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误会
溱王朝四十七年四月十四日,正是春意融融时,渠阳城里却不似这般轻松。这日,大王爷,也就是镇远大将军,在书房发现一个包裹,打开一看,原来是揭发原礼部尚书徐金宝在位期间收受贿赂的帐本,及其私扣贡品的事实。大王爷带人连夜突袭徐府,进行搜查,果然如此。于是一面上报朝廷,一面将徐府上上下下关押起来,严密看管。女皇命大王爷彻查此事。不仅查出徐金宝以上罪行,还有其草菅人命为其女买官及其二女目无法纪、欺女霸男,更牵出其背后更大的黑手——夫家赵氏一族。女皇雷霆震怒,将其诛灭九族。风光显赫一时的徐家及京城赵家从此烟消云散。
玲玲此时并不清楚这些事。她正忙着上山采药,调理柳姨的身子呢。
柳姨的病很快好了,玲玲因为长久没回来,也就多住了些日子。帮柳姨做做农活,闲暇时上山采采药草。以前没有钱,现在不用担心钱的问题,便时常给柳姨做些拿手好菜。四里八乡的人听说她回来了,或来瞧病,或来看望。
来看病的人不少。玲玲瞧着自己忙得脚不沾地的也不是办法,万一村民们有个头疼脑热的,而她又不在,可能会出大事的。自己来这异世不久,不管最终能不能回去,总不能一辈子呆在这个小村子里。她想到处走一走,看一看。最好还是找个本村的人带在身边,传授一些最基本的医术,假以时日,村民们便不愁看不起病了。柳青虽是本村人,但毕竟是个男孩子,给女人问诊诸多不便。于是她与柳姨商量,从村里挑了一个八岁女孩,唤作杨凡。征求杨凡的意见之后,对她父母说了此事,她父母闻讯自是欣喜无比,紧巴巴的拿出家中风藏的腌肉,又凑了二两银子,给玲玲送去。玲玲收了礼物,却将银子退回,叫那杨凡斟茶,行了拜师大礼。从此只要玲玲待在村里,便将杨凡带在身边,教她辨识草药,药性机理,把脉针灸。那杨凡却是极聪慧,人又机灵勤快,一段时日之后,那寻常的头疼脑热便难不住她了。玲玲对她很是满意,有时间便倾囊相授。
言归正传。待得玲玲回到渠阳城,听到那徐家倒台的事情时,已经是五月末,满城烟柳的时候了。
眠月楼,栖月小筑。
一曲《喜郎君》在清新欢快中结束。邀月起身,抱着琵琶盈盈一拜:“献丑了。”
对面那人早已鼓起掌来:“久闻邀月公子才艺双绝,果真名不虚传啊!”
邀月将琵琶交给元儿,让他放好。“小姐过奖了。”语调淡淡的。
他最近有些头疼。谁想到轻易不出门,好不容易出去一趟,却给自己招惹了个麻烦。对面那人自称沐泉,正是那日与玲玲逛街从马蹄下救下他的人。也不知道她如何打听到自己的身份,第二日便找上门来。既是救命恩人来,他自然要好生接待。谁知这沐泉似乎自此得了趣,隔三差五就来拜访。邀月久在青楼之人,对她的心思自然看透。没多久便故意诸事怠慢,甚至连对普通客人的眼色也比对她强些。那沐泉竟不以为杵,行为照旧。她也大手的很,银子大把大把的赏下去,乐得老鸨眉开眼笑。使元儿去买烧卖,又听说玲玲回村了,暂时恐怕回不来。她碰上这等厚脸皮之人,也没有别的法子,心里只盼着玲玲快些回来。
沐泉轻轻的敲着桌子,玉扳指发出莹莹绿光:“听说邀月公子今年已芳龄十七,不知今后可有什么打算?”
“沐小姐说笑了,我一青楼之人,能有什么打算?便是有些想法,能由得了自己吗?”
“这可不尽然。也许机会就在你身边,怕是公子只顾自哀自怜,忽略罢了。”
“沐小姐说笑了。”
“我是不是在说笑,相信邀月公子心中自然明白。我言尽于此,希望公子认真考虑一下。”沐泉说完,起身:“告辞。”
邀月起身相送。
行至门口,眼见就要出门,那沐泉忽又转过身来,贴近邀月的耳边,微光中邀月低下头,两人挨得极近,却不知这画面在旁人眼中看来分外暧昧。
“公子还是好好考虑一下我的话吧。须知时不待我,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儿了。”说完扬长而去。
邀月怔了一下,微不可闻的的叹了口气。转身进屋,却见元儿也跟进来,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邀月端起茶,啜了一口:“有话就说。”
“我------我说,公子可不许恼我。”
“什么了不得的事,我不生气便是了。”
“公子喜欢沐小姐吗?”
邀月放下茶杯:“元儿,你是我身边的人,连这个都看不清吗?我们青楼之人,迎来送往,对这男女之情理应看的最是透彻。这里,什么甜言蜜语都是假的。女人向来是说一套,做一套。若是真心,怎不见她们堂堂正正的迎取我们过门?便是做个郎君也是好的。正是因为弄不到手,这才哄着说些好话。一旦弄家里去,朝夕相对,没几个月,新鲜感一过,便是天仙也丢到一边去了。千金宝易得,而有情人却不易。那沐泉一看便不是普通人家,那豪门大院不是一般人能进的。她此时对我很是迷恋,谁知一朝红颜老,会不会被抛在耳后?这样的人,你觉得我应该喜欢她吗?”
“我,我知道呀。”元儿嗫嚅:“可是公子刚刚在门口,与沐小姐那般亲密,人家、人家误会了吗。不,不是,重要的不是我误会了,是、是白小姐误会了呀!”
“什么,她何时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原来玲玲早就来了。她早些在酒楼吃饭,便听人说起邀月公子近来如何风光,入幕之宾如何阔气,便有些担心,赶到眠月楼,见了元儿。元儿极力否认,说他家公子如何拒接等等。却是不否认有人追求邀月。这是难免的,玲玲极力说服自己,窈窕君子,淑女好逑嘛。可是等了一晚上,正待宽心的她却见门口两人甜蜜的私语。灯光下,邀月的耳根似乎都是红的。
不知怎的有些难受,一声招呼未打,拾脚便走了。
静静的房间没有一丝声响。
“元儿。”
“嗯?”
“你明日去烧卖店,替我向白小姐送一封信。”
[18] 情定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渠阳城里大街小巷正是一片灯红酒绿的时候,月光下的鸳鸯湖的却格外静谧。湖水荡漾,波光粼粼,不复白日的喧闹,仿佛一位洗尽铅华的少女,微微的伸展胴体,在月光中起伏着绵长的呼吸。春风拂过,醉人心脾,像跳跃的精灵,逗得人心痒痒的,想要抓住,它却调皮的溜走,在远处咯咯的欢笑。
玲玲一边欣赏一边走来。原本忐忑的心情渐渐放松下来。邀月公子约自己出来,不晓得有什么事情。也许是挑明一切,也许是叫自己不再纠缠与他,也许------无论结果是什么,她都做好准备了。
湖边的人影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脸上露出一丝欣喜:“白小姐。”
见到这张美丽的微笑的脸庞,她的心一下子放松下来:“江公子。”
玲玲走过去,与邀月并肩坐在湖边的大石上。“我来的有些晚了。公子一人来此吗?恐怕不太安全吧!”
“没有。元儿同我一起来的。刚刚打发他回去了。”
之后两人都没有说话。静静的只有草丛中不知名的小虫不知疲倦的叫着,却令四周更加静谧。
“昨天来眠月楼的那位沐小姐,你见过的,就是那天与你上街救我的那个人。”
“嗯。”
“她暗示我,要为我赎身。”
“那你,答应她了?”
“没有。”
“为什么不答应?听说她对你痴情一片,几乎天天跑来捧场,看来家世也不错。”
“你真的这样想?”
“------”
“也是,旁人看来,似乎这就是不错的归宿了。宁得一人情,白首不相离。”望向繁星点点的夜空:“也许,是我奢求了。”
“你知道,我只是一介白丁。身无长物。”
“也是。似乎不是良人啊。”
“好在我懂一点医术,生活不成问题,多养活一人勉强也办得到。”
“嗯------这也是事实。”
“那、那你愿意——”
“我愿意!”邀月转过脸来,眸子发亮,坚定的说:“我愿意!”
玲玲的心不可抑止的狂跳起来,几乎要跳出胸膛。一只手伸过去,环住彼此,月色中四目相对,时间在这一刻似乎静止了------
“小李子,让开点。”秦思言将李州拨到一边。
“主子,我看不到了。你让给我点地,不然掉下去了。”
“小点声。快看,快看。”
“难道是要亲嘴了?主子,别挤了,我要掉下去了。”
“亲啊!快亲啊!”
“要亲了,要亲了——哎呦!!”
偷窥到焕然忘我的李州跌下树来,手忙脚乱站起身来,却见玲玲与邀月两人已转过头看向她,尴尬的笑笑:“意外,纯属意外。你们继续,继续。”跌跌撞撞的离开,不时摸摸摔疼的屁股,口里肺腑着自己的主子:太不讲义气了,平时总说什么有难同当,危急关头竟然自己先溜了!
玲玲和邀月看看彼此,忽然哈哈笑了起来。
良久。玲玲伸过手去,握住邀月的手:“邀月,我好欢喜,好欢喜。”
“叫我云峥。我也是,心中很是欢喜。”
玲玲欢喜的几乎要跳起来:“云峥,我想唱歌,我给你唱歌听好不好。”
“好。”
那夜真的好浪漫
我带你去看月半弯
有点害羞却很幸福
这种感觉我很喜欢
让我温柔靠近你身边
你也静静陷入我臂弯
感觉爱情悄悄来临
纷纷扰扰与我无关
夜色总亮着用渴望
眼神交换
原来恋爱现场感觉
不像想的那样主观
月半弯好浪漫
月光下的你显得特别的好看
月半弯我喜欢
有情有意有你
还有天
还有月半弯------
歌声散向四方,似乎将人的心都唱化了。
依依不舍的告别白玲玲,邀月跨入栖月小筑,元儿迎上前来:“公子,沐小姐来了。”
“喔,我知道了。她还没走吗?”长痛不如短痛,既然对她无意,就马上把话说清楚。省得白白费了心思。
“刚刚走了,似乎有什么急事。来后见不到你,留下一封信,就匆匆离开了。”元儿递过信来。
邀月打开信。原来沐家出了点事,传信叫她马上回家。她等不到自己,只好留书说明,信中叫她好好照顾自己,她给老鸨也打了招呼,不会为难于他。她处理完家事马上回来找他,希望到时他已经想通,愿意跟随她了。
邀月苦笑着合上信。世事就是这么赶巧,本想马上来个了断,看来是不行了。没办法,暂时只能将这事放下了。或许一段时间后,对方将自己忘到脑后了,也未可知。又想到自己觅得良人,从此便可与寻常男子般成亲生子,心头又涌上一股甜蜜。
[19] 开医馆
溱王朝四十七年六月五日,一家名为百草堂的医馆在渠阳城启州玉屏县的县北悄悄开业了。说是悄悄的,并不是说大夫医术不行,医不好人害怕苦主日后找上门来而不敢轻易露面。而是开业当日,并没见多少高官贵人来捧场。须知这杏林中人大都出身不俗,或权贵、或富家子弟,且大多出身世家,医术一代代传下来的,轻易不传外人。每逢有医馆开张,那主事之人便广撒请帖,邀请自己相厚的官场、商场、医道中人来捧场,以显示自己出身名门,背景不凡,所谓的“质量有保证”。面子越大,请的人越有分量,日后请她看病的人便越多。
这家医馆倒好,反其道而行之,连最基本的拜山头都不晓得,哪会有什么生意,恐怕没几天就关门大吉了。
不少人等着看医馆主人的笑话呢。
开业前两天,因为没有名气,一个病人也无。到了第三天,城里有家住户,儿子吃了不干净的东西,腹痛不止,那家女主人看着儿子疼的没法,记得上午路过玉屏县时的这家医馆,便抱着儿子来求医。谁知她家儿子疼的厉害,那大夫几针扎下去,一副草药喝下去,便立即好了。喜得他家大人眉开眼笑。到算诊金时,竟才半两银子,是平常医馆收费的十分之一。那家人付了诊金,千恩万谢的走了。
从此百草堂医馆的医馆渐渐传开了。这家医馆与别家不同,少有富人上门,接待的病人都是些平民百姓,三教九流,并不因此而歧视,通通来者不拒。许多医馆的大夫听说此事,都暗暗鄙视其人,私下约定不与这家的大夫来往。谁知百草堂的大夫竟也从未试图拜会过他们,竟清高的很,好在那些富家子弟不屑去和市井走途一起看病,恐降低了身份。自家生意不受影响,也就看着百草堂那人来人往的热闹劲儿吐上一口唾沫,不与这等小民一般见识也就罢了。
这医馆的主人,自然就是我们的主人公——平民白玲玲了。
既然与邀月已经挑明,彼此钟情,那么接下来就要考虑一些现实的问题了:比如最重要的赎身问题。邀月是眠月楼的头牌,是四大公子之首。平时出场一次最少也是五六百两,攥着这么一棵摇钱树,没有哪个傻瓜会轻易放过的。就算老鸨舍得放人,以邀月现在的身价,他的赎身费不会低了——怕是得几十万两了。
玲玲的医术又一次帮了大忙。都知道平民看病不容易,更别说这些顶着“伤风败俗”帽子的青楼妓子了。小病,熬一熬,也许就过去了。也许熬成大病,就香消玉殒了。更别说还有一些令人闻之色变的花柳病。在与邀月闲聊中听到这些情况的玲玲,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她正式拜会了眠月楼的老鸨,提出要为邀月赎身,代价就是免费为眠月楼的人治病一年。一个花魁换来花楼众人一年的健康,相信这是一笔令人心动的买卖。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老鸨同意她为邀月赎身,但是除去一年的免费治疗外,还须额外支付十万两银子,一个月后交钱领人¬——她似乎抓住玲玲她们的软肋了。好在如同杜十娘有百宝箱一样,那些去眠月楼的客人也是非富即贵,不少人赠了许多价值不菲的珠宝玉器送与邀月,希望得到佳人的亲睐。邀月自来将这些看的极淡,没想到这是真能帮上大忙。那些珠宝拿去变卖,大约将就能凑齐十万两。可是赎身以后呢,要成家立业,要风风光光的将邀月娶进门,要让他过上好日子——虽然邀月并不在乎这些,但玲玲怎么可能让自己心爱的人受委屈呢。所有这些都需要银子。她当前的任务就是赚钱,赚很多很多的钱。好在即使她自觉收费不低,比起这个世界大夫的标准还是要便宜许多。来看病的人络绎不绝,她只负责诊脉,柳青和杨凡负责抓药、煎药,都忙得不亦乐乎。她的医术不错,收费也不贵,时间不长,竟也得了一个小小的神医称号。
城南,楚家。
“小姐,你真要出去呀。要是让夫人知道了------”
“不会的。我把门关好了。你老老实实坐在这儿,让她们看得到人影就行了。何况轻易不会有人来的。”
“要是贾公子来呢?”
“他?”楚盈盈冷笑着扁扁嘴巴:“他已经得偿所愿了,暂时应该不会来纠缠了吧?按照风俗,成亲之前,男女双方是不能见面的。”
“可是,万一、万一------”
“小舟。”楚盈盈忽然正色说:“我要去见青青,一定要去。我害怕现在不去,以后就永远都见不到他了------”
“好吧。小姐,你去吧,记得早点回来。”
“放心吧。”
楚盈盈关好房门,四下里打量一下,飞快的走了。
两个人从树后走出来。
“怎么样?肖平。我说的没错吧?真是不虚此行呢!”贾家公子贾乃亮冷笑着说道。
他的贴身小厮愤愤不平:“公子,楚家小姐既已跟你订了亲,怎么还跟别的男人勾三搭四的?亏她平日还跟正人淑女似的呢!实在是太过分了!”
“傻小子,女人都是一个样: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她那小情人长得跟小妖精似的,女人都爱那个调调的。不是有人这么说吗:正不如郎,郎不如侍,侍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嘛!”
“那怎么办?难道眼瞅着她把一些不三不四的男人娶进门来吗?”
“傻子,他既有花心,我也有对策。只要时刻保持警惕,将一切可能扼杀在萌芽状态,不让它开花、结果就是啦。这女人嘛,是需要□的!”
“公子,你好厉害!”
“那是。这可是爹爹十几年独宠于贾府的秘诀呢!走,我们快些跟去,看看我未来的夫人,到底要跟她小情人说些什么见不得人的话。”
两人随着出了楚府,追着楚盈盈去了。
[20] 断情
正是傍晚时分,众人刚刚赶回家吃晚饭,百草堂里依旧忙禄。一溜长队从堂前排到屋外,忙得玲玲她们脚不沾地。平时没什么感觉,可是药店一开,渠阳城里平民百姓们跟约好了似的,一齐生起病来。小到伤风感冒,大到陈年旧疾,如同雨后的春笋,争相冒出头来。玲玲一方面希望少一点人,可以休息一下;另一方面人越多,生意越好,她挣得钱也就多,可以让她和云峥过上好日子。真是痛并快乐着啊!
杨凡满头大汗的跑进来:“柳哥哥,有人找。”一边接过药单,给病人抓药去了。
柳青紧着几笔写完,放下笔,轻轻吹着药单上的墨迹:“谁呀”抬头随意的瞥了一眼,脖子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即若无其事的低下头,扯过一张纸来,沾沾墨,又写起来。字体却不免僵硬起来。
那人来到他前面,轻轻的叫了声:“青青。”
柳青头也不抬:“什么事?”
“我有话对你说。”
“我很忙,没有工夫与不相干的人闲聊。”
“青青!”那人拔高了声音,语调里带着一丝恳求。
离得近的几个病人渐渐感觉到这种不同寻常的气氛,大堂里渐渐安静下去。玲玲伸手扯过柳青手上的药单,看那写得一塌糊涂的药方,摇摇头:“阿青,去把!”
“可是------”
“我的字虽然不好看,倒也勉强能认得。你不用操心了。快去快回。”
她虽然没有见过来人,可是与柳青有关的女人也没有几个,来人应是柳青的前未婚妻楚盈盈了。
柳青整理了一下,站起身来。人群中有几个人似乎认出了来者的身份,对着两人指指点点。在这里继续纠缠下去,对双方都没有好处。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
寻到一处地方,四周十几棵老柳树,有的连成年女人一抱抱不起来,十分僻静,倒是说话的好地方。柳青在中间一棵树下停下,站定:“好了,有什么话快说吧。”
“青青,你------”满腹的话,到头来却不知从何说起。
“听说你定亲了。”
“你、你知道了?”
“渠阳城的大米粮商楚家与珠宝贾家结亲,满城有几个不晓得的?我还没有祝贺你呢!这次可是郎才女貌、门当户对啊!”
“青青,你别这样说。你知道的,我也是不得已的。我是家中的独生女,关系到楚家的将来,你当时又得了怪病,父亲又那样求我——总之是我不好。你原谅我把,好不好?”
“你想让我怎样?好,我可以谅解你的行为。接下来呢,要娶我吗?你不是已有一个未婚夫了吗?他怎么办?你家里又怎么说?”
“呃,你放心,我不会委屈了你,但我也得娶他。”
“------”
“青青,你放心。我不喜欢贾家公子,那是家族需要,就像件华丽的衣裳,只是摆设,是给外人看的;你喜欢的人是你,我只会对你好,一心一意的疼你——”
“闭嘴!”柳青冷笑到:“原来这就是你所谓的爱啊。倒是顾全大局,谁的心都不忍伤害。到头来,却是每个人的心都被伤透了。”
“青青,你怎么了?为什么这么说?难道你忘记我们说过的话了吗?难道——难道你喜欢上别的人了?”
“这是两码事好不好?重要的一点是: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你没否认?!你竟然没有否认!!!怪不得呢。你喜欢上别人了。是谁?她是谁?”楚盈盈抓住柳青的肩膀,一阵猛摇:“你不说?不说我也知道!是整天跟你在一起的那个狗屁神医把!一定是她!”
“没错,我喜欢她。”
“你!——”
“盈盈,有些事情,错过了就再也无法挽回。强求不来的。你好自为之把!祝你幸福。”
“青青,你别走!你听我说,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过了一阵,树下归于平静。这时,从一旁的老柳树下竟又转出两个人来。
“楚盈盈、柳青,还有那个臭大夫,你们通通都不得好死!!”
