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3-18

逐汐: 盈月舞清风 1 - 10


[1]  莫名穿越

  层层棉絮般的白云在窗外掠过,飞机缓缓降落,而我,阔别了五年的岁月,再次踏上了自己的家乡。
  轻轻地将背包跨在肩上,略带迟疑的走在人来人往的机场大厅。五年的光阴,仿佛改变了很多,又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一切仍是昨日那般。
  “盈盈,盈盈!”一声声清脆的喊叫声霎时传入耳中,循声望去,我无奈一笑。
  天啊,这个女人!
  真的不想承认,正前方激动地连连窜起的红色身影是我的朋友,即使她非常靓眼!
  注意到大厅中行人不断投来的注目礼,我快步向她走去,二话不说,拉着她就朝出口走去。
  “叫那么大声,怕别人不认识你啊!”躲过她的熊抱,我边走边抱怨。
  “切,人家见到你激动嘛!离上次我到意大利看你已经过了两年多了,这两年里真是想死我了。”沐锦一手拉着我,另一只手架在我的肩上。
  “就你话多!”我失笑,摘下墨镜,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可能是刚才在飞机上对着电脑时间太长时间了吧,我暗想。
  她瞥了我一眼,唇角上翘。
  “咦,你就这么点行李?礼物呢,我的礼物呢!”沐锦神色一紧,好似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拉着我肩上的背包一阵乱扯,弄得我险些站不稳。
  “大小姐,你当我是超人啊!那些行李随后会有快递公司送回家的,你的礼物我可不敢怠慢!”开玩笑,谁不知道她沐锦是典型的难伺候,我岂敢惹她?
  “这还差不多。”她嘟囔着,倏然发现刚才自己反映得太过直接,对着我呵呵傻笑,企图蒙混过关。而我,干脆当作没看见,兀自拉着她前行。
  踏出机场大厅,清晨暖暖的阳光射在身上,微微的清风拂过脸颊,淡淡的,却倍感温馨。看着熟悉的天空,呼吸着这里的空气,再看看身边的好友,我才真切的感受到:我回家了!
  “你怎么来的,自己开车么?”再次深吸几口北京的空气,我轻轻的闭上眼睛,询问着一旁的她。
  “没,昨天汽车送去保养了,我们打车回去吧!盈盈,我有好多话要问你哦,以前电话里你总说忙啊忙的,这次让我逮到了,你可别想逃噢!”她一脸的威胁,将我推入一辆出租车内。
  坐在车内,我斜眼打量她,轻哼一声,才转头道:“司机,麻烦您,去故宫。”
  “故宫?你不回家,跑那做什么?”沐锦大叫,瞪圆了眼睛。
  “这时回去,家里也没有人,倒不如去故宫走走。何况,我早就想去了。”爸爸现在是医院的外科主任,而妈妈则是一所大学的音乐教师,平时比较忙碌。
  “御风和默语什么时候回来?”她拽着我的胳膊,眼睛里闪着点点希冀的光芒。唉,又是一个花痴女!
  夏御风和夏默语是我的同胞兄妹,御风早我五分钟出生,而默语却晚我五分钟出生。高中毕业后,他们分别在英国剑桥攻读经济学和心理学,我则跑到了意大利学习建筑学。
  记得当初沐锦为此发了好大的脾气,原因是她不能以看我的名义去看御风了!
  不过,我完全可以理解沐锦,因为即使是我,也不得不承认御风的完美。完美的五官,标准的身形,举手投足间的优雅,谈吐含笑间魅惑的气息。
  总之,他的一举一动都像是上帝赐予的一般,无法形容。我很难相信,一个男人居然可以完美至此,让他人的目光紧紧地追随于他,深陷在他的光环之下。
  而我和默语则有着相同的面孔,相同的身材,即使是声音,也完全相同。倘若不是我们有意区别彼此,恐怕连父母都无法分辨。
  “御风要等默语研究结束一起回来,可能还要一段时间吧。”我平淡的说,目光悠然的看着窗外迅速闪过的树木。
  翠绿的枝叶暂时缓解了眼睛的疲劳,不再那般酸涩。
  “啊?我已经五年没有见到御风了,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我。”沐锦的口气有些惆怅,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隐忍,看了我一眼后,低头玩着发尾。
  “他当然不会记得你。”我残忍而又现实的说。
  她不是御风喜欢的类型,如果御风对她有意思,五年前就会有所表示,而不是默默无语。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他自己,最理解他的恐怕就只有我和默语了。他的喜好,他的心情。
  沐锦喜欢御风,我很早就知道了。但是,以前我一直以为那只是单纯的迷恋,像很多时下的女孩子追星一般,热度过后就会忘却。但是现在,看着她遮掩的目光,我却有些不肯定了。毕竟,即使是我,也会常常看着御风发呆,对于其他的男人,也会不自觉地拿御风作比较。
  我喜欢御风,因为他代表完美,而我,喜欢一切美好的东西。
  “喂,你干嘛打破我的幻想,让人家自娱自乐一下又能怎样?”她转头,声音低低的,闷闷的。
  “我只是实话实说,与其将心思浪费在他的身上,不如早些去寻找你的Mr.Right。”我轻皱眉头,有些担心的看着她。
  沐锦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想看到她受伤,而且是因为我哥哥而受伤。
  感情,没有了还可以再来,但是,心一旦受伤了,就很难完好无缺。所以,我不喜欢感情,因为那会迷失了自己。那种不理智,让人无法控制。
  “我的事不用你管。有那种洋时间,你还是好好管管你自己吧!”她撇头,迅速收敛了自己的情绪,反而窃笑着看着我,“听说某人近来迷上了一个人,而且还是一个作古了几百年的男人?为了他,某人可是夜以继日,穿梭于各国的博物馆和私人收藏家之间,为的,不过是那一点点的资料,而且,这种狂热好像已经持续了一年多了。唉……”挑衅的眼神,揶揄的口气,一点也不甘趋于下风。
  “小姐,请注意你的用词。那不是迷恋,我只是想要多了解他一些。康熙朝的皇子,从他13岁起便一直陪伴在圣驾旁,无论南巡还是巡幸塞外,无一例外。这些,可以证明他十分受宠。但是,又有谁能够解释,他的十年空白?你难道不好奇么?”我挑眉,看着出神的沐锦。
  迷恋?或许。
  自从看了那本小说后,他的身影就不时出现在我的脑海里,让我不能再像往常一般,平心静气的绘图、学习。看着从网上搜来的资料,看着属于他的历史,心却莫名的疼痛,为他的苦、他的悲而落泪。
  “我怎么知道他那十年干什么去了,再说了,他干嘛去也不关我的事儿啊!盈盈,我们只是作为一个读者,去品读书中的人物,何必要将自己的感情融入其中呢?”久久的思考后,她眼神坚定的看着我,似是要驳斥我的言论。
  “好好,他做什么的确和我们没有关系,但是沐大小姐,当初是谁强迫我去看那本小说的?明知道我不喜欢清朝,还强硬的逼迫我一定要看完,顺便还要和你谈谈读后感?这些,你没忘记吧?”我轻笑着看她,笑容中有一丝淡淡的嘲讽。
  “我,我,我怎么知道你会陷进去拔不出来,怎么说也是一个成年人了,居然还——哼!”她说不过我,干脆转头看着窗外,眼神却透过玻璃的反射看着我的一举一动。
  “得,得,得,这还是我的错了。其实,我觉得这样也很好,起码又多了一项研究,不必整天和建筑打交道了。”我说的真切,她听得认真。
  “哼,说不过我,就会逃避。”她瞥眼看我,我无奈耸肩。
  “锦,我好累,先休息一下,到了叫我。”柔柔眼睛,我歪头躺在靠背上。
  “我的亲姐姐,算我求你了,您正常些成么?”沐锦一副受不了我的样子,双手紧紧的拽着我的衣服,拖着我。
  “我很正常。”拍掉她的手,抚平衣服上面淡淡的褶痕,我警告性的瞥了她一眼,继续留恋的凝望这座历经沧桑却依然威严肃穆的皇家建筑。
  手指触及冰凉的红色宫墙,清晨的阳光洒在金黄色的琉璃瓦上,耳边游人的声音渐渐隐去,我竟然有些神情恍惚。
  这里,可是你曾走过的地方;这里的宫墙,闲暇时的你可曾轻轻触碰;这座皇宫,又承载着你多少的欢乐与哀愁呢?你可知,在遥远的三百年后,有个人,执着的迷恋你走过的痕迹。
  看着儿时曾经参观多次的宫殿,不同的心境到来,却有着如此大的心灵波动。以前来,是纯粹的游玩与欣赏,这次旧地重游,为的却是寻访你的脚印与存在的痕迹……
  为何,我会对一个已故的人投注如此强烈的热情?
