋喋不休,一个是坐立难安冷汗直流,黑圣伦的目光更是毫不稍瞬地盯住任飞越形畏惧的眼睛。
终于,任飞再也忍受不了啃啮着全身的恐惧感,霍的跳了起来。
“对不起,我还有朋友在等我。”话落,转身便要离开。
怜怜一楞,刚要开口——
“等一等。”
任飞动作一僵!
黑圣伦慢条斯理地端起酒杯轻啜一口。
“我不喜欢有人跟着我,懂吗?”
任飞僵硬地点点头,随即慌慌张张逃窜而去。
怜怜错愕不已地瞪着任飞如飞而逝的背影。
“他怎么了?”
任飞踉跄奔逃到等待的车边,打开后车门进入,吃力地将颤抖不已的双手放在双膝上,然后呆呆的看着它们,仿佛怀疑那到底是不是他的手。
安德森等三人互视一眼,都感觉到明显的不对劲。“怎么样,任飞?”
安德森尽量把声音放柔和,免得吓着了任飞,他看起来像是只要呼吸稍微重一点就可能把他惊吓得逃回美国去。
任飞一直看着自己的手,直到它们不再抖得那么厉害了,才抬起苍白的脸,一丝苦笑勉强挂在嘴边——
“下一次,记得提醒我一定要先把遗言交代好。”
※※※
黑圣伦原来并没有打算离开恐怖岛多久,然而会碰到怜怜却是超出他料想之外。如今他不得不有在恐怖岛外居住一段时日的打算,因为岛上虽然有一位医术精湛的大夫,但妇产科并非他专精的项目,而且岛上的医疗设备不够完善,当然,这一点日后他必定会加强。
但是至少目前他不放心让怜怜在岛上生产,因为——
“三胞胎!”
怜怜瞪大眼死命盯着超音波扫瞄萤幕上那一团模糊,黑黑白白,东一片、西一坨的,谁看得出来那是啥玩意儿!
怜怜把怀疑的视线挪回大夫身上。
“你确定?”
大夫仍然笑嘻嘻的,所有刚听到自己怀的是多胞胎,尤其是双胞胎以上的孕妇都会有这种反应,他早就习惯了。
“我听到三个心音,当然就是三个宝宝的。而且,你看……,”他指着萤幕,“喏,这里是一个,还有另一个在这里,第三个被前面两个挡住不太看得到,不过两只脚倒是可以看得很清楚。”
清楚?
怜怜挺起上身把脑袋贴过去眯着眼细细看了一会儿,然后转过头来看着大夫愚蠢的笑容。
“明天会下雨。”
“嘎?”大夫茫然的样子更愚蠢。
“根据我研究的结果,这是卫星云图。”怜怜一本正经的指着萤幕。“而由它上面的云层厚薄及分布范围的分析显示,明天会下雨,所以请记得明天出门时要带雨伞。”
怜怜还慎重地点点头,以示事情的严重性,然后她不再理会哭笑不得的大夫,转而研究黑圣伦的包公脸。
“请间包公先生,又是哪一位皇亲国戚惹了你,要不脸色怎么这么可怕?”
黑圣伦非常非常不悦地瞪着她。
“我让你生一个,没有准许你生三个。”他阴沉地说道。
如果不是怜怜想要孩子,他早就叫她把孩子拿掉了,他根本不想有任何小鬼在身边烦,一个已是容忍极限,现在居然一下就蹦出三个!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啊哈!老兄,咱们真是志同道合啊,我也这么想耶,”怜怜一脸夸张的表情,“既然这样……老兄,反正是你放进去的,能不能再麻烦你把其中两个拎出来?哪两个都没关系,你想留哪个就留哪个,我无所谓。”她大方地说。
黑圣伦下颚紧绷,脸颊肌肉抽搐不已。
“不想自己动手啊?真懒!”怜怜又是夸张的叹口气。“好吧,那就只好麻烦大夫了,反正五个月堕胎也不一定会死人,现在医术那么发达,顶多只有一点点危险而已。而且最近我运气好得很,应该不会那么倒楣就碰上那一点点危险,对吧?”
她朝直皱眉的黑圣伦甜甜一笑,随即转向目瞪口呆的大夫轻松地招招手。
“来吧,大夫,我老公不想要三个,只好麻烦你把他们赶出来了。我想,下次我老公应该会小心一点,不会一次放太多个进来了。”
“啊?……这……这……。”
“不行!”黑圣伦突地冷叱一声。
“为什么?”怜怜一撇嘴。“难道你想自己动手?”
“胡说!”
怜怜不耐烦地扫他一眼。“那你到底要怎么样嘛?”
黑圣伦厌恶地瞄一眼她的肚子。“就让他们留在那里。”
怜怜一脸天真无知地斜睇着他。
“可是……你说不想要的。”
“我没有那么说,我说我没准许你生三个,”黑圣伦傲慢地说。“现在我准许了。”
“可是……。”
“没有可是!”黑圣伦把她从诊疗床上抱下来。“回去了。”
“三个耶!”
“三个就三个,不要再罗嗦!”他搂着她往外走。
“你不要后悔喔!”
“我从不后悔!”
又来了!
不过……怜怜对自己颇为满意地笑了她就知道这一招一定有效,不管他表面上对她多野蛮、多凶恶,但实际上,他却是极尽所能、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她。别说是一点点危险,就连一丝丝也不让她碰上。
然而话又说回来,生三胞胎好像也有那么一点点危险吧?不过,这可不能让他知道,否则……嘿嘿,怜怜不禁又笑了。
※※※
素有“里维那拉之后”美称的尼斯是法国第五大城市,位于地中海著名的蔚蓝海岸中心地区,是全球知名的海滨度假胜地之一。由于地中海型气候冬暖夏凉,尼斯既是避暑也是避寒的好地方,加上海鲜、葡萄酒、新鲜蔬果,两百多间旅馆和数不清的歌厅及夜总会,使各国度假人潮络绎不绝、流连忘返。
尼斯是一个非商业港口,码头边多半是私人游艇,这也是黑圣伦选择在此暂居的原因之一;他的游艇可以停泊在近处,随时可以启程到他处。
尼斯北区主要街道之BddeCimeize是一条极为特殊的道路,由路的南端起点住北,可以看到沿途尽是尼斯最新颖、最豪华的建筑,这里是尼斯的高级住宅区,同时也是黑圣伦的暂居处。他们的住处在路的尽头,左边即是散布在一大片村园之中的尼斯最古老的罗马时期居住区遗址,包括有当时的圆形竞技场、神殿,罗马浴池和住宅等等。
怀孕中期,怜怜仍像只青蛙一样蹦蹦跳,要求她安静坐一会儿,她就会变得很烦人(当然是烦黑圣伦)。黑圣沦受不了她的夹缠不体,只好带她到坎城开开眼界,或者到马赛住两天,法国东南方的小国摩纳哥首都蒙地卡罗也是他们常去的地方。
直到怀孕后期,庞大的肚子不但使她自觉像只大白鲸那么可怕,也让她像一只吸饱了血、再也飞不起来的蚊子般动也动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散散步或者躺着像只离水的鱼儿一样喘气。
于是,在清晨时分,早起的人们都可以看到一个美得令人窒息的长发男子伴着一个……一个,呃——姑且称之为长脚的肉球在英格兰步道散步。
英格兰步道是条滨海大道,在由机场往市区之后不久就开始,一边是细柔的沙滩和美丽的天使湾,一边是布比鳞次的高级旅馆,富豪住宅、精品店铺、高级餐厅……等,是人群聚集的地方。大道的尽头是艾伯特一世公园,园内百花如织,还有一座十八世纪的Triton喷泉。
在晨曦刚起时,除了一些习惯晨泳的人和一些通宵夜游的人们外,步道两旁空荡无人车、寂静无声语,轻绵的海风徐徐吹来,温吞有序的海浪拂沙声柔柔安抚着人心。
怜怜总爱两手抱着黑圣伦的手臂,依偎着他慢慢走着,她脸上荡漾着幸福的微笑,偶尔仰头对他说几句话;而黑圣伦则依然是那副冷漠孤傲的模样,他几乎一句话,不,一个字也不回。但是,怜怜已经很满足了,一切似乎都很完美,等她生产过后,黑圣伦就要带她回家了。
家……不知道他的家是什么样子的?
但是不多久,尼斯早起的鸟儿就越来越多了,她们不明白她们中意的那条虫早就被大胖鸟吃掉了,而那条虫即使有毒也没吓跑她们。她们一迳跟在一边卖力搔首弄姿想引起虫儿的注意,一面又联噪不已地想以她们或高贵或富有的背景来诱惑他。
黑圣伦的脸写满了厌恶、不耐烦,澄绿的双眸逐渐变得暗墨深黝。怜怜暗自为那群死到临头犹不知的鸟儿们担心,真不明白她们的眼睛长到哪里去了,难道她们看不出来这男人很不爽吗?
终于,黑圣伦左手随意一挥,怜怜瞠目结舌地看着一波非常奇怪的大浪泼上来卷走那群鸟儿,然后又暗暗好笑地看着她们狼狈万分的爬上岸来。希望她们得到了一些教训,她想。
没有,她们一点儿也没得到教训!
翌日清晨,当怜怜看见跟来的女人不减反增后,不禁懊恼地想着,她仰头望,黑圣伦恰也俯首下看,她无奈地叹息一声——
“回去吧。”
于是,一场散步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LeParcduChatau城堡位于港口左方小山丘上,可以步行上山,亦可搭电扶梯到达。城堡周围松林遍布,虽然只剩下遗迹,但从此处眺望天使湾、英格兰步道和山下的旧市街,景色极为壮丽,这也是吸引黑圣伦把散步地点改为这里的原因之一。松林中人烟稀少、寂静安详,极为适合黑圣伦孤僻的个性。
偶有游客闯入时,他们也会尽量避开,免得又失去这个僻静的绝佳散步之处,每当他们闪避之时,也是怜怜最快活的时候。
没想到挺个大西瓜散步还能玩躲猫猫,怜怜开心的想着。
第六章
安德森放弃了吗?
他是想,但恐怕“上面”不会允许他落跑。
然而,在经过机场事件和马汀及任飞的誓言之后,他决定采取成功机会比较大的做法——呃,当然也是比较安全的方法。
在征得“上面”的谅解而取得一年的期限之后,安德森和普特尼、马汀、任飞经过再三研究讨论,决定把目标集中在怜怜身上,他们认为,既然黑圣伦这么的恐怖,那么要除去他唯一的机会就是怜怜;虽然他们尚未能证实怜怜即是黑圣伦的弱点,但这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他们并不是想劫持怜怜以威胁黑圣伦,这种做法并不甚妥当。想想,要是黑圣伦一时火起而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毁灭行为,谁承担得起这个责任啊?