贾乃亮咬着刚刚涂上的凤仙花汁的指甲,几乎咬断了小银牙。那本来姣好的面容,如今远远看去竟有些狰狞,让人不由打了个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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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日子,刚刚传出城中楚贾两家富商定亲的消息,市井议论纷纷,热度还未散去,两家又传出即日完婚的消息。听说日子都敲定了,是请城北的高人选的日子,六月二十五日,正是适宜婚嫁、大吉大利的好日子。至于何以如此匆忙成亲,众说纷纭。比较可靠的说法是楚家只有一女,况且年纪也不小了。楚家上下对子嗣着急得很,这才迫不及待的将刚刚定亲的贾家公子娶进门来。还有人说那楚家小姐另有心爱之人,贾家公子怕夜长梦多,才紧赶着要求成亲。不过没几个信她的。说起来,楚家的财富、势力并不如贾家,那贾家公子又是远近闻名的美人,严格的说,是楚家高攀了。那楚家小姐娶得如花似玉的美人,又得到贾家权、势相助,恐怕做梦都要笑醒了,更不用说嫌弃人家了。众人都对散布这条消息的人嗤之以鼻。
六月十日送聘之期,仪仗浩浩荡荡,四五十人抬着妆礼,连起来是前不见尽头后不见尾,前头已经到了楚家大门,后头还在半街上晃荡,引得城里许多人来看,对聘礼之厚啧啧称赞。更别说那成亲之日的热闹了。城中数得着的高官富户都去捧场,楚家在门外摆了两里地的流水席,请乡里乡亲的人去吃,珍馐佳肴,无所不有,人人吃的眉开眼笑。那热闹劲儿,够城里人回味十天半月的了。
洞房之夜,楚府。
喝得烂醉如泥的新娘被人架回房间。本来含羞带怯的新郎见此,连忙起身服侍。新娘一众好友见新郎如花似玉,又温柔体贴,都感叹楚盈盈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能结到这么好的亲事。一个个又嫉妒又羡慕的走出去。
新郎贾乃亮摘下凤冠,踱到床前,抚着那张又红又烫、又异常妩媚的脸,叹息着:“盈盈,你是我的了。”将自己的脸慢慢的贴了上去。
[21] 惊变
“今天无论如何得早收工。”玲玲又一次对自己说。连续十几天超负荷的问诊,她快要吃不消了。况且今天还是侍花节,更是个大日子。原先她并不清楚,倒是徒弟杨凡偶然问起她给云峥准备什么礼物时,她一脸茫然的样子,被秦思言狠狠嘲笑了一顿,直问她是不是中央大陆的人,怎的连这个也不知道。她虚心请教,这才知道侍花节是大陆的传统节日,节日当天男女双方可向自己爱慕的人赠送礼物,或香囊、或玉簪,都是小巧又贴心的东西,当然自己制作的更能表达心意。对方若是答应试试看,便会收下礼物;若是彼此钟情,收下对方的礼物后,便将自己的礼物也送与对方,便是情投意合了。凡是侍花节上互赠礼物的男女,没有特殊缘由,极少有人反对,便是那亲生父母也不好随意拆散的。于是无数彼此爱慕的少男少女,一旦成人,便迫不及待在侍花节上私定终身。当然这大多也是平民百姓家的儿女。至于那富家权贵,父母自会约束子女,或限制其行动,或只让门当后对的男女见面。管你挑哪个,都不至于太失望。这就是现代我们常说的“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了,可见自由从来都不是绝对的。总的来说,这侍花节还是让人满意的,成就了无数对鸳鸯。
玲玲不自觉的摸向怀里。怀里揣着一对手链,用上好的七彩丝线编成,几粒珍珠点缀,是她亲手编的。想象云峥的手腕带上这串手链,肯定是格外好看。
再过几天,就是给云峥赎身的日子了。她将这些日子的收入拿出来,又向刘馄饨借了一百两银子,已经在城里买了一处小四合院,正雇人重新粉刷、置办家具。到时候云峥一脱身,先安置在刘馄饨家,她马上派人上门提亲,然后八抬大轿,风风光光的将云峥娶进门。想到这里,玲玲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咳,咳``````”刻意的咳嗽声在耳边响起,玲玲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便看到柳青警告的眼神。她歉意的笑笑,连忙收起心思,专心把脉。还好大家都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病人来的少些,几刻钟的功夫便看完了。正收拾的功夫,蝶舞的小厮顺儿走进来。
“顺儿,你怎么来了?”
顺儿作了一个揖。“白小姐,是元儿弟弟央我过来告诉小姐一声:今晚相聚改在栖月小筑,不去那鸳鸯湖了。”
“好好的怎么改地方了?”玲玲诧异的问。鸳鸯湖对她和云峥具有特殊意义:那是她(他)们相遇、相知的地方,栖月小筑怎比得了,“怎么又让你跑了一趟腿?”
“这个我也不知。不过每年侍花节,鸳鸯湖都热闹的很,想必邀月公子定是希望和小姐安静的相聚,不被旁人打扰。至于元儿嘛,”顺儿抿嘴笑笑:“他正帮他公子挑选衣物、饰品,忙得不亦乐乎呢,哪里还能分出身来!”
顺儿带着戏谑的语气使玲玲又一次红了脸。她最近似乎常常脸红。也就不在追问了,一切等和云峥见了面再说吧。
送走了顺儿,几人便继续收拾铺子。柳青看她手忙脚乱,浑不是平时细心的模样,便伸手止住了她:“快些去吧。瞧你魂不守舍的样子,也帮不上忙,净添乱了。”
玲玲不好意思的笑笑,回内室换过一副,与众人告辞,便亟不可待的出门而去。
柳青一直盯着玲玲离去,直到玲玲的身影消失许久,他才低下头来,继续忙着手上的活,只是不经意间,几滴泪水滴下,沾湿了原本晒得极干的药草。
玲玲匆匆赶往眠月楼,到了门口才发现来的早了些:日头还未落山呢。既已来到,也不便再回去,总不能这时候上楼把:云峥八成正在打扮呢。正踌躇间,顺儿走下楼来,说他家公子请她上去坐坐。那蝶舞是她曾经帮过的,来往过几次,先去他那儿也好。
于是玲玲便与顺儿上楼去。
没多久,对面独楼上的房门打开了,元儿将邀月推出门去:“好了,公子,这件已经很好看了。”邀月这才依依不舍的出了门。元儿又从房里扯出一块丝巾,给邀月蒙上——不蒙不行啊。他家公子平时已经很漂亮了,今天刻意打扮一番,更是闭月羞花,美丽非凡,连他看了都要嫉妒起来。
主仆两人说笑着走了。
蝶舞与玲玲主客坐下,顺儿端上茶来,两人随意聊天。蝶舞原本有些木讷,玲玲曾开导过他,如今倒是健谈了许多——对她是这样,倒不清楚是不是对其他人也一样。
顺儿殷勤的上来换过茶水,瞥了蝶舞一眼。蝶舞便告了一声扰,下去了。玲玲混不在意,只是吃她的茶。今日这茶吃着似乎格外香呢。
蝶舞一掩上房门,便被顺儿拉到一边去:“公子,你怎么还不说啊!再不说没机会了!”
蝶舞绞着手指:“我不敢------”
“你到底在怕什么?要知道,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儿了。”
“万一她拒绝我------”
“你不试过又怎么知道?依我说,女人才不会平白无故对一个男人这么好呢!白小姐又不是那等混人,只是寻欢作乐。我看那,她对你怜惜的很,虽说已有了一个邀月公子,可未必不想享齐人之福。难道公子在乎这个?”
蝶舞摇了摇头:“我哪能与邀月公子比?我只求、只求她分与我一点点的怜惜就行了------”
“那不就得了。快去、快去。一会真来不及了。”
玲玲正倚在窗边。她一碗茶已吃的见底,见舞蝶回来,起身想要告辞。她有些不舒服,许是夏天到了,天气渐渐热起来,即使开着窗户,还是有些气闷,四肢渐渐燥热起来。她想出去吹吹风。
舞蝶忙止住玲玲:“等,等一下,我有话要与你说。”他鼓起勇气:“其实,我、我已经爱慕白小姐许久了。希望能跟你在一起。”低了头一口气说完。
不见玲玲的回音,蝶舞忐忑的说:“你、你放心,我不会跟邀月公子争什么,我只是——”感到有些不对劲,他下意识的抬起头来,话尾噎进肚里。
白玲玲睁着一双水汪汪、柔媚媚的大眼,正温柔的凝视着他。
元儿一路叽叽喳喳个不停,邀月也好脾气的任他说笑。难得春花烂漫的时侯,又是传统的盛世佳节,出来游玩的人陡然多了起来,人人打扮的光鲜亮丽,一个个眉眼含笑,去赴心上人的约会。
“公子,过几天你就要脱离苦海了。可是你走了,我怎么办?”元儿突然想到这个关键问题。这些日子他光替他家公子高兴去了,却忘了自己的身份还没有着落。
“该怎样就怎样呗。你长得也不赖,想必爹爹不会委屈了你。”见元儿着急起来,他才笑道:“小傻瓜,我们虽名为主仆,实为兄弟。我既然脱离苦海,岂有白白丢下你的道理?”其实元儿长得眉清目秀,也算是一个小佳人,只是邀月公子的光芒太过遥远,把他遮住了而已。若是留在眠月楼,时间不长,估计老鸨就能“慧眼”识中这颗掩了光芒的珍珠。元儿天真烂漫,不解世事,估计只有乖乖任其宰割的份儿。“你放心,我已与爹爹说好了,到时连你一块赎身。出来后我们还是同住,等我的事一了,也给你张罗户人家,把你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元儿这才展颜而笑:“公子好坏,就知道吓人家。人家才不要嫁呢,我要留在公子身边伺候公子一辈子。”
“你这话可是呆了。原先自然不可能,现在可以赎出身来,就跟平常人家的公子一样,多半还是要嫁人的。”顿了一下,掩低声音说:“其实能够嫁妻生子,白首到老,是多大的幸福啊!”
元儿见好好的气氛突然变得伤感起来,便指着前方对他家公子说:“公子快看,鸳鸯湖到了。”
邀月重新展颜。不管怎样,苦日子马上就要过去了,他的梦想也不再是奢望了。
赶到约定的地方——他和白玲玲初次见面的湖边。玲玲还没有来。他们到得早了些。
邀月不由的瞥了元儿一眼。元儿有些不平:“公子还嫌早那!也不知道换了多少件衣服了。衣服,换衣服------”他猛然抬起头来:“公子,你给白小姐礼物带了吗?”
“好像是——没有!”只顾着换衣服,倒把最重要的东西落下了。
“怎么办?”眠月楼到鸳鸯湖可是一段不小的路程。可是,若是玲玲赠他礼物,他不回赠,岂不是坏事?
“我现在去取。公子,你在这里等着。”元儿倒干脆,站起来一溜小跑走了。
眠月楼,蝶舞房中。
玲玲伸出手去,抱住了眼前佳人。蝶舞心一阵急跳,也反手抱住了她。太好了,玲玲接受他了。
可是随即他就觉察出不对劲。那双抱住他的手并不安分,在他身上四处游走,那带着欲望和热度的抚摸,他并不陌生——应该说大凡青楼妓馆的人都不会陌生。
她不是这样的人。蝶舞对自己说。一定有什么地方弄错了。
可怕的是随着玲玲的抚摸,他的小腹流过一股热流,浑身上下无处不热,唯一的感觉就是又热又渴。转眼看见玲玲迷醉的脸庞,他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他们被人下了媚药!
媚药,又□药,在青楼是给某些特殊爱好的嫖客、或者刚来妓院,不肯接客的雏儿用的。他们怎么会被人下了这个?
他连忙摇摇玲玲:“玲玲,醒醒,我们让人下了药了。”刺啦一下,袖子被撕去一截。他吓得魂飞魄散:“玲玲,你醒醒,醒醒啊!”
迷醉的玲玲被这突然拔高的叫声惊得回了一丝神,但这片刻的清明已足以让她意识到自己抱的不是云峥。她用尽力气,甩开蝶舞,却将他一下摔到柜子上,登时晕了过去。
玲玲无暇顾他。这□不仅使人□高涨,而且让人骨软筋酥,浑身提不上劲儿。她挣扎着跌跌撞撞的朝栖月小筑走去。
云儿回来时,就看见玲玲在他家公子的闺房里四处乱撞,衣衫凌乱,满脸通红。他吓了一跳:“玲玲姐,你、你这是怎么啦?”
“元儿,快,我被人下了□,快救我。”元儿一听吓了一跳,连忙翻箱倒柜的找起来。半响,才拿了一颗拇指大的黑色药丸,倒了茶,让玲玲服下。
元儿拍拍胸脯:“好了,只要半盏茶功夫,药效发挥出来,就无碍了。”说着便感觉一双手紧紧的抱住了自己,他惊恐的朝侧面看去,只看见一双通红的、充满□的眼睛,脑海中最后一个念头是:难道这半盏茶的功夫,真的就是过不去的坎了吗?
于是在鸳鸯湖久候玲玲和元儿不到的邀月,便独自回到栖月小筑,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地上是凌乱的衣物,一对男女躺在他的秀床上,虽然被被子盖住了重点部位,可从那露出的大片肌肤,不难猜出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两个人,一个是他倾心相恋的爱人,一个是他名为奴仆实为弟弟的人。是他生命中最最重要的两个人。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元儿胸口象征贞洁的守宫砂,不见了。
邀月万念俱灰,一下子软倒在地。
同样万念俱灰的不止他。还有后来清醒过来如今失魂落魄的白玲玲、元儿,以及蝶舞,以及——柳青。
她们试着回忆了整个过程。终于发现了两个疑点:一是玲玲被告知会面地点改了,而邀月元儿对此事一无所知;二是玲玲和蝶舞被下药,从头到尾接触到的东西,在蝶舞房里喝过的两杯茶最有嫌疑。
现在,事件的疑点都指向一个人,那就是蝶舞的小厮——顺儿!那么,他的目的是什么?玲玲、邀月和元儿不但和他无冤无仇,相反相处的还不错。若说他是为了他家主子,可是蝶舞似乎并不清楚这些勾当。况且紧要关头还是他提醒的玲玲。若是没有后来那些变故,整件事就是虚惊一场。
当弄清来龙去脉的众人满楼寻找顺儿时,却被告知——顺儿被人赎身,已经走了。
“什么?!”蝶舞一脸不相信:“他赎身,怎么我一点也不知道?”
“他没告诉你吗?”老鸨诧异的问道,蝶舞摇摇头:“这是几天前的事情了。我想想——应该是六月二十六,没错,那天有钱的客人来的比平时少很多,听说前一天城里富户楚家小姐娶了珠宝商贾家的公子,许多人去吃酒,大醉而归——那天晚上,大概是 时把,顺儿带着一个人到我房里,说他要赎身。刚开始我不答应,可是那人给出的赎金很高,我就同意了,只是叫他知会你一声,他当时是答应了,说他自会同你说。”
“那人是谁?有什么特征吗?”玲玲急切的问道。
“这倒不清楚。他围着面纱,并没有说过半句话,只知道是个男的。”老鸨回忆说。
挥挥手让他下去。
“这么看来顺儿是被人买通了,要害你们的另有其人”秦思言踱着步子:“可是,到底是谁呢?你们平日跟谁有过过节?”
几人绞尽脑汁,还是没有什么线索。
[22] 成亲
邀月和元儿已起身回内室了。玲玲并没有阻拦,她现在脑子里乱哄哄的,况且拦也没有用——从出事到现在,邀月未和他说过一句话,甚至一个眼神也没有,哪怕是怨她、怪她。
眼见着幸福日子即将来临,却陡然落入万丈深渊,换谁心里也不会好受。
蝶舞、柳青也默默离开,留她一个人在这空荡荡的房间里。她孤独的环抱着自己,想着与邀月的点点滴滴,想着他离开时失去神彩的双眼,想得心都碎了。
傍晚彩霞满天的时侯,秦思言又匆匆跑来。百草堂外头挂着大大的“歇业”两字,里头房门紧闭。他敲了几下未果,便干脆破门而入,拽起床上半死不活的玲玲就往外走,同时叫柳青通知其他人到城外断思崖。
原来今日他去城门打探,城门守军不太确定,倒是有一个全身黑衣,面纱蒙脸的人有些可疑。因为他的行止有些怪异,又是行色匆忙的样子。虽然最近新的没有缉捕榜单,他们多少留了一点心思,瞧着他往城外东面的小树林方向去了。
于是他和李州便顺着小树林追去。谁知碰见一个樵夫,说是断思崖那边躺了一个人,浑身血淋淋的,似乎是断气了。他正要去城里报官。听他描述似乎正是顺儿的身形。主仆二人匆忙赶去,果真是他。却是没死,但昏迷不醒,好像没几口气了。他这才匆忙赶回,将玲玲带去,指望将他救醒,说出那指使之人。
顺儿的伤很重。他心、脾各有一个伤口,凶器虽然不见,似乎是匕首造成。伤口很深,倒是心口那一刀有些偏,这才让他吊着一口气,没有立即死去。玲玲又是针灸,又是按摩,忙得满头大汗。她却一丝也不敢放松,万一顺儿没有救活,她怎么寻找那幕后之人,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黄天不负有心人,顺儿身子动了动,微微睁开了双眼。
早已等候多时的众人围了上去。
那边玲玲早已叫喊起来:“为什么这样做?是谁主使的你?”顺儿只是摇摇头。恨的玲玲剧烈的摇晃着他的肩膀,被秦思言制止,拖到一边去。却使了个眼色给蝶舞,让他上前问话。
蝶舞连忙上前,小心的将顺儿的头抱进怀里:“顺儿,到底是谁让你做这些事情的?你告诉我好不好?”见顺儿执意不说,他便急了:“顺儿,你怎么这样糊涂。他把你伤成这样,你还维护他,告诉我,我替你报仇。”
顺儿凄惨的摇摇头:“公子,白小姐,还有——邀月公子,对、对不起,原谅我不能说。我、我也有要守护的人。”他示意蝶舞低下头来,蝶舞只好凑上耳朵去听:“公子,我特意、特意给你制造的机会呢,成、成了吗?”蝶舞摇头。他低低的自语着:“傻瓜,傻瓜,------”声音越来越低,头一歪,竟然去了。
这边蝶舞已抱住尸首大哭起来,那边玲玲却是回不过神:他死了?就这样死了?那自己怎么办?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而我——我们却始终要活在痛苦之中?她猛然冲上前去,撕扯着渐渐凉下来的尸首,叫喊着凶手是谁?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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鞭炮阵阵,唢呐声声,又有人要娶亲了。只是外面场面还有些热闹,里面众人——包括新娘,都是一副死气沉沉的脸。便是有人强颜欢笑,反而更觉心酸。
这本是一场期待已久的婚礼,对于新娘白玲玲来说。她不知花了多少心思布置新房,又不知在暗地里想过几次这一天的到来。如今一切对她已没有意义——因为新郎换了人。
前些日子,依照约定,邀月主仆赎身出来,手边还剩下一些银两,便在玉屏县租一个的院子,两人搬了进去。几日后,出事以来始终都没搭理玲玲的邀月——不,现在他正式叫江云峥了,主动找上门来。开口第一句就让他娶元儿。
他说元儿是他弟弟,他答应过元儿亲自将他嫁出去,他说元儿已是她的人,不能不娶------
玲玲痴痴的盯着那张同样憔悴的芙蓉面,听着心爱之人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心里像刀割一样。
刘馄饨提议叫邀月一起嫁给他,玲玲黯然摇头。她跟邀月的感情,是旁人无法体会到得。那不是像普通人一般成亲生女,而是一生一世、一心一意的爱恋。
云峥说完了。玲玲始终没有开口。房里又安静下来,两人相顾无言。
末了,玲玲开口了:“这是你所希望的吗?”云峥点点头。她便说:“好,你要我娶,我便娶。”
于是今天玲玲就把元儿娶进门来。
洞房。玲玲和元儿坐在床的两侧,两人都没有说话。
半响,玲玲开口了:“我有话要说。”她知道元儿在听:“我知道,今天这种局面,谁也不想。我既然毁了你的清白,就会对你负责到底,这一点你放心。我也只会娶你一个。可是,我现在还忘不了他。我无法喜欢着一个男人的同时和另一个男人睡在同一张床上。我、我无法说服自己。所以,请你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可以稍稍适应一下,好吗?”
那边低低地应了:“我明白。就按你说的做吧。”
玲玲站起身来:“那你歇下吧。”没有看始终坐在床头的元儿,她往门口走去。走出门,顿了一下:“对不起。”又顿了一下:“谢谢你。”说完关好房门,朝书房去了。
洞房内一对大红烛,明亮的火焰跳跃着,映着谁的眼泪,燃烧了一整夜。
[23] 意外
“回来了?洗洗手吃饭吧。”元儿走去给玲玲倒水洗手。那边玲玲忙拦过来:“停、停、停,说过多少次,这些我自己都能做,况且你这身子,还不赶紧小心了?哪能禁得住你跑来跑去的。”说完将元儿拦到桌边坐了,自己挽起袖子舀水。
她(他)们成亲已经整整七个月了。到真像俗语说的“相敬如宾”。两人客客气气,凡事有商有量的,白天玲玲去百草堂坐诊,元儿就在家操持家务,如同这个世界的无数对平民夫妻。除去晚上,一个睡卧房,一个睡书房。而在玲玲看来,她们更像是住在男女混合型宿舍,如同现代的许多研究生宿舍一样。
谁知那一夜带来的不仅仅是一段令人扼腕的婚姻,还带来了另一个小生命——元儿怀孕了。玲玲还没有从成亲这件事上恢复过来,就被这个消息弄蒙了:她要做娘了?