  “夏盈盈,就你这副鬼样子是正常,那其他的游客叫什么?拜托你,收回您那过于丰沛的感情,或者你也可以考虑将它分与那些追求者,我相信他们会兴奋得昏过去!”沐锦不管三七二十一,强硬的拉着我的手就要走。
  她像是下定了决心般,力气出奇的大,拽得我的手生生作痛。
  “锦,我好不容易才回来,就让我多逛一会儿,行么?”细听之下,我的声音中竟有丝请求。
  “不成!盈盈,我承认你很美,美得魅惑人心,所以,我们商量一下,可不可以请你将你那哀怨凄美的目光,暂时收起来,等回家后你再好好发挥?OK?”
  “沐锦,你很聒噪。我是以一名建筑设计师的眼光,重新审视这座威武庄严的皇宫。”既然软的不行,我就来硬的。
  我高声强调,可是底气明显不足。
  “对对对,但是夏小姐,这里没人知道你是天才设计师,他们唯一看到的,就是某个女人现在的目光近乎疯狂,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在这里丢了老公!”沐锦毫不客气地说,双目喷火。
  “哎呀,算我怕了你。到那边的星巴克休息去。”被她搅得太阳穴一阵阵抽痛,我不再言语,率先朝咖啡店走去。身边有如此罗嗦的女人相陪,确实不适合怀念‘故人’。
  “今后有什么打算,留下来还是回去?”手持咖啡杯,沐锦双目轻眯,望着窗外的行人。她的面容一如以前的娇俏,只是双目之中多了一丝商人特有的精明。
  “最近一年应该在国内,明年可能回去。”我有些不确定的说,毕竟计划赶不上变化,所以我从不会将话说满。
  “你呢,工作怎么样,顺心吗?”她一年前大学毕业就找到了一份优渥的工作,在外企做个高级白领。
  “还好吧,已经相当顺手了。工作嘛,不就是那么回事儿么!”她撇嘴挑眉,一副你也知道就不用多说的样子。
  “呵呵,看你那表情好像历尽沧桑一般,你才二十二岁耶!别在这装老成了。”
  “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啊,拿工作当生活?拜托,我还要享受呢!”
  “工作难道就不是一种享受么?我能够从图纸中找到生命的乐趣,这是任何人都不能比拟的。”
  一个人能够把握住的,只有自己。
  “这倒像你夏盈盈说的话。不过夏小姐,我可以请问你,在国外还有什么工作是你没做过的么?”沐锦一脸嬉笑,将咖啡匙当作麦克风摆在我面前,作出采访的样子。
  我瞥她,哼的一声转过头去。
  “到中西餐馆打工,到中文俱乐部任教,业余设计师,在街边卖过画,还有——”
  一阵悦耳的手机铃声打断了沐锦的滔滔不绝,我揉揉饱受摧残的耳朵,暗自庆幸。不管是谁,我都要感谢这位及时救我于水深火热中的人。
  “喂,我是沐锦。……什么,可是……好吧,我一会儿就到。”原本灿烂的笑脸顿时像霜打的茄子。
  “盈盈,真抱歉,公司临时有个大客户来北京,所以我要先走了。”
  “好了,快去吧你,我再呆会儿。”我催促她快些,换来她恶狠狠的眼神攻击。
  “那,Bye。”沐锦看向我的目光中充满了哀怨,仿佛责怪我不该以如此高兴地表情送别她的离开。
  含笑送走她,我搅拌着手中的咖啡,深深的吐纳呼吸,总觉得心口有些闷闷的疼痛,似是细细的针头不时轻轻的扎着心尖,呼吸在瞬间有些阻塞。
  眼睛再次酸痛,涩涩的,眼皮磨着眼球,我不禁再次看向窗外。
  正午的阳光洒在红墙黄瓦之上,为紫禁城染上一片金色光晕,似梦似幻。而我,却沉浸其中,仿佛正沿着历史的长河游走。阳光瞬间炽热,刺痛了双眼,头也晕晕的,黑暗在刹那袭来。 


[2]  蓦然惊醒

  “小姐,小姐,该起床了。”清脆稚嫩的呼声在耳边一遍又一遍的响起。
  起床?我在星巴克喝咖啡,起床干嘛?哦,对了,刚才让阳光刺痛了眼,怪不得眼睛那么痛呢!
  脑子里回忆着刚才的情景,看来要到医院检查一下了,近来有些用眼过度,眼睛总是酸痛着,我可不想变成近视。
  揉着惺忪的睡眼,缓缓睁开。随即,却被入目的景象震惊得大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古色古香的大床,淡黄色的床幔层层叠加,木质的床棱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图像。我不得不承认,那些雕刻很精致,若是平时我一定拿放大镜好好的研究,然后回家潜心练习。可是,打死我也不相信这是星巴克的休息室,更不可能是医院!
  那么,现在唯一的可能?
  我抓紧身上的薄被,顺着刚才的声源,慢慢将头调转45度。
  果然,一个身着翠绿色衣裙,梳着长长辫子,年龄约十五、六岁的清秀小女孩正一脸着急的看着我。
  而我,也回望着她,或许说吓呆了比较好吧。
  就在我陷于茫然之中时,小丫头已经利索的将我扶坐起来,眼明手快的为我着装,梳发。
  我观察着她暗暗发笑,可是当我坐到椅子上,看着铜镜中映出的那张面孔时,那笑容却像嘲讽我此时的愚钝一般,深深刺痛了心底。
  我茫然的咽口唾液,太多的惊奇,让我险些虚脱。这个身体,年龄不超过十五岁,鹅蛋脸,细细弯弯的眉毛,灵动的双眼,在笑的时候犹如月牙一般,弯弯的;浓密的睫毛像扇子一般,随着眼睛的眨动轻轻摆着;挺直的鼻梁,小巧的嘴巴粉嫩嫩的,唯一的不足便是面色过于病态的苍白。但是,这完全无损于她是一个小美女的事实,很像那些小说封面上的唯美女主角,可惜我现在没有心情欣赏。
  她美不美我不在乎,问题是,我现在为什么会是这副模样?我迟疑的伸出右手抚着面颊,铜镜中的女孩也摆出和我相同的姿势。我有些后怕,背脊僵直。轻捏面孔,会痛!
  指尖有些颤抖,我眼神四瞟,就是不敢再看向铜镜。
  “小姐,您真美!奴婢还从未见过像您这么漂亮的女子呢!”小丫鬟羡慕的看着我,唇角上翘。
  对呀,我也知道她很美。如果我现在是夏盈盈,我一定会好好的欣赏她,可惜,我现在是“她”啊!
  我有些后怕,唇角不自觉的抽动着,不知要摆出什么样的表情。脸上仿佛僵住一般,死死的,木木的。
  现在的境况有点麻烦,即使我不愿意相信这个漂亮的小女孩就是‘我’,可是众多的事实摆在面前,迫使我不得不接受。无论是谁要开我玩笑,或是看我出糗,我都不得不说:恭喜你,你成功的吓到我了!
  可是,如果说这是我,那么这个身体原来的主人到哪去了,不会变成夏盈盈了吧?
  天啊,千万不要这样,我的一世英名啊!可是,如果她没有到我的身体去,那么难道我以前的身体死翘翘了?这么想来就更可怕了!
  头脑高速的旋转着,猜想着一切可能,计算着如何面对。
  好吧!即使我接受了现实,那么,我是谁?这里是哪里?现在又是什么朝代?