最妥当、最安全、也是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怜怜去杀他。
当然,说服怜怜需要时间以及机会。黑圣伦与他妻子几乎是形影不离,唯一分开的可能就是在她生产时了。只有在他们分开时才有机会说服怜怜,告诉她必须除去她的丈夫,这个世界才会安全无虑。
这不会是一件容易的工作,她虽然稍嫌幼稚了些,但也不是世纪大白痴。莫名其妙蹦出个人叫她去宰了她的枕边人,她要是真这么信了,恐怕就算她愿意,他们也不放心让她去干。搞砸了是一回事,怕打草惊蛇惹毛了黑圣伦才叫麻烦。
他们去找怜怜的父母,这种拯救世界的大事,他们应该乐于帮忙才是,而由怜怜的至亲来说服她该是最有力量的了。但是,大大出平他们意料之外的,沈家两老不假思索立刻一口回绝。
“我们不会叫怜怜去做这种事,”沈父态度坚决地说。“你们也不应该伤害他。”
任飞惊诧地望着两老。
“为什么?难道你们不怕他伤害你女儿吗?他是一个很……。”
“不管他是什么样的人,我们只知道不应该去伤害他。”沈母口气强硬地打断任飞的话。“而且他绝不会伤害怜怜的。”
任飞不可思议地瞪着他们。
“我不懂,你们怎么可以如此断定他不会伤害令媛?难道是因为他帮了你们……。”
沈父沉下脸、怒喝道:“请你出去!我们不需要承受你的侮辱!”
“对不起!对不起,我道歉!”任飞忙摆下低姿态。“至少请你们告诉我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能够那么笃定他不会伤害令媛?”
沈家两老对视一眼,沈母才犹豫地看着任飞。
“你是个年轻人,又是喝洋墨水长大的,有一些事你可能不能理解,就算我……。”
脑筋一转,任飞大概能猜测到他们要说的可能是有关迷信之事。不管如何,先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再说,这样才好对症下药。
于是他忙接道:“可我还是个中国人啊,就算我不一定信,还是能理解嘛。”
沈母又迟疑了好半晌,才娓娓述说出当年带怜怜去拜访高人之事。末尾,她又补充强调道:“一切就如那位高人所说的实现了,或许你正在心里偷笑,但是我们身受者的感受之深绝非你能了解的。”
“我们夫妻俩一直牢牢记住当年那位高人最后所说的话,”沈父回忆道:“他说:要相信他绝对不会伤害你。这是他对怜怜说的,他最后更是一再的警告怜怜绝对不可以伤害他。”
“你瞧,”沈母说:“当年那位高人早就预测到会有人要求怜怜伤害他了。”
任飞怔楞地瞧着他们,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不要说两老态度如此坚定不移,即使是他,都有些动摇了。
于是,安德森只能宣布放弃沈家两老。为今之计,他们只能尽量收集资料,然后等待,等待时机来临。
但是,为什么没有人考虑到他的孩子是不是会和他一样可怕呢?
或许,他们认为世界上出了那么一个怪胎已是绝无仅有了,希特勒就那么一个,也没见他的子女有多厉害。所以,最重要的还是毁了那个魔鬼。
由他的妻子下手!
※※※
所有生产过的女人都知道,头胎生产最辛苦,多胞胎生产更可怜。
但是怜怜的生产过程简直是可笑夸张之至!除了肚子强烈的收缩紧绷感,她并没有感到什么特别的痛楚。
所以当第一个宝宝掉在黑圣伦手上时,她才知道时候到了,当时,他们在看电视。
怜怜茫然地看着从她两腿间滑出来的“东西”。
莫森跃跌撞撞的冲去打电话叫救护车。
黑圣伦则把手伸直,尽量让手中的“东西”远离自己,嘴里咕哝着:“天杀的,这是怎么一回事?”
第二个宝宝由海奇接住,第三个总算是在救护车上由救护人员接生。
那是三个很怪异的宝宝,两男一女,同样都拥有与父亲一样的翡翠绿眼睛,男孩和父亲一般美得惊人,女孩则和母亲一样惹人怜惜。
说他们怪异,是因为他们从出生后就未曾哭过半声。他们会睁着大眼睛看人,但就是不哭,饿了不哭,尿布湿了不哭,甚至打他们都不哭。
女孩也不哭,但是她的眼泪老是噙在眼眶中转呀转的,那种委屈可怜十足的模样,几乎要挖去照顾她的护士小姐们的心。
而且,他们也不喝奶,母奶、牛奶、羊奶、脱脂奶……全都试过了,但他们就是不喝。
黑圣伦沉着脸轮流看着三个和他对望的小鬼。
“去准备游艇。”
海奇应声离去。
“怎么办?他们会饿死的!”怜怜躺在病床上望着病房一边的三张婴儿床和背对她的黑圣伦,脸上是浓浓的忧虑和焦急。
黑圣伦冷哼一声。“不会饿死的。”
“可是他们都不……。”
“他们不喝奶,”黑圣伦转过身来面对怜怜。“他们只喝一种水果的汁液,那种水果只生长在我所居住的岛上。”
“真的?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就是喝那种水果汁液长大的。”
“啊!”
“而且,”黑圣伦平板地说:“他们也会拥有和我一样的能力。”
“嘎?”
他侧首看看女孩。“或许女孩的能力会有点不同。”
“咦?”
他回过头。
“我会叫海奇先把小鬼送回岛上,岛上自会有人照顾他们,等医生准你出院了,我们再回岛上。”
“可是……,”怜怜不舍的吸了吸鼻子。“好吧。”总不能让孩子饿死吧?
黑圣伦把婴儿床推到她床边。
“多看一眼吧,待会儿海奇就会来带他们走了。反正一个月之后你就可以再看见他们了,我不准你难过。”
老套!他不准?怜怜白他一眼,随即把视线投注在孩子身上,不想把精神浪费在大冰块身上。
“把老大抱给我。”
“哪一个?”
“那有像你这种父亲的,连自己的儿子都分不清!”怜怜娇嗔道。
黑圣伦眯眼瞧着那两个一模一样、似乎正在嘲笑他的娃娃。
“那个啦,”怜怜指指最右边的婴儿床,“快点,抱给我啦!”
黑圣伦以僵硬笨拙的动作,把宝宝“拿”起来递给怜怜。
怜怜欢天喜地的抱着宝宝亲个不停。“好漂亮喔!”
黑圣伦不悦地瞪着妻子亲吻“别的男人”。
“我们该给他们取名字了吧?”
该死!我为什么要给自己找这种麻烦!黑圣伦厌烦地想着。
“快点嘛!在海奇带他们离开之前,我要亲口告诉宝宝他们的名字。”
黑圣伦合上眼忍耐。
※※※
他们在医院守了一个多礼拜,发现即使是在医院里,黑圣伦也都守在妻子身边,就算是晚上,他们也不知道黑圣伦什么时候才会离开,他们常常是在早上看到黑圣伦来医院时,才发现原来黑圣伦昨晚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医院了,而他们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妈的,那魔鬼也能化成烟吗?”马汀喃喃道。
任飞微微一颤。
“没办法,我们不能太靠近,免得像上次一样被发现了。”安德森瞥他们一眼。“各位,没多少时间了,找问过大夫,他说再过几天沈怜怜就要出院了。”
“大夫不是说她出院后最好再休养半个月吗?”马汀问。
“是啊,出院后还有半个月,到时候你去他家想办法。”安德森嘲讽道。
“啊,”马汀不好意思地笑笑,“是没多少时间了。”
普特尼忍着笑,“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嗯……,”安德森沉吟着。“我想我们还是得借助一点外力,小心一点别让他们知道详情就是了。普特尼,想办法调两个精明一点……嗯,还要好看一点的探员过来,两个最好长得很相像,然后……。”
莱尔是医院的新护工,才刚来两天,但他头一天就表明要追妇产科病房的晚班护士露西儿,所以连着两个晚上都看到他陪着露西儿守夜,也没人感到奇怪。当然第三天晚上仍然看到他时,人们也只是觉得他似乎挺认真的而已。
露西儿一边整理巡房纪录一边和莱尔闲聊。
“你白天要工作,晚上又要陪我,这样支持得住吗?”
神秘的偷笑了笑,莱尔拉张椅子反坐。
“只要你答应做我的女朋友,我就不必那么辛苦了啊。”
露西儿瞟他一眼。
“你想得美!这样就想当我的男朋友,我的男朋友早就一大箩筐了,哪还轮得到你!”
莱尔耸耸肩。“那我只好继续奋斗喽!”
露西儿起身到后面抽屉里寻找还未归档的病例表中是否有已出院者的,准备将它找出来归档,边还说道:“想当我的男朋友不是那么简单的,多想点点子吧!”
走廊尾端的病房门突然开启,一条颀长人影缓步往太平梯走去。莱尔双眼一亮,立即起身来到走廊,亲眼看着人影消失在太平门后。
露西儿一回身就看到莱尔不知何时突然跑到走廊中间看着太平门方向。
“怎么了?”
“呃,”莱尔随口应道:“呃,我要去方便一下。”
莱尔匆匆来到男化妆室里取出行动电话。
“我是莱尔,目标离开了。”他仔细聆听了一会儿又说:“知道了,我会设法把她骗开让你们进来,不过你们最多只有一个钟头,她们巡房时间是很固定的,你们要把握时间……好,你们五分钟后就可以进来了。”他收好电话后略微思索一下便出去了,不久,便看见露西儿往休息室走去。同时,四条人影倏然出现在太平门口,随即又无声无息地闪入走廊尾端的病房内。
黑圣伦一出房门,装睡的怜怜立即坐起来打开床头灯,再翻出枕头下茱丽,嘉伍德的浪漫小说津津有味地看着。
当房门开启时,她还以为是巡房的护士小姐来了。
结果,却愕然看到四个男人接连闪进来,其中一个还是她见过一面的任飞。
“任飞!你们……要干什么?”怜怜诧异地叫道。
看到怜怜还醒着,四个男人比她还惊讶,但毕竟是久经风浪的人物,安德森立即推推任飞,任飞也随之醒悟上前招呼。
“沈小姐,请你不要害怕,我们没有恶意,只想和你谈一谈而已。”
怜怜困惑地望着他们。
“我没有害怕,只是很奇怪,我又不认识他们。”
她抬手指着另外三个人。“跟你也不熟,有什么事重要到让你们三更半夜来找我谈?白天不是很方便吗?”
“这……”任飞犹豫了一下。“你丈夫他……好像不太喜欢……。”
“喔,”怜怜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我老公啊,他那人就是那样,有很多人都怕他。其实只要不去惹他就什么事也没有,不过……。”她笑笑,“我了解,我了解。”
“你能了解是最好的了。”任飞侧首看看安德森。
“沈小姐,”他回过头来。“我们有很重要的事想和你谈谈,不知道你是否愿意?”
“可以啊,我也很好奇你们到底有什么事非找我谈不可。”
“好,那么,我想我最好先介绍一下每个人的身分,”其他三人慢慢聚拢过来,“然后,或许我将要告诉你的事很令人难以置信,但是我希望你能先仔细听完再提出疑问,这样可以吗?”任飞谨慎地说。
四个男人严肃凝重的神情,令怜怜也不由蹙了蹙眉。
“好,我答应先听你们说完再提出疑问。”
接下来的半个多钟头,任飞把事情尽量详尽地向怜怜解说清楚;而怜怜的脸色也随之而变幻连连,惊疑不定时时在她双眸中闪现。
任飞说完之后,几乎过了五分钟之久,怜怜才迟疑地开口:
“你们……是……是情报探员?”