似乎昨天她还是单纯的刚刚成年的少女。
元儿既已有了身孕,就不能过度操持家务。何况玲玲赚的钱不少,请个人手不成问题。赶忙找了一个,却是元儿的老乡王翠湘,之前在眠月楼打杂,如今辞了那边的差事,过来给玲玲家做一些粗活,给的工钱不比之前少,活也不多。他自出钱在附近租了一个简陋的草屋,白天过来干活,晚上自回家去。玲玲又雇了附近一户人家的儿子,一个十六七岁、看起来机灵又有些力气的男孩,唤名小文,每日过来照料元儿,顺便做些家务。玲玲自是搬回内室,只是打了地铺,毕竟元儿有了身子,身边一刻都不能离人的。
她没有刻意去打听云峥的消息,倒是柳青秦思言她们漏过口风,知道他一直在那间租的院子里居住,平时深居简出,倒是时常绣些东西,托付别人变卖,以此为生。倒也没有几个人知道他原先的身份,日子过得平静安逸。玲玲听了没有吱声。她是有家室的人,已经没有关怀过问的理由了。能和他生活在同一个地方下,又知道他活得很好,这就够了。
玲玲吃过饭,站在门廊下,抬头看那院子中的育子树。这树倒是一早就种下了,七个月过去,如今,元儿的肚子已经到走路都有些费劲的时候,这育子树也已经开过一次花,如今结出满树的果实,有些已经发红,几乎要熟了。
日复一日的家庭生活,使得她都有些怀疑起来,以为那不过是一场梦。午夜梦回,泪水沾湿枕巾,舍去现实的种种,她才可以肆意的亲近那个人,才确定自己真的刻骨铭心过。梦醒了,她便要背负为□、为人母的责任,为家庭去打拼了。
玲玲吃过中饭,歇了一会,又回到百草堂去。
撇开这些不谈,她的百草堂倒是一日既往的热闹。每日她去坐堂,柳青和杨凡负责抓药、煎药。玲玲如今一手毛笔字倒是勉强可以见人了,不用麻烦柳青给她写药单。
说起草药,百草堂的需求量很大,玲玲带着杨凡到十里八乡去收购,那些贫苦的山村小民哪知道身边藏着聚宝盆?她们给村民示范了许多常见的草药,说定了统一的价格,那些村民将信将疑,没想到却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至于柳青,其实玲玲成亲后,他父母几次托人叫他回家,想给他安排亲事。原先觉得玲玲是良配,老两口已是默许了。如今对方既已成亲,他就不适合待在人家的身边了。再说也不想自家儿子做小。他却理也不理,依旧是每日去百草堂帮忙。
再说秦思言。她主仆除了时不时失踪一下,偶尔到百草堂去,玲玲家到没去过几次。大概也觉得如今不太适合拜访人家。也许是以前骚扰玲玲的歉疚,她暗地里仍悄悄追查那次的事,并没有大的进展。
杨凡如今作为玲玲的徒弟,每日跟在玲玲身边,得她倾囊相授,医术进步飞快。寻常的病症,已是难不倒她了。
刘馄饨的都督烧卖一如往日,生意兴隆。她想扩大店面,玲玲并不赞同。烧卖店讲究的是小巧精致,来吃的手头都是有两个钱的,若是扩大店面,难免降低格调。做生意针对的是哪个阶层,这点经营者必须清楚。她建议刘馄饨再开几家店,就如现代的连锁店,各种布置、经营比照总店,馅由总店这边制好,每日送到分店去,有效的防止了秘方的泄露。刘馄饨听从了她的建议,如今在渠阳城已经开到第四家了。
楚府。书房。
楚盈盈正在算账。掌握了楚家大权的她,经过大半年的历练,原先有些稚气的脸庞,如今已添了些沉稳,倒是比之前增加了些杀伐决断,不复原先的天真懦弱。
合上账本,喝了口茶,却是算的时间长了一些,有些凉了。她放下茶杯,闭上眼睛,修长的手指揉了揉太阳穴。楚家的生意摊得很大,如今正是冬天最冷的时节,河海大半都上了冻,漕运是指望不上,全靠畜力运输,成本很高,时间周转又长,倒也是因为寒冷的天气,米粮价格大幅上涨,今年更甚。说起来,倒还是赚的多了。只是接连十几天连轴转的日子,已经让她有些吃不消了。
“来人。”
“夫人。”她的小厮小舟上前。
“他呢?”
两人自然知道这个他是谁。
“刚刚被老夫人叫去了。”
“是吗?真是赶巧。”她自然知道她娘最近三天两头叫他去为的什么,嘴边露出一丝笑意:“走吧,快些,我们去巡视一下店铺,也比呆这里当炮灰强。”
院门刷的一下打开,一个身着绫罗绸缎,富贵逼人的男子气冲冲的进门来。却是贾乃亮,如今已是楚家独生女楚盈盈的正君,应该叫楚正君了。
“这个老不死的,气死我了。”
他的小厮肖平随后也进了门。“正君,这次又怎么了?”
“还能有什么?不就是给她宝贝女儿纳郎君的事?这成亲才半年,我又不是不能生了。整天这个贤惠、那个端庄,真当我是死人呢?”
说起这个就气。以为能过上几天舒心日子,这倒好,不用盈盈操心,她爹娘就先给他找堵来了。三天两头拉他去,不是说楚家如何子嗣艰难,就是夸哪家公子温柔娴淑,说他要有正君的风范,诸如此类。把他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夫人呢?”
“刚刚出去了。说是去店铺看看。”
“出去了?她倒赶巧,整天躲在书房里,偏偏我回来,她就出去?别是吓得溜了把?这也是个扶不上墙的。”他冷冷的说。“你叫手下人盯着点。看店铺?老的不怀好意,小的也安生不了。没准在外面金屋藏娇呢。好不容易那姓柳的贱人死了心,可不能再出岔子了。”
[24] 真相
楚盈盈倒是真的去巡视店铺了,只不过巡视没多久,便从后门悄悄溜了。她如今留了心眼,凡事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不让正君抓住把柄。
两人表面上倒还客气,只不过各自心中有数。正君如今将楚府上上下下或打压、或收服,一大半控制住了。不仅对她生活各方面严格控制,还变本加厉,手伸到外面来,连她的行踪都要控制。
她装作不知,对他一如既往,与玲玲夫妇到有些相似,都是相敬如宾。倒是暗地里,时常吃些暗地里买来的药丸,使两人行房后不易有孕。她本来就没打算只娶一个,像她这样显赫人家三君五侍再正常不过。正君那么霸道的一个人,若是再生了长女,那还不反了天去。如今半年过去,倒是有项额外的好处:她母亲见他始终没有怀孕,有些急了,便积极的为她物色起来,正君整日忙着与老夫人斗法,对她的行踪倒是放松了许多。
累,这是她这半年的感受。不止身子累,心更累。外面应付形形□的人,到了家得对付正君。她先前没有姐妹争夺家业的困苦,家里上上下下宠着,生活轻松、自在。如今做了一家之主,娶得不是自己心爱之人,每日酸甜苦辣,都无法用言语表达出来。
她去百草堂外站了一会。柳青至今仍不愿见她,她只好偷偷摸摸的抽空来看他几眼,还得小心不漏了行踪,叫正君察觉。她至今仍未放弃。在她心目中,只要柳青一天未嫁人,她仍能娶他。至于那天的话,纯粹是气话,他只是见不得她娶别人罢了。
看了一会,站的有些累了,决定去云峥那里坐坐。
到了门前,却见一辆马车停在那里,进去一看,江云峥正将几件衣服细软收拾起来。她不由的吃了一惊:“云峥,你这是做什么?”
百草堂。
上午玲玲出手治了几个人,剩下的都是些一般病症,杨凡就能应付的来,况且她正是需要大量实践的时候。她交代了一声,便自己走了。元儿快要临盆了,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她还是早些回家把。
到了大门,想要叫门,发现门没有关,只是虚虚的掩着。她有些诧异,不知元儿在那里。这是她的习惯,每日回来都要先关心一下他的身体状况。
“怎么办?翠湘,我们难道就一直这么下去吗?”
“没事,小文不是让你支出去了吗?玲玲这回也回不来,咱们从长计议。”
“翠湘,我好害怕。不如我们私奔吧?”
“不行,我现在银子不多,你又快要临盆,太危险了!”
“那怎么办?难道你要自己的孩子叫别人娘吗?”
“当然不会。不如这样,等你生下孩子,身体恢复了,我们就走。”
两人正商量着,突然院里传来声响:“夫人,你站在门口做什么?怎么不进屋呢?”
房门推开,两人看着门口脸色铁青的白玲玲,血色尽失。
不敢相信,她竟然被人戴了绿帽子。
“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她陈着脸问道。这王翠湘是元儿怀孕之后才找来的。孩子怎么可能是王的?“你确定孩子是你的吗?”
“是。我们、我们在眠月楼的时候就在一起了。”
“什么?!”玲玲被这个消息吓了一跳。
在元儿抽抽噎噎的述说中,她才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他俩老早就好上了,比□事件更早。不过两人都没有什么钱,没法给元儿赎身,所以一直拖着,直到□事件发生。
这么说来,貌似还是自己拆散了人家?
“其实,我早就怀疑,那天我们根本没有发生关系。”
“什么?!”又一个消息炸来,将玲玲炸的四分五裂。“你是说真的?可是、可是那天------”
“没错,那天你是抱住了我,醒来我们都躺在床上。可是,中间过程我完全没有印象,身子好像也没有、没有什么异样。你那天有什么知觉吗?”
这么一说,她倒真觉得有些不对来。当时醒来只看见两人□的躺在床上,便以为两人发生了什么。仔细想来,她对如何与元儿发生关系没有一点印象。她又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不清楚她行房后是不是跟这个世界的女人一样,也不清楚会有哪些不同。这么说,那枚解药发生作用了。在他们两人把衣服剥的精光之后?
“那我们怎么会睡死过去?”
“屋子里点了会天香,公子那几天劳心,睡不踏实,这香有益睡眠,对凝神静气有好处------”
这么说来,有人指使顺儿破坏玲玲和江云峥。顺儿原本打算如此,不过顺便成全蝶舞和玲玲,没想到元儿回来,给玲玲找了解药。若是如此那也没什么事了。偏偏时机太晚,玲玲没忍住,抱着元儿滚了几圈,屋里的会天香使两人昏昏欲睡,解药在这时又发挥作用——
有这么赶巧的事吗?可是,元儿当时为什么不说?若是说了,自己自会成全他们两个,而且,也不至于------
“我说了。我说我们没有发生什么。你们都不相信——”元儿哭着说。
玲玲仔细一想。好像他真的说过这些话。只是当时大家都以为他突逢大变,受不了打击,这才不敢相信。原来,他说的都是真的?这么说来,自己是清白的?
“至于成亲的事,是我的错,不关元儿的事。”王翠湘插嘴说。“我没有多少钱,没有能力给他一个稳定的生活,甚至连给他赎身的银子都凑不出来。既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元儿跟着你要幸福的多,我就、就——”
就顺水推舟把元儿推给她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玲玲仰天大笑起来:“你的爱好伟大,为了心爱的人过上好日子,可以亲手把他推给别的女人!你厉害!你有情操!可是,这与我何干?你不知道我已经有心爱的人了吗?你不知道你自以为是的退让硬生生拆散了我们两个吗?我们马上就要成亲了,就要在一起了------”
“对不起,是我的错。我当时不知道元儿怀了我的孩子,若是早些知道,无论如何我不会让他嫁给你的——”
“滚!滚!你们给我滚出去!”玲玲突然大叫起来:“别玷污了我的家门!”
“玲玲,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两人涕泪纵横,哭着上前。
“滚、赶紧给我滚。好,你们不走是把?我走。我离开,远离这个肮脏的地方。现在和你们站在一个屋檐下,我都觉得恶心!”
一段七个月的婚姻,原来是一场欺骗和背叛。玲玲出了门,忽然间茫然起来,她该相信谁?天地之大,她又能到哪儿去?
她已经失去了心爱的人。
心爱的人——
不,她还没有失去。
她发了疯似的跑起来。
[25] 离别
跑到云峥住的小院,开门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女人,一问才知是这屋子的房主。原来今日早晨江云峥退了租,刚刚收拾包裹细软,上了一辆马车走了。
玲玲的心怦怦的跳起来,她跑得汗流浃背,顾不得停下来喘上一口气,又马不停蹄的赶往城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云峥不可以就这么走了!
百草堂外一个排队的病人同柳青打招呼。"原来白大夫真的不在这里,我还以为瞧花眼了呢!刚刚见她朝城外跑去,累的那样,还一刻不停的。别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把?"柳青听了心中忐忑,莫不是真出了事?玲玲已经心力交瘁,不能再出点事刺激她了。他放下手中的活,同杨凡说了一声,顺着那人指点的方向去了。
玲玲出了城,顺着小路追了一阵,看见过路的人,一问才知刚刚确实有一辆马车驶过去。那人还好心劝玲玲:"姑娘是要追什么人吧?老朽劝你一句:不要追了。两条腿是跑不过四条腿的。过了这一小段路,就上了官道,那是平坦的大道,马车飞跑起来,姑娘就更追不上了。现在马车恐怕已经上了官道了。"
玲玲跑得几乎虚脱,停下问话的功夫,泄了一口气,软倒在地。却被告知已经追不上了,心里一阵悲苦:难道又要眼睁睁的错过吗?一眼看见那边有个地势较高的山坡,她挣扎着站起来,两腿还打着摆子,却一颠一跛的朝山坡爬去。偶尔尖锐的石子划破了她的皮肤,大腿和手臂现出一条条的血痕,她恍若未觉。站在坡顶上,她用尽力气,向着远方喊道:"云峥!江云峥!你回来,回来啊--"悔恨、愤怒、不甘一时间全朝她涌来,她紧紧的抱着头,揉搓着头发,在这一刻几乎恨透了自己。
一个人窸窸窣窣爬上了坡,来到玲玲的面前,伸出双臂,将那个痛苦的身子搂进怀里。却是闻讯赶来的柳青。
他紧紧抱着玲玲,几乎要把她嵌入自己的胸膛。看着那似乎被全世界遗弃的身影,他的心仿佛被揉碎了。
如果可以,就让我给你力量,给你温暖,哪怕只有一点;同样,也借着这一次偶然的相拥,给我几乎干涸的爱情注入一点甘泉,让我吞咽着这仅有的一点生命之泉,使我濒临绝望的生命再一次延长-------
不知过了多久,柳青突然捅捅玲玲:"玲玲,快看。"
玲玲从他怀里抬起头,耳边响起隐约的马蹄声,紧接着一辆四轮马车出现在视野里,赶车的人似乎认出了山坡上的两个人,吆喝一声,马车停住。她呆呆的看着,直到帘子一掀,云峥从车厢探出头来--
她的心不可抑止的狂跳起来。
眼看着云峥跳下车,她慌忙站起身来,却忘记人还坐在柳青怀里,两个人碰到额头,一下子跌倒在一起。两人挣扎着起来,相互搀扶着下了山。
江云峥看着相拥的两人越来越近,本来面无表情的脸上越发阴暗起来。
玲玲下了山,来到马车旁,这才发现除了她、柳青、云峥,以及车夫外,还有第五个人,这个人她认识--是七八个月前离开的沐泉。她何时回来的?她是来带云峥离开的?
心里闪过一丝念头,马上被她压了下去,心却不由慌张起来,:"云峥,你不要走。我跟元儿没有发生关系,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是清白的。" 她急切的说,把她刚刚知道的真相一一对云峥说了。
云峥看着那双充满渴望的眸子,一字一句的说:"玲玲,我是回来告别的。"
玲玲怔了怔,半饷才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望着那双毫无表情的眸子,她的心一点点的沉下去。
"你还是要走?在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之后?"
"--是!"
"为什么?给我一个理由,一个可以让我放开你的理由。"
"我过不惯这种饥寒交迫的生活。我已经厌烦了现在的日子。"见玲玲眸子中分明写着:不相信他的鬼话,他苦笑了一下:"如果这些都不算是理由。那么,我已经喜欢上她,决定要跟她走,她也答应娶我,这个理由算不算?"
"不可能!你胡说!"
"是真的。时间能改变很多东西的。"
仿佛到了世界末日,身体的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抽空,她再也说不来一句话。
"--那么,再见了。"云峥转过身。
"等、等等。"玲玲走上来,从怀里掏出东西,却是两条手链,递了一条给云峥:"这是我亲手编的,本来想侍花节那天送给你,结果--以为再也没有机会了。你就收下把!"她亲手把手链系在云峥的手腕上:"我没有什么的本事。但若有朝一日,你有什么为难的事,或是受了欺负,教人拿着这手链到我面前,但有所求,无所不从。"
来到沐泉面前:"好好待他。若是辜负了他,哪怕天涯海角,也不饶你。"
沐泉郑重的点点头:"放心。"扭头对云峥说:"我们走吧。"
云峥上了车。马车缓缓的行驶,云峥掀开帘子看着她--两人都明白,这次是真正的离别了。玲玲跟着马车跑起来,眼见着马车加速,爱人的脸庞越来越远,她大声喊起来:"云峥,你要幸福啊!一定要幸福啊!--"
沐泉看着放下帘子,脸上却止不住留下眼泪的云峥:"为什么要说谎?既然舍不得,为什么不留下?"他爱的人明明不是自己。而且已经折返回来,又突然改变主意要跟她走。
"你不懂的。我,配不上她。她值得一个更好的男子。纵然她现在有些伤心,可是发生了之前那种事情,不也一样挺过来了吗?放心把,时间会冲淡一切的。"
"我不得不说,你真是一个狠心的人。"
"不过你放心,我会对你好的。虽然,不能给你正君的位置。"
"我知道,没有关系,谢谢你。"
不是跟心爱的人在一起,名分这东西,对他来说又有什么意义。
[26] 生产
柳青来到门前,轻轻的敲了敲:“玲玲,出来吃晚饭了。”
“我不饿,你们吃吧。”里面传出玲玲闷闷的声音。
“怎么,还不肯出来吗?”刘馄饨上前来。
玲玲回来后就钻进刘馄饨处之前自己的小屋,一个人闷在屋里,谁叫都不开。随后元儿跟王翠湘进来,两人就跪在玲玲的门前,王朝着屋里喊:“白玲玲,是我们对不起你,请你原谅。”说完便跪在那儿一动不动了。
刘馄饨与秦思言几人纳闷得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柳青悄悄与众人说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大家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唏嘘不以。看着门前跪着的两人,眼中没有一丝同情,由着他们跪在玲玲门前,也给玲玲留出一点时间与空间。
傍晚炊烟袅袅,各家各户开始准备晚饭了。冬日的正午太阳出来,还是暖暖的;到了傍晚就阴冷起来。门前两个人一如雕像。刘馄饨老持稳重的人,虽然不齿他们做的事,还是劝道:“你们两个回去吧。不要再跪了。元儿毕竟是有身子的人,这样下去别有个好歹的。等过些日子玲玲心情平复了,我再劝劝她。走吧,走吧。”元儿摇摇头来:“没有得到她的原谅,我们是不会离开的。”说完对着屋子喊:“玲玲,对不起!请你原谅我们!”屋子里依旧没有一丝声响。刘馄饨叹了口气,对王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还是走吧,你们禁受得住,肚里的孩子受不住的。”便让柳青与王拖着元儿离开了。
王翠湘自己住在租来的小屋,如今元儿便过去那里,虽然地方狭小,又很简陋,好歹也是个落脚的地方。况且他们也没有多少钱。
夜深人静,听着呼呼的北风,王翠湘和元儿睡在床上,盖着薄薄的棉被,风似乎还是从四面八方透进来。睡不着,王翠湘想着自己的心事。想着一直贫寒交迫的生活,与元儿两情相悦却不能在一起,以及被无辜连累的人——她觉得自己很没用。她一直想有个普通的生活,为什么老天爷连她这点小小的愿望的不给她呢?