  想到这些,头更痛了!但愿一切只是一场梦,梦醒后我也就回到星巴克喝我的咖啡。
  “小姐,快吃些早点,一会儿还要给老爷和福晋请安呢。奴婢知道您昨天才回来,现在身体还乏得很,但是今天要去寺里还愿,马虎不得的。”小丫鬟还挺尽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弄出一顿早餐了。
  我看了看菜色,四碟小菜,一碗稀饭。
  食不知味的吃着早点,心中不断的盘算着。然后,在她的搀扶下,朝着所谓的大厅走去。路上,我是一句话也不敢说,生怕露出什么马脚来。小丫鬟也只是看着我笑,眼神里有着赞叹的光芒,温柔的服侍着我。
  路上,遇到几个家丁模样的人,看着他们秃秃的头顶,我猛然惊醒——清朝!不过,至于年代,则不敢肯定。
  我不喜欢清朝,而且是非常的不喜欢。以前学历史,除了考试要背的以外,我决不看额外的。尤其是清朝末年的历史,每看一次,都会产生出一股极大的愤怒,恨不得将书给撕了,看看能不能改变我国的屈辱历史。
  清朝的皇帝,我知道的也就是康熙、雍正、乾隆和溥仪,想起来都觉得丢人啊!要不是一年多以前看了本清穿小说,恐怕我的历史知识会更加浅薄。
  但是,小说中的,算历史么?充其量是野史罢!还不说我看的时候是跳跃性的,有选择性的。
  行行走走之间,也走了五、六分钟了。看来我这个家里还是挺有钱的,府第修得不错。
  一路上,我已经慢慢接受了穿越的事实,毕竟手臂上的掐痕还在隐隐作痛,那只是证明了一件事情:这不是做梦!
  不过,这却是一场噩梦!
  就在我小心翼翼行走了大约一刻钟后,终于来到另一处雅致的庭院。进入大厅之中,便看到一对中年夫妇坐在主位之上。看着小丫鬟称呼他们老爷福晋,我也就放下心了。
  “阿玛,额娘,女儿给你们请安了。”学着刚才小丫鬟那样,我弯身行礼,也不管对不对了。
  被我称作阿玛的男子三十多岁的年纪,面容严肃,身着朝服,因为我对历史不熟悉,所以也不知道他的官有多大。而额娘则是双目柔情,一脸企盼的看着我,生怕少看一眼似的。根据我短时间的观察,这个身体应该是承袭了母亲的美貌,那种温柔得典雅的气质不是一般人可以练出来的。
  “好,好。月儿啊,到额娘这里来。”妇人很是温和的看着我,将我拉到她身边,细细的打量我。
  我忽然觉得古怪,母亲看女儿的眼光为什么像是多年未见一般呢?不过至少有一点我现在明白了,“我”叫月儿。
  唉,终于知道闺名了,再接再厉——套话。
  “月儿啊,阿玛知道这次回来你很不愿意,可是,选秀是我们大清的祖制,你就将心放宽些,别乱想了。”我的“阿玛”一脸的沉痛,眉头紧紧深锁,如是的说。
  可是,我这次回来是从哪里回来呢?怪不得在路上仆人看到我时都是一副陌生的表情,敢情我以前并不在府中居住,所以“额娘”刚才才会用那种怜爱而又有些忧虑的眼神看我。
  但是——选秀!我才来到这里就遇见这样的事情,看来我要想一想回去的对策了。
  穿在这样的朝代,已经够倒霉了;又遇上选秀,这简直比被雷劈死还难得啊!有这么好的运气,怎么不让我中个彩票呢???即使我个性再淡然,遇到这样的境况,也难免慌张,做不到那份坦然处之了。
  虽然,清朝,是他生活的朝代,可是大清统治了上百年,我又怎知,这里是否有他?
  揉着太阳穴,我苦笑连连,暗骂自己居然还有心思想男人!
  “月儿,不舒服么?今天要去寺里还愿,时辰不能耽误的。”妇人看我揉头,急忙关切的询问,眼神中有着挣扎,弄得我异常尴尬。
  我不喜欢别人对我太过关切,那会让我觉得有压力。
  “额娘,月儿没事,我们走吧。”既然他们都叫我月儿,我也就顺便应承了。我可不想继续和他们聊下去,那样我的身分很快就会被揭穿。
  但是,对这里毫无记忆的我,要如何生存下去呢?总不能对她们说,睡一觉醒来就什么都忘记了吧!
  一路上就在我不断的揣测中昏昏度过,一点真实的感觉都没有,仿佛漫步云端一般。就在我快要受不了某人的眼眸攻势时,马车终于稳稳停下。
  “福晋,到了。”
  厚实的声音从布帘外传来,我不禁呼出心底压抑的气息,这么沉闷的气氛让我十分难受。
  唉!
  这已经是我第多少次莫名的叹气了?
  看着前面衣着华丽的额娘缓步走在台阶之上,我哭的心都有了。老天到底要怎样啊,和我开这样的玩笑!
  “月儿,我看你一路上总是闭眼休息,身体还是不舒服么?”额娘甚是关切。
  而我却抓住了主要关键——“还是”!难道我倒霉的穿到一个病篓子身上?不是吧,我连西药都痛恨的要死,更何况是苦得要命的汤药!!!
  “额娘,我没事,可能是昨晚没有休息好的缘故。”我随便找个借口搪塞,脑中则不断打算着。一直这么猜着过日子准保会露馅的,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积极应对,找到一个失忆的借口。
  可是,什么借口好呢?
  落水?坠崖……又要怎样去创造意外呢?
  一级一级的走在台阶上,一个念头瞬时闪入脑中。
  记得在意大利时,隔壁的室友是个韩国人,我曾经和她看过一部韩国连续剧,那里面的女主角就曾情急之下自己跳下台阶,来躲避身份的暴露。当时我还嘲笑编剧虚假,此时想来却觉得也算得上是个方法。毕竟情急之下,哪还顾虑得了那么多?!
  我状似无意的回头看风景,注意着走过的台阶。还好,才十几级,做好措施应该没有问题的。再说,没有一些实质性的伤害又怎能失忆?
  再看看那些丫环奴仆,现在也忙着看风景。清晨的时间,来上香的人很少,寺里极其安静。
  老天,既然你把我送来,就要保佑我啊!不然就把我送回去吧!
  “啊——”我‘不小心’没有踩稳台阶,连带着身体也向下翻滚,摔倒的瞬间我尽量用手抱住头。
  好难过!五脏六腑仿佛都快颠出来了,救命啊!要是上天肯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要经过深思熟虑,找到完美的解决方法。
  耳边传来阵阵尖叫声,那个据说是我额娘的女人音量最高,真想不到端庄如她,也有如此大的分贝啊!
  砰!头撞到了什么,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熟悉的黑暗再次袭来。
  让我回去吧!这是昏迷时我唯一期盼的!


[3]  随遇而安

  “绿痕,什么时辰了?”我躺在软塌上,望着窗外繁茂的绿叶,口中吃着京城上好的蜜饯,漫不经心的问着。
  “申时了,小姐。”
  绿痕,也就是那日我醒来时看到的小丫鬟,今年十六岁,长得清秀大方,一张嘴更是能说的不得了,是我在府中的贴身婢女。
  “唉!又是一天了。”幽幽的叹息传出,我不禁唏嘘。
  来到这里已经两个月了,基本适应了这种闲淡的生活。而最让我欣慰的便是,因为这里有他!那个我在现代穷极所有也无法遇到的人,却真真切切的生活在这里。
  爱新觉罗?胤祥,我终会见到你的,一定要窥得你的庐山真面目!
  想着自己再也不用靠文物去猜测他的生活,而是可以看着活生生的偶像,顿时一阵心潮澎湃!虽然我不知道,把他归结为偶像,算不算准确?
  不过,这些,也算是我唯一感到欣慰的地方了。
  尤记得自台阶跌落后,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天以后。只是轻轻一磕,却昏了两天?除了医术的不高明外,唯一的理由便是:这个身体确实很虚弱!
  “小姐,你总算醒了,我这就去告诉福晋。”绿痕一脸悲切,明亮的大眼红肿着,显然已经哭了很久。
  不一会儿的功夫,额娘便步履慌张的赶过来,看到我半靠在床边,激动的揽住我,不住的哭泣,“月儿啊,你真真吓死了额娘啊!这两天来,额娘吃不好,睡不好,担心你有个好歹。……女儿啊,你总算是醒了啊!”她颤抖的身体弄得我胃里一阵翻滚,天啊,我清楚的感觉到胃里的空乏,但是现在却有呕吐的冲动。
  看她哭得那么投入,我真的不忍心打断她,但是不打断她,难道让她勒死我?