任飞点点头。
“我老公是……”怜怜吞了口口水。“……恐怖天使?”
任飞再次点头。
怜怜又呆楞了五分钟才又找回她的声音——
“我想……他只是威胁而已,并没有真的……造成任何伤害吧?”
安德森把手上的文件袋放在她膝上。
怜怜看着文件袋,“这是什么?”
“你先打开来看看。”任飞说。
怜怜犹豫了一下,才慢吞吞地打开文件袋取出里面的照片、文件报告,第一张照片一映入瞳孔,怜怜立即惊呼:
“天哪!怎么会这样?!”
一直到怜怜几乎看完所有的照片,任飞才开口说道:
“记得威尼斯马可孛罗机场吗?记得他在那边曾经做过什么事吗?这就是他所造成的。”他指着照片。“你还能说他没造成任何伤害吗?”
怜怜全身一震!她抓着手中的照片良久才缓缓抬起头,眼眶凝聚了满满的泪水。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她抽噎一声。
“我没有想到会变成这样,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任飞皱眉。她在说什么?
“你不用道歉,这不是你的错,是他……。”
“不,你不了解,”她硬咽着,“那是我的错,是我把他给惹火了……虽然他是真的很蛮横霸道,但只要你不去惹火他他就不会怎么样。机场那次,是我惹火了他,他真的很生气才会那样的,你们不能怪他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对不起!对不起……。”
任飞错愕地瞪着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从进来后就不曾出过声的其他三人也怀疑地看着他们两个,他们都听不懂那两个人后来到底在讲些什么,当然怜怜会哭应该是很正常的,但为什么任飞的神情会那么意外呢?
安德森碰碰任飞。
“怎么回事?她到底说了什么?”
任飞仍然瞪着怜怜。
“她说机场事件是她的错,不能怪她丈夫。”
“嘎?”安德森以为自己听错了。她也有那种可怕的魔力?不会吧?
“她说是她惹他生气,他才会大发雷霆搞成那样,所以是她的错。”
安德森不高兴地沉下了脸。
“她在胡说些什么!”
“我没有胡说!”怜怜抗议道,用英文。
“你会说英文?”四个人一起失声叫道。
怜怜抽噎地点点头。
“我讲得不太好,所以我就不讲。可是只要你不要说得太快,我大概都听得懂。”
安德森创下头一次发愣的纪录。“怎么会这样?”
“哈哈!”马汀自嘲地笑了两声之后长叹一声。
任飞和普特尼相对苦笑。
怜怜擦擦眼泪。
“我说的是真的,那次的事件完全要怪我,不能怪我老公,所以,”她深吸一口气,“告诉我,我要坐牢吗?还是要我赔偿?没关系,尽管告诉我,不管怎么样我都心甘情愿,是我的错就该我负责,我不会有任何怨言的。”
四个人面面相觑。
事情会变成这种状况实在是他们始料未及的。她说的没错,过往以来,恐怖天使除了威胁以外,并无真正造成任何灾害,因为被威胁的人一开始就怕了他,没人敢去违逆他的意愿,而唯一的一次伤害,也是他们掌握在手中最大的罪恶理由,责任居然被她给揽了去,这算什么跟什么嘛!
她要负责?她能负责什么?“上面”要的又不是她,就算逮着了她,除了平添更多的麻烦以外,根本一点用处也没有。
无论如何,他们要的不是她,是她老公,而唯一有机会毁灭他的只有他老婆,所以,他们非得说服她不可!
“沈小姐……”安德森刚开口就被打断。
“我老公姓黑,”怜怜不高兴地说。
安德森愣了一下。“喔,当然,当然,呃,黑夫人。”
“什么事?”怜怜眨着两只大眼睛无助地望着他。
“是不是要告诉我要坐几年牢?”
“嘎?不是,不是!”安德森忙道。老天!她看起来真的很无辜。
怜怜点点头。“那么就是赔偿了?”
“啊!也不是,不是!”
“那是什么?”怜怜问。“你们尽管说,我一定会负起我该负的责任。”小小的脸上是一片肃穆认真。“呃……”安德森突然感到有点不安。叫这么个柔弱女孩去担负起这么重大的责任,何况要求她下手的对象又是她的丈夫、孩子的爸爸,这……是不是太残忍了些?
他望向其他三人,也看到同样明显的不安与退缩,他知道看到他们的同时也看到了自己。他暗暗叹息!看样子,还是只能由他自己来担任这项龌龊的任务了。
安德森看着怜怜那张仿佛所有委屈她都会认命的往肚里吞的可怜小脸蛋,几乎想放弃这个任务逃出门去。
但是……,他能吗?
他咬咬牙,心一狠,“我们要你杀了他!”
怜怜蹙眉。
“对不起,我没听清楚,请你说慢一点好吗?我好像听……呃,麻烦你再说一次。”
安德森闭上眼,“我们要你……杀、了、他!”
怜怜错愕地张大了嘴,随即又合上,低头思索着。
没有惊叫?没有哭求?四个人互相在对方脸上寻找答案。她怎么了?吓呆了吗?
许久之后,怜怜才抬起头,脸上是一片壮士就义般的决绝神色。
“我明白了,这是我该付的赔偿。”她昂昂下巴。“你们下手吧,我绝不会反抗,最好快一点,待会儿护士就要来巡房了,要是……。”
“等等,等等!”安德森有点昏头地阻止她继续说下去。“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怜怜眨眨眼。
“你们不是叫我杀了罪魁祸首吗?不就是让我自杀吗?可是我自己下不了手啊,不能麻烦你们帮……。”
“STOP!”安德森大吼一声。
怜怜住了嘴,疑惑地望着他。
安德森则望着其他三人苦笑。“天哪,这真是我从事探员工作以来最困难的一个任务!”
“不是这样吗?”怜怜喃喃道。
安德森回头凝望她半晌。“黑夫人,我们……是希望你……希望你……。”
“嗯,嗯,说下去。”
安德森长长叹一口气。“希望你杀了你丈夫。”
“那?”怜怜不可思议地瞪着他。“杀了我老公?”
安德森点点头。
“为什么?”怜怜不高兴地问。
为什么?天啊!她居然问我为什么!安德森头痛得揉着太阳穴。“黑夫人,你丈夫是个危险人物……。”
“可是他没有真正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来啊!”怜怜反驳。
“威尼斯……。”
怜怜不耐烦地挥挥手。
“我说过那件事的罪魁祸首是我!”
“可是造成那种结果的是他。”
“起因是我!”
安德森耐着性子说:“黑夫人,请你讲理一点。”
“讲理?”怜怜挑挑眉,“我是在跟你讲理啊!”
“黑夫人……。”
“这么简单的道理,随便想一想就知道了嘛!你瞧,要是你们‘老大’让你去暗杀某某人,人家家属要怪谁?当然是怪出主意的罪魁祸首嘛,你也只是听命行事而已啊!”怜怜理直气壮地说。“所以喽,虽然结果是我老公造成的,但是始作俑者是我,你们不找我找他干什么!”
安德森一时语塞,无助地转向其他三人求救,然而另外那三位更是茫然以对,一点忙也帮不上。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门把扭动的细微声响。
巡房!
四个人迅速闪入浴室,并微开口条门缝偷窥着。闲聊几句后,护士随即离去,而他们也跟着出来了,怜怜望着他们若有所思。
安德森清清喉咙。“黑夫人,我想……。”
“什么也不用想!”怜怜态度强硬地说:“我宁愿死也不会做出任何伤害我老公的事!”
安德森盯着她,她坚决地回视。
宁死不肯吗?那就只有……。
“那好吧,”安德森突然说道:“既然是这样,我们就只能放弃了,但是,为了让我们能给我们上头一个交代,我希望能和你丈夫当面谈一谈,可以吗?”
怜怜讶异地看着他,似乎很奇怪他为什么就这样突然的放弃了。但是只要他肯放弃伤害黑圣伦,其它什么都好商量。
“谈一谈?谈什么呢?他不太爱和人说话的。”
“至少要让我相信他真的不会随意伤人吧?是你说的,只要不去惹他,他就不会乱来,我不能要求得到他的亲口保证吗?”
怜怜想了想。“好吧,我会跟他讲,让他……。”
“不行!”安德森脱口道。“绝不能让他知道。”
怜怜狐疑地睇着他的失态。
“为什么?”
安德森立刻警觉自己的错误。“呃,当然嘛,要是让他知道我们要跟他谈,他会肯吗?我想夫人应该比我们更了解他的个性才对,如果让他知道我们想和他谈谈,说不定他反而闪得远远的,我们还能有机会和他谈吗?”
“也对。”她喃喃道。
安德森一边观察着怜怜的脸色一边继续说道:
“所以,最好是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把他带来和我们见面,到时候你只要坚持不离开,我相信他也会陪你留着,这样我们不是就有机会和他谈了吗?”
怜怜点点头。
“你想得很周到。”
“他或许还是不想和我们说话,但是只要夫人磨一磨他,让他给我们一个保证,这样不但我们可以回去向上头覆命,而且你也不用再担心上头会另外派人来伤害你丈夫了。”
“嗯,好吧,那就这样。”话刚落,随即又瞪着安德森,怜怜问:“保证不伤他?”
“呃……,”安德森咳了咳。“当然,当然!”
怜怜满意地颔首。“那……我要是安排好了,要如何和你们联络?”
“夫人只要……。”
※※※
“为什么是今天?为什么是在这里?”
安德森检查着两支手枪,他可不希望在这紧要关头,武器会有任何状况发生。
“没办法,我也不喜欢,但这是她安排的。她说今天她出院,一切都很混乱,他的警觉心会被分散掉,而且,在这病房里是他绝对想不到会有任何事发生的地点,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我们才能见得到他。”
任飞盯着安德森在手枪上装上灭音器。
“谁动手?我先声明,我的枪法一向烂得很!”
普特尼也盯着两支看起来似乎使用过很久的手枪。
“为什么只有两支?”
支德森拿起枪来比了比。
“总不能让他一见面就有所警觉吧?所以要有两个在前面遮掩,另外两个在后面动手。”
“她呢?”任飞又问。
“谁?”安德森抬头看他。“你是说他妻子?”
任飞紧盯着安德森的眼睛。“我反对伤害她!她是无辜的。”
安德森还未出声,普特尼也开口说:“我也是,我们骗了她,又在她面前杀了她丈夫。这已经很过分了,如果再想伤她,简直比她丈夫还像个魔鬼!”
马汀没说话,但他的双眼警告地凝在安德森脸上。
安德森轮流看过他们三人才慢吞吞地说:“我有说过要伤害她吗?”
“‘不小心’也不行!”任飞强调。
安德森苦笑着摇摇头。
“你们以为我是怎样的人?冷酷无情的杀手吗?你们下不了手,难道我就下得了手吗?她的模样……我想天底下没有任何一个男人下得了手。其实,如果不是告诉自己,这是在帮她脱离那个恶魔的手掌,我也狠不下那个心来欺骗她。”
马汀伸手取过一支灭音枪。
“我来,我的枪法好,我会小心避免误伤到她。”
安德森点点头,放好另一支灭音枪。
“那就由任飞和普特尼负责在前面作掩护。”
“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有,非常重要的一点。”安德森慎重地说:“千万不能暴露身分。上头不想让人知道这件事,有关于恐怖天使和暗杀的事,全都要隐藏在台面下,他们要在世人全部不知晓的情况下解决掉恐怖天使。”
“了解了,现在,我只想再问一件事。”
“什么事?”