耳边忽然传来细微的呻吟声,是元儿。“元儿,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却没有听到回答,她慌忙起身,摸索着点上油灯,豆大的灯光下,只见元儿额头满满的全是汗,整个人扭来扭曲。掀开被子,却见亵裤湿透了,混合着羊水和血水。
元儿虚弱的睁开眼睛:“肚、肚子好疼。”
王慌张的扔下油灯:“我去找稳公来。”跑到门口被风一吹,又跑回来,穿上长衫,套上鞋子,才又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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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是二更了,累了一天的王大辉已经入睡,突然一阵怦怦的敲门声将她惊醒。她没好气的披上外衣,点上油灯,一边出了屋门。
院门怦怦敲得更大声、更急了。
打开院门,却是白日来过的王翠湘。门一开,她就急忙问道:“白玲玲在吗?我找她有急事。”
王大辉没想到是她,没好气的说:“你又来做什么?人家让你们害的还不够惨啊!”
“让开。我要见她!一定要马上见到她!”
王大辉鄙视她忘恩负义的行径,硬是用身子挡住,不让她进来。听到动静的屋子亮起了灯,刘馄饨和柳青披衣走来,见两人在门口拉扯,皱着眉头:“发生什么事?”
王翠湘使劲挣脱王大辉,跑到刘馄饨面前,哭着说:“让我见见白玲玲把,求你了!元儿快要死了!”
“什么!”
原来元儿八个月的身子,本来还要一段时间才能生产。可是今天为了求得玲玲的原谅,她挺着肚子跪了整整一下午,身子已经吃不消了,夜晚又睡在四处漏风的屋子,寒气侵袭,竟然动了胎气,提前生产。可是早产近一个月,产道太小,孩子出不来,元儿留血不止,昏死过去,那稳公吓得不行,已经束手无策了。
刘馄饨听完王的话,沉声说:“你等着。”自己朝玲玲屋去了。
不一会,玲玲出屋来,拎着药箱,走到王翠湘面前:“走吧。”王神色复杂的看着她:“我——”
“不必说了,救人要紧。走吧。”
一行人匆匆赶去。
赶到那里,才发现情况比之前说得更糟。元儿昏过去不说,孩子一直出不来,不知是时间太久还是稳公的失误,孩子的头陷在产道里,诺不及时救出,就要在里面窒息了。
必须马上开刀。
“杨凡,准备烧酒、针线、棉花。”
“阿青,去烧开水。”
“刘姨,多找些蜡烛来,越多越好。”
她取出针布,拿出各种针,扎在产道四周的穴位上,血慢慢的止住了-------
十几只蜡烛燃烧着,照的屋子里亮堂堂的,玲玲小心翼翼的划宽产道,额头满是汗水------
元儿幽幽的醒过来,他隐约听到了声音,虚弱的叫着:“玲玲------”
没有回音。他以为是在梦中。
“玲玲,对、对不起,对不起啊,求你原谅我,原谅我吧——”
“对不起------”
“好好把孩子生出来,我就原谅你。”
“玲玲,是你吗?真的是你?”
“是我。你不是要我原谅你吗?坚持把孩子生下来。”
“-------好。”
半是清醒半昏迷的元儿依着玲玲的命令“吸气,呼气,好,再吸,使劲------”
血,又一次浸满了床褥,元儿昏死过去-------
又是几排针扎在身体各处------
“元儿,元儿,你醒醒,醒醒,要是你就这么死了,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听见没有!你得活下来!好好的活下来,这样我才能找你算账,你听见没有——”
元儿又转醒过来,屋子里又响起“吸气,呼气”,彻夜未停-------
伴随着清晨的第一缕曙光,在这个简陋的小屋,响起来婴儿如天籁一般的啼哭,一个新生命来到了这个世界上-------
[27] 离开
村口的小道上出现一个背负背囊的人,缓缓的朝村子行来。村口的李老妇人见了,脸上露出笑容:又有生意上门了。
这里是崔家集,大陆三大国之一齐国的一个小镇,位于齐国的中部,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村庄,但四周陆路交通还算发达,这儿勉强算是个中转站,常常有各地的来往的商人,错过那些大城镇,半路在她们村歇脚。这小小的饭庄生意,还是李老头的爹在世的时候开得。那时候村里人都穷的很,李老头的爹心眼活泛,狠狠心拿出家中大半的积蓄,开了这家饭庄,指望着让全家人过得好些。倒也赚了些钱,家中不在那么拮据。只是有一点,来往客商多时,买卖自然兴旺;客人少时,全家就得节省点过日子。而商人的流动带有很大的季节性。夏、秋两季,人来人往,络绎不绝;严冬及开春时节,却是人迹罕至,有时半天连一个人也没有。
好歹冬日节俭些过日子,生活倒还过得去,除了一家人的温饱,还能送家中两个女孩到私塾念上几年学。传到李老妇人手里,生意倒还稍稍好了些。她这店开得早,又占了地利,在村里算是独一份儿。只是早起晚归,身上落下一些不大不小的毛病。这会刚刚开春,生意萧条的很,家里的存粮也已经不多了,正盼着客人多多上门,好叫她凑出两个女儿今年的束费。
说是饭庄,其实也不过几间泥糊的大棚,勉强遮得住风,供应简单的茶水饮食,外头围了一圈栅栏,开着一个门脸,那李老妇人见来人近了,便出了门脸,迎上前来。这一打量,却教她有些失望。
来人一身最普通的粗布衣衫,身上只背了一个小小的箱子,腰间系着一个皮囊,除此之外并无他物。明显不是行路商人的打扮,倒像是游学的书生。只是她满脸风霜,衣着简陋,一看便是囊中羞涩,便是正经吃饭也吃不了几个钱。
她倒不是那势力之人,虽然惋惜挣不了几个钱,但村子里民风淳朴,还是客客气气的将来人引进来,取下肩膀的毛巾,擦了擦桌椅,问道:“客官来点什么?”
果然不出她的猜测,来人只点了一碗茶水、两个馍,以及一小碟咸菜。这些都是现成的,一会功夫便端上来。
收割过的土地上覆着一层白雪,这不知是几日前下过的,只是天气寒冷,好似一直没有化过。不时的一阵风吹来,丝丝的寒气侵入,让人不由打了几个颤,这个简陋的饭庄到底是遮不了多少寒的。李老妇人接连不断的咳嗽起来。
那食客初时尚未在意,后来听那咳嗽声越来越频繁,已经到了让人无法忽视的地步。她去后头寻时,正见那妇人抓紧衣领,一边咳嗽不停,喘不过气的模样。分明是哮喘发作的症状。
那食客疾步上前,从怀里取出一个布包,铺展开来,竟是满满一排大小、形状不一的针,她取出几根,依次朝上廉穴、丰隆穴、鱼际穴等学位扎去,慢慢推拿按摩,见那妇人呼吸平缓下来,方才停下,将针一一收起,扶那妇人一旁坐了,她自回来吃饭。
那妇人上前道了谢,又回后头整治了一盘酱牛肉、一个羊杂汤端上来。食客起身推辞,她不依,只好一同坐下吃饭说话。
“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我姓白。”
“原来是白姑娘。”
这个食客白姑娘,自然就是白玲玲了。
那日情况危急,玲玲使尽浑身解数,终于使元儿顺利产下婴孩,父女平安。王翠湘抱着孩子,在玲玲面前长跪不起。玲玲硬拉她起来,眼圈也红了,两人抱头痛哭。
那生产的小院破败不堪,并不适合刚刚生产的人居住。他便做主将元儿接回两人的小院。王翠湘跟着住了进来。她依旧去刘馄饨那儿居住。谁知次日众人便找不见她,房里只留了一封书信。说她想四处看看这世界,涨涨见识。信中将她成家后的小院连房契带屋内一应家什给元儿和王翠湘,嘱咐杨凡好好用功,替她照顾村里的柳姨,并帮她完成与眠月楼的一年之约。叫众人不要牵挂,她自会好好照顾自己。
于是玲玲一人上路,四处随意看看。她身上没带多少银子,她本来便有些自我放逐的意味,因为有医术傍身,倒是饿不死人。一路走走看看,见了那绝妙风景便游览一翻,有时误了村落,在那深山老林里夜宿,倒也不怕。便是有些野兽,貂儿小乖也能收拾得了,安全的很。
见了有人生病,她便出手救治一番,倒是品尝了不少人家珍藏的美味。
原来这李老妇人每日辛苦操劳,不知什么时候得了这个气喘的毛病,每年冬季时常发作,她没处看病,这些年竟越发严重,每每发作起来,十分痛苦。
“姑娘是个郎中吗?”
“我见姑娘手法娴熟,几下便减轻老婆子的痛苦,不知可有法根治吗?若是能治好,深感大德。”
“我只是个游方郎中,若是李大姐信得过我,我便盘桓几日,为大姐治好这顽疾。只是不知这附近可有客栈------”
“何必住到外头,若是不嫌弃,我家还有些空闲,住到我家可好?”
“如此叨扰了。”
“姑娘太客气了。这几日只管住小老儿那里,不费一点事的。对了,我那相公最近周身近黄,最近常常发热出汗,浑身无力。可有法子医吗?”
“是不是口苦干渴,尿少黄赤?”
“不错!”
“这倒不难。让我想想------”
玲玲的嘴角悄悄的上扬。太好了,这几日的食宿有了下落。这村后是座山,远远看去风景不错,这村里应该有猎户把,自己也好久没吃到野味了-------
这样悠闲的没有男人没有情爱的时光,真是不错。如果可以,她想要沉溺其中,不再醒来------
[28] 计划
溱国,渠阳城,百草堂。
杨凡刷刷几笔写好药方,停下笔,想了想,又犹豫的加了一味‘艾草’,这才吹干墨迹,把药方递给病人:“你姑且照这个方子吃吃吧。能有些作用,但很难根治。”病人苍白的脸色上挤出一丝笑容:“哪里话,我这是老毛病了,能减轻一点就谢天谢地了。”
“其实,也不是不能——算了,没什么,下一位。”
眼看申时(15:00 - 17:00)就要过了,百草堂忙碌了一天的杨凡和柳青回到都督烧卖,烧卖店也已经打烊,刘馄饨并几个伙计正在忙活晚饭。两人忙活了一天,都是疲惫不堪,柳青还好些,虽然浑身骨头都散了架,好歹还是坐着,杨凡歪歪的倚在那儿,骨头跟没了似的:“老天,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她明明也是刚刚入门的学徒,只会治一些常见的病症,再复杂的她就下不去手了。以前还好些,能试着看看,反正有师傅在,不怕出什么事。现在可好,师傅拍拍屁股走了,把这个摊子留给她,让她好好历练历练。老天爷,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弄不好,是要出人命的。所以她战战兢兢,除了一些有把握的,其他的能推就推,有些就开些温和的药,不能根治,但多少会有些作用,重要的一点是不能摊上人命官司。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她的谨慎,真的让她治了不少人,虽然没有师傅白玲玲在时那样立竿见影,可百草堂的生意竟没因此萧条多少,反而是更多的人知道这里开了一家平民药店,从很远的地方赶来。她白天出诊,晚上还要研习医书,恨不得把一个人掰成两瓣用。她已经忘了上次回家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师傅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已经将近两个月了。”早知如此,当初她就该劝师傅多收几个徒弟,也省得自己一个人□的不成人形。
“谁知道?也许明天就回来了,也许——还要等些日子。”据他推测,十之八九是后者,而且时间还不短。
正说话时,一个人影窜进房来,抓起桌上的糕点就往嘴里塞:“还没开饭吗?饿死了,我先垫垫底。”正是秦思言。
“又不走正门。”杨凡摇摇头。已经由一开始对其身手的惊叹转变成熟视无睹。“你的跟班呢?”
“她呀,让我踢回客栈了。光来白吃也是很不好意思。”
杨凡朝上犯了个白眼。
“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讨论师傅啊。出门那么些日子了,也不回来,连个消息都没有。”
“不用担心,你师父吃不了亏的。”
“可是,师傅当初也不带我。我才学了几天医术啊,就把那么大的医馆交给我。再说,学什么也没有在她身边快啊。人家也想出去瞧瞧的说。”
柳青扑哧一声笑了。“说了那么多,后一句才是重点吧!”
“是又怎么样?难道你就甘心一辈子窝在一个地方?再说,”杨凡悄悄的凑上来,嘴边挂着揶揄的笑:“难道你就不想师傅。”
“臭蹄子,乱说什么。”柳青红了脸,上来揪杨的耳朵。
“好哥哥,饶了我吧。”杨边闪边求饶。两人闹了一阵,安静下来,柳青才幽幽的说:“就算我——我们挂念她又如何。你还要办她交代下来的事,我是男儿身,父母又怎么放心让我独自出门?”
“谁说男儿就不能出去闯荡?”秦插嘴说:“只怕没有决心,若是下定了决心,吃的了苦,没有什么难的。”
“其他的都好办。可是男子怎好独自外出?男扮女装吗?”
“你只说对了一半。是要改改装束。不过可不是简单的装扮成女人就可以了。来来,让我告诉你——”叽里呱啦,叽里呱啦------“所以说,这才是男扮女装的最高境界。”
“谁要男扮女装?”刘馄饨端着饭菜走进来。“嗯,只有阿青一个是男的,难不成——”
“哪有的事。只是好奇罢啦。”见刘馄饨被转移了心思,正忙着打掉秦思言扑上去抓菜的手,便趁机停了嘴,暗暗松了口气。转过头,才发现杨凡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不由得红了脸。这个小鬼灵精。
“青哥哥,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师傅交给我的‘任务’要到期了。”
“是吗?”他知道杨凡说的是什么:“满一年了吗?时间过得真快。”
“是啊。过不了‘多久’我就是自由身了。”她朝秦努努嘴。
两人相处时间长了,知道彼此的脾气,倒是有些心有灵犀。见她暗示秦,便转过心思来,笑着眨了眨眼。为免打草惊蛇,有志一同上桌吃饭,绝口不提刚刚的话题。
晚饭后。
“秦姐姐,今天月色这么好,我们出去走走怎样?”杨凡提议。
“散步?”怎么突然响起这个来。月色好吗?她抬头看了看天空,只有弯弯的月牙。
“走嘛,又不是七老八十,多走走对身体有好处。我师父说过,饭后走一走,活过九十九呢!”
“真的?那就走走吧”既是玲玲说过,那就依了吧。再说,没有月亮,看看星星也是好的。
“那就出去把。”刘馄饨说。
“不行,你不能去!”杨凡脱口而出。见刘馄饨不解的看着她:“这个,师傅是说过,饭后走走对身体有好处,可那是在天气温和的情况下,今天还是有些冷的,您的身体底子已经那样了,不比我们,寒气容易侵入,得不偿失的。”
“是吗?那你们去好了。多穿件衣服。”
“好的。”
“好的”
杨凡和柳青同时答应。柳青朝杨凡眨眨眼,杨凡得意的笑了。
“秦姐姐,关于你说的易容之术,我真的很好奇。能不能说的详细些呢?”
“这个嘛。易容之术,形似是基本,神似才是高境界。先说这形似,第一是穿着,选用典型的较为普遍的女子服饰——第二,是五官,——第三,很多人忽略的一点,就是喉结——再说神似,不仅说话的声音、语调要相象,而且走路、吃饭等等行动要女性化——叽里呱啦,叽里呱啦------”
“好复杂啊。”两人听得头昏脑胀:“有没有速成的法子?譬如,江湖传说有一种人皮面具,只要往脸上一抹就成啦。”
“见识不少啊。不过,江湖上那种所谓的面具都是小儿科,带上后皮笑肉不笑的,想不让人注意都难。你们问对人了,我这儿有几副真正的人皮面具。带上后喜怒哀乐一如常人,只要不开口,就连你的亲近之人在你面前都认不出你的——”
“太好了。可不可以给我——呃,借我们看看——”
“这个嘛,这个可是极难得的——”
“只是借着看看嘛,又不贪了你的去——对了,我跟玲玲学过几道菜,时间长了,也手艺不知生疏了没有——做什么好呢?水煮肉片,辣子鸡丁,还是回锅肉,红烧猪蹄?你要不要来尝尝?”
“好啊,什么时候?”光是想象,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其实这人皮面具,借你们玩几天,也不是不可以——”
[29] 变故
齐国,崔家集。
“村长,村长婶婶。”一个十五六岁男孩在门口喊叫。
村长拉开门,原来是隔壁崔明家的小儿子崔心宇。“是小宇啊,找白大夫吗?她上山去了。”
满含期待的小脸顿时垮下,接着勉强堆起笑容:“她不在吗?没有关系。这个,”他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是我母亲昨日上山打得,新鲜的鹿肉,请村长婶婶——和白大夫尝尝。”
“好的,等她回来,我会转告。进来坐坐把。”
“不了,娘还找我有事。”
送走了崔心宇,村长崔大娘将鹿肉拿到厨房。打开一看,一大块新鲜的肉,约莫七八斤把,是鹿身上最鲜、最嫩的部分。
今天晚上有好料可以吃了!
说起来,一般印象中的游方郎中,不是画符就是烧纸,装神弄鬼、骗人钱财的居多,极少有真能治好病的,几乎成了神棍的代名词。如今这位被村口李家请到村里的,自称游方郎中的白玲玲倒是有些本事,不仅治好了李家上下的病症,就连勉强一试的崔心宇身上的毛病也给治好了——村里人开始把人家当神仙供着,崔心宇及其家里人更是感激不尽,三天两头让崔心宇送东西过来,她一个三四十岁的人,自然看的清楚,这崔家想必是看上这白郎中,想招个上门媳妇。
要是她的儿子没出嫁,她也想招。问题是,她真是游方郎中吗?依她看,就连那正经大夫都不一定能赶上人家,再说这白郎中虽然衣着普通,但举手投组,必不是那普通人家女儿。再说,就算真是,也不一定乐意留下,有些人天生喜欢流浪——依她看,这白玲玲不像是个要定下的。崔家恐怕要失望了!
溱国,渠阳城。
一大早,柳青和杨凡在百草堂碰头了。
“怎么样,怎么样?”杨凡急切的问,这可是关系到他们闯世界的第一步。
柳青点点头。杨高兴的跳起来:“我的呢?给我。”柳青从怀里掏出两个布包,递了一个给杨,打开布包,入手光滑、柔软,又有些凉凉的,阳光下成半透明的乳白。赫然是两张精致的人皮面具。
这是他这十几天来用数不清的美味佳肴外加杨凡的无数马屁换来的,幸亏当初他一时手痒向白玲玲学了几手,不然还真不好办呢。说起来,不知她过得怎样,风餐露宿的,肯定不如家里舒坦,可是这狠心人,怎么就不知道回头呢?只要偶尔回回头,就会发现有人一直在你身后关心你、等着你;就算你的心迷失了,不要担心,我会帮你把它找回来,你等我,我这就来-------
思绪间两人已经将面具戴上了,很简单,往脸上一抹,四下里弄平整,贴的严严实实,与皮肤契合,就成了。柳青变成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少妇,脸上点缀着些许麻子,杨凡成了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两人面容都极为普通,属于往人群里一抓一大把的那种。
不错,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东西都准备妥了吗?”
“差不多。银子,衣服,干粮,水囊------对了,那个一年之期怎么样了?”
“昨天就去跟她交割明白了。不过,我们就这么不声不响的走了吗?”
“若是提前说了,家里人能让我一个没出嫁的男孩和你这个小不点出门吗?要不,我们也学你师傅,来个留书出走把。”(作者:白玲玲,你把好好的良家少男都给教坏了,让我怎么说你好呢,唉------)
“好主意。”(作者:又一个-------)
两人约好分别去写家书。这时已经到了医馆开门的时间,为了不让人看出破绽,医馆这两天都要正常营业,直到他们正式出走那天。
“哎,快看,那人是不是在看你呀?”杨凡捅捅柳青。
“哪个?”一溜圈的病人,谁瞧了他两眼,也没什么稀奇的。
“对面小酒馆,坐窗边那个。”
柳青抬起头,扫了一眼,又是她!
那人抬起头来,两人视线交汇,她的脸上浮上了一层惊喜。
搞不懂,明明已经成亲的人,自己也明确的拒绝了,她还三天两头跑来做什么。
“你看错了把。”柳青淡淡的说,面无表情的低下头,继续手头的事。
杨凡好奇的看着这一切。以前看见过这人,只当过路人了。如今看她盯着青哥哥的架势,莫不是喜欢上了-------不过,她眼中一闪而逝的失望和痛苦是怎么回事?莫非青哥哥拒绝了她,所以借酒消愁?对偶,青哥哥喜欢的是我师父-------小杨凡在心里编织着八卦-------
半响,柳青趁起身抓药的功夫,朝对面瞥了一眼,她还在那里喝酒------这么长时间过去,她也该死心了。再说,自己就要离开,就让她绝了这念想把-------
想到这里,他拿起纸笔,刷刷写了几行字,折好,看门口有几个玩耍的小孩,便唤过其中一个,叫她将纸条送与那人,又给了她两文钱:“拿去买糖吃。”那小孩颠儿颠儿的跑去了。
柳青强迫自己静下心来,虽然依稀感觉出一股灼热的视线,他始终没有抬头,忙着写药方、抓药、安排病人。不知过了多久,待他闲下来看过去时,果然没有人了-------
“正君。”肖平作揖行礼,那楚家正君贾乃亮一摆手:“还弄这些繁文缛节做什么?快说,事情今日有进展了吗?”