  “对不起,你是谁?”我轻轻推开她,左手慢慢的揉着胃部,而后疏离的看着她,一字一顿道,“我又是谁?”
  额娘以及屋内的丫鬟们一脸惊恐的看着我,久久不语,仿佛成了石膏一般,随后而出的哭喊声却险些让我失聪。
  在一连串的号脉与诊断后,老大夫连连摇头,抚着长长的胡须迟迟不开口。阿玛和额娘则是小心翼翼的站在一旁,一脸担忧。
  “大夫啊,我女儿她,她——”额娘哽咽着,不知打哪儿拿出一块手帕不断的拭着脸上的泪痕。
  “小姐福大命大,头上的伤势并没有大碍,只需调养一段时间,疤痕自是可以消除。只是,这脑子,怕是摔落时碰到了,里面有血块阻塞,所以才失去了记忆。”大夫仍是那副表情,徐徐的说。
  ……
  “我可怜的女儿啊……”
  ……
  那一晚,简直是噩梦,额娘抱着我哭了好久,而我也哭了,倒不是被她感动的。而是他们没有人给我说话的机会啊!我真的好想知道这是什么年代,还有,我肚子好饿!
  幸好,这个叫绿痕的小丫头十分机灵,第二天便把所有的事情给我讲了个遍。
  现在是康熙三十八年四月,明年就要选秀女。
  我,完颜凌月,今年十三岁,阿玛是礼部侍郎罗察,额娘是嫡福晋,只生了我一个女儿。上面有个兄长,名叫完颜凌楚;下面还有两个妹妹:完颜凌雪,完颜凌霜,他们均是侧福晋所生。只不过我们关系好像不亲,因为我生病期间,他们从没有来看过我。
  自小我便聪慧好学,因此阿玛对我甚是疼爱。不过,由于身体虚弱的缘故,所以七岁那年便由奶娘带我到杭州居住,调养身体。
  知道现在是康熙年间我很是兴奋,但是听到绿痕后面的话,我嘴角的笑容便渐渐凝结。完颜凌月虽是在南方长大,父母并未随在身边。但是,由于她自幼聪慧好学,所以她阿玛也就请了师傅前去教导她,据说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知书达理,贤惠淑德等等,俨然是一个大家闺秀,唯独性格有些冷漠高傲。
  可是,我毕竟不是真正的完颜凌月啊,我是夏盈盈,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接受高等知识教育,出国留学五年的现代人啊!
  琴,倒是难不倒我。我妈妈是大学音乐系教授,各种乐器一类的我都可以玩玩儿;棋,这个就不行了,只会五子棋和跳棋;书,拜托,硬笔书法还差不多,当初为了雕刻只学了几种笔法,但是用毛笔?我都不敢想象那种惨绝人寰的字迹;至于最后一项画嘛,理应是我最拿手的,可是,人家画的是国画,我画的是建筑图,油画,或是素描图,那能比么?
  拿我的这几项和完颜凌月相比,简直没有可比性嘛,时空感太强烈了。
  “小姐,小姐,你头不舒服吗?”顿时,一张放大了N倍的娇颜摆在面前,吓得我猛然后靠,险些撞到头。
  “吓死我了,一惊一乍的。”我推开她,起身弹弹衣服上的褶痕,走向外屋。
  这两个月里不是躺着就是坐着,还没有好好参观我自己的屋子呢。以前不喜欢碰是因为总觉得那是别人的,正主不在我也不好动她的东西。可是,现在既然我是她了,那么,总应该学习她以前的习性吧,我可不想露出马脚被人当妖怪斩了。
  “小姐——”,绿痕嘟着嘴,埋怨的看着我,“你没有看到自己刚才的神色,跟什么一样,而且还总摸着额头,害奴婢以为您哪里不舒服。”
  “我要是看得到自己,那才恐怖,贫嘴的丫头。”我缓缓走向书桌,拾起桌上的一摞纸张,“这是我写的?”天啊,蝇头小楷,清秀俊雅的字迹,像她的主人一般,舒适温婉。我算明白了“字迹如人”这句话。
  心底不禁暗自惭愧,再看看我自己的手,除了绘图外,还能干些什么?这毛笔,我可是头一次碰。真怪自己当年为什么就不多学样书法呢?
  “小姐,您怎么就都忘记了呢?”绿痕眼露悲切,泪水在眼眶中迅速凝结,垂首嘤嘤啜泣。
  没由来的,我心里一阵烦闷,不愿面对这样一张梨花带雨的面孔。哭泣,只是懦弱的表现,我讨厌懦弱,即使我知道这是古代。
  我自己的心情就已经很郁闷了,还要你在这里给我添烦?
  “你先出去吧,我看会儿书,不要打扰我!”我收敛神色,冷然的抬头瞅她。而她,显然没有看过这样的我,竟然忘记哭泣,只是呆呆的看着我,随后快步离开。


[4]  勤能补拙

  自从那日看到‘我’自己以前的笔迹后,我除了心灰意冷,信心倍受打击以外,便开始了学习书法,研读诗书的日子。毕竟繁体字对我来说,除了一些简单的以外,我基本上只能用猜的。
  闲暇的时候,我还要锻炼身体。原因无它,完颜凌月的身体素质太差,动不动就晕,三天一小咳,五天一大咳,整天和药打交道。不过,好在经过我的体育锻炼后,已经有了初步的成果。
  我以前就猜测,古代女人之所以动辄就病,和她们的身体有很大关系。那些富家的小姐、夫人们,除了在自家园子里行走外,恐怕也到不了哪儿去,成天在床上坐着躺着,没病也会生病的。
  练字心要静,握笔要稳。
  我端坐在桌前,一笔一划的模仿着‘我’以前的字迹。不知不觉地竟已写了十几张纸,可是那字迹却差强人意。
  这样的笔迹,如何拿得出手?越想心里越觉得堵得慌,随手将纸张攒起,狠狠的朝房门丢去。我这个样子也叫才女?不过是给别人增添笑料罢了,外面甚至已经谣传,完颜家昔日才华出众的大女儿,今日已是痴傻无比!
  再想想自己在现代的求学记录,得到的赞美荣誉,心底顿时一阵憋闷,似是盘亘着一块巨石。
  禀着心神,我再次提笔,驱逐脑中的杂念,不去想现代的生活,不去想古代的无奈,有的只是对艺术的追求,与求成的迫切。然而,随着笔锋的游走,我的眉头却越来越紧,面色也更加难看。
  “月儿啊,歇会儿吧!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了,你能醒来额娘已经很高兴了。”一双温暖的手附在我的手上,似清润泉水划过干涸的心田,让我这几日的烦躁轻松不少。
  听着她温婉的声音,身体渐渐的放松,想来,我真是把自己逼得太紧了。换了一种环境,连我的心境也变了么?
  “额娘,您怎么来了呢?快坐下歇歇吧。”我赶忙绕过书桌,搀扶她走向软塌休息。
  “听绿痕说,你这些日子整天把自己关在屋里习书练字?”额娘水样迷人的眼眸湿湿的,秀美的脸庞上有着掩饰不去的忧愁。
  看着这样的她,我不禁有些心软,毕竟她是完颜凌月的额娘,而我只是一个鸠占鹊巢的现代灵魂,自当有义务帮‘她’照顾她的额娘了。我自我安慰。
  “额娘放心,女儿只是在想,既然以前的我做得到,那么,现在的我同样可以做到,甚至更好,断不会丢了阿玛的面子。”
  “月儿啊,尽力便好。额娘就你这么一个孩子,早些年不能陪在你的左右,一直是额娘心头的痛。现在看你身体爽利了些,不似昔日的娇弱,额娘真是打心眼里高兴。你的努力,阿玛、额娘都看到了。我们老了,也不求你什么,只愿你身体健康,我就阿弥陀佛了。”说着,便哽咽起来。
  天啊,又来了!要是这样持续下去,早晚有一天我会被泪水淹没。
  “额娘,您别伤心了,看您难过,女儿心里更加堵得慌。月儿这就陪您到园子里走走可好?”