“我们到底还要在这间浴室里待多久?”马汀坐在马桶上喃喃问道,“我全身都已经沾满除臭剂的味道了。”
※※※
办完出院手续后,怜怜又拉着黑圣伦往病房走去。
“那本书是我最喜欢的,我非拿回来不可。”海奇和莫森尾随在后。
黑圣伦瞟她一眼。
“我另外买一本给你。”
“不行!我就要那本!”怜怜固执地说,“那本是很有纪念价值的,我在生头一胎时看的小说,怎么样都得留着!”
头一胎?她还想生?黑圣伦眉峰聚拢,后面两人偷笑。
他们来到病房门口,她打开门拉他进去,黑圣伦蹙眉看着她回身关上门。
“你关门干什么?”
怜怜向浴室门缝中的眼睛使一使眼色。
“老公,有人想和你谈一下。”
“你在搞什么……。”
黑圣伦眯眼注视着从浴室中鱼贯而出的四个男人。
怜怜双手紧抱住他的右手臂。
“老公,不要生气、他们是政府人员,他们只是想跟你谈一下而已!”
站在前面的两个男人掀开西装外套回身绕了一圈表示他们没有武装。
怜怜仔细注意着黑圣伦的脸色,深恐他又在一怒之下闯出什么祸事来。
“老公,你听我说,他们只是希望能够得到你的保证,保证不会做出任何伤害。”
前面两个男人掀开的西装外套突然多出两个小洞。
同时,黑圣伦的身躯震了两震,双眸中绿光倏亮,左手霍地往前虚空一抓,几声闷哼和撞击声传来。怜怜讶然转头,赫然见到四个男人仿佛被某只无形的巨手凌空抓到天花板上,而且似乎快要窒息般的啊啊直喘。
“不要!老公,不要啊!”怜怜惊叫。“他们没有恶意啊!他们只是要谈谈而已,老公……!”
狂怒暴戾的神情依然。
“求求你!老公,放了他们吧,他们没有恶意啊!”
黑圣伦脸颊微微抽搐,禁不住闷咳两声,接着怜怜便惊恐万分的看见鲜红的血从他紧抿的嘴角溢出来。
“老公!你怎么了?老公,你怎么会……!”怜怜几乎窒息地瞪着手中从黑圣伦胸前摸到的血,“天啊!你在流血!海奇!海奇!快来啊!救命啊!来人啊!杀人啊!救命啊……!”
又是数声闷咳,更多的血溢出,绿光逐渐黯淡,身躯也随之摇晃不定,但黑圣伦的左手始终没有放下,天花板上的四个人也依然挣扎不已。
海奇,莫森冲进来,双眸一合,黑圣伦的左手虚软的垂下,天花板上的四个人同时掉落下来。
海奇、莫森护着倒地的主人,怜怜颤抖的手指着四个在地上痛苦喘息的人对听到救命声跑进来的护士、医生和警卫哭叫着:
“是他们!是他们杀了我丈夫!他们杀了我丈夫!”
苦干无法据实说出身分,安德森四人被抓到警局关了三天,莱尔和他的同伴也在行动前被他送回美国而无法及时加以援助,他们只能透过美国大使间接联络上该负责的人。
当他们终于凄惨落魄的被放出来后,便直接到医院去查问情况,查问经过并不是很顺利,不,简直是灰头土脸!每一位护士小姐都用怨恨已极的眼光瞪视他们,她们脸上都清清楚楚写明了对竟敢伤害她们心目中天使的凶手的怀恨。
最后终于从为黑圣伦开刀取出子弹的医生嘴里听到他们想要了解的消息,然而得知确实状况却使得他们更为沮丧,还有惶恐害怕!
黑圣伦在刚开完刀移入加护病房后没多久就不见了。
天啊!这下子他们真是闯大祸了!
第七章
希腊所属的金石岛位于爱奥尼亚侮,由于岛屿上陈列了许多光彩夺目的石像,因而当地人称它为“金石岛”。岛上虽然有些落后,人烟稀少,但是天然景观却十分迷人,而且仍保有十分纯朴的原始风味。
在古老的传说中,有一名美丽的少女,因为拒绝当阿波罗神的情人,阿波罗在一怒之下,便把她变成无数金黄色的石头,散布在岛上,因而形成了美丽的金石岛。
这是一个充满浪漫传说和野性美的纯朴岛屿。
夜晚的星空清澈得像一块刚洗染过的蓝布,月光洒满了大海,为平静无波的大海披上晶莹的外衣,晚风轻拂着水面,给人一种宁静安详的感觉。
一艘巨大的豪华游艇像是艘要夜袭的海盗船,静悄悄地驶进金石岛码头。
怜怜随着莫森身后出现在甲板上,她站在游艇前方望向金石岛,迎面而来的是一阵松树的香味,超过沙滩后,堤岸边有些树木和石头砌成的房子,更远处有一座白色的教堂。
粗重的喘息声在她身后响起,她回头,高大的海奇抱着高烧昏迷的黑圣伦出现在舱口。黑圣伦呛咳几声后又回复急促困难的呼吸声,他的双眸紧闭,脸因高烧而通红,如扇子般的长睫毛偶尔无力地颤动一下。
怜怜咬着下唇忍住泪水。“房子会很远吗?”
海奇担忧地看看怀抱中的主人。“不会,走一小段路就到了。”
“那我们赶快走吧,”怜怜看着黑圣伦紧锁的眉头,“他需要尽快有一个安静的修养处所。”
那栋白色的房子位于金石岛山坡群中的街道上,这里的街道种有许多柠檬树和树叶茂密的橄榄树,随着微风的吹拂,发出了沙沙的声响。再往前走,有一座清澈的大水塘,水塘边还雕塑着一些人像和水瓶。
白色建筑物的外表揉合了造型与格调上的美感,内在的装横摆设更是给人一种古典又神秘的感觉。墙上挂着的油画、从天花板延伸而下的大吊灯、大理石地砖、低矮的拱门、盆栽里微微摇动的曼陀罗……全是那么的优雅。美丽,家具也全以暖色系为主,令人非常容易接受这里的一切。
只一眼,怜怜便爱上这里,但是她没心情去慢慢欣赏,此刻,她所有的心思都集中在黑圣伦——她那可怜的、几乎被她害死的丈夫身上。
二楼主卧室里,古老的四柱床上,黑圣伦痛苦地躺着,胸前的绷带早已被血浸透,额上的冷汗不断沁出,剧烈的呛咳常会带出鲜红的血。
“他……他真的很痛苦啊!”怜怜坐在他身边啜泣,“海奇,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痛苦不管,他需要医疗,他需要打针吃药,他需要……。”
“夫人,”海奇接着怜怜的肩头。“你不要急,狄凯随时都可能会到,他的医术非常厉害,只要有他在,主人的伤势绝对没问题的。”
黑圣伦一进入手术室,海奇便紧急联络岛上的医生狄凯到金石岛会合。那是差不多二十多小时前的事了;照海奇的估计,狄凯在这一、两个钟头内就会到达,刚好与他们到达的时间差不多。
所以他才敢大胆将刚动完手术的主人从医院里抱出来,直接上游艇从利久立海绕过意大利来到爱奥尼亚海中这个权小、不为人注意的希腊岛屿上。他知道他必须趁着那四个杀害主人的凶手尚被关在警局时,赶快把主人移到安全的处所,所以他就这么做了。
黑圣伦再度痛苦地呛咳着,怜怜伤心愧疚地轻抚着他的胸口,泉涌而出的泪水洒落在黑圣伦脸上、绷带上。
“对不起了老公,真的很对不起……我不应该那么轻易就相信他们的!我真是个大白痴!我……是我害了你!是我……!”
她心疼地拭去他唇角咳出的血。“你要撑下去啊!老公,你要是死了,我也不想活了,我真的不能失去你啊!老公,你一定要撑下去,一定要……”房门砰一声大开。
莫森兴奋地站在门口。“来了!来了!”
怜怜刚从床边站起来,一个褐发褐眼,长相斯文的中年男人便出现在莫森身边,他手提着医疗袋,迅速进入卧室来到床边。
“告诉我你知道的。”
“左肺一枪,胃部一枪,子弹都取出来了。”海奇立刻回答道。
斯文男人猛抬起头看了海奇一眼,随即又低下头继续拆开染血的绷带,嘴里兀自喃喃念道:“该死,两个最麻烦的部位!”
另一个金发蓝眼、英俊魁梧的男人拖着两大木箱进来放在门边后,便伫立一旁守候。
不久,莫森衔命去弄热水,海奇和金发男人忙着拆开木箱,先把氧气罩设备拿出交给斯文男人立即使用,再把里面其它器材取出准备好以供随时可用。然后两人又出去把更多的木箱拿进来,再拆开。
怜怜在一旁无动地看着斯文男人处理黑圣伦的伤口,却一点忙也帮不上,只能尽量避开斯文男人的行动范围,免得妨碍到他的工作。
她躲在黑圣伦头边的角落里,拿着布巾擦拭黑圣伦额上的汗水。每当黑圣伦痛苦得整张脸都扭曲变形时,她便偎在他耳边轻声呢喃。
斯文男人惊异地看着黑圣伦在小东方女孩的低喃抚慰下逐渐趋于平静,他迟疑了一下——“你是……夫人?”他有点不太能接受这个小女孩竟然能够掳获主人的心,而且还是三胞胎的母亲!老天!她看起来自己都还没长大呢!
显然海奇或莫森交代过他,所以他是以中文开口询问的。
怜怜噙着两泡泪水可怜兮兮地瞅着他点点头。
“他……会没事吧?”
看着她娇弱可怜得令人心痛的模样,斯文男人突然有点了解主人为什么会和她结婚了,她绝对能够引发即使是最无情的人的强烈保护欲。
“放心,夫人,”他不由自主地放软声调。“或许主人需要一段长时间的疗养,但是他会没事的。”他和她说话,甚至凝视着她,手上却始终没有停过。
“真的?”