他成亲以来,夫人楚盈盈与他相处平淡,就算刚成亲那会也不见得她有多亲热,在外人看来,这几乎是夫妻模范了,真正的“相敬如宾”,可是,他知道夫人不爱她,不在乎他,就算他顺利当上她的正君又怎样?一年过去了,他的肚子始终没有消息,公婆的意见越来越大;她与他同房时,大都各睡各的,就算他再急,也不能不顾羞耻主动求欢-------眼见夫人整日留恋在外,莫不是在外头找了野男人,这才对他亲热一日少似一日。好不容易嫁给自己喜欢的人,他要守护好。于是让肖平找几个人跟踪楚盈盈。不知他猜的对不对?
“是。前几日没有什么动静,今天夫人到李家酒馆吃酒,时不时朝对面百草堂里看,吃到一半,那柳青出来叫了街上一个小孩,让她送了一张纸条给夫人,之后夫人一直喝酒,结账后似乎要回家来,奴才就先回来向正君禀报。至于那张纸条,夫人看后将它扔进酒里,喝下肚去了,因此奴才不知写的是什么,还请正君赎罪。”
“还能是什么,必是两人幽会的事。今天天色晚了,必是明日什么时候约在那无人之处鬼混。好啊,我还以为成亲以后,两人绝了念想呢。没想到暗地里又勾搭起来。楚盈盈,柳青,你们对我不仁,休怪我不义。必须斩草除根!你靠近些,”肖平凑上前来:“你马上找几个地痞,如此,如此------记住,要做的干净利落-------”
两人正嘀咕着,房门刷的一下打开,楚盈盈带着满身的酒气跌跌撞撞的走进来,把两人吓了一跳,对视一眼,连忙上前扶住。楚盈盈摇晃了半天,才认出眼前之人,笑嘻嘻的说:“是你啊,我的正君大——哇——”一句话没说完,身子一斜,肖平被吐了个满身,屋里顿时臭气熏天。贾乃亮和楚盈盈身上倒没事,肖平看着自己身上欲哭无泪。
“好了,别委屈了。赶紧去洗洗,换身衣裳,把夫人扶到书房把,这几天屋子是不能睡了。吩咐厨房做醒酒汤------至于刚才我说的事,你就不用管了。”
肖平答了一声“是”,便紧着下去换洗,贾乃亮将楚盈盈扶到书房,扔到睡床上,看她一下睡死过去,便没再管她,径自忙自己的除奸大计去了。
肖平收拾好,去厨房端了醒酒汤,来到书房,书房内生者旺旺的火盆,楚盈盈满脸通红,被子被踢到一边,衣衫凌乱,睡得正香。他放下手中的碗,趴在床头叫:“夫人!夫人!”楚盈盈照旧大睡,无所知觉。没有法子,他只得放好枕头,把楚盈盈上半身扯起来,靠在枕头上,一勺一勺的喂给她喝。
楚盈盈睡得正香,耳边一个声音忽然响起,仿佛夏日的蚊蝇,在人耳边嗡嗡响个不停。她讨厌的皱皱眉,一会嗡嗡声消失了,她满意的舒展眉头,正要睡去,身体却被人拉扯起来,一会嘴边又被灌进不知什么汤水——她咕咚咽下,好难喝——紧接着又被灌了一勺,她火了——还让不让人睡了!只怕是没有子嗣,今天又被父母叫去训话,心里怨恨,把气洒在她的头上,整了这古怪汤水灌她,还不许她睡觉。
成全你一回!
楚盈盈心里恨恨的想着,眼依旧没睁开,便搂过床边的身体,一把扯上床来,只听“啪”的一声,紧接着一声娇呼,之后便没了声响——被她嘴巴堵住了——她胡乱的扯开衣衫,便不管不顾的云雨起来-------
楚府。
书房里终于恢复平静,楚盈盈沉沉睡去,肖平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欲哭无泪:怎么会这样?
虽然成为夫人的郎君或夫侍是绝大多数正君小厮的梦想,但是并不包括他。虽然楚盈盈非常符合男子心中的夫人形象,可是打小在贾乃亮身边服侍的他清楚自家主子的性格:看似温文大方,实则心胸狭窄,睚眦必报。虽然自己是他身边的人,可是惹恼了他——老天,他不敢再想下去了!慌忙起身穿衣,内衫被撕得粉碎,他就干脆披了外衣,努力镇定下来,检查并无大的破绽,便慌慌张张的逃回自己屋里去了。
回到屋里平静下来的肖平想起他家主子的手段,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就算自己的清白这样无辜没了,也不能让他家主子知道!糟了,他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书房一看就有破绽,他又紧着往书房去了-------
门被推开,睡得迷迷糊糊的肖平睁开眼睛:“正君回来了,事情弄妥了吗?”“嗯。夫人怎么样?”他脱下外衫,肖平忙接过来:“还好,喝了醒酒汤,就一直睡了,倒没再吐。只是嫌热,被子踢了几回,连衣衫都扯了,我又给盖上了。”小心的瞄着他的脸色。“行了,你去睡吧。”“是。”关门走人,不由长长出了口气:暂时安全了。
第二日一大早,太阳还没有出来,城外城隍庙已经有人在烧香了。柳青上了香,暗暗许了愿,奉上几文香火钱,便往庙门口而去。他和杨凡约好今日离开,已经写了家书藏在枕头底下,等到被发现,估计他两早没影了。为免漏了行迹,两人还特意一前一后出的门。已经卯时(05:00 - 07:00)了,估计也快到了。
走在庙里幽静的小路上,眼见到庙门口了,正想着,猛然一只手伸出来,捂住了他的嘴,他奋力挣扎,却有多了几只手,钳制住他,不一会头晕目眩,身子也软了下去-------
城外官道一侧树林里。
“人在这里了,银子呢?”朱二霸和她的跟班放下麻袋。
肖平上前解开绳子,露出麻袋里依然昏迷不醒的人,他朝他家主子点点头,便将一包银子递了过去。朱二霸颠了颠,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一抱拳:“如此告辞了。”便与她的跟班去青楼逍遥了。
贾乃亮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拔开木塞,递给肖平:“喂他喝了。”肖平接过,捏开柳青的嘴巴,对准灌了进去。贾乃亮握紧双拳,脸上浮起狰狞的笑容:“敢跟我抢女人,就是这种下场!别怪我没警告过你!走好啊,柳美人。”正在灌药的肖平本来就心虚,手一抖将瓷瓶掉在地上,流出小半没灌进的药水。幸而贾乃亮已转过身去,他慌忙抓了把土盖了盖,便紧跟着出了树林。
杨凡在城隍庙门口踱来踱去,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怎的还没有到?直到辰时(07:00 - 09:00)都过了,还是等不到人,他才紧赶着回来了。以为柳青临时有事回来,可是问了店里的伙计,却是天不亮就出门了,没有回来过。他又马不停蹄的赶往百草堂,却是大门紧闭,依旧没有消息。
他觉得有些不对劲,柳青因为父母要给他许亲,已经许久没回家了,这会儿都要离开了,自然更不会自找麻烦。只是,除了这些地方,他还能去哪儿呢?
忐忑不安的等到傍晚,直到第二日凌晨,人还是没有回来。
别看杨凡平时人小鬼大,遇到这种事,他也不免慌了神。没敢惊动都督烧卖那边,只说柳青父母给他许了亲事,接他回家了。他径直去客栈找到秦思言,将事情来龙去脉说清楚。
秦思言听他说完,低头想了想,说:“走,我们再去城隍庙看看。”
三人出了门。经过一家店铺时,杨凡停了脚,指着正在店里巡视的一个人说:“问问她把。没准,她会知道。”
秦思言看向那人,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神色:“怎么说?”
“那个人啊,最近没事就到百草堂对面的酒馆喝酒,开始没注意,后来才发现她总是偷看青哥哥。没准是喜欢青哥哥的人——”
秦思言一摆手:“你不必说了。”她几步进了店铺:“楚盈盈,别来无恙。”
“是你,有什么事吗?”楚盈盈看着来人,她与秦思言并无往来。
“少装蒜。我问你,柳青人呢?”
“这我怎么知道?你不会去百草堂找吗?难道青青出了什么事?”
“真不是你干的?”
楚盈盈摇摇头。“我喜欢青青,自会把他的心追回来,那里会使这些下流手段?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凡将事情的经过复述一遍,只是略过了两人相携离家的部分,只说约在城隍庙相见,却没等到人,甚至失去了消息。
“走,我跟你们去城隍庙。”
三人来到城隍庙,虽是约在门口见面,可是一天过去,上香的人也不同了。倒是杨凡向庙里的和尚打听到卯时有人上香,其中一个身形正是柳青。
这么说,柳青来过这里,可他之后去了哪里?
几人一筹未展。
杨凡见庙门口有几个小孩在玩耍,心下一动,便走了过去,同她们说话玩耍,听说她们每日在这附近玩耍:“那你们昨天早上有看见一个哥哥吗?大概这么高——”她将柳青的身形服饰等各方面说了:“谁能告诉姐姐,姐姐就请你们吃糖葫芦。”
“真的吗?”杨凡点点头。一个七八岁脏兮兮的小女孩喊着:“我知道!我知道!昨天早上我看见那个哥哥从庙里出来,被两个人用手堵住嘴,放进麻袋里扛走了。他们是在玩官兵捉强盗吗?”
四个人的脸色都变了。
原来这庙墙有一处有些损坏,原先种着些爬藤植物,后来被人弄出个狗洞,只容小孩的身形,这些小孩便时常从狗洞里钻进钻出。庙里香火鼎盛,这狗洞又在偏僻之处,庙里的和尚竟然没有发觉。柳青出事的时候,被正在钻狗洞的小女孩给发现了。
买了糖葫芦给小女孩,几人来到现场——花木有些折损,除此之外再无明显的线索。
李州从几片茂密的叶子中,检出一个绿宝石耳环:“这是柳青的吗?”
几人围上前去。
杨凡伸手拿过:“不对,青哥哥没有这样的耳环。这么贵重的绿宝石,也不是普通人家能戴的起的。”
“不是阿青的,又碰巧出现在这里?难道是绑匪的?女绑匪?”
楚盈盈忽然一把夺过,眼睛死死的盯着它,半响吐了一句。
“我知道事情是谁做的!”
[30] 身死
溱国,渠阳城。
楚府。
楚家正君贾乃亮心满意足的在亭子里喝茶。已经是春天了,微风吹拂着冒出鲜嫩叶芽的柳枝,让人的心里暖暖的,很是舒服。除掉后患,再加紧怀上个孩子,那时候——想到这里,她就神清气爽。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是他的夫人。看那急匆匆的样子,大概已经知道老相好不见的事情。只是不去四处打听,跑他这里做什么?莫非事情出了差错?
没想到一语中的。楚盈盈带着一大帮人气势汹汹的来到他面前:“姓贾的,你干的好事!”
“怎么了?好好地发什么火?我又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没有?你是没有对不起我,你是对不起别人!”摊开手中的绿宝石耳环到他眼底:“这是什么?不要告诉我你不认得!”
他自然认得。那是他家珠宝店选购的精品,是他的嫁妆之一,因为很是喜欢,所以经常带着。问题是,昨天他并没有带这一副。
“是我的东西又怎么了?你喜欢就直说嘛!”
“贾乃亮,你少给我装算!这是在城隍庙里拾到的,你以为你的罪行可以瞒天过海吗?”
“胡说,你血口喷人!”
贾乃亮死活不承认,秦思言众人报了官。楚家正君疑似杀人的消息迅速传遍了大街小巷。
正午时分,噩耗再次传来,本县地痞朱二霸和她的跟班的尸体在翠红院被发现,两名□被迷晕,除此并无异样。仵作赶去检验,死亡时间大约在三更(23:00 - 01:00)左右。是房间内先被吹入迷烟,尔后人被杀死。还是中午丫鬟清理房间时发现的。
贾家听到消息时,大街小巷都已经传遍了。贾家家主匆忙赶来,没能见到儿子一面,只来得及给县官大许好处,心下忐忑的站在县衙外。四周已经给闻讯赶来的人们围得水泄不通。
大堂上,县官王怀远正在审理贾乃亮买凶杀人一案。由于在朱二霸身上翻出一众据刘馄饨等人辨认都是死者柳青的东西,又有贾乃亮遗落在现场的物件为证,判定贾乃亮买凶杀人,又杀人灭口的罪名成立。虽然贾乃亮死活不认,但由于证据确凿,依旧被摁住按了手印,发送刑部核实。
顾不得再埋怨王县官,贾家家主又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托人与刑部递银子,只是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下,证据又十分充分,拖了几日,判决下来:秋后处斩。
市井间最近传的最多的便是这贾公子一案。也有人奇怪:这么大的事,主子都判斩刑了,怎么他身边的人一点没事?再怎么说,这种事也不可能瞒着贴身小厮的。只是没有证据证明肖平也在场,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加上后来楚府门房作证说那日肖平并未出府,种种不利于他的言语才渐渐的淡了下去。加上他熟悉府内事物,楚盈盈又自此沉溺酒色,不问世事,渐渐掌握了楚府的大权。
柳青的父母悲痛万分,她们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更何况白发人送黑发人,儿子连尸首都不见,只得为他立了衣冠冢。村民们很是同情,虽然事情至此谁也无能为力,倒是暗地里能帮则帮,挑水劈柴的呀,都不用老两口费事。日子就这样一日日过下去------
舒平堡,这是溱国的一个边陲重镇,位于溱、齐两国交界处,自古是兵家必争之地,因此贸易繁忙,三教九流充斥其中。眼看前边有一家“如意客栈”,条件似乎不错,秦思言扭头对李州说:“就这儿了。”拍拍杨凡的头:“小鬼,进去吧。”
柳青的事情一落幕,秦思言主仆就离开了,毕竟发生那样的事情,既然没有她什么事了,何必留下来徒增伤感?没想到小杨凡独自跑了出来,半路又正巧碰上他两,秦思言让她回去,她死活不同意,非要去找她师傅。谁放心让一个小屁孩独自出门?没办法只好拴在身边,一路打听玲玲的消息,如今赶了一天路,好容易到了城镇,终于可以歇歇,喘口气了。
一心想着吃口热汤饭的秦思言拉着杨凡往里走,没想到本在前头的李州忽然停下,害她没刹住脚步,一头撞了上去。揉着额头,没好气的说:“干什么?赶紧找地儿安顿下来。”抬头看见李州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儿,嘴巴张得大大的,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两人也原地不动了。正顺着楼梯下来的人已经看见了他们,停住了脚步。
四人一时都没有出声。
半响,秦思言才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赫然是已经被害死,并立了衣冠冢的柳青。
让我们回到那天,贾乃亮主仆走后不久。
“主子,这里躺着个人。”
正打算打只野味饱饱口福的两个人,看见有人昏迷不醒,忙上前看看。却是一个面容清秀的男子躺在地上,呼吸微弱,怎么叫都不醒。那年长的女子四处一看,发现一只小瓷瓶,闻了闻,皱着眉头说:“是毒药。只是真喝了这一大瓶,应该没救了,这人现在还没死,估计是下药的人不始药性,下的分量不够,遇到我,算是他修了八辈子福气。”说完,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颗解毒丹喂给他:“能不能活过来,就看你的造化了。”
柳青似睡非睡,仿佛游荡在一片混沌的世界里,没有尽头。后来,像是涓涓溪水流近干涸的土地,他的世界里现出一丝清明,慢慢的越来越清晰,终于混沌完全消息,他醒了过来。
慢慢的思绪回转,他记起与杨凡约定离开的,说好卯时城隍庙门处会和,因为早到,便先去上香,之后——之后有人绑架了他!
他几乎要跳起来,身子一软又跌了回去。这才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莫非自己——他惊慌的起身检查,一时也不知自己到底有没有事。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衣着华丽的女人走了进来:“你醒了?”来到床头,俯身看他,眼里露出一丝邪气:“可真能睡,把你弄这里来多不容易——哎呀!”冷不防柳青起身,将她推倒在一旁,跳下床就朝门口奔去,没想到门口恰巧又来了一个,眼见人往外跑,不加思索的两指一点就拦下了。先前那女人见擒住了柳青,一边抚着额头一边说:“把他给我拎过来!娘的,老子好不容易发次善心,谁知反而不得好。”
原来就是这对主仆救得柳青,主子叫杨静岚,婢女叫兰心。为了救他,还搭上了一颗据说非常珍贵的药丸。他已经昏睡一天一夜了。衣服嘛,是请客栈的小厮帮忙换的。
柳青头低低地,半响抬不起来,嗫嚅着说:“对不起。”
兰心在一旁偷笑个不停。他家主子身份显赫,俊美不凡,向来是众男儿心目中的理想婚配,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
杨静岚没好气的瞪了兰心一眼,这才粗声粗气的说:“算了。你也不是故意的。不过,是谁想要害你呢?”
“我,我不清楚。她们从我身后,直接用浸了蒙汗药的布捂住我的嘴,之后就一无所觉了。”
“那你之前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柳青摇摇头。
杨静岚抚着额头:“那怎么办?之前还想送你回去,顺便指证凶手;这样倒好,不清楚凶手是谁,就这么回去,十之八九会再次被灭口。那时候,恐怕你就没那么好运了。”
柳青抬起头:“我不回去。”一只手悄悄地伸过来,牵住了她的衣角:“请带我走吧!”
完了,被赖上了!
又有麻烦了!
主仆两人脑海中同时显现这样的念头。
本来杨家主仆俩十分讨厌男人跟在她们身边,因为那代表累赘和麻烦。后来柳青无意中露了一手,两人的口气便有些软化。后来终于沦陷在美食炮弹下,觉得有个男人跟着打点衣物、吃食,似乎也是不错的主意。更何况柳青说明了他的目的:找到他要找的人,就不会再跟着她们,于是三人便上路了。
听着柳青说他死里逃生的事情,紧接着李州又将渠阳城发生的事情对柳青说了,这才明白,一切的源头,不过是一个男人的吃醋。谁想天网恢恢,害人不成,却将自己搭了进去。倒是她们走之前楚盈盈进牢里探望,贾乃亮终于承认了罪行,只是不明白自己栽在那里。他还坦诚眠月楼的□事件也是他指使的,顺儿一早被他买通,还寻到他唯一的妹妹作为人质,威胁他做这件事,目的只不过想报复柳青,让他心爱之人失去挚爱,让他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痛苦却无能为力,他自己才更是痛苦万分。本以为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谁想楚盈盈并未死心,被他察觉后,决心永除后患,这才将自己暴露出来。
“对了,你的救命恩人呢?”这名字听着有些耳熟。离京一年多了,有些人一时记不起来。
“刚刚出去了。要补充些吃食,她们去买了。”
李州悄悄地凑到秦思言耳边,一阵嘀咕。秦思言脸色大变:原来是她!怎么不好好的呆在京里享福,来这偏僻的地方做什么?莫不是抓我回去的?
于是朝柳青一拱手:“突然想起来,我们还有点事,就不与你一起了。”说完与李州拽起杨凡就走。柳青目瞪口呆,还没反应过来,秦思言又独自跑回来:“拜托你一件事,不要对你恩人提起我的事,谨记谨记。还有,记得让人捎个信儿回家,你家里还不知道你没死,好叫她们放心。”交代完又一溜跑了,三人扬长而去,不见踪迹。
柳青呆呆的站在客栈门口:见面统共不过两盏茶时间。他这位救命恩人有什么魔力,能让一向天不怕地步怕秦思言的闻讯遁走?
真的很好奇。
[31] 相遇
齐国,崔家集。
这里的野味很好吃,这里的风景也不错,这里却越来越呆不下去。原因无他,面对崔家公子崔心宇越来越明显的亲近,就连她这个对感情素来迟钝的人都有些吃不消了。想起他递过亲手缝制的荷包时的含羞带怯,以及被自己拒绝后哀怨的眼神,不由打了个寒战。于是,留下一封告别的书信,我们伟大的女主角,很丢脸的偷溜了。
虽然在这近似自我放逐的旅行中,忆起往事已经不如最开始那般痛彻心扉,如同一块结疤的伤痕,看似几乎完好如初,一旦碰触,就会血流不止,一如当初。在伤疤没有结块掉落之前,对于感情,她只能做到敬而远之,只能继续这样寻寻觅觅,希望有一天心灵能完全放松下来,那么,她就已经将自我救赎了。
生怕被发现惹来无穷后患,白玲玲紧着赶了一夜的路,天明时终于赶到一座城镇,料想追不上了,赶忙进了城,找了家客栈,倒头就睡。下午饿醒了,这才起身梳洗,出门找地儿吃饭。
找到一家酒楼,她便走了进去,寻了个空座慢慢吃,听着酒楼里三教九流议论最近发生的大小事,权当滋润滋润耳朵了。
她左侧的桌子围着三个女人,正一边吃一边聊着近况。看来倒像久别重逢的样子,声音不大,倒是刚刚能听清楚。
“红姐,你从松仁那边运货回来,可曾听说镇里发生的新鲜事吗?”三人中看起来年纪最小的身着青衫的女子说道。
“这倒不知。我昨刚刚到家,货物还没归拢好,就被你们拉来了。阜新县就这么大,能有什么新鲜事?”