  “好、好。”她看着我,柔和的笑了,那笑容,连身为女人的我都有些痴醉。
  常听人说,母爱是如何的伟大,自己一直没有深思过。然而经过这几个月来和他们的相处,我却渐渐发现,以前的我,错失了太多。只顾着一味完成自己的梦想,却忽略了父母的感受,还冠冕堂皇的以他们恩爱为借口。想到这里,便更加惭愧。
  挽起她的手臂,朝院外慢慢走着。而她,身形顿然一颤,很快便如往常一般,温婉和煦。
  完颜府的花园虽然不是美轮美奂,可是却别有一番雅致,处处透着细心。
  “月儿,想什么呢,那么出神?”额娘顿步,回眸看向我。
  “没什么,我只是想,回来也快三个月了,还没有见过哥哥和妹妹呢?”我随便扯了一个借口,却发现额娘脸色蓦然僵住,神色黯然。
  糟了,说错话了!我暗骂自己粗心,哪个女人希望听到自己的情敌,还有情敌的子女?
  “额娘,我不是故意这么说的,我——”我赶忙想要解释,却又不知如何开口,一时间神色紧张,不知如何是好。
  “月儿,额娘没有怪你。只是想到你临去杭州时,因为身体的缘故,常常缠着你阿玛,让他整日陪着你。你大哥和小妹想要吸引你阿玛的关注,却总是被你几句话驳回去,所以自幼你和他们的关系便不是很好。也亏得你大哥让着你,没有和你一个小女孩计较。”额娘的神色恢复了以往的淡然,徐徐向我讲述以前的生活。
  “额娘,月儿长大了,自是不会像当初一样任意胡为了。还请额娘和阿玛宽心,凌月日后定会友爱兄妹。”
  额娘看我如是的说,深感欣慰,不住地点头,看着我的眼中盈满了赞许。而我却感觉到悲凉一丝丝沁入骨血,在这封建的社会,皇权至上的时代,又岂容得下我这种思想异常的女子?
  那么,我的归宿呢?见到了心心念念牵挂的十三之后,又要如何呢?岂是我说走就可以离开的。而我,还有机会回到现代吗,难道注定终老在此?等待我的未来,究竟是什么呢?
  “这就好,我的月儿真是长大了。”
  “福晋,老爷回来了,让您和小姐到书房一趟。”王总管站在不远处,弯腰行礼,不时偷偷抬眼瞥着我。发现我正在看他后,赶忙垂首不敢妄动。
  嘴角微动,我扯出一丝轻笑,想看我的笑话,也不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
  再次挽起额娘的手臂,信步朝着书房走去。路上,额娘的神色变了又变,面色也渐渐苍白,连起初不大在意的我都发觉到她的轻颤。
  “额娘,您不舒服吗?要不要让丫鬟传大夫呢?”轻触她的额头,还好,体温正常。
  “没,可能是有些乏了,休息一下便好。”她宽慰的向我笑笑,眼中的苦涩却被我抓到,我不禁陷入深思。
  漫步在翠竹林中的蜿蜒小径,前面赫然出现一栋平房,想来阿玛也是一个爱好清静的人罢。
  来到门前,轻轻敲动门扉,得到应允后推门而入。
  阿玛正负手立在窗前,蹙眉深思。藏青色的长袍将他此时的脸色映衬得更加深沉,似是有一股无形的张力控制着空气的流动,将我们紧紧缠住,无法开脱。
  我连忙福身,“月儿给阿玛请安。”
  “哦,快起来,坐、坐。”阿玛猛然惊醒,抬头看我,眼神渐渐温柔,没有了刚才的迷茫与挣扎。
  当他看到一脸忧伤的额娘时,则迅速的走她身边,搀扶她坐在椅上。我想,即使是相敬如宾的感情,得以至此,额娘也理应无憾了。怪不得她不怨恨我同父异母的兄妹,对待阿玛的其他妻妾也是应对自如。
  “月儿啊,近来身体可好?”这句话简直成了他们的口头禅了,见了我的第一句话总会如是的询问。
  我轻笑,也不敢太过夸张,遂垂首回答:“阿玛,月儿身体已经全好了,劳您担心,是女儿的不是。”
  “这说的是哪里话,阿玛今日叫你来,主要是有些事情想要与你谈谈。”他迟疑着,眼神复杂的看着额娘,遂又深深地凝望着我,踱步走到窗边,兀自叹气。
  我心念一动,释然的笑了。我不在乎的事情,偏偏是有些人极其在乎的。
  “阿玛,您可是要嘱咐女儿选秀之事!”虽是问句,但却是肯定的语气,自信而纯然的笑看着阿玛,直到他眼中担忧的神色渐渐褪去。
  “不错,却是此事。当日写信告于你回京城,你宁愿绝食也不愿回来,惹得你额娘终日以泪洗面。阿玛知道你心里不愿意,可是,选秀是大事,阿玛无论如何也帮不了你啊!”幽幽的叹气声,重重的砸在我的心尖,只因我体会到他们对女儿的珍爱与疼惜。我在现代的父母,对我们三兄妹,也是这样的感情吧!
  “阿玛,经过这些个月,月儿早已想通,心下也不再抗拒选秀了。女儿没有大愿,只盼十年后放出宫门,能够承欢阿玛和额娘膝下,侍奉您们终老。”我诚恳无比的说着,感觉到阿玛身体倏然一怔。
  额娘隐忍的啜泣声在安静的书房中甚是清晰,阿玛的眼眶也微微的泛红。
  “月儿,你能这么想是再好不过的,宫中的生活不比家中,时时刻刻都要小心应对,不要太过招人耳目,为自己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至于那些荣华富贵的背后,又有着怎样的无奈,更不是我们所能知道的。这个家永远等着你回来。”阿玛动情地说完,便转身不再看我,摇手示意我退下。
  看着那有些苍老孤寂的背影,我攥紧了拳头,深深地呼出一口气,福身告退。


[5]  深巷结缘

  不知不觉中已经步入了八月,府中也在忙碌着中秋节的相关事宜。
  在古代,中秋节是十分重要的节日,月圆人团圆。想着在现代生活时的我们,对待中秋节,除了亲朋好友之间互送些月饼、礼物之外,好似没有什么特别的庆祝了。
  我的学习成果,在这几个月来可是突飞猛进,那些诗词歌赋、史书传记的书册,让我看了个遍,因此对繁体字的认识也渐渐加强,还会写一些常用的繁体字。至于书法,也是小有成就,虽说还没有达到“我”以前的水平,不过,倒也逐渐有些风骨。
  这些日子以来,阿玛和额娘的脸色渐渐舒展,不似先前那般苦闷,笑容也多了。
  强加给自己的压力渐渐解除之后,蛰伏了四月之久的我,也终于有些躁动,不愿在府中继续发霉了。
  倘若他日入宫,就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离开,所以,我还是趁着这些时日,自在开心的玩耍一番。来到三百年前,倘若不细细的品味一下老北京的浓厚历史,我岂不是亏大了么?!
  “绿痕,眼看着快中秋节了,府里也忙,这些日子你也累了,回去休息休息吧。”第一步计划,先打发了这个小丫鬟,才能顺利出府。
  我佯装打着呵欠,走向床铺。此时正是我午休的时候,料她也想不到平日乖巧的我会想出府。
  “小姐,我还是留下来伺候您吧。”
  “得了,你也知道我不喜欢被人打扰。睡醒后我还要看书习字,就不用你过来伺候了。”
  “是,小姐,奴婢这就退下。”
  “嗯。”我轻声应着,趴在窗边直到她背影消失以后,才兴奋得险些跳起来。
  找出准备已久的男装,我迅速的换上。再将长及腰侧的长发编成一根长辫子,戴上帽子。顷刻,镜面中便映出一个偏偏美少年,虽然面孔稚嫩了些,但是古代人都早熟,我这个年龄,也算是一个快成家的孩子了。
  这身衣服,还是我跑到大哥那里秘密弄来的。自从上次和额娘谈话之后,我闲来的时候便跑到大哥和妹妹那里,拉着他们一顿乱聊,无论是笑话还是诗词歌赋,总之能说的能闹的都跑出来了。他们也从最初的惊讶和别扭到接纳我,并且逐渐被我影响。
  大哥凌楚是一个很豪爽的人,遇事干脆豁达,性格与我很是投缘;而妹妹们俨然一副小女儿娇态,举手投足都是大家闺秀的样子。想着我们相处时的情形,我不禁哑然失笑,眼前也浮现出御风、默语和我在一起的时候……
  依着记忆,我从后门悄悄溜走。这条路径,可是我观察已久的,时辰掌握得正好,决不会被抓到。
  哈!终于成功翘家!