他微笑。“我保证,夫人。”
“谢谢你,大夫!”她由衷他说,脸上跟着露出一个甜美的欣慰笑容。
斯文男人移开视线,躲开那个令人砰然心跳的笑容。
“我叫狄凯,夫人,您叫我的名字就可以了。”
“嗯,”她点点头,然后转头望着陷入昏睡中的黑圣伦,“他好像不再那么痛苦了。”
“是失血过多引起发烧,而发烧和伤口裂开令他痛苦不堪,我替他打了退烧剂,也重新缝合好伤口了。我再帮他输血,注射点滴,他会睡得更好。”
处理好主人的伤口,又帮他注射了四剂针药,检查过氧气罩没问题后,狄凯环视周围找寻悬吊点滴的地方,最后决定在床头木柱上钉上小铁钩来悬挂。
小型心跳监视器也接连上了,比正常稍快的哗哗声在卧室内回响着,怜怜轻轻拨开黑圣伦脸颊上的发丝,弯下腰在他额上亲吻一下,然后握着他的手靠在他耳边轻语:“我爱你,老公,我好爱好爱你,如果你死了,我也活不下去了……。”
长长的睫毛颤动一下。
“看着你这模样,我就心痛得想哭。你最不喜欢看到我哭的不是吗?所以你一定要快快醒来,否则我就天天哭,哭到你醒来为止……”
又是一阵颤动。
“老公,快点好起来,我们回家去,回去看宝宝。以后我们再也不要出来了。这世界真的很可怕,我们待在家里照顾宝宝就好了。也许我们可以再多生几个。”
面颊抽搐了下。
怜怜含泪轻笑。
“啊,你不想要了是吗?如果你真的不想要,那就快点醒来,否则我发誓非生他个一打不可。”
更剧烈的抽动。
“或者两打……。”
他的手蓦地紧握住她。
笑得更深了。
“真的那么不想要吗?那你就好好考虑考虑,不想要就早些醒来,否则你就等着让一堆萝卜头烦死你。”
她再亲吻他一下后才抬起头来,却赫然发现四个男人全部一脸有趣笑容的看着她,她的脸轰一下变得通红。
她既尴尬又羞涩地傻笑了笑。
“呃、他、呃……很、呃、可爱。”
可爱?天哪!这要是让主人听见了,他的脸色恐怕会变得比墨汁还要黑!
四个人若有同感地相对笑了笑。
这位真正可爱的女主人绝对会给恐怖岛带来很美妙有趣的改变。
※※※
艳阳像个炙热的大火球,在无云的蓝天中燃烧。
怜怜倚在阳台栏杆上俯视下方街道前端的市场。虽然不大,也不整齐豪华,但是货色齐全,人情味浓厚,弥漫着新鲜纯朴的气息,她决定等黑圣伦好一点后要好好逛逛整个金石岛。
她回身进入室内,来到床边的老位子坐下,仔细审视黑圣伦的情况。
他的脸色好多了,也不再咳血或痛苦的喘息,没有发炎或高烧。他的情况很稳定、很令人满意,狄凯说的。
但是,他为什么还不醒来呢?已经第三天了啊!
“或许,”她不禁喃喃自语起来:“他并不反对让我生个一,两打小孩……”
“不准。”
孱弱细微但霸道跋扈的声音倏然钻进怜怜的耳内。
怜怜惊喜地看着黑圣伦的双眸吃力地睁开。
“老公!你醒了!”她转头朝洞开的房门口大叫:“狄凯!狄凯!快来啊!他醒了!他醒了啊!”
一阵杂乱仓卒的脚步声后,狄凯、海奇、莫森和金发男人贝恩陆续出现。
狄凯上前搭上黑圣伦的手腕测量脉搏边问道:“主人,觉得怎么样?呼吸会困难吗?吸气时胸腔还会痛吗?”
“拿开。”声音细弱,但威权十足。
氧气罩吗?狄凯皱眉。
“主人,您的呼吸还不是很稳定,如果就这样贸然把氧气罩拿掉恐怕不是很……。”
“拿开。”不容反驳。
“主人,可是您的……。”
“拿开!”隐含怒气。
狄凯转向怜怜发出求救的目光。
怜怜没有浪费时间去说服黑圣伦,她盯着黑圣伦的双眸直接说出她的威胁——
“狄凯说不能拿掉就不能拿掉,你要是擅自把氧气罩拿掉我就哭!我会哭得很大声很大声,哭得整个岛上都能听见!而且我会一直哭到你再把氧气罩戴回去为止。现在,你还要不要拿掉氧气罩?”说着说着,她的眼眶里已经准备好第一波行动了。
没有声音。
“很好。”怜怜抹去眼眶中的泪水,转向直发楞的狄凯:“他说不用拿掉了。”
狄凯蓦然惊醒,比着大拇指。“夫人,好气魄!”
黑圣伦皱眉。
怜怜当仁不让地挺挺胸。“谢谢。”
一旁的海奇、莫森和贝恩憋笑憋得快内伤了,但不管多辛苦,还是得忍着,否则日后要是主人一时无聊,拿他们开刀算旧帐,他们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于是,怜怜得意洋洋地昂着下巴,四个男人脸上表情怪异、心中爆笑如雷,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男人则脸色愈来愈难看地想着。
天杀的!我想忍就忍,不需要问为什么……。
该死!我为什么要忍?
※※※
他们到达金石岛的第六天午后。
阳光将阳台上的蔓藤花草及栏杆映照在白色墙壁上,形成极为美丽的图案,与床上半躺在一堆枕头上的美丽男人形成一幅优美的图画,只要男人脸上的神情不要那么充满厌恶与不屑而破坏了这幅画面的完美。
黑圣伦瞪着怜怜端在他面前的碗。
“我不吃这个。”
“你只能吃这个。”怜怜耐心地说。
他轻蔑地嗤一声。
“这是给婴儿吃的。”
“能吃就不错了,今天以前你什么都不能吃呢。狄凯说你的胃部受伤,所以只能吃这种流质食物。”她舀起一匙稀粥。“来,我喂你。”
“不吃。”他闭紧嘴。
她无奈地放下汤匙。
“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吃?”
“我要真正的食物,和一瓶红酒。”
“那得等你胃部的伤好了之后。”怜怜坚定地否决。“现在你只能吃这个,不管你喜不喜欢。”
“绝对不吃。”他又闭上嘴。
“你一定要吃,否则你没有体力。”一匙稀粥又来到他面前。
他的嘴巴闭得更紧。
一匙稀粥在空中停顿许久后才慢慢收回去,怜怜慢慢垂下头看着搁在大腿上的稀粥。
“我就知道你还在怪我,所以才故意这样折磨我……我又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愚蠢了嘛,我……我真的以为他们会放过我们的啊……。”一滴泪水滴在碗里,然后又一滴,再一滴……。
该死!她才是在折磨我!
“我吃!”黑圣伦粗鲁地说。
怜怜悄悄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瞅着他。
“你不怪我了?”
他不耐烦地撇撇嘴。
“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真的?”
“你到底要不要我吃啊?!”他冒火地叫道。
“要,要,当然要!”怜怜忙舀一汤匙稀粥进他嘴里。
有一点淡淡的咸味,黑圣伦吞下口中的稀粥。
那是泪水的味道吗?
※※※
金石岛是因为海底变化后才产生的小岛,因为处于地震带,至今地壳仍然十分不稳定,常常会发生一些大小地震,在古老的传说中,是因为岛上的人触怒了神明,所以才会遭到处罚。
“岛上如果发生大地震会怎么样?”怜怜一面把最后一汤匙稀粥喂进黑圣伦口中,一面问道。
在他们到达金石岛之后这六天内至少就遭受到四次的小地震,虽然太过频繁了些,但因为经历过威尼斯机场的“超级大地震”,怜怜倒不怎么害怕,习惯就好了,她想。
于是,当她在喂黑圣伦喝粥时,便拿这件事来当话题闲聊。
黑圣沦咽干稀粥。
“会很危险,因为大半岛民所建造的房子都不够坚固,多半会有人丧命。”
“会有人死?!”怜怜惊呼,不禁想起住街尾处那位总是笑咪咪的胖妇人,还有在码头工作的那些亲切的岛民,常在街道上跑来跑去的顽皮该童……。
黑圣伦瞥她一眼。
“这还算好,如果是强烈地震,恐怕不知道哪一次就会让整个岛都沉没下去了。”
怜怜怔愣地瞧着他。“你在开玩笑!”
黑圣伦哼一声。
“我告诉过你我从不开玩笑,这个岛本来就是因为地震而产生的岛,再因地震而消失并不奇怪。”
“可是……。”怜怜呐呐地开口:“那样……整个岛上的居民不都完蛋了?”
“没错。”黑圣伦冷漠地说。
“那我们是不是应该……”
谨慎的敲门声响起。
“进来。”
狄凯和海奇一起进入,狄凯习惯性地走到床边搭着黑圣伦的手腕把脉,黑圣伦蹙眉,但没搭理他。
“什么事?”黑圣伦问。
海奇上前一步回答道:“最近地震频繁得很不对劲,不知道主人是否……。”
“我注意到了,我们明天就离开。”
“明天?”狄凯脱口道:“不行,主人,你的身体状况不允许……。”
黑圣伦脸一沉。“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
狄凯转向怜怜,黑圣伦皱眉,怜怜张嘴欲发言就在此时,窗户突然喀喀作响,吊灯也开始摇晃起来。
“地震!”
怜怜双手紧抓着黑圣伦的手臂,海奇和狄凯也抓住床柱,每个人都预计这次地震应该会和往常一样过一会儿就静止了。
然而,地震不单没有缓和的迹象,反而越来越激烈。不久,怜怜听到遥远处不断传来崩塌声,然后是哀叫声,玻璃的碎裂声也处处可闻,这时整栋房子摇晃得更加厉害了。莫森和贝恩也来了,他们抓住门板勉力站住,每个人都望着窗外,虽然什么也看不到。
黑圣伦突然脸色大变,他猛然掀开被单,双脚挪下地。
“老公,你要干什么?!”
“主人,你还不能下床!”
黑圣伦左手抓住床柱,右手捣着伤口站起来。怜怜、狄凯一左一右地扶住他,想把他按回床上,三个人一起摇摇晃晃的。
狄凯焦急地想使力按回去人,又怕不小心反而弄到伤口。“主人,伤口……”
“放开我,我必须让它静止下来!”
狄凯大惊失色。“不行!主人,绝对不行!你太虚弱了,你一定会因为用力过度而大量内出血,那时候就麻……!”
“岛要沉了!”黑圣伦大吼。
所有人都僵住了。
黑圣伦挣脱他们的挟制,踉踉跄跄地站到窗口,双手扶着窗台,绿光射出老远。海奇和狄凯连忙到他后面扶撑住。
随着时间的逝去,黑圣伦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呼吸愈来愈急促不稳,绿光明暗不定,身躯开始颤抖。但是池震终于慢慢停下来了,四周也逐渐恢复宁静。
蓦地,从黑圣伦的口鼻骤然涌出大量鲜血,他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整个人便往后仰倒。
“老公!”
“主人!”
大家手忙脚乱的把他抬上床,他嘴巴、鼻子里仍然不停地冒出鲜血,身躯也微微抽搐着。
“该死!找就知道会这样子他内出血太厉害了,没时间准备了,我必须马上替他动手术!你们照我的吩咐做!”
狄凯三两手除去黑圣伦胸前的绷带,一边交代其他三人该做的事,一边快速准备开刀用具。
洗手消毒过后,他来到床边看看满面泪痕的怜怜,她正拿着毛巾抖着手擦拭着不断从黑圣伦口鼻中冒出来的血。
“夫人,你……?”
怜怜抹去泪水,“别管我,动你的手术!”
于是,黑圣伦被抬上床后五分钟,怜怜眼睁睁看着狄凯在他胸口划上第一刀,她紧咬着下唇忍住尖叫。
“如果主人嘴里不再冒出血,就马上替他戴上氧气罩!”