另一个蓝衫女子插嘴道:“你可别不信。告诉你,镇北的郭新泰不见了!”
“什么?!”那红姐拔高了声音,引得周围的食客都看向她,她连忙压低了声音:“你说她不见了?什么意思?”
“就是失踪了呗!听说是夜宿青楼,回家路中不见的,她怕家中相公知道,却是一个随从也没带,到底情形如何没人知道。她府里报了官,又使了银子,那三班衙役倒是着实寻了几日,只是一点消息也无。如今二十多天过去了,始终杳无音讯,连她家里都放弃了,几个郎君同正君闹着分家产呢!”
“好!好!没想到她是这般下场!”那红姐有些激动,神情间甚是激愤。
“这正是恶有恶报。谁想当初她对你正君见死不救,到头来自己不得善终。依我说,这不定是那姓郭的什么时候做下的恶果,如今让人悄悄掳了去,不知抛尸在哪个荒郊野岭。”
“虽然知道她嫌贫爱富,又弄假药糊弄我们穷苦人,只是听说她医术还算高明,这才抱着一丝希望找上她。没想到,还是——唉!”
“所以说,人心向善,不是没有道理。都说人在做,天在看。做了恶事就别想藏一辈子的。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啊!”
青衫蓝衫两个女子安慰了一会,那红姐的心情又慢慢恢复过来:“对了,说到这个,松江那边的两个有名的大夫前几日也不见踪呢!”
“有这种事?”青衫女子诧异道:“这两个莫不是有什么关系?该不会有人对大夫有仇吧!”
“这也没准,”蓝衫女子接口:“照我说,这些个大夫就没有几个好的,对着达官贵人她们笑脸迎人,对咱们,那叫一个鼻孔朝天!都如此这般了才好!”
白玲玲恍若未闻,安静的吃完自己的,便拾脚走人了。
补充了食物和水,第二日,她又上路了。倒是没想到遇到了一件有趣的事——打劫。
因为对未来近乎迷茫,常人眼中的可怕之事在她眼里也就变得平淡无奇。就像平静的湖水扔下一颗小小石子,至多激起一丝涟漪,没片刻就恢复平静。当山间突然出现一个的女人,举着把大刀,口着“啊啊”的叫着,气势如虹的冲过来时,还没等玲玲做好害怕的心里准备,事情已经偃旗息鼓——被小乖咬翻在地。真是没有创意,她想。有这么一个万能保镖跟在身边,安全是安全了,可是生活也失去了很多乐趣。而现在,她最不怕的就是刺激。对了,下次反应慢些就好了,只要保证自己死不了就好了。
白玲玲绕着躺在地上翻滚的劫匪转了两圈,口里啧啧有声:衣衫褴褛,蓬头青面的,看来这劫匪的日子过的很潦倒嘛!你瞧瞧,连大刀都生了锈,卷了口。但凡做这行的,都是原先混不下去的,可是看看今天这位,也恁惨了点。瞅着她在地上叫的可怜,玲玲都有些同情她了。于是取出针布,帮她止了痛。
那人磕了头道谢。玲玲同她说话,这才知道这个叫辛云安的劫匪竟是昨天刚刚加入团伙,今天出来是第一次打劫,也就是所谓的“投名状”,杀个人,带了尸首回去,从此大家互相有了把柄,日后才不会有人轻易叛离。缴了投名状,才真正算是加入这一行了。
本以为落单的人,又有些瘦弱,料想对付得了,谁知反而被对方擒住。听她说还有一个人今天也要上缴投名状,不过在另一条岔路上打劫。玲玲连忙让她领着自己过去。既是让自己碰上了,又有能力制止,她自然不会坐视无辜路人送命,她们可不一定有自己这般造化。
路上好奇的问辛云安,为何两人还要分开行事?一起行动岂不胜算大些?辛云安解释说投名状必须独自办成,若是连这点胆色都没有,还谈什么打家劫舍?白白丢我们绿林好汉的脸!——这是土匪老大教训她的话,她原封不动的讲给玲玲听。
赶到了地方,远远望见一人被绑在树上,旁边有人伸出刀子在她身上比划,看的两人大惊失色。辛云安放缓脚步,扯住正急于上前的白玲玲,面上露出古怪的笑容。原来那个被绑在树上的人才是劫匪,玲玲听了大乐,原来有人跟我一样猛!不,是比我还猛!
这边辛云安正缠着玲玲帮她同伙说些好话,树后的人听到声响转了过来,两下一照面:熟人啊!
原来竟是许久没见的秦思言。
自从认识秦以来,玲玲就知道她就个定不下来的性子,离开渠阳城并不使她惊讶,只是在这荒郊野外遇到,不能不让人感叹命运的奇妙。若是没有这两个劫匪,她们几乎错过。
“你这些日子过的如何?”秦思言说。
“呵呵,平淡的很,无非是赶路,采药,心情好时救个人挣点花费。倒是今天还带点刺激。倒是你,真是潇洒啊!”
“听起来好像是羡慕,姑且当做表扬了。”令人笑起来。“你走后,”秦思言忽然转了语气:“发生了很多事情。”
“如果没有什么大事,就不必说了。”
“你应该知道的。”
白玲玲听完秦思言的话,久久没有出声。没想到这一切变故,只是因为一个男人的迁怒。嫉妒心真是可怕的东西,放在哪个世界都是通用的。
人已伏诛,就算在怎么做也于事无补,索性不去想那过往,扭头朝秦笑着:“你的跟班呢?”
“去打猎了。对了,还有一个人,你一定——”
“师傅!”一声呼唤,玲玲转过身来,刚好迎上杨凡扑来的身子,小丫头搂搂紧紧地,玲玲也很高兴,她也有些想念这个优秀的徒弟。好半响,杨凡才离开她的怀抱,只是紧紧抓住她的手,似乎怕她下一刻就消失不见。玲玲同左手一只兔子,右手两只野鸡的李州打招呼。就听杨凡对秦思言说:“秦姐姐,你怎么把那个笨蛋抢匪给放了?这个又是谁?”
玲玲这才想起还有两个抢匪没处理呢。要抢秦思言的那人已经被松绑,和辛云安一旁蹲着,既不敢逃也不敢插话,正眼巴巴的等着她们发落。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儿,哪里还有半点拿着大刀砍人的气势?更无法想象一个人对付三个女人。只能解释为:当时这人脑子发烧了。
与秦思言一旁商量了,事情倒是好办,既然没有真出人命,那放了她们倒也无妨,谅她们也没有胆子在作恶。秦思言之前就听说这个黑云寨无恶不作,经常抢掠过往客商,有不少人命在身,今日既然碰到了,倒要管上一管。
于是准备一番,就放那两个人回去。两人只说今日并未碰到落单之人,其他的有不好下手。新来的第一天没胆子杀人是很正常的。那匪首也就信了。第二日全山寨的人都被放倒了——喝了能使人骨软筋酥的水,是玲玲特别调制的药水,辛云安偷偷倒进汤水里的。寨里的人多多少少都带点人命官司,于是一股脑绑了,叫李州领来衙差,都送进大牢里去。将被关押的许多男子释放,把寨里抢来的许多金银都分发给他们。那两个抢劫她们的人也分到了一份,心中即是感激,双双作揖道:“郭新台/辛云安永感大德!”
“行了,行了,你们既然也是被逼入伙,又没有犯下罪行,还助我们剿灭这伙强盗,也是功过相抵了。赶紧回家把。”
“是,我许久没有音讯,想来家里不知乱成什么样子。今天紧赶着,估计晚上就能到松仁了。”
“原来你是松仁人。”秦思言忽然抬起头来:“等等,你说你叫什么?”
“小妇人姓辛名云安。有什么不对吗?”
“辛云安?你是松仁的大夫辛云安?!“
[32] 半路新娘
原来她便是松仁失踪的两名大夫之一。这么一说,白玲玲才恍然大悟,她也似乎听过郭新台这个名字,原来她便是酒楼里三个女人议论的那个失踪的大夫。
“你们一个松仁的,一个阜新的,按理说隔了那么远,八竿子打不着,莫非你们无意中得罪了同一个人?”
“这倒不知,不过看那情形,不像是要将我们杀人灭口,倒像是要我们去给什么人治病一样。”
辛云安是在出诊回来的路上,被两个从路边忽然跳出的女人打晕被劫的,醒来后就被关押在柴房里,后来与这郭新台一起被押上路。本来她两还怀着心思,看这样不似要杀她们的样子。倒是半夜偷听到几个劫匪说话,把她惊了一身冷汗。
“门主的病有些严重呢,这样下去如何得了。”
“这等事不是我们能管得了的。我们只需将这两个大夫顺利送到总坛即可。若是真如外界说的那样医术高明,医好了门主,我们就立下大功了!”
“最好是这样。若是医不好,嘿嘿,管叫她们死无葬身之地!”
这辛云安又惊又怕,但三个女人看守严密,她们无从逃走。倒是半路休息时,林间树下长了一颗毒草,被她悄悄弄了去,挤出汁液,趁几人不注意洒在她们的吃食里,几个劫匪被药翻了,两人这才慌不则路的逃出来。刚逃到这山下,还没弄明白这是什么地方,又被黑云寨的人抓了去,眼见她们两身无长物,没有什么好抢得,便想一刀结果了事。这倒霉二人组吓破了胆,只得表明自己大夫的身份,只因被仇家追杀,才落到如此地步,情愿从此加入黑云寨。那寨主也就同意了,于是昨日两人就出来弄那投名状了。
“我听说松江还有一个姓宋的大夫也失踪了,这么说来,她们恐怕抓了不止你们几个,若是我没猜错,恐怕附近有名的大夫都不能幸免。”秦思言说。
“只是那个所谓的门主到底是什么人”门主,一听就像黑社会:“好好地非要将人绑了去。依我说,不是胆大包天就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问那几个女子有无特异之处,两人只是摇头。大概是怕引起怀疑,她们衣着打扮与寻常女子无异,只是每日一次跪地遥拜,十分虔诚。
“依我说,你们暂时还是躲躲的好,”玲玲想起酒楼三个女子的话:“虽然那三个人被你们解决了,难保她们的同伙不会得知消息,再来找你们的麻烦。既然你们身上已有了盘缠,最好先在他处避避,等风平浪静了再出来。”
两人对视一眼:“恩公说的是,我们另找地方安顿。只是恩公既然听说过我,可知我家近况如何吗?”
“我从阜新来,只听人说郭家几个正君、夫侍在争夺家产。”玲玲转向秦:“你晓得辛家的事情吗?”
秦思言点点头:“辛家正君招了父家堂姐进府帮忙料理事物,听说在辛府已掌了大权。”
看着心灰意冷的两人相携往山下走去,玲玲都有些可怜起她们来了,人一辈子混到这种地步,也有些悲哀了,连自己最亲近的人都背叛了,人生还能剩下什么?都是以前种的因,如今结的果。但愿她们真能吸取教训,从此做一个济世良医。
看看日头,已经是饷午了,几人去寨里的厨房翻了翻,找出些青菜来,秦思言帮不上忙,索性去打了一只野鸡,摘了些蘑菇,凑成三个菜。几个人吃了,便各自去或歇息或在林间走动。
这座山不是很高,除黑云寨所在的主峰外,还有几个小小的侧峰,因此山间高低不平,树木或稀或密,层次分明,景色倒也不错。玲玲在林间随意走着,小乖在山间奔跑跳跃,间或跑回来,待玲玲注意到它,又跑开,待到停在某一处,估计又是发现什么药材了。
这时到了山脚下,和她们山上的地方正好相对,隐约听到流水的声音,转过一个弯,竟然是一个湖,无数细流从山间流下,在这低洼处汇成一潭湖水,这样的湖光山色,真是格外的美丽。站在湖边,所有的烦恼往事似乎都消失不见,感受着微微的水汽,觉得心情都明亮起来。
正陶醉其中,“哇,这里有一片湖!”转过头,看着秦思言带着欣喜走过来:“好美啊!你什么时候发现这儿的?也不叫上我。”不等玲玲回答,几下窜上了湖边的大石。玲玲看她难得的孩子气,笑着说:“小心些,别滑到了。”秦思言理也不理,蹲下身子,将手伸入清凉的湖水中,引得三五只小蝌蚪吻着她的手背,乐的她咯咯笑。扭头去看玲玲,却没想乐极生悲,脚下一滑,扑通一声掉进湖里。湖水看似清浅,却瞬间没过她的头顶,秦思言一边挣扎着扑水,一边喊着:“救我!”从那笨拙的姿势来看,是只标准的旱鸭子。
玲玲早就着了慌,赶着过去时,秦早已扑腾出一段距离,单单用手是够不着的。她又不会游泳,她虽然在大学修过游泳课,但是由于是选修课,老师不甚尽心,加上只修了短短一学期,她又没有余钱自己额外练习,只学了一点狗刨,甚至连换气还不会呢。只得折返回来,到附近折了一根长树枝,再赶去湖边,却见秦思言正慢慢沉下去,片刻已经没了头顶。玲玲扔了树枝,也顾不得脱衣服,使劲吸一大口气,就纵身跳了下去。划到秦思言身边,抓住了连忙往回拖,在吐尽气,又喝了几口水之后,将秦拖上了岸,总算没有把自己也搭进去。
玲玲大口大口的喘气,眼见秦思言昏迷不醒,顾不得休息,将她放平,又是压胸口又是拍脸,都是一动不动。许是开春的湖水太凉,冻得人失去了知觉,玲玲扎了针也无济于事,只好嘴对嘴做起人工呼吸来。
好半响,秦思言才幽幽的转醒过来。玲玲放了心,这才觉得浑身的力气仿佛一下子被抽干,转身平躺到一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好一会,才觉得歇过点气来:“叫你离得远一点,不听,这下乐极生悲了吧!差点都搭进去。所以说,做人不能太铁齿。”教训了一番,没有听到回音,转过头去,见她一个人似乎面无表情的——在发呆,用胳膊肘捅捅她:“你没事吧?”
没想到秦却猛然惊醒,一个箭步跳了起来,活像被蜜蜂蛰了屁股:“没事。”便低着头急急走了。
玲玲撑起上半身,好奇的看着秦匆匆走远,心想她难道真的脑子给湖水浸坏了?
两天后一行四人来到一个叫新月堡的大城镇,找家客栈落了脚,让店家烧了水,四人洗去一身的尘土,这时吃饭时间稍稍有些过,几人饿得狠了,也懒得再出去寻找,让老板娘将饭菜端进房里。
李州与秦思言在房里吃。她手下不停,筷子又快又准又狠,一个劲的往嘴里塞。一会大半菜进了她的肚子,扭头却见她家主子夹住一块肉,在静静的发呆。她碰碰秦:“主子,你在想什么呢?”秦思言一下回了神:“没有,没有。吃饭,吃饭。”
李州好奇的看着她家主子松开原本夹住的肉,又去夹别的肉。主子这几天就怪怪的,时常发呆,有时摩挲着自己的嘴唇,忽然就红起脸来。哪有半分平时机灵活泼的样子?她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问,主子也不说。可教她这个从小跟主子一条心的跟班伤脑筋了。
敲了敲门,玲玲同杨凡走进来:“你们吃完了吗?”见李州点头,又说:“新月堡是个大镇,镇上应该有几个有名的大夫,若是我们所料不差,估计这些日子必然出事。我们分头打听一下吧。”见杨与李都点头,唯有秦思言一言不发,便对她说:“思言,你说呢?”秦思言慌忙答应道:“好,当然好。”声音像猴被踩了尾巴,引得其他三人都看向她。她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又慌忙低下了头。
三人又好奇的盯了她一会,才相携下楼。
出了客栈,眼见许多人形色匆匆,呼朋唤友的朝街头跑去,玲玲心下一沉,心想莫非这个镇的大夫遭了毒手?她一把拉住一个妇人:“敢问这位大姐,这些人这是去做什么?莫非镇上出了大事?”
那人见玲玲一副文弱的样子,模样并不讨厌,便回答她说:“大事?自然是大事!听说大侠燕云飞的儿子燕紫轩今日要在归雁楼抛绣球择娘子,凡是十六岁以上二十五岁以下,身世清白、还没成亲的女子都可以去应选。那燕公子美若天仙,家财万贯,谁能娶了她,那真是天大的福气。所以但凡条件差不多的女子都去碰碰运气。姑娘既然碰上了,不妨也试试看。”那人拱拱手,匆匆走了。
玲玲摇摇头,却见李州和杨凡眼里放出兴奋地光芒,一齐眼巴巴的看着她,她摸摸杨凡的头:“走吧。”语气中颇为无奈。
杨凡一个欢呼跳起来,拉着玲玲的手跑起来,四人跟着人流来到归雁楼,这时的归雁楼楼下已经是人山人海,几条通往归雁楼的街口都布了人,只放适龄女子通过,不少男子也围在远处看热闹。玲玲几人自然进来了,小杨凡趁着混乱也遛了进来。
一会出来一个三四十岁的妇人,举手示意安静,向众人抱拳:“鄙人燕云天,承蒙诸位朋友捧场,今日小儿抛绣球择娘子,但凡十六岁以上二十五岁以下,身世清白、家中还未成亲的女子均可参加。若是谁家中已娶夫,或是其他条件不符者,还请速速退去。否则,别怪我翻脸无情。好了,下面让小儿抛了。”一个十七八岁穿着嫁衣的男子走上前来,果真是貌美如花。他一出现,下面众人便欢呼起来,他理也不理,从小厮端着的盘子中拿过绣球,轻轻一抛,那绣球就落了下来,正是玲玲她们所在的位置。
底下瞬时像沸腾的水,众人向着绣球抛落的方向挤去,玲玲四人瞬时被挤开,哪里还管绣球落到何处,就如大海上暴风雨中孤舟,摇摇摆摆,身子几乎摇散了架。
半响,终于暴风雨停了,她松了口气,抬眼寻找其他三人的下落。听到身边许多人鼓噪着喊:“新娘子!新娘子!”她下意识的转过头去,只见许多人围着圆圈,一个人站在那里,怀里抱着只绣球,神色呆滞,正是秦思言。
[33] 成亲闹剧
往日淡静素雅归雁楼如今是披红挂彩,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无他,只因此刻大侠燕云天的独子与他抛绣球选出来的娘子正在拜堂。
“一拜天地!”新郎由媒公搀扶,率先拜了下去,新娘略一迟疑,在身边丫鬟的示意下,也拜了下去。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眼见一对新人被搀进洞房,燕云天笑意盈盈的起身:“多谢各位江湖好汉、父老乡亲赏光参加小儿的婚礼。正厅已经摆好了宴席,请诸位移架。”说完率先走了出去。
燕云天的相公见自家夫人对来敬酒攀交情的贺客们来者不拒,生怕她喝醉了,吩咐贴身小厮将她借故叫了出来,端了醒酒茶给她喝:“儿子成亲,你兴奋什么呀?前几天还看你们母子跟斗鸡眼似的呢,这会子又好了?”