  这时的大街真是太热闹了,少了现代生活的高楼建筑,彩灯霓虹;多了一分纯朴繁华的喧嚣。街道两旁临立着酒楼、药房、杂货铺,街边各色小吃更是香飘四溢,时有挑着扁担吆喝的人穿行于市。
  能够看到如此的大清,是不是也是一种福分呢?
  我掂着手中的银两,看中喜欢的就是一通狂买,反正不买白不买,钱也不是我夏盈盈的。何必为别人节约呢?再说,等我进宫后,等着我的还不知道是什么呢?我当然得开心时且开心。
  “这位公子,买扇面吗?”卖书画的小贩看我的目光在他的摊子上流连,赶忙出声推销。
  我耸肩摇头,继续前行,对那些字画不感兴趣。
  看到前边有卖糖炒栗子的,我赶忙跑去,买了一包拎在左手,右手则拎着蜜饯,边走边吃,好不痛快。
  远处的街道被行人团团围住,不得前进。
  咦,难道是杂耍?虽说在电视上时时可以看到杂技表演,但是真人版,更何况还是清朝版,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欣赏到的。
  心动不如行动,我立马钻入人群,凭借着娇小的身体,不一会儿就溜到了最前面。
  嗬!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典型的三流电视剧——卖花女“偶遇”恶霸。
  三个长相严重有碍观瞻的男人,摆着不入流的表情,一脸猥琐的调戏着跪在地上的女孩。看着他们的面孔,我胃中一阵翻滚,对我这个要求完美的人来说,丑陋的事物对我的精神是一大折磨,这种痛苦甚至超过身体上所能承受的伤害。这也是我性格上有些偏激的一个主要因素。
  我环顾周围,竟然都是看热闹的,大家仅仅是窃窃私语,居然没有一个人出手相救。看来,无论是现代还是古代,这见义勇为的人都是少之又少啊!
  一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大爷,您放了我吧!我家中还有生病的老母,还——”女孩跪在地上,哀声哭泣着,低垂的面部被散落的长发遮掩。不过声音倒是软哝哝的,煞是好听。就是这说辞,怎么这么耳熟,难道就不能出点新意么?连我都会背!
  “呸!爷我看上你是给你脸,你别给脸不要脸。到我府上,少不得你吃香的喝辣的,还在这鬼哭什么!”恶霸拉着她,瞬间打落她手中的花篮。
  本来吧,这种桥段我是没有心情欣赏的。
  依我说,跟那个人走也没什么,最起码吃好穿好,没准还能混个少奶奶当当。但是,这毕竟是我的思维,别人可接受不了。
  可是,巧就巧在,当我打算离开时,抛飞的花篮顿时砸在了我的栗子上。而我还没来得及品尝的零食瞬间滚落,和尘土做伴去了。
  我微张着口,目瞪口呆的看着一颗颗土栗子。有一瞬间,我差点忘记了目前的状况。幸好,被吵闹声及时唤醒。那边,几个男人上前拉扯着,女孩双膝着地被拖着狼狈前行。
  “哎,这位兄台,打落我的糖炒栗子,总该有个说法吧!”在他们恰巧经过我的面前时,我伸手拦住领头的人,看热闹的人则纷纷闪躲。
  不是我英雄救美,实在是看不惯他们的脸色。
  “哼,黄毛小子。说法?哈哈……还从来没有人和爷要过说法呢!”
  “没说法,那就别怪我不客气咯。”我甜甜的冲他微笑,恶霸猛然愣神,就在这一瞬间,我照着他的胯间一脚,而他则瞬间倒在地上大声哀号。
  “你们两个看什么,还不快上。”他喊叫的声音都变了调,吆喝着两个手下。
  另外两人神色猛地一怔,犹豫的看了看我,又看了眼地上躺着的老大,终于向我狠狠扑来。我迅速闪躲着,低头闪过一人挥来的手臂,顺势抓着他的手,以过肩摔将他抛出。看着剩下的一个男人,我们相互对峙着。
  “愣什么,还不快跑!”我冲着坐在地上兀自哭泣的女孩大吼,她先是一怔,停止了哭泣,而后跌跌撞撞的冲进了人群之中。
  然而我的举动无疑激怒了那三人,也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妈的,煮熟的鸭子飞了。看爷今儿个怎么收拾你。”地上躺着的两人挣扎着要起来,我轻笑着揉着手腕,眼角则留意着逃生路径。
  开玩笑,我虽然是跆拳道黑带,空手道、散打和剑术也学习过,应付这几个人根本是小菜一碟。但是,我似乎忘记了一点,这是完颜凌月的身体,只有十三岁,即使我每天都勤加锻炼,但仍然比不上二十二岁的夏盈盈。
  眼看吃不到甜头,我抓起路旁小摊上的豆子,撒向他们,自己则看准时机,撒腿便跑。穿过人群,我迅速闪入一条胡同之中,却与迎面而来的人撞成一团,纷纷跌倒在地。
  “没长眼睛啊你!”一声喝斥传来,我看向同样坐在地上的男孩。
  他年龄和我相仿,一身绛紫色的长袍,华丽的服饰越发衬托了身上的贵气。
  “往那儿跑了,快追!”
  糟糕,追来了。
  我顾不上道歉,不管三七二十一,慌乱的起身,朝胡同深处跑去。不知道拐过了几个胡同,穿过了几条街道,终于来到一处人烟相对稀少的地方。
  这里挨着一条河,河边种满了柳树,形成较好的屏障。
  “搞什么,第一次出来就遇见这些人,真扫兴!”我低声嘟囔着,双手叉在腰上,深深地呼吸,却猛然发现不对劲儿。
  手中的感觉是什么?软软的,又极其温热?好像是——
  我慢慢抬头,看到了一张红润的面孔,细致的皮肤让我这个女人都有些嫉妒,紧闭的双唇,挺直的鼻梁,飞扬的剑眉,幽黑却溢满盛怒的双眸;我不禁暗暗感叹,好一个俊逸的男孩,假以时日,必成一个“祸害”啊,真不知会伤透多少少女心了!
  倘若,他的目光可以柔和一些,一定更好。
  我小心的观察他的脸色,眼角的余光不时瞥向四周,再次寻找逃生路径。虽说面前的他不像坏人,但谁也没规定坏人一定要把这两个字纹在脸上,昭告天下吧!况且,现代不是很多衣冠禽兽么?外表道岸伟然,实则阴险无比!
  所以,不得不防。
  “这位兄台,刚才多有冒犯,还望您海涵。实在因为情况紧急,我才不小心撞到你的。”我赶忙松开他的手,弯腰道歉,一脸的谦和。
  谁叫我刚才冲撞了人家呢,所以现在委屈一点,也是应该的。
  咦,不理我?我垂眸看着地面上的黑色布靴,等待他的尊口大开。
  还不说话?不会刚才撞傻了吧?看他那么健康,不像啊!
  我偷偷看他的脸色,因刚才奔跑而喘息的气息已然平稳,一看就知道平时经常锻炼,不像我,到现在胸口还是闷闷的。
  “朋友,莫不是刚才那一撞,伤了你?”我忙伸手朝他的身上乱摸,察看他的关节以及骨头有没有伤到。跟着我跑了那么久,应该不会是受伤了,胳膊腿儿的机能理应没有问题啊?!
  “谁准你乱碰我的,男不男,女不女,像什么样子!”他皱眉,嫌恶的打掉我的手。
  天啊,好痛,一定红了!我留心察看自己的手背,根本没有听清他说什么。
  “喂,人家好心好意向你道歉,还委屈自己给你检查身体,你不谢我也就罢了,怎么还打人啊!到底是我没有礼数,还是你不懂礼貌啊!看你一身华服,长得挺端正,应是知书达理之人,怎知竟是这般不堪,你父母是怎么教育你的啊?”我不甘示弱,怒视着他,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脆弱与痛苦。
  心口顿时一窒!