“血袋!血袋!快点!”
“莫森,去洗手消毒来帮我的忙!”
“妈的!心跳监视器好了没有啊?!”
“缝线快拿给我!”
“好,胃好了!”狄凯喘一大口气。“再来就是肺部,我们必须先撑开胸骨……。”
※※※
五天后,又动了一次手术的黑圣伦在注射镇静剂后被抬上了游艇(因为他坚持要自己走上游艇),然后又一一警告过岛民后,他们匆匆离开金石岛。天知道下次会不会又是这种会沉岛的大地震,而黑圣伦在没有痊愈以前可没有能力再阻止一次。
在金石岛这留期间,海奇。莫森和贝恩便曾一起动手把游艇稍微做一番变装。譬如黑白色的外观改为白底黄色条纹,再把一些无用的装饰拿掉,甚至一时心血来潮在船边漆上船名(以前并没有船名)可爱号。
他们原本预估主人知道后肯定会大发雷霆之怒。他们不但擅自取船名,甚且把船名取得如此——如此不三不四!就算没有吼得他们狗血淋头,至少也会勒令他们立刻去掉船名。
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黑圣伦知道船名后,却仅只挑挑眉毛,没有说任何一句话。
因为顾虑到黑圣伦的身体状况仅适合平稳的航行,而不宜颠簸的大风大浪,所以大伙儿(去除男女主人)经过一番慎重研讨后,决定宁愿延长回程的航行,也要避开任何可能导致船身摇晃不稳的因素,譬如台风等尤其七、八月更是太平洋上的台风季节,所以暂时不进人太平洋也是他们的决议,当然,这也表示他们暂时不能回家了。
他们把决定告诉女主人,请她“转告”男主人,这是他们聪明之处,他们知道对这决定主人不论有什么反对意见,女主人都能搞定。
为了避过有心人士的追踪,他们也决定尽量不上岸,除了采购必须用品外。所以,在离开金石岛后,他们就必须先到雅典去做一番大采购。
怜怜从舷窗望出去,金石岛的影像逐渐在她眼里失去踪迹。她终究没能在金石岛做一番探险,她遗憾地想着。
※※※
雅典在沉沉的午睡后,渐渐苏醒。
比里夫斯港的商店一个接一个很不情愿地张开眼,收音机正播放着中东典型的悲伤曲调也突然静止下来。穿黑衣的女人们匆忙互别,结束一长串的聊天,踏着夕阳余晖赶往回家的路上。
怜怜倚在船舷眺望着位于雅典市中心西南方两公里的阿克波里斯山丘上的亚士罗玻利(雅典卫域),那是强盛的雅典城邦所留下的产物,它伫立于天然峭壁上悬崖险峻高近百公尺,挺拔矗立近乎九十度垂直,气势浑然天成。
虽然不能亲自上岸去好好游览一番,但她还是趁着黑圣伦熟睡时,上甲板略略观赏了一番。
海奇和贝恩上岸去采购,莫森在黑圣伦床边守着,狄凯则陪在她身边稍作解说。
“狄凯。”
“夫人?”
“孩子们可好?”双眼依然凝住在岸上,怜怜问道。
狄凯笑了。“好极了,他们真是三个好小子。”
怜怜侧过头来不满地瞪着他。
“有一个是女孩耶!”
“当然,”狄凯搔搔头。“我只是习惯这么叫了。您不知道,三个都长得一样,又同样那么会吃……,呃,喝,而且跟主人一样美得像天使,却又冷冷淡淡的,不但不哭,而且不笑。”他耸耸肩。“长大了大概也跟主人一个样儿吧。”
“那怎么行!”怜怜喃喃道:“我还巴望孩子长大后能看看他们笑起来是什么样子呢。你们都知道,他从来不笑的,既然孩子们长得像他,那么看看孩子们笑也算聊胜于无了。如果连孩子们都不笑,那我……,”怜怜嘟起嘴。“我不是一辈子都别想看到那么美的人笑起来是什么样子了?”
“最好是有那种心理准备,夫人。孩子们真的很像主人,长得像,个性更像。”狄凯好心建议。
“是吗?”怜怜斜瞟着他。“你想我会让这种事发生吗?”
“啊?”
“啊什么?”怜怜转头望着海面。“狄凯,我一直想知道一件事,可是一直没机会问他,你能不能帮他回答?”
“我尽量,夫人。”
太阳已经慢慢向西沉落,黑暗也逐渐笼罩大海,在余晖映照下,海面闪耀着凸碧辉煌的点点波光。
怜怜凝视看海面上的点点金粉。
“他为什么有那么强大的力量?那几乎不屈于人类所能拥有的,不是吗?”
“啊,这个嘛,”狄凯带着歉意地笑笑。“其实我也不知道,就算你去问主人,他也会同样这么回答你。”
怜怜转过身来。
“不知道?怎么可能不知道?那简直是鬼神才能拥有的魔力,怎么可能不知道如何拥有的?他的父母没有这种能力吗?或是祖先曾有……。”
“就是这样才不知道,”狄凯怪异地看着她。“他没有父母,他是个被扔在恐怖岛的弃婴。”
“那?”怜怜瞪大了双眼“弃婴?他是个弃婴?”
“嗯。”狄凯望着海面。“而且出现得很诡异。”
“诡异?怎么说?”
“当年我快要十岁了,所以听得懂岛上居民的讨论,”狄凯陷入回忆之中。
“他们在讨论猜测岛上不到百来人中的居民并没有人生产,甚至连怀孕的人也没有,而且也好久没有任何船只外人到岛上来,那么那个既不哭也不笑、只会睁大眼瞪人的漂亮婴儿究竟是打哪儿来的?”
“然后?”
狄凯耸耸肩。“没有结论,最后他们决定是天上掉下来的,所以大家必须合力养育他。你知道,既然是上天‘赏赐’的,当然得好好照顾着喽。”
“天……天上掉下来的?”怜怜怔愣地看着他。
“或许真是上天赏赐的吧。”狄凯继续说:“虽然主人冷酷无情、霸道蛮横。但是整个岛上的生活也因他而得以改变。以前我们的生活比金石岛还不如百倍,如今岛上的一切全都是最好的,”狄凯笑笑。“因为主人说他什么都要最好的。现在岛上居民的生活我敢说过得比比佛地山庄的居民还要好,再加上大家对他魔力的畏惧,所以整个岛上的人对他是彻彻底底的降服,绝对没有人愿意违抗他。”
怜怜愣了好半晌,“我大概懂了,那当初……。”
“夫人,请你快来,主人醒了,他……他说他要下床了!”莫森满脸焦急地出现在舱门口。
“下床?!”怜怜和狄凯同时大叫一声,同时往舱口冲过去。
当怜怜和狄凯一起往主舱房冲过来时,黑圣伦已经自行掀开被子吃力地坐起来,他咬牙紧捂着伤口,额上冷汗直流。喘了好一会儿后,正想拔掉手上注射点滴的针,两支冲天炮射进来。
“黑圣伦,你敢给我拔掉那个试试看!”怜怜冲到床边吼道。“我会把你切成两半、剁成十八块!再丢进绞肉机里绞碎,最后扔到海里给鱼吃!”
黑圣伦轻蔑地冷哼一声,绿眸冷眼瞧着她。
“不行吗?”怜怜挑挑眉。“好,重新来过。”
莫森和狄凯好奇地看着她,不知道这次她要耍哪一招?
“黑圣伦,你敢给我拔掉那个试试看!”怜怜照吼,“我发誓我会哭,我会哭得很大声很大声,哭到……。”
莫森、狄凯相对一笑。老招,但是很有效,瞧,主人的手缩回去了,也乖乖的躺回床上。
现在他们终于明白主人的克星是什么了。
是夫人吗?
不,是夫人的眼泪!
第八章
黑圣伦的失踪开始了安德森四人这辈子最痛苦的日子,恐惧的阴影时时刻刻笼罩在他们心头,他们日夜担心着:上一次是威尼斯马可孛罗机场,这次呢?上一次有沈怜怜阻止,这一次她会阻止吗?
“上面”的暴跳如雷是可想而知的,一连串的怒骂嘲讽后,只留下四句话:如果这世界果真被毁灭了,责任归到你们四个身上,即使不是全世界都被毁灭……而只毁灭了一部分或仅是一座城市,罪过依然在你们四个身上,他们只能苦笑着戴上这项大帽子。
四个人分头在各大洲寻找,期望能在黑圣伦伤势痊愈前找到人,不管是向他道歉、劝说他、哀求他或再一次尝试杀了他(当然机会极为渺茫),总是要先找到人才能有任何动作。
他们也明白越是这种时候就越不能让世人知道这件事,否则一定会引起全面性的世界恐慌,不必等恐怖天使动手,世人自己本身的破坏力就足够毁灭这个世界了。
各个国家元首通力合作,发动警察寻找陆地、出动海军搜寻海面,恐怖岛周围更是船只快艇密布。虽然有人想上恐怖岛去看看,但却连接近都办不到,岛上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阻止他们靠近。海军人员多次尝试失败后,只能宣告放弃。他们实在搞不懂那是什么样的奇怪力量,当然更不会知道岛上城堡中有三个漂亮得出奇的婴儿的翡翠眸中正同时射出六道诡异的绿色光芒。
形容目标并不困难:一个美得不可思议的长发黑衣男人。
但是找起来却有如大海捞针,沓无踪迹。
从黑圣伦失踪后第三天即开始的大规模搜寻历经一个月了,四个人全交出白单,安德森不得已,集合四人在纽约总部会合商讨后续动作。
垂头丧气的四个人分坐在安德森办公室四周。
“难道他也能隐形?”
任飞投给马汀无力的一瞥,“也许。”
“他到底是不是人啊!”马汀喃喃道。
“如果是一般人,我们找不到还有可能,但是他的外表实在太醒目了,说找不到实在是……。”普特尼摇摇头。
“还有一些地方搜寻起来很不容易,例如非洲,那一大片……。”
“他不可能到那种环境恶劣的地方的,”普特尼看着安德森。“你忘了吗?他的伤势很重,在那种地方根本无法养伤,搞不好在那里待上两天就足以要掉他的老命了。”
“而且他的游艇也一直没出现过,”任飞说,“但是海军也一直表示没见过,他们几乎把所有大大小小的游艇都检查过了,海上雷达也搜索不到异样的船只。”
安德森沉思了一会儿。
“已经一个月了,他的伤应该好得差不多了,也许随时都可能出现踪影。”他当然不会知道黑圣伦曾经为了防止金石岛陆沉因而大量内出血导致第二次手术。
一阵静默。
“也许他死了。”马汀猜测。
普特尼冷哼。“也许他现在正在看地图,看看要从哪一个地方先开刀。”
“说不定怜怜会阻止他。”任飞暗自希望。
安德森苦笑。“说不定沈怜怜正在帮他决定地点。”
“或许他已经回恐怖岛了。”马汀又说。
“或许他的魔眼已经对准某个城市了。”普特尼再一次泼他冷水。
“沈怜怜应该不会让他那么做的。”任飞喃喃道。
安德森长叹一声。“我当初真不应该骗她。”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你也是不得已的。”普特尼叹息。“我们都是不得已的。”
马汀沮丧地看着大家。“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安德森苦笑。“既然我们找不到他,也只能等他自己出现,然后看看能不能赶在他动手之前先找到他。”
任飞撇撇嘴,“然后呢?”