想起这些,燕云天也是一阵好笑。想她自小师从鬼王金,学得一身惊世武功,十四岁闯荡江湖,一人单挑早已成名、且恶明昭著的“康城十三霸”,从此在江湖上闯下了名号。十七岁迎娶明月山庄的三公子蒋莲月为夫,燕云天声名显赫,又与相公十分恩爱,次年相公又为她生了一个女儿,人生似乎已是极致的圆满。谁想接下来一年一胎,总共生了三胎,全是女儿。最后二十一岁那年,终于生了个儿子,把夫妻两宝贝的不行,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但凡世上的好东西,恨不得都捧到这小王子面前。不仅生活上有求必应,连她家本来传女不传男的绝世武功,也在小儿子的撒娇中教给了他。到燕紫轩十五岁的时候,他的大名在附近州县早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人人都知道大侠燕云天的小公子不仅貌若天仙,而且得到燕云天的真传,武功高强。这些年来提亲的人几乎踏破了门槛,既有同样家世的江湖侠女,又有家财万贯的富家子弟,甚至官家小姐也慕名而来,她觉得其中几个不错,谁知儿子一个也瞧不上。她又不忍强迫儿子,于是事情就这么一天天拖了下来。眼瞅着紫轩要十八岁了,婚事还没有着落,她终于狠下心,下了最后通牒,让儿子无论如何选个人嫁了?总不能一辈子留在家里吧?母子两吵起来,儿子一赌气,于是就有了这出抛绣球择妻的闹剧。
一开始她很是不满意。请到里面相见时,那将绣球抢到怀里的年轻女子呆呆地,看她穿着像是好人家的女子,况且众目睽睽之下被她抢得,自己板着脸答应了婚事。一应事物都是准备好的,只需换上吉服即可。那女子却突然叫起来,嚷嚷着不要成亲。把她气得一佛出世二佛生天。她燕云天岂容人这般羞辱?上前欲擒住她,谁料这女子竟也懂得武功,两人在大堂上打了起来。没想到这女子武功着实不弱,轻功尤其厉害,若非对敌经验太少,只怕还不好擒住她呢!这下她转了心思,看那女子身量高挑,容貌也是上选,倒是越看越喜欢。尤其是她纵横江湖二十载,竟然认不出那女子所使得功夫,更是让她诧异。没想到儿子胡闹的行为,到真的捡到了宝。这下就是儿子不同意,她这做母亲的也会亲自押着他成亲。倒是儿子觉得斗赢了母亲,乖乖的没有再胡闹。那新娘却要人押着才勉强拜了堂,总算是送进了洞房。那女子被点了穴道,虽然照常行走,却一时半会施展不了武功,轩儿应该对付的了。依轩儿的性子,那女子越是不情愿,他反而越起劲,没准还会反过来霸王硬上弓呢。想到这里这里,她得意的笑起来。完全没有顾及到自己儿子给人家OOXX近似于倒贴。
“夫人,你笑什么?怪吓人的。”燕家相公看着自己夫人在那里一个人傻乐,好奇的问。
“奥,没事。月儿,我跟你说,咱们轩儿还真是好运气,抛绣球都能砸出个不错的人来。”
“哦?你又知道啦?那个秦姑娘不是不愿透漏自己的家世吗?”
“我燕云天纵横江湖二十载,这点眼力还是有的。就算她不是什么煊赫出身,也绝不是普通人。单单那身绝世功夫,就值了。”
“你呀,”笑嗔了夫人一眼,想想还是不放心,蒋莲月招来身边小厮彩心,耳语几句,那小厮领命退下。
燕云天好奇的问:“什么事?连我也要瞒着。”
“一会你就知道了。”
彩心悄悄地来到燕紫轩的闺房外,如今已改作了洞房,脚步越发轻巧,眼见门前两侧花木繁茂,便悄悄移了过去,隐身其中。洞房里烛光透出来,窗边隐约透出两个并排坐着的身影。
“相公,”那女子低低地说,几不可闻:“天色已晚,我们歇下吧。”
一会才他家公子低低地应了声:“好。”
彩心抿了抿嘴唇:他家公子平时多骄纵、多洒脱的一个人,没想到遇到新娘子,马上成了一潭春水。看来夫人坚持要公子成亲的做法是对的。看窗前的两个人影慢慢和二为一,他的脸颊也不由泛上一抹红色,回身退了下去。
蒋莲月听完彩心的汇报,满意的点点头:“你下去吧。”转身对燕云天到:“夫人,成了。”
第二日,早早等在新房外的小厮们见新人长睡不起,怕误了敬茶的时辰。于是叫起门来,却半响没有回音。领头的觉得不对劲,便通报了燕云天夫妇。燕云天一掌劈开门,却见燕紫轩被反手绑在床头,嘴里塞着大红盖头,新娘却不见踪影。燕云天上前解开,燕紫轩也睁开眼睛:“娘!”
挥挥手叫下人都退下,房中只剩下他们三人:“怎么回事?你娘子呢?”见他身上还穿着昨日的嫁衣,吃了一惊:“你们昨日没有圆房吗?”燕紫轩恨恨的说:“圆个屁房!人家一早遛了!”
昨日,洞房内。
伺候新人喝了交杯酒,喜公们便退了下去。燕紫轩觉得今日诸事还算顺利,接到绣球的女子他远远瞧过,似乎长得不赖,也就乖乖的装了回羞答答的新嫁郎,等着新娘给他挑盖头。一个身影斜了过来,闻着那隐约的陌生体香,他不由羞红了脸,心怦怦乱跳,身子僵硬的一动不动,忽然腋下一麻,被点了穴道,这会儿真是再也动不了了。盖头刷的一下被扯了下来,紧接着“刺啦”床单成了布条,待他回过神来,已经被双手双脚反绑起来。他又惊又怒:“你做什么?快放开我!”秦思言一拍脑袋,忘了这茬儿,拾起盖头塞进他嘴里,抗议声顿时变成了“呜呜呜”,只余一双眼睛凌迟她。秦思言松了口气,折腾了一天也累了,坐在床边喘口气:“你也别怪我。我早跟你爹娘说明白,那个绣球不是我抢来的,我也不能跟你成亲。”奶奶的,当时那样混乱,她与玲玲几人都被挤散了,根本不知身在何处,谁想她自忖武功高强还是被人挤到,眼见一个东西落下来,正是她的方向,她想也没想一把抓住,稀里糊涂就成了人家的娘子。还有,那个燕云天也太卑鄙了,竟然封住她的穴道,被迫乖乖拜堂。不过她还是小瞧了自己。常人解开穴道需一天一夜,而她的独门功夫,只需两个时辰就能强行冲开穴道。嘿嘿,斗不过老的,还斗不过你小的吗?总算是紧要关头刹住了车,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唉,也不知道玲玲她们怎么样了,找不见自己,她们肯定急坏了,不知道她们知不知道自己被逼成亲的事。婚礼上自始至终都没看见她们,现今大概正在客栈苦苦等待吧?
觉得歇地够了,秦正要起身,忽然屏住了呼吸,凝神静听。沙沙的脚步声,来人有些武功底子,她眼珠一转,连忙将燕紫轩的身子摆过来,两人并排坐着,故意压低了声音说:“相公,天色已晚,我们歇下吧。”一会又换了一个声调说:“好。”一边身子慢慢压向燕紫轩,一边竖起耳朵听动静。果真那沙沙的声音渐渐远去了。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身对燕紫轩说:“你爹娘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连听窗这种事都干得出来。兄弟,我同情你。”当然也不奢望他回答,秦思言站起身,拱了拱手:“好了,咱们青山常在,绿水长流,后会有——呃,还是无期的好。对了,跟你爹娘说明白,我没有碰你哦,一丝一毫也没有冒犯。”到门边听了听,果真附近没有人了,这才轻轻开了门,悄悄离去了。
听燕紫轩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屋子里一时很是安静。半响,燕云天才叹了口气:“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没想到,我还是小瞧了她。只是,如今这事怎么办?”
燕紫轩一口银牙几乎咬碎,从小到大,父母姐姐们无不对他百依百顺,什么时候吃过这样大亏?他握紧双拳:“娘、爹,你们放心,我这辈子嫁定了她秦家!”
[34] 麻烦
玲玲三人都无法入睡,在客栈等得心焦。当时她眼见秦思言手捧绣球,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待她想挤上前去时,秦早已被燕家的人拥着上了楼,众人挤得水泄不通,她只好退了下来,转身寻找杨凡和李州,谁料人群依旧没有散去,还是杳无踪迹。过了半个时辰,婚礼举行,她想进去观礼。她既不是本地富绅,也不是与燕云天有来往的江湖人士,没有拜帖也不眼熟,任凭她费尽唇舌,守门人还是无动于衷。眼见天色暗了下来,婚礼也进行大半了,这才无可奈何的回客栈去。
既然走散了,倒不如回大本营呆着。杨凡和李州陆续回来了,她两还不晓得秦思言中标的消息。李州听完就要赶去阻止,玲玲喝止了她。不管秦是心甘情愿,还是像李州说的——她是情非得已的——虽然不知她为何如此肯定,这时候,无论做什么都晚了。她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客栈乖乖等消息。
以为最早也要第二日凌晨才能见到秦,没想到刚入夜她就回来了。身上还穿着大红新娘服,满头大汗,有些狼狈,一回来就催玲玲她们上路。李州紧着给她换了衣服,几人收拾包裹,在明亮的月色下连夜赶路。天亮时,已经出了新月堡镇。
眼见前面不远处是稀稀落落的一个村子,秦思言松了一口气,已经这么远了,应该没问题了吧。这才决定歇一歇。
其他三人早已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李州会武功,多少还好些;玲玲和扬凡就惨了,从来没有赶过这么长的夜路,一路上就见秦思言健步如飞,不时的回头催促她们快一点。三人只好远远跟她,一路上不曾歇息。这会如马上绑缚刑场的犯人,忽然得到了特赦令,也不管身在何处,干不干静,都一股脑将行李扔在一旁,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如同夏天伸长舌头的狗。秦思言觉得摆脱了麻烦,赶了一夜的路,似乎也不觉得累,找个土疙瘩坐了下来,喝了口水,回头看着白玲玲三人毫无形象的乱躺一地:“啧啧,这点路就成这样了?一看就是没吃过苦的。我就算连着赶一天一夜的路,都不带你们这样的。这就是差距、差距啊!”听声音,心情似乎愉快得很。
那三人累的像垂死的老狗,好不容易歇过一口气来,听到秦思言在那边说风凉话。李州还好些,毕竟是自己的主子,有什么委屈也只能咽在肚子里,其他两人欺诈了。玲玲当即脱下鞋子,一把扔了过来,把秦思言吓了一跳,慌忙闪开:“怎么了?恼羞成怒啊!”
“恼你个大头鬼了!”玲玲坐起身来,没好气的说:“也不想想,这都是谁害的。”“对呀,对呀,”小杨凡也不满的插嘴说:“要不是秦姐姐,我们何必这样累死累活的赶路?如今倒反过来嘲笑我们。太没有良心了!”秦思言这才想起自己的缘故,顿时肩膀一塌,可怜兮兮的说:“对不起啦!可是人家也不想啊!”又踱到三人身边,讨好的问:“怎么样?渴不渴?要不要喝点水?或者是吃点东西?”
玲玲接过水囊喝了口水,递还给秦思言:“我们只顾赶路,都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既抢得了绣球,怎么半夜又跑来回来,还连夜赶路离开?莫非出了什么事?”杨凡和李州都坐起身来看着她。
秦思言苦笑一声:“别提了,这真是荒唐的很。”将当时的混乱一说:“我被人挤得昏头昏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绣球就跑我怀里了。接着就被人请上楼,非要我立马成亲。我不同意,那老匹夫就点了我的穴道,逼我跟她儿子拜堂。后来我冲开穴道,就自己跑回来了。后来你们就都知道了。”
“原来是这样。”既然是强迫中奖,那就算了,毕竟是一辈子的事情。只是实在搞不明白,古人怎么会搞出抛绣球这种东西?万一抢到绣球的是个歪瓜裂枣,那这燕公子到底是嫁还是不嫁?
这件事已经告一段落,接下来便是关注那大夫失踪的事情了。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看这架势对方是个有钱有势的人,不过,若是真有钱有势,怎会请不到大夫?这般鬼鬼祟祟,定是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若不及时查出并阻止,不晓得会有多少人遭殃?
在小村庄歇了歇,这里大概比较穷,也没有什么正经大夫,所以并无异样。听说玲玲是大夫,村长便请她为自己治一治,接着是闻讯赶来的村民们。就这样一直忙到中午,才治了一半,便请众人先回,约好吃了午饭再来。
玲玲有个习惯,就是每经过什么荒山野岭,都要上去采点草药。药箱里原先储备的满满的草药,只是经过一上午,已经消耗了大半,几种常用的草药也已告罄。玲玲便对秦思言说了,央她主仆俩往山上跑一趟:“你们会武功,应该不难。我让小乖跟着你,只要小乖停在哪里,你跟着去采来就是。”她知道秦哈小乖很久了,一直想办法亲近而未得。果然秦思言乖乖答应,眼睛都咪咪笑着。玲玲拍拍皮囊,让小乖出来,引它来到药箱前:“小乖乖啊,这是急需的药材,你跟着秦姐姐,帮忙找一找。”小乖围着药箱转了一圈,玲玲摸摸它:“去吧!”便几下窜上秦思言的肩头。秦思言十分高兴,这小家伙终于肯亲近她了。之前它都不肯给她交流感情的机会,也没法让它知道自己是个比白玲玲更好的主人。这下好了。驮着小家伙屁颠屁颠的去采药了。
玲玲看着秦思言不同以往的抬头挺胸,心中一阵好笑。这个秦思言,有时还真像个孩子。这时,已经有村民陆续来到了,玲玲专心的问起诊来。
“------师傅,这个孩子胸口有痰,不时憋气,是否就是师傅常说的痰浊内阻,体内阴阳升降之道不通所致?用生艾叶、生菖蒲、姜等捣碎成泥,与麻油、醋煎至至热,再以布包包之,趁热至头顶、胸背、四肢熨烫即可?”
“你说得不错。只是这孩子的病症还没有那么严重,看她吐出的痰浓厚发青,是为寒极之痰。可改为生附子一枚,生姜五钱,捣成泥趁热敷上即可。”
“是,我明白了。”
看着杨凡跑去配药,玲玲不由得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个小家伙聪明又勤快,真不枉自己这些日子手把手的指导,如今已经有自己的五六分火候了,余下的就是天长日久经验的积累,这个可是医书上没有的。看来,以后得多收几个徒弟。瞧瞧,都不用自己动手,多省事?
村长一掀帘子走了进来:“白大夫,有人到村子里打听那位秦姑娘呢。我们与他说不明白,不如,你去看看?”莫非是秦思言的朋友,有什么要紧事,竟找到这里来了?她掀开帘子,出了屋,杨凡也好奇的跟了出来。只见一个男子牵着一匹白马,正好奇的看着他。
“你找思言?她刚刚帮我上山采药了。请进吧。”玲玲招呼他说。
“不了,”那男子将马栓在篱笆桩上:“我在这里等她就好。”
“那也好。”反正也不是自己家,玲玲也不勉强:“不晓得你是她什么人?”
那男子眉眼弯弯,狡黠的笑了:“我呀,我叫燕紫轩,是她的——”
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话,使两人都扭头看去。“你,你——”秦思言一手指着那男子,手中的草药袋子掉在地上,她也不管,一边结结巴巴的问:“你怎么来了?”
那男子笑得越发开心,越发竟带些诡异:“为什么我不能来?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既已同你成了亲,那就是秦家的人了。你到哪儿,我自然就跟到哪里喽。我说得对不对,亲—爱—的—娘—子—大—人!”
那边秦思言一手指着他,目瞪口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白玲玲这才想起,原来那男子正是新月堡抛绣球选亲的人。原来那件事并没有落下帷幕。依这燕紫轩的态度来看,秦思言这会恐怕不会那么容易脱身。看来事情有的磨了。
[35] 情动
“娘子,擦擦汗。”
“我不热。”
“娘子,喝口水吧。”
“我不渴,你自己喝吧。”
“娘子——”
“哎呀,张大娘!”秦思言几步跨上,抓住张大娘的手:“听说这两天你家小惠不爱吃饭,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张大娘已经五十二岁,小惠是她大女儿的小儿子,一家子宠的很。她上了年纪的人,被秦思言一阵猛摇,禁不住头晕目眩。连忙点头如捣蒜:“好多了,虽然偶尔还有些哭闹,已经比前些日子好多了——”
“就是说还没有完全好?”秦思言皱了眉头:“这怎么行呢?俗话说医者父母心,孩子不能好好吃饭,做父母的又怎么能安心?不行,我去看看。”大义凛然的说完,“嗖”的一下人就没了踪影。
张大娘还没反应过来,一个男子来到她面前:“老人家,请问你家在哪里?”
张大娘眼见这男子笑得跟花似的:“哦,不知这位公子找我家所谓何事?老身就在这里,不如同老身说。”
“请叫我秦正君,”燕紫轩笑语盈盈的更正她说:“刚刚那位同你说话的秦姑娘是我娘子。所谓妇唱夫随,娘子忧心病人的病症,我这作相公的又怎能袖手旁观?自然是要鼎力支持。况且这哄孩子的活,还是男子更擅长一些。大娘,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对,对,对”张大娘忙不迭的点头,指了自己家的位置。燕紫轩作了个揖:“老人家,多谢。”张大娘忙摆摆手:“说哪里话,你们帮我照顾小惠,我感激还来不及呢!”
燕紫轩笑笑离去。张大娘望着他婷婷嫔嫔的小身板一步三摇,心中不由感叹,这样相貌出众又心地善良的年轻人如今可不多见了。真是女才郎貌,一对璧人啊!
满心以为暂时逃脱的秦思言得意洋洋:小样儿,想跟我斗,还差点!她刚刚连哄带劝,好不容易将小孩的娘给哄了出去,如今这屋子只剩自己和这孩子,耳朵被聒噪了一下午,终于可以让它歇歇了。
她俯身看看床上熟睡的小男孩,小小的嘴巴,红红的脸蛋,藕节儿似的小腿,不知做了什么好梦,嘴巴呓语着,间或吐出许多泡泡。这样才好,她想。像燕公子那样的娇生惯养之人,哪个女子娶了他,都会是一辈子的噩梦。更何况,自己——
她转头又郁闷起来。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麻烦一堆。如今她也不知如何是好了。眼见那人眼光依旧纯净,很明显那个吻后,只有自己的心思乱了-------可是,怎么跟她说明白呢?就这样将事实告诉她,她会不会觉得自己欺骗了她,结果连朋友也做不成呢?到底该怎么办才好?秦思言紧紧咬住嘴唇,手指无意识的绞着床单,在食指上缴了一圈、一圈又一圈。
“张姐姐在家吗?”门口突然传来声音,将秦思言从沉思中惊醒过来,她慌忙起身:“张姐姐刚刚下地去了,有什么要紧事,你——你——”她指着门口,目瞪口呆:“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燕紫轩掀开门帘,进了屋子,一边四处环视屋子,一边回答说:“很简单啊!问问张大娘不就结了?”秦思言这才记起自己逃走时,他和张大娘都在面前,没想到一个大意,又让这个粘人精给黏上了。
仅剩的一点空间也被打乱,秦思言很是痛苦:“你到底想要如何?一个大男孩,整日跟在女子身后跑来跑去,羞也不羞?”
“我都不在乎了,你又操什么心?况且你是我娘子,妇唱夫随,很正常啊!人家知道了不但不会说闲话,还会羡慕我们夫妻和睦呢!”
“我不是你娘子!要说多少遍你才明白!”秦思言气得火冒三丈。
“你是!你秦思言与我燕紫轩拜了堂,就是我燕某人的娘子!我燕紫轩好男不嫁二女,好鞍不配二马!生是秦家人,死是秦家鬼!”
“——随便你!!”实在不知怎么办,秦思言吼了一句,胸膛不住起伏。气死她了。
如果她以后神经衰弱,她一点也不意外。这燕紫轩气人的本事太厉害了。以前不知道,男人原来是这样麻烦。
她抚着额头,头好像真的痛起来了。不行,一会一定要让玲玲给她扎几针。
将秦思言逼得哑口无言,小胜一局的燕紫轩心情好的很,丝毫没有被那声吼声吓到,反而笑着责备她说:“瞧瞧你,也不知道小点声,小家伙正睡觉呢!吵醒了怎么办?”
那也是你害得!秦思言在心里腹诽着。她把头扭向一旁,嘴巴气得鼓鼓的,打定主意不同燕说话。
燕紫轩一边轻声哄着小孩,一边偷偷回头看秦思言。看那嘴巴,几乎都可以挂油瓶了,像吃不到糖果的孩子同大人赌气的样子,真是可爱。他孤身一人离家追来,本来只是气不过,定要这姓秦的向他低头认错不行。如今倒觉得,有这么一个娘子其实也不错,最起码自己不会无聊,两人吵吵闹闹的过日子,总比那些将自己当神仙供起来、满嘴之乎者也的书呆子强得多。这姓秦的长得还不赖,勉强配得上自己,说话也很风趣,再加上一身神秘武功,比自己还厉害呢。嗯,这点他最喜欢,不能保护自己相公的娘子压根不能算女人。好吧,勉勉强强,就是她了。以后和她仗剑行走江湖,快意恩仇,那才是真正的神仙伴侣,美满人生呢!等到功成名就,夫妻双双退隐江湖,寻一个有山有水的僻静之处,和她建一座茅屋,白日男耕女织,夜晚相拥而眠,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如果再生几个像这孩子一样可爱的小孩就更圆满了——
“呀!”他叫了起来,原来手指被小孩含到嘴里,他连忙抽了出来。
小孩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好奇的看着他。眼角溜到秦的眼光也扫向这里,他不由一阵心虚,仿佛刚刚的心思被窥探到了,脸上浮起一阵红晕,低着头,大拇指被小孩握在手里,他轻声哼着歌哄着孩子。屋子里一时很是安静。
秦思言有些诧异,以为这男孩会再荼毒一会呢,没想到竟然安静下来。她松了一口气,这样安安静静的相处其实也不错。
“这孩子真是可爱”燕紫轩轻声开口:“要是以后我也有个这样的孩子就好了。”
“想要就生呗”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和平,秦思言连忙附和说吧:“你这么好看,生出来的孩子肯定都很漂亮。”
她也觉得我好看吗?燕紫轩低着头,脸红红的,心里美滋滋的。“那,那你觉得,生几个比较好一点?”