  算了,他也是一个小孩子,我干嘛要和他一般计较呢?好不容易出府一趟,弄得不开心多郁闷。这么一想,心里顿时开朗多了,我旋即转身,记得刚刚好像看到前面有座教堂。
  “你算什么东西,爷也是任你辱骂的么?”身后传来他愤怒的斥责,怒火中有一丝脆弱的哽咽。
  长这么大,还从来没人这样和我说过话呢!我心里窝火到极点,“你——”张开口的话,却滚在喉间,久久说不出来。
  他的脸上一脸哀痛,幽黑深沉的眸子深深地锁住我,但是,我却觉得,他看的不是我。话中的意思,也不光是针对我一个人而已。
  他就静静的站在那里,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已经凝结,布满忧伤。
  这是我第一次发现,原来不光环境影响人,人也同样可以渲染环境。在这个封建的年代,即使生在富贵人家,却也有着他们自己的无奈与责任吧!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够坚强的面对一切,独当一面。
  在我思索的时候,他已经无声的转身,腰间悬挂的乳白色玉佩在阳光下摆荡,更加凸显他的形单影只。
  望着他孤寂的背影,我却有些不忍心。
  心念一动,迅速向他跑去。无法解释自己此刻的行为,因为这一切的举动都违背了我现代的生活法则。但是,从来到这里的那天起,我就再也不是以前的夏盈盈了,性格上的改变又有什么呢?
  “别走。”我拽着他的手,露出自认为最温暖亲切的笑容,“我为我刚才的举动,郑重地向你道歉,对不起!”说完,行了一个标准的九十度大礼,以表示我的歉意。
  他有些迟疑,想要挣脱我的手,可是我却死死握着,不肯放开。
  看着他眼中再次酝酿起的红色火焰,我赶忙开口解释:“我看你一个人也是无聊,不如和我到教堂探险?”
  不给他回话的机会,我挽起他的手臂,拖着他前进。其实这样做的原因,不过是方便自己拽着他,根本没有想到不合时宜。先不说别的,即使是两个少年,这么拖着走在一起,也够乍眼的。
  他一直任我拖着,先前还有些反抗,可是慢慢的,便任由我拉着。
  他的手很温暖,手指修长,然而指尖却泛着淡淡的凉气。已经是夏天了,手怎么还会如此的凉?不自觉地,我紧紧地握着他,将他的指尖握在我的手掌里,给他温暖。莫名的,透过指尖的传递,我感觉到他心底的沉痛悲凉……
  来到教堂门口,我狡黠的笑着,再次歪头看他,“你以前来过么?”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他不会还是那样酷酷的吧?
  终于,“没有。”
  他淡淡地说,眼神闪了闪,闭紧了双唇,但是态度上明显软化了很多。
  “呵呵,既然你也没有来过,而我同样初来乍到,那么,现在我宣布,探险之旅开始!”抬起彼此相握的手,准确地说,是我握着他的手,我推开了厚重的木门。
  ‘吱呀’一声,随着大门的敞开,教堂的内部摆设也展现在我们的眼前。
  “哇,还不错嘛,就是小了些,不够宏伟。”
  迈过高高的门槛,我们缓缓走进教堂,看着两旁摆放的椅子,以及正前方的十字架,倍感亲切。虽说我不是基督教徒,但是,好歹这些东西在现代可以常常看到。不知不觉地,嘴角边也挂起了微笑。
  “你笑什么,也觉得那人有些不伦不类么?”
  “嘘……”我赶忙腾出空闲的右手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再大放阙词。他温热的气息在我的掌心吹拂,手心不住的发痒。
  他显然是被我的动作吓倒,漆黑的瞳眸一眨不眨的看着我,由最初的差异到渐渐的温柔。看到我逐渐发窘的面孔,他的眼神里居然溢出了一丝调皮的笑容。
  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那样说,在基督教人面前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看着他紧皱的眉头,眼中闪现着迷茫,我有些无奈。
  哎,和古人说话,真累啊!不想看到他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我拿下右手,不自觉地抚平他的眉头,一切自然得仿佛对待亲人一般。
  “别皱了,丑死了。”他怒视,换来我大笑。
  “你看,十字架上的人,名字叫耶稣,他是基督教的创始人。耶稣传讲的信息主要有:上帝爱你并与你同在,彼此相爱,每个人都极其宝贵。……耶稣最受争议的就是他一直声称自己就是上帝,直接干犯了律法。因而宗教领袖要求罗马政府处死他。罗马当局几次审讯都没发现耶稣触犯了罗马的法律。就连犹太人的领袖也承认,耶稣除了自称为上帝之外,完好地遵行了犹太人的律法。但他们还是以对政府不利为由,说服以色列南省的罗马总督彼拉多下令将耶稣处决。
  耶稣残忍地遭到严刑拷打,然后双手被人挂起来,钉在一根水平的木梁(十字架)上。这种行刑方法使得空气无法吸入肺部,三小时以后他就死了。然而,有500多人却见证说,他三天以后从死里复活了,而且此后的40天里在以色列的南北两省走动……”我拉着他的手走到第一排,坐在椅子上向他讲述着关于耶稣的一切。
  他真是一名非常称职的听众,凝神端坐,深深地注视着我。
  即使这个故事中偶尔出现陌生的词汇,他也仅仅是蹙眉迟疑,而没有打断我的讲述。时而,他忧伤深邃的眼眸也会掠过一丝明亮的快意,应该是领悟到话中意思而暗自高兴着。
  毕竟,这样的年岁,也只是一个孩子而已。当然,这样想的时候,我从未把自己当作年方13的小丫头。
  “你怎么知道洋人的故事?”故事讲完后,他马上发问,晶亮的眼睛始终直视着我。
  “嗯,我就是知道!而且啊,我知道的还有很多很多,包管你从来没听过。”我得意的仰首,难免流露出一股自豪。
  “是么?”他偏头,摆明了不相信我。
  “切,你居然——”我一时词穷,猛地站起身来左右巡视,却赫然发现了钢琴。
  “哇,居然有钢琴耶!”我歪头斜视他,咂摸着嘴,“算你今天有耳福。”随即,骄傲的走到钢琴面前,突然又想到什么,倏然转身,恰好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迷惑与沉思。
  “作为今天撞倒你的赔罪礼,可好?”我笑谑,歪头询问他。
  “弹不好,便罚你。”他考虑了一会儿,忽然恶狠狠的说,眼中却闪过一抹属于少年的顽皮。
  坐在钢琴前,看着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乐器,寻找感觉。缓缓掀起琴盖,轻轻抚摸上面的琴键。还好,完颜凌月有着修长的手指,不至于够不着琴键。
  抬手、落下,我慢慢的试音,毕竟这架钢琴和现代的钢琴还是有着区别的,我需要和它培养“感情”。
  “这就是你所谓的道歉?”他戏谑的声音传来,眉目轻佻,却有着掩饰不去的尊贵之气。看着他这样的神情,我却有些恍惚。
  “当然不是,这叫试音。而现在,开始了!”华丽的乐声再次想起,我弹奏的是一首欢快的曲目《欢乐颂》,希望可以扫去他眼底的悲伤:
  “欢乐女神
  圣洁美丽
  灿烂光芒照大地
  我们心中充满热情
  来到你的圣殿里
  你的力量能使人们消除一切分歧
  在你光辉照耀下面人们团结成兄弟
  你的力量能使人们消除一切分歧
  在你光辉照耀下面人们团结成兄弟
  欢乐女神
  圣洁美丽
  灿烂光芒照大地
  我们心中充满热情
  来到你的圣殿里
  你的力量能使人们消除一切分歧
  在你光辉照耀下面人们团结成兄弟。”
  手指不断地在琴键上游走,华美的音符跳跃着,他眼中的神采也渐渐清澈,不再是雾蒙蒙的看不真切。
  而他,也终于露出了第一个真心的笑容——对我。
  看来,我的这份礼物很成功。心底不禁兴奋跃然,灿然一笑,他忽然愣神,神情莫名。
  ‘啪啪啪……’掌声自一扇门后传来,我们停止了眼神交流,同时转头看去。
  “这真是一首绝美的曲子,美丽的小姐,你是上帝派来的天使么?”一位穿着黑色长袍的神父从门后走进,缓缓向我们走来。
  而那个少年立刻跑到我身前,将我掩在身后。这一简单的举动,却让我莫名感动。
  毫不熟悉的两个人在遇到突然情况时,对方会首先考虑你的安危,而不是自己,这份情谊,更值得珍惜!