“然后?”安德森重复,愣了片刻后,“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马汀嘲讽地一笑。“是啊,真好的办法。”
“我还是觉得沈怜怜不会让他下毒手。”任飞坚持道。
普特尼瞟他一眼。
“我也这么希望,但是,你应该还记得那天她指着我们叫凶手时,她眼中的怨恨有多深吧?我们欺骗了她,还利用她在她面前伤害了她丈夫,”他叹息。“你不知道女人在怀恨时有多可怕,简直比男人还要凶恶,她们几乎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任飞颓丧地垂下肩。
“她看起来不像那种女人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哪!”普特尼说。“这可是你们中国人说的。沈怜怜也不像她外表那么柔弱可怜,她老是蹦蹦跳跳的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天知道她火起来时会是什么样子的!”
“以前还有沈怜怜挡在前头,现在可好,”马汀喃喃道:“我们要亲自面对两只喷火的恐龙。”
安德森转动座椅望着窗外。
沈怜怜,你们到底躲在哪里呢?
※※※
百慕达群岛位于美国东岸的大西洋中,它和美国佛罗里达州的尖端,再加上西印度群岛的东端所围成的三角形区域,就是着名的“百慕达三角洲”,自1945年以来,在此失踪和死亡的人数已有1200多人,不论是船只或是飞机,经过这片海域都必须格外小心,因为这些人都是在未知的情况下消失得无影无踪,所以他们都尽可能避开这个魔鬼三角地带。
1977年科学家在百慕达三角海底发现了一座巨大的金字塔,比现今最大的古夫王金字塔还高,该金字塔顶端还有疑似神殿般的建筑物。
有人推测海底金字塔也许正是亚特兰人的能量产生的,因为百慕达三角洲所涵盖的区域包含了北比米尼壁,也就是亚特兰提斯这址的区域。而在亚特兰大陆沉没以后,这些具有磁场或放射能的遗迹在海水中仍然能产生足以影响现今交通工具电子设备的能量,于是造成仪表失灵——罗盘乱转,甚至雷达在此亦失效等不正常现象。
总而言之,没有人会想到百慕达三角洲去冒险,即使海军搜索人员也一样。
而事实上,可爱号却正在黑圣伦的指引之下,循着某条未知的路线进入这个无人敢擅闯的区域。在某一个黑圣伦指定的经纬度定点下锚。当时是可爱号驶离金石岛的第五天。
“周围两公里内都是安全的,不管做什么,千万不要超出两公里之外,”黑圣伦严重警告道。
“你怎么知道?”怜怜问。也只有她敢质疑黑圣伦所说的话。
黑圣伦不耐烦地瞟她一眼。“我就是知道。”
“为什么你会知道而我不知道?”
不再理会她,黑圣伦迳自合上眼假寐。
“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嘛!”
他根本不甩她。
怜怜怒目瞪着躺在躺椅上晒太阳的黑圣伦,要是在往常,她非得跳上他的肚子,揪紧他的胸毛大肆拷问一番不可。
可是现在他的胸毛不见了,呃,是被绷带给绑住了,她也不敢贸然跳到他身上去,要是一个跳不好,令他的手术缝线猛一下迸裂开来,然后胃也绘它蹦出来了,那时她该怎么办?双手恭恭敬敬地捧着?还是赶快塞回他的肚子里去?
可是……怜怜眯着眼,实在不甘心!
怜怜转动着眼珠子,瞥见也在一旁晒太阳的狄凯,还有正在削水果的莫森,加上清理甲板的贝恩,三个人正好奇地盯着她瞧。
怜怜比了个“OK”的手势,瞧我的!
她在黑圣伦身边的甲板上坐了下去,然后,连预演都没有,嘤嘤啜泣声便隐隐从她蒙住脸孔的双手中透出来。
泣声刚起,黑圣伦的眸子就倏然睁开,他皱眉瞧着怜怜。“你在干什么?”
“我在哭。”话声模糊不清的传到黑圣伦耳内。
眉毛打了个结,黑圣伦又问:“为什么?”
“你欺负我。”她控诉。
眉毛挑了挑。“我没有。”
“你有!”
黑圣伦忍耐地吸了口气。“你说。”
“人家问你话你都不回答。”怜怜抬起头,脸上没有泪水,还留在眼眶里滚来滚去。
黑圣伦盯着她眼眶里的泪水咬了咬牙。“你问。”
怜怜低下头仿佛擦拭着泪水,却暗中微侧过头朝三个憋笑看戏的观众比了个胜利的手势,三人同时向她竖起大拇指。
“好,我先想想我刚刚问什么来着……。”怜怜蹙眉想了一下。“喔,对了,你怎么知道安全区域的范围?”
黑圣伦闭了闭眼。“我感觉到的。”
怜怜跪坐起来,双手放在他的大腿上。“什么感觉?”
下颚绷紧,“就是安全的感觉。”
“我知道嘛,可是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啊?”
黑圣伦合上眼。
天啊!那两枪为什么没把我打死!
※※※
以怜怜的弹珠性子,原是很难让她安静太久的。
但在黑圣伦养伤期间,她除了偶尔缠着他聊一些有的没有的(她似乎没瞧见黑圣伦的难看脸色),或者赖着要亲自喂他吃食(黑圣伦脸发黑地张口让她喂),抑或吵着要替他的伤口换药——换绷带,却又一看到丑陋可怖的缝补伤痕便唏哩哗啦的大哭起来(黑圣伦咬牙切齿地叫她闭嘴)外,她倒是不再闹着无聊烦闷什么的,而总是自己设法找些乐子打发时间。
既然在海中央,最好的乐子当然就是游泳喽,于是,海奇的游泳速成班便正式开班授课了,黑圣伦脸色漠然地冷眼旁观。
三天后,好不容易学会狗爬式的怜怜高兴地大嚷着:
“我会游泳了!我终于会游泳了!我可以潜水到海底抓龙虾了!”
潜水?黑圣伦沉着脸叫她:“滚上来!”
“才不要!”怜怜悠哉悠哉地躺在水面上仰望着在船舷边儿上的黑圣伦。“我要抓龙虾。”
“叫海奇去抓给你。”
“不要!自己抓的才好吃。”
“你不会潜水。”
“我会游泳。”
“那不一样。”
“唬我!”怜怜嗤笑一声。“还不都是在水里,有什么不一样的?我只要把鼻子一捏,再往水里钻下去就行了,那有什么难的!”
黑圣伦瞪着在怜怜身边浮游的海奇,“这就是你教的?”
海奇哭笑不得地看了看满脸得意笑容的怜怜。
“主人,当然不是,是夫人自己想出来的结论。”
黑圣伦睁了哼,眯着眼瞧着怜怜。
“你上不上来?”
“上去,当然会上去!”怜怜狡诈地笑笑,“等我抓到龙虾就立刻上去!”
绑着绷带的胸膛明显地起伏了下,黑圣伦不再多作赘言,他长得出奇的右脚跨过船舷,左脚也……。
他要做什么?
悠哉不再,怜怜慌忙浮立起身子,瞪大了眼惊问:“你想干什么?”
黑圣伦两脚都已跨出船舷,坐在栏杆上瞟了她一眼。
“下去带你上来。”
“你疯了!”怜怜惊叫。“你的伤口才刚好一点就想泡盐水啊?你以为这样会好得快一点吗!”
黑圣伦不言不动,只是看着她。
怜怜嘟着嘴,“人家只要抓一只就好了嘛!”
连眼也不眨一下。
“小小一只?”
没吭声。
“小器!”怜怜咕哝着游回去。“我不会趁着你睡觉时再来啊?”
“海奇,以后不准夫人下水。”
“那?这样你也听得到?你的耳朵比兔子还长啊!”怜怜怪叫。
黑圣伦双脚踏回甲板,看着怜怜从游艇边的梯子爬上来后,才又回到躺椅上躺下。
怜怜对着合上眼看不见的黑圣伦吐了吐小舌头,才接过贝恩递给她的浴巾不情不愿地走到黑圣伦身边坐下,边擦着头发边问道:“那你什么时候才让我潜水啊?”
“再过几天我会亲自教你潜水。”
“再过几天?”怜怜怀疑地转头朝狄凯投去询问的一瞥。
狄凯摇摇头,张嘴无声地说不可以。
怜怜回过头瞧着黑圣伦轮廓优美的侧面。
“算了,我也不是那么想潜水,等你的伤全好了再说吧。”
黑圣伦睁开一只眼看她。
“过几天就教你。”
又来了!怜怜朝天翻翻白眼。男人都是这样,死不认输!好吧,到时候我不下水,你还能扔我下去不成?
怜怜从小几上拿颗苹果啃着。
“老公,等你好了后,我们就直接回家吗?能不能……”
“不是。”
怜怜愣了愣,随即眉开眼笑地抱着黑圣伦的手直摇。“老公,你真好,知道我想先回台湾一趟,就……。”
“台湾?……如果你想,等我们要回岛上前会顺路去绕一趟。”
怜伶眨眨眼,又歪头想了想。
“你是说……我们回家前还要到别的地方去喽?”
黑圣伦懒得应答,怜怜推推他,他依然不理不睬。
“喂,你干嘛又不理人家了!”怜怜娇嗔道。黑圣伦又张开一只眼睇着她。“做什么?”
“做什么?”怜怜不满地重复道。“我在问你话啊,我们是不是还要到别的地方去?去哪里?做什么事?”
黑圣伦看了她一会儿后又合上眼。“到美国。”
“嗯,然后呢?”
黑圣伦的下巴蓦地绷紧。
“从来没有人敢伤我!更没有人能够在让我流血之后还能安然无恙!”
怜怜呆了呆。
“你要去找他们四个人算帐吗?”
“四个人?算帐?”黑圣伦冷哼。“光是他们四个人还不够偿我的血,我也不需要和谁‘算’帐,我会直接把帐‘还’给他们!”
怜怜吞了吞口水。“那……,你想……找多少人算……不……还帐?”
黑圣伦缓缓睁开眼望着远处。
“我大概猜得出来有哪些国家牵涉在内,然而美国总统一定是始作俑者,所以,…”他顿了顿。“一个半毁的国家将会是一个令他永生难忘的教训。当然,其它的国家我一个也不会放过,下一个当然是……。”
怜怜机伶伶地打了个寒颤,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们那么急于想杀黑圣伦了!
她转头向狄凯他们求救,狄凯脸色凝重地摇摇头,于是她知道只能靠自己了。既然他以前并没有真正做过什么惊世骇俗、天怒人怨的破坏行动,她当然也不会让他在现在或未来变成真正的恐怖人魔。
瞧着他冷酷寒凝的神色,怜怜不由又缩了缩。过了好一会儿,才鼓足了勇气开口。
“可是老公,你这样做……会伤害很多无辜的生命。”
他瞟她一眼。
“那是他们自己选出来的总统害了他们的。”
“老公……。”她欲言又止地看了看他。“你也不能完全怪他们啊,我想他们一定是怕得没有办法做出正确的决定才会这么冒险的,情有可原的,老公,放过他们吧。连累其他甚至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一件事的无辜者,这样会遭天谴的。”怜怜苦口婆心地劝道。
黑圣伦冷哼。
“老公……。”怜怜犹豫一下。“机场那件事也伤了不少人,应该……应该够了吧?”