“生几个?”秦思言歪头想了想:“当然是越多约好了!不过,生孩子好像很痛,那就一女一男好了。”最好是男的像他,女的像白玲玲,夫妻两守着这爱的结晶,姐姐学了武功,也可以保护美丽柔弱的弟弟,一家四口和和美美-------她越想越美,越想越是羞涩,偶尔抬起头来,脸上布满红晕。燕紫轩一颗心怦怦的跳起来:“她在看我,她在深情的看着我。老天,她、她脸红了。莫非,也是想到我们有孩子的事。身为男子怎么可以主动提起这个话题,她会不会觉得我不够庄重,哎呀,真是羞死人了-------”初次动情燕紫轩忐忑不安,一颗心跳上跳下。
两个人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屋子里呈现和谐、融洽的气氛。
傍晚,吃过晚饭,燕紫轩羞答答的开口了:“白姑娘,你能同我出去走走吗?”
一溜准备散去的众人瞬时都被这句话定住了,转身回头看他,秦思言更是瞪大了眼。燕紫轩觉察到她火辣辣的目光,不由得羞红了脸。众目睽睽之下,也不知道收敛一点。
白玲玲有些吃惊:“燕公子,你是在叫我吗?”他现在寸步不离的人应该是秦思言吧。
燕紫轩肯定的点点头。“是的,我们出去走走好吗?”
“呃”玲玲眼睛遛了一圈,见众人都没有动静,秦思言更是定在那里,只好转过头来,嘴角勉强笑笑:“那就,走走吧。”
将风化的众人留在屋里,两人出门去。月色如水,远处的大山像一幅浓重的山水泼墨画,既大气又飘渺,四周不时传来鸡鸣狗吠,好一幅田园风光。
“不知燕公子约我出来所为何事?”玲玲先开了口。
“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了,”燕紫轩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角:“就是,就是我的一点私事-------”
玲玲好奇的看着他,中午刚到时,这燕公子还是一副娇俏蛮横的样子,如今才半天时间,突然变成一江春水了,可真有意思。
“燕公子,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你同她是朋友对不对?”
玲玲一会才反应过来这个她说的是秦思言。“算是吧,不过我们认识也就一年多点的时间。”
“那就行,我能摆脱你一件事吗?”
“你说吧。”
“我想同她在一起”见玲玲有些诧异的看向他,他连忙解释:“我的意思是,像真正的夫妻那样,相亲相爱的一起生活。你能帮帮我吗?”
这算是男追女吗?玲玲缓了脚步,好奇的看着燕紫轩红晕的脸颊,还挺前卫,她想,不过我喜欢。原先这燕公子出身不凡,像是个娇生惯养的人,也必定受不了秦思言那随心所欲的性子。没想到男女之间的感情最是奇妙,根本无法用常理来解释。这燕公子模样气质家世都是一等一的好,堪配秦思言了。说不定那颗流浪的心,真能被这燕公子拴住呢!作为秦思言的朋友,她倒是乐见其成。
“你想让我怎么帮你呢?”玲玲问。
“能跟我说说她的事情吗?我想多了解她一些。”燕紫轩想了想:“像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她做过什么事情?她喜欢那种男孩子等等。”
“认识吗?”玲玲想了想,倒是来这世界的不久就遇上了,还是她进城的头一天。她将刘馄饨的遭遇与燕紫轩说了:“当时一抬头,就发现一道像是饿久了要吃人的目光,不骗你,真的很恐怖哎!当时我就想,一定得离这人远远的,下意识就将她当做麻烦的代名词。”燕紫轩乐的前仰后合,连声问:“后来呢?后来怎样?”玲玲两手一摊:“自然是躲不开啊!你不晓得,她那人脸皮厚的很,根本就不管人家愿不愿意,一个劲儿的贴上来。真是伤脑筋啊!”
“原来娘子是这样有趣的一个人。”这是燕紫轩听完玲玲故意丑化秦思言后的结论。燕紫轩
玲玲都无语了。原来这就是所谓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啊。她嫌秦脸皮厚,人家认为她积极主动。本来她还想说她贪吃、爱玩,弄不好到了燕紫轩眼里就是喜欢品尝美食、懂得享受生活了。得了,还是别说了。
“你们就是这样成为朋友的吗?”在他娘子的热情与锲而不舍之下。
“差不多。”反正稀里糊涂就成朋友了:“虽然她有很多的,呃,特点,但时间长了,发现她人还不错,挺仗义的,大家就时常来往了。”
“原来是这样啊。那么,你知道娘子她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吗?”
“这个,倒不是很清楚。”回想起来,她也觉得有些奇怪,秦思言自命风流倜傥俊美不凡,可并没有见她跟什么男子有过密的来往,也没有什么蓝颜知己。莫非,她就是那种看似很花,实则一心一意的好女人?弄不好还是个有感情洁癖的人呢,果真如此,这燕紫轩就是捡到宝了。
“娘子之前没有过别的男人?这怎么可能,她是那么优秀、那么有魅力的一个人,那些人都瞎了眼不成?”燕紫轩为其他男人的‘没眼光’而生气,一会又转了语气,振奋起来:“没关系,反正也是他们的损失。就让我一个人发现娘子的好,一辈子守护娘子就好了。”
玲玲瞧着燕紫轩一副大义凛然,仿佛为爱不顾一切往前冲的样子,心里一阵羡慕。她的爱从来都是温婉的,如春雨般润物无声的,她喜欢默默爱着一个人的感觉。被自己所爱的人爱着固然让人欣喜,可是如果对方不爱自己,她也不会强求,只会默默祝福,就像云峥告诉她他爱上了别人,自己毅然放他走。虽然很是伤心和失落,但她总是安慰自己:能看着自己所爱的人得到幸福,她就心满意足了。
可是,此时此刻,她不禁想到,如果当时,她像这燕紫轩一样,强势一点点、努力一点点,结果会不会就不一样?
也许,也只能是‘如果’了。
一辆马车行驶在黑暗之中,赶车人时不时挥起鞭子,朝马儿屁股上来上一下,因此即使是深夜,马车不但没有慢行,反而比平时快了不少。大概是赶车人的技术不错,所以马车并不十分颠簸。车内柳青摸摸旁边满脸通红的兰心的额头,还是很烫,于是又换了条湿手巾。掀开帘子,夜色中也看不清远处,对赶车的杨静岚说:“杨姐姐,兰心高烧一直不退,这可如何是好?”杨静岚没好气的说:“我又不是大夫,怎么会知道?”这个臭兰心,装什么娇弱,叫她多穿件衣服也不听,这下倒好,她病的一塌糊涂,又不能将她丢下,反累的她这主子服侍起婢女来。什么世道啊!
“前面就是镇江了。应该会有医馆,叫她再坚持一会吧!”杨静岚甩起鞭子,‘啪’挽了个漂亮的鞭花,马儿吃痛,马蹄飞扬朝镇江奔去。
进了镇江,天已微亮,早晨寒气沁骨,却已有些为生计奔忙的人们。她们拦了人,问医馆的位置,却听说镇江两个有名的大夫前些日子都不知所踪,现今医馆由她们的徒弟勉强撑着,却是萧条了不少,那人还劝她,如若不是什么大病,就回家养养,免得白花钱;若是大病,那些人也治不好,同样是白扔钱。杨静岚并柳青听了都啼笑皆非。说起来,这发烧不是大病,关键是烧起来没完,那就麻烦了。
马车停在附近一家“吴氏医馆”的门前,杨静岚砰砰敲门,半响一个女人披着衣服、打着哈气来开门,撇了一眼门外的两人,将一块牌子挂在门上。杨静岚瞅着那牌子,是大大的“歇业”二字。她一愣神,那女人已转身合上门,径自又去睡了。她啼笑皆非,又砰砰的敲起门来。
那女人开了门,见敲门的依旧是杨静岚,没好气的说:“做什么,没看见这里挂着歇业啊!”
“我们是来求医的,人命关天,请通报一下吧,好处不会少了你的。”兰心烧的太久了,情况不妙,她也无心同这等仆妇计较,掏出一块银子塞到那女人手里。
那女人瞧那银子有二两多,不由咽了口唾沫,却是将银子推了回来:“姑娘是从外地来的吧!不知道我们这里的事。前些日子,我家夫人出诊,回来路上不见了踪迹。我们和府找了几日,杳无音讯。后来钱大夫也失踪了,这医馆已开不下去了。姑娘还是另想法子吧。”
“那也无妨。”柳青上前说:“听说吴大夫有个徒弟,我朋友得的不是什么大病,请她瞧瞧也是一样。”
“实话告诉你们吧。这徒弟是我家主子年后刚收的,还没学到什么本事,以为能让她顶几天,谁知没几个治好的。眼见我家夫人杳无音讯,她昨日已包了包裹,回家去了。”
“啊!”杨静岚发愁起来,这么巧:“这可怎么办?”
柳青看那女人盯着杨静岚手中银子贪婪的样子,心中一动,将杨的手掌伸到她面前:“不知大姐能否找些草药与我?若是可以,这银子便是你的。”
草药吗?那医馆可有的是。“进来吧!”
柳青熟练地挑出桔梗、连翘、甘草、淡竹叶、金银花、牛蒡子、荆芥穗、薄荷脑等几种草药,称好后洗锅煎药,杨静岚帮不上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他做。
将草药喂兰心喝了下去,见她呼吸渐渐平稳,烧也退了下去,给她盖好被子,对杨静岚说:“好了,这样就差不多了。”
两人出了房门,到石桌旁坐下。
“你懂医术?”
“不懂啊。”
“那你刚刚——”
“啊,那个啊!我以前在医馆帮忙记账、煎草药,耳濡目染,也多少记得几个方子。只是害怕记错,班门弄斧罢了。”
“你父母放心让你一个男孩整日抛头露面?”杨静岚诧异的问,难道民间已经开放到这种程度了。
“自然是有些担心。可是,也因人而异。记得我跟你提过的白玲玲吗?”
“记得,你这次出来就是找她。”当时听到柳青说寻人时,她就想,能让一个男子走遍天下寻找的女人,若不是这男子的亲人,便是他的爱人。
“她曾经救过我。”他简单将自己曾经被白玲玲救治的经过说了一遍,只是略过与楚盈盈的纠葛:“病好后我就到她的医馆里帮忙。直到——又出了一些事。”
杨静岚看着柳青提到白玲玲飞扬的神采,心里微微的酸涩:果然他是爱着那个叫白玲玲的女人。说到结尾时,情绪转而低落,必是发生了什么遗憾的事情,才迫使那女子背井离乡吧。而他一个男子毅然孤身出来,想必是爱惨了人家。
她原是大家出身,又长的不错,向来是男子倾慕的对象。猛然见到一个小门小户的男孩对自己不加辞色,她反而有了些兴趣。一路相处下来,这柳青的聪慧、灵巧,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直到此刻,她才觉察出自己已经对他产生了一丝好感,却是同时认识到他喜欢别人的事实。爱的那样深刻,恐怕不会轻易移情别恋吧!她是个理智的人,既然不能勉强,那就果断放弃。赶紧帮他找到那个女人,她们就分道扬镳,各走各路吧!
想到这里,她调整心情,对柳青说:“兰心那里还要麻烦你再照看一下。我有点事,出去一下。”柳青点点头:“放心,你去吧!”杨静岚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容,便几步出门去了。
第二日,吃过早饭,众人告别了小村庄的村民,继续上路。
这回便是玲玲师徒、秦思言主仆以及燕紫轩五人一齐上路了。除燕紫轩外,其他四人都步行,他也就下了马,牵着缰绳同众人一起行走。他从小锦衣玉食、娇声惯养,从未出过远门,好歹练过武功,因此勉强与玲玲她们同行同止。只是他吃惯了山珍海味,从未尝过这般风餐露宿。别人干粮就水吃的津津有味,在他却是难以下咽。这一片又都是山路,许久见不到人家。到了下午,他饿的头晕眼花,只好爬上马,同众人慢行。晚餐还是一样,他勉强命令自己多吃了几口后,却是再也无法下咽。
秦思言自昨天晚上就没睡好,顶着个黑眼圈上路,见燕紫轩这副样子,没好气的说:“早跟你说了,我们不是一路人,这种苦你吃不了的!还是赶紧回去过你众星捧月的富贵日子吧。”说完便一头钻林子里,不见了。
燕紫轩从未吃过这般苦,又累又饿,谁知秦思言也不安慰,反而一个劲的冷嘲热讽。他又是委屈,又是想家,眼泪禁不住噗噗的落下来。
待他哭了一阵,一条手帕伸到他面前:“擦擦吧。”听声音是白玲玲。他一言不发的拿过来擦,却仍是抽抽噎噎的。
“现在好些了?”燕紫轩轻轻点头。“觉得很委屈,很难过是不是?可是我告诉你,这就是她的生活。思言是个定不下来的人,她的心是漂泊的,喜欢追求新鲜和刺激,所以不太可能长久的定下来。这点你要清楚。若是真跟了她,就要时时过这种风餐露宿、及一顿饱一顿的生活。你可要想清楚。”
“我的理想也是行走江湖啊!可是——”
“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是不是?”
燕紫轩点点头:“跟娘和姐姐说的不太一样。”他却不知,她母亲和姐姐都是江湖数一数二的人物,经历大事自然多些,况且与家中老幺说时,自然只挑那新鲜有趣的讲,类似于讲故事哄孩子。她们哪知道他反而受了毒害,有一天真的出来行走江湖?
顿了一下,又说:“跟章话小说里写得也不太一样。”
看来不论哪个世界,这些温室里的花朵都免不了被小说荼毒。玲玲拍拍他的肩膀:“接受一个人就代表接受她的一切,包括她的信仰、生活方式、处世之道等等,意味着与过去优越的生活说再见。可不是简简单单一句喜欢就行了。”这才是对他最大的考验。现实生活最能摧残一个人的意志,也最能锻炼一个人的意志。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杨凡和李州在远处小声聊天,秦思言不知钻哪里去了,玲玲就静静的陪着燕紫轩,不再说话。有些事别人说也没用,只能当事人自己想明白,也只能当事人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一会脚步声传来,扭头看去,却是秦思言回来了,手中拎着一只野兔。众人都迎上前去,杨凡好奇的问:“秦姐姐,怎的这会子又打了一只兔子回来,我们刚刚不是吃过晚饭了?”
“我没吃饱,行不行?”秦思言没好气的说:“你既然已经吃饱了,一会可不要抢我的。”
“哪有哪有?我也没有吃饱呢!”杨凡涎着脸,上前抱住了秦的手臂:“让我也吃一块嘛!”
“那还不赶紧过去帮忙?”那边,李州已经开始收拾了,杨凡忙过去打下手。燕紫轩也一言不发的跟着玲玲去捡柴火。一会清理好的兔子便上了架,秦思言不断地翻动,七八成熟的时候,便拿出各种调料撒了上去,一会肉已烤至金黄,香气四溢,一个个都伸长脖子咽着唾沫等着。没想到肉一下架,她撕下一个大大的兔子腿,便递给了身旁的燕紫轩。
燕紫轩有些愣住,刚刚秦思言说那样的话,他以为秦厌烦了他,怎么这会子——他嗫嚅着说:“先给杨凡吧。我,我不饿。”
“给你你就吃,哪来这么多规矩?”秦思言不耐烦的将肉塞到他手里:“她再小也是女孩子,哪有跟男人抢东西的道理?”瞪了一眼急于申诉的杨凡,使她乖乖闭了嘴:“又少不了她吃的!”
燕紫轩手里攥着大兔腿,一时不知该不该咬下去。杨凡连忙堆起笑容:“是啊,燕哥哥,你先吃吧,没关系。”然后眼巴巴的瞅着秦思言,直到第二只兔腿到了他手里,这才慌不迭的、心满意足的啃起来。燕紫轩这才放了心,小心的撕着肉,一点点放进嘴里,秀气的吃起来。
没想到这秦思言还是个闷骚型。玲玲憋住笑,低头吃了起来。
到了第二日午饭时,玲玲冷眼看着,见燕紫轩将那干粮一点点吃下去,不由得点点头:成了!女非无情,郎也有意。加以时日,必是一对佳偶啊!
那边燕紫轩收到玲玲鼓励的目光,心中十分高兴,看来幸福离他不远了。
自觉成全一对有情人的白玲玲一边吃,脸上挂着掩饰不住的笑容,仿佛手中的干粮也成了珍馐美味。
这一切落在某人眼里却又成了另一种解释。
秦思言溜到白玲玲身边:“喂,问你件事。”
“说吧。”
“你觉得燕紫轩这个人怎么样?”
玲玲扭头看了她一眼,意志不坚定了吧?“紫轩啊,不错啊,配你绰绰有余了。”
“我是说,你—觉得他怎么样?”‘你’字特别加重了音。
看来这人心思动摇了,却又很不确定。既然是这样,玲玲当然是大大的为燕紫轩说好话:“我觉得他很好啊!长得又好看,气质好,又活泼又可爱,很讨人喜欢——”
“行了!”秦思言打断玲玲的话:“难道你不觉得他又骄纵、脾气又坏,又吃不了苦吗?”
“哪有?”玲玲诧异的说:“只是活泼一点罢了,反正不会让人讨厌。”
“我知道,你不用说了!”又一次被打断话,玲玲也莫名奇妙的很。见秦思言气鼓鼓的走了,心想:“这叫什么?明明对人家有好感,怎么我说她喜欢的人的好话,她反而生气了呢?”玲玲百思不得其解:“看她刚刚离去的表情,是在生闷气。难道说,她在吃醋?因为这两天我与燕紫轩走的近了些,所以她吃醋?”一想到这里,不由得有些生气:“也不想想,我白玲玲是那种夺朋友丈夫的人吗?好心替她撮合,竟然怀疑我跟燕紫轩有暧昧。真是没良心!”她独自生了闷气,便也赌气不同秦思言解释,心想以后你会知道我是怎样一个人!
秦思言越想越不放心,见燕紫轩刚刚吃过饭,便踱到他身边“咳,咳”的咳嗽两声。燕紫轩一抬头,见是秦思言,十分高兴:“娘子!”
秦思言又咳嗽两声:“你吃完了?一起走走吧。”
这两天秦思言一直对他不加辞色,难得今日主动来亲近他。燕紫轩十分高兴,连忙起身,整了整衣服,便低头跟着她走远了。众人都很有默契的离得远远的。
“怎么样,这两天还能适应吗?”秦思言先开了口。
这是试探我来了!燕紫轩小心翼翼的开口:“还好。虽然与我之前的生活很不一样,但我会努力适应的。”
“真的可以吗?千万不要勉强,要是真有个好歹,我怎么跟你父母交代?”秦思言状似忧心的说,实际上她想说的是:你赶紧回家把!
燕紫轩心里甜滋滋的,像喝了蜜糖一样。“可以的,你放心,我决不会拖累你的!”他信誓旦旦的说。
算了!秦思言恨恨的想,暂时放弃劝说燕紫轩回家的打算。眼珠一转:“你跟我们相处有几天了,觉得我们怎么样啊?”
燕紫轩“很好啊!每个人都不错。”
“我是说,你对她们什么印象?比如说,李州,杨凡,以及白玲玲?”
“杨凡是个鬼灵精,很活泼的小女孩;李州呢,是个合格的贴身婢女。至于白玲玲吗,医术高超,待人又和气,又亲切,是个不错的人。”
“不错吗?”秦思言低下头,思考了一会,终于抬起头来,郑重的对燕紫轩说:“紫轩,不是我说你,唉,被爹娘保护的太好了,都不晓得人心险恶-------”
“怎么说?”燕紫轩一脸疑问。
“我和她也算是朋友,本来在背后说朋友的坏话是不道德的,可是,我实在不忍心,看着你一个如花似玉的男子——唉!”
“难道,白玲玲有什么,什么见不得人的怪癖吗?”老天,这几天他同白玲玲走的那么近,岂不是随时羊入虎口?
秦思言叹息着摇摇头。“相信我,你不会希望知道的。”摇着头走回原地,剩下一脸怕怕的燕紫轩独自想象无数可怕的画面。
接下来几天,燕紫轩离白玲玲十尺远,白玲玲一跟他说话,就像猴子被踩了尾巴,支支吾吾没几句,就借口躲到一边去了。反复几次,白玲玲就知道燕紫轩在躲他,而且十之八九是秦思言说了坏话。她本来一个再温和不过的人,被朋友如此诋毁和不信任,也不由得火大起来。
只有秦思言一人得意得很,叼了根稻草,嘴角朝天:小样儿,想跟我斗,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