“不够!”
怜怜皱眉。“老公,算我求你,不要……。”
“不用再说了!这一次我不会让步,你省省口水吧!”
怎么能省呢?这关系多少人命啊!
但是,不管怜怜费尽多少唇舌,黑圣伦一概相应不理。未了,怜怜只能使出最后手段——
“好,老公,如果你真的不听我的劝,我就哭!我保证我一定会哭得很大声,我——”
怜怜蓦然住口,不敢置信地望着黑圣伦拂袖而去。
怎么失灵了?用太多次了吗?这下该如何是好?死谏吗?呸呸!既不貌美,也缺温柔,想来阎罗王也没兴趣收她做小老婆吧?
可是……
怜怜茫然失措地坐在甲板上,直到狄凯在她耳边低话几句,她才在略微思索后绽出笑容。
“你认为这样就行了吗?”
狄凯比了个ok的手势。“绝对行!”
怜怜耸耸肩。“那就试试看吧。”
倏然而起的哀怨委屈啜泣声像支力道十足的利箭般穿透才刚躺上床铺的黑圣伦的耳膜,他猛然弹坐起来。俊美绝伦的脸庞霎时绷得紧紧的。
天杀的!这一次绝对……绝对不能再让步了!
他慎重地警告自己,然后慢慢躺回去。
这一次绝对不让步!
绝不让步!
绝不!
不到十分钟,怒吼声霍地从舱门口传出来——
“该死!叫她别再哭了!我什么都听她的,只要叫她别再哭了!天杀的!不要再哭了!”
※※※
又过了胆战心惊的一个月之后,安德森才收到南太平洋巡逻舰队的报告。
“一艘名为可爱号的豪华游艇正往亚洲方向驶去,游艇前方有一个黑衣长发的美男子迎风昂首而立,我们曾试着想靠过去盘查,却始终无法接近。事实上,我们的舶舰还被一股怪异的力量往反方向推开。”
不是恐怖岛就是台湾,安德森猜测。他不打算报复了吗?真的被沈怜怜劝服了吗?
无暇细思,安德森匆匆向“上面”报告过后,再急忙找齐其他三人一起往亚洲而去。
不管他要不要报复,总要弄清楚才行。
阳明山仰德大道的沈家别墅里,虽然已是晚上十点,却仍灯火通明,笑声如雷。
沈家长女心茹在星期六——也就是今天中午与贸易公司小开陆浩举行订婚仪式,她光洁无瑕疵的脸上满布幸福喜悦的笑容,沈正宣踏着稳键的脚步向前举杯祝贺,沈父沈母坐在沙发上满足地微笑着。
订婚宴结束后,陆浩陪着未婚妻家人一起回到阳明山,打算住在她家,好明日一早带她到中部会见祖父母。
望着女儿娇羞地偎在准女婿怀里,还有正自行创立公司的儿子不再跛行的脚,沈母叹了口气,一切都很完美,只要——
沈父了解地拍拍她的手安抚。
“又在想怜怜了吗?”
“只要再让我看她一眼,让我知道她很好,”沈母喃喃道:“只要这样就够了,这样就够了……。”
沈正宣坐到母亲身边揽着她。
“妈,不要想太多了,她应该还会和我们联络的。有耐心一点等就是了。”
沈母担忧地看儿子一眼。
“已经一年多了,连一点音讯都没有,还有上次那个人……。”
沈心茹也靠过来。
“妈,小妹一向很会照顾自己的,你不要杞人忧天,要是日后让小妹知道了,一定会笑死你的。”
沈心茹话刚说完,一个开心爽朗的笑声便从客厅传入。
“还是姐姐了解我!”
五颗头颅一齐转向声音来处。
“小妹!”
“怜怜!”
怜怜满面笑容地踱进客厅,沈家人一窝蜂地冲向前,又是搂又是抱,又是哭又是笑的。
“有什么好哭的嘛,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怜怜无奈地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刚好碰上姐姐订婚,这不正好?”
沈心茹擦着眼泪。
“你怎么知道?你不是刚回来的吗?”
“我当然有我的方法,讲开就不好玩了!”怜怜神秘地眨眨眼,“你该先介绍未来的姐夫给我认识吧?”
陆浩自行上前一步。“陆浩,请多多指教。”
“指教?不好吧?”怜怜调侃地说道:“你不知道小姨子是最刁蛮的吗?小心我整死你咧!”
陆浩勇敢地挺挺胸脯。
“不怕!怕了就没资格娶心茹了,尽管放马过来吧!”
怜怜噗嗤一声笑出来。
“还当真哪!”
她侧首一瞧,沈母还在抹着泪水,她受不了地叫着:“妈!你干嘛啊?”
“你总算回来了。”沈母哽咽着。
“是妈叫我把人带回来给你看看的嘛,所以我就……咦?人呢?不是跟在我后面的吗?”怜怜往后张望,随即跑了出去。
沈家人一愣,正想追出去,接着传来的话声却又止住了他们的脚步。
“我不管,你答应我要见一见他们的!”
“我没答应。”冷漠的低沉嗓音说道。
“你没反对就是答应!”
“随便你说。”
“那你又陪我到这里!”
“我不会让你离开我身边太远。”
“你真的不见?”
“不见。”
“好,你不见我就哭,我会哭得很大声很大声,我会……。”
“我见!”
沈家人面面相觑地听着这一段荒谬的对话,而当怜怜拉着一个长发男人进来时,他们更是目瞪口呆。
天使!
怜怜笑咪咪地抱着男人的手臂。
“爸,妈,你们的女婿,我的老公,孩子的爸爸。黑圣伦。”
沈父,沈母同时吞下卡在咽喉的口水。
天使是我们的女婿?
※※※
当安德森匆匆赶到沈家时,只得到怜怜留给他们的一封信。
安德森先生:
请不要再打扰我们了,我们要回恐怖岛上去,以后可能不会再出来了。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让他放弃找你们麻烦的念头,请你们千万不要再给他任何理由,否则下次我可不管了喔。(我还没忘记你们骗我,利用我的事喔。)
请你们记住一点:只要不要去惹他,我老公也不会无缘无故找任何人的霉气。不管他做什么事,目的也只有一个,就是:别惹他!
也警告你们上面那些人,别惹他了只要别去惹火他,什么事都不会发生,懂了吗?大概就是这样了。
祝各位健康快乐
沈怜怜
四个人看完了信,在晨曦中默立良久。
“我父亲叫我回康州去接他的中古车生意,”马汀突然说。
普特尼看看他。
“我想我只适合坐办公室。”
任飞微笑。
“我想接下我妈的餐馆,有空时欢迎你们到圣荷西来,我一定好好请你们一顿。”
“不管任何人再来劝我,我绝不再复出了,”安德森喃喃道:“我还想过几年安稳日子呢。”
※※※
一艘豪华巨大的游艇逐渐进入恐怖岛海域,天候晴朗,风平浪静,就连那些丑陋的黑色礁石看起来似乎也不再那么恐怖了。
黑圣伦双手抱胸卓立前方,怜怜趴在船舷,极尽目力想看清岛中央的城堡。
“主人,我们的游艇无法靠近。”
黑圣伦扬高了双眉。“为什么?”
“岛上似乎有一股力量在阻止我们靠岸,”海奇犹豫了一下。“好像是和主人一样的力量。”
怜怜怔愣地望着他们。“怎么我们上不了岸了吗?”
“天杀的那三个小鬼!”黑圣伦咬牙切齿地恨声道。
“哪三个小鬼啊?”怜怜茫然问道。
黑圣伦黑着脸不说话。
海奇咳了咳。“呃,是两位少爷和小姐。”
“他们?”怜怜不敢置信地惊叫:“不会吧?他们还是婴儿啊!”
海奇偷瞄一眼主人。“主人,呃……他也是,呃……”
“耶?他也是婴儿时就这么……这么……。”
黑圣伦突然开口:“我就不信我斗不过他们!”
“老公!他们是你的孩子耶!怎么可以……。”
黑圣伦冷眼俯视她。
“否则你说我们该怎么上岸?”
“啊……。”
“嗯?”
“我……我去劝他们……。”
“怎么劝?在这儿大吼吗?”
“啊?”
“怎么样?”
“让……让我想想嘛!”
“还有什么好想的?”
“等……,等等……让我想想……我想想……”
“想什么?想如何上岸劝他们让我们上岸吗?”
“是啊!”
“……。”
“你放心,老公,有我就搞定了。我一定会想到办法让我们上岸,到时候我一定会好好劝他们让我们靠岸的,然后我们就能回家啦!”
※※※
十年后,恐怖岛城堡内左后方的缤纷花园中,一条平铺在草地的毛毯上,怜怜正聚精会神地趴着看着莫森特别去台湾买来的浪漫小说。
一棵浓枝密叶的百年老树像支巨型遮阳伞般为她掩去烈日艳阳的炙射,微风徐徐吹拂,这应该是一个令人昏昏欲睡的慵懒午后。
应该,但实际上却不是。
七个大小不一的孩子,五男两女,最大的约莫十岁左右,最小的才不过三岁。不论大小、不管男或女,却都是同样漂亮得像天使,一般的长发浓黑如云。他们背对着怜怜,一字排开挡在怜怜身前不远处,与他们对峙的是一个美绝的长发男人。
“让开!”男人阴冷地沉声道。
站在最右边的大男孩似乎是老大,“不让!”他毫不畏惧地高声回答。
男人危险地眯起双眸,“你们找死!”
“你奈何不了我们七个,”大男孩冷笑,“她是我们的妈咪,没道理让你随时随地霸占。”
“她是我老婆,本就该陪着我的。”男人理所当然地说。
最左边的小女孩抱着洋娃娃噘着嘴说,“妈咪要陪我玩,才不陪爹地呢!”
男人厌恶地瞄一眼小女孩怀中的洋娃娃,“你自己玩洋娃娃就行了。”
“我要妈咪陪我玩!”小女孩固执霸道地说。
“我再说一次,”男人更形寒酷地说道:“让开!最好滚得越远越好!”
“爹地,”大男孩嗤笑一声。“你也知道我们的回答一定是——不、让!”
倏然阴冷的空气和逐渐增强的风势,终于引得怜怜不耐烦地抬一抬头。她撇撇嘴,颇感无聊地说道。“喂,你们父子八人,要打架劳烦走远一点,别吵了我看书!”
老戏码,每天总要上演这么一回,看都看腻了。不半晌,海边便传来一阵阵惊天动地的翻天浪涛和轰雷巨响声。
岛民们不约而同地抬抬头,旋即又自顾料理自己的事。
真无聊!岛主不烦,他们都烦了。
怜怜又看了一会儿书后,不禁抬起头望着连续不断的巨响传来的方向,唇角噙着一抹神秘的笑意想着:
要是他知道明年又要多一个……,或是两个……也说不定是三个孩子……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