  我拍拍少年的肩膀,示意他让开。
  “神父,我并不是天使噢!你怎么知道我是女孩?”我疑惑,难道我的扮相这么失败吗?不对呀,刚才那三个恶霸就没有看出来啊!
  “哈哈哈……”一连串不客气地笑容自我身旁传来,我怒视着他,却更加助长了他的气焰。
  哼,亏我还弹奏曲子给他!
  可能是我的目光终于发挥了效力,他不断的拍着胸口,压抑自己的笑声。终于,他以拳掩口,重重的咳嗽了几声。然后,郑重的看着我,“你的帽子歪了!”他伸手扶正我的帽子,温热的气息拂在脸上。而后,他再次弯腰大笑。
  而我,决定不再理睬他。
  “神父,抱歉,让您见笑了。”我走到神父面前,恭敬的说。
  “哪里,小姐的琴声优美,可以听到如此美妙的琴声,我深感荣幸。”神父的中文不是很好,说得有些断断续续的。
  “小姐,我可以请问那首曲子的名字么?”看来他是真的很喜欢。
  “当然。它叫《欢乐颂》。”
  ……
  和神父交谈几句后,我猛然意识到时间的问题。第一次出来,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神父,我还有事,要先走了。希望以后还可以来这里弹琴,可以么?”难得有个地方能够让我自在的想念过去,我当然要常来了。
  “当然可以,乐意至极。”
  我们相视而笑,我在清朝交到了第一个异国朋友。
  离开教堂,我快速的行走,却被人猛地从后面抓住了手。
  不会是那几个恶霸吧?
  我做好防御心理,谨慎的回头,“怎么是你?”
  原来是他啊!刚才一直和神父聊天,倒把他忘了。
  “不是我还有谁?那个洋人?”他好像有些生气,眉眼之间透着不容忽视的怒气,可是刚才不是还好好的么?
  “你怎么了,不高兴么?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我凑到他的面前,离他的鼻尖只有几厘米的距离,彼此的呼吸都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却发现他神色顿时一僵,脸色煞白。
  “你——”一个‘你’字拖长了声音,他张着嘴,双手握着我的肩,说不出话。
  “我怎么了,难道我演奏的曲子不好听?还是我哪里又得罪你了?”我心里充满了疑惑,看着这个别扭的小孩。
  “没有,我很好。你刚才的曲子真的很好听,听后觉得心里很舒服。”他很中肯的说,眼神认真无比,神色却略显尴尬。
  “那就好,我要回家了,晚了就被发现了。”我夸张的说,转身要走,却发现他没有松手的意思。只好挑眉看着他,等着他说话。
  “你……叫什么名字?”憋了好久,久到我以为我们就这么一直相望下去的时候,他终于满脸通红的说出这么一句话。
  唉,不就是问个名字吗?至于吗?
  “你好,我叫夏盈盈,夏天的夏,‘盈盈一水间’的盈字,很高兴认识你。”我先是挣脱他的手掌,随即郑重的伸出右手。
  他一怔,疑惑的看着我伸出的手,似乎在想着什么,随即开怀的笑了。“你好,我叫尹祥,吉祥的祥。”然后,紧紧地握住我的手。
  就这样,我古代的第一个朋友也出炉了,显然比我现代的交友速度快。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好名字,要是你有妹妹,是不是要叫默默了?”他打趣,神色是另一种轻松。
  “非也。我确实有妹妹,不过她叫默语。”我骄傲的看着他。
  没办法,这是提到兄妹时的自然反应!谁叫我们三人如此优秀呢!
  “对了,你的名字里有个‘祥’字,而我要找的人的名字中,同样也有个‘祥’字,你说巧不巧?”歪着头看他,慢慢朝着完颜府的方向走着。
  “哦?你在找人?我在京城很熟,或许可以帮你。”他停住脚步,一脸认真的说。
  “谢谢啦,我知道他在哪里。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肯定会见到他的。”他就在皇宫,一旦我去选秀,早晚有一天可以见到他。
  “他是你的亲戚?”他有些小心翼翼的问。
  “不是。对他来讲,我只是一个陌生人;可是我听闻他的大名已经很久很久了。”我想,我此时的眼睛里一定充满了憧憬。
  “哦。”他低头,不再说话,两人之间陷入了沉闷。
  “我真的要走了,你也早些回去吧。”我拍拍他的肩膀,“不要忧伤,不要害怕,以后我就是你的朋友,想要听我弹琴就来教堂,我也会常来的。”我安慰他,随即看到街边的大树,指着大树对他说:“喏,你看到这棵树了吧,以后我要是来这里,就会在上面挂一条红丝带,那样你就直接到里面去找我,好吧?”看到他的笑颜,我快步跑去,不断朝他挥手道别。
  此后的很多年,我一直在想,今日的见面,于我、于他,到底是幸抑或是不幸!而我也从来不懂,为什么只是一个眼神,却引得我毫不犹豫的牵起他冰凉的手,走进了教堂!


[6]  嬉戏玩闹

  秋
  “尹祥,尹祥,我在这儿。”我挥着手臂灿烂的笑着,看向远方奔来的潇洒身影,在他跑到我身边站定时递给他手帕。
  “你来很久了?”他问,随后将手帕顺手放入自己的怀中。
  根据我这几个月来的粗略统计,他已经窝藏了我近十条手帕。绿痕还在疑惑,为什么我的手帕总是莫名其妙的失踪。
  “没有,刚到不会儿!你快看,这是我昨天在家做的风筝,漂亮吧!”我高举手中的沙燕风筝,仰头凑到他的面前炫耀着。
  唉,感觉他近来的身高长得特别快,现在看他需要仰视了。明明在现代我也有168cm,可是来到这里,还不到160cm,不过幸好我才13岁,仍然有发展的空间,不然我一定会哭死。
  他今天穿月牙白的长袍,外罩淡黄色的镶边坎肩,袖口有着精致的刺绣,腰侧挂着荷包和那块玉佩。本来就很英俊的面孔在服饰的衬托下更加耀眼,显然就是一位绝世俏公子。
  这样帅气俊朗的他,竟让我有些怦然心动。我不知道古代的女孩子在什么年纪才会怀春暗恋,但是我毕竟有一个成年人的灵魂,所以产生这种心理很正常,唯一不正常的可能就是对象是一个十几岁的小男孩罢了。
  他先是细细的观察我的风筝,不时地碰碰,而后疑惑的抬头,“真的是你做的么?”
  摆明了不相信我!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再说,我干嘛要骗你?喏,接着。”我托着风筝,将早已准备好的毛笔交给他。
  “干什么?”他抬头看我一眼,瞪着毛笔而不接过,伸手想要抢我手中的风筝,奈何我转身躲过。
  “拿笔啊你,做事慢慢吞吞,扭扭捏捏,像个大姑娘似的,麻利着点儿。”我催促着,硬是把笔放到他的右手中,顺便将风筝摆平,托到他面前。
  尹祥无奈的看着我笑,“不是要放风筝么,给我毛笔作甚?”
  说罢他便摆出一副思索的POSE,你别说,帅哥随便摆个姿势都是那么赏心悦目。
  “喂,问你话呢,想什么呢你?”额头顿时一痛,将我的思绪拉回现实。
  “看到风筝两翼上的空白了么?你把你想要对人说,而又偏偏难以启齿的话写在上面。当然,如果有什么不顺心的,也可以写,然后我们把它放到天上,那样,烦恼就放飞了。”不理会他刚才的无礼,我专注的看着他说。
  “可是,放飞的风筝也要收回来啊?”
  “笨,我们把线剪断就好了。”
  “要是别人捡到了呢?”
  “谁捡到烦恼就归谁了。哎呀,你管那么多做什么。一句话,写还是不写?”不给他点威严,他还就不听话了!
  “行、行、行,听你的行了吧,夏大小姐!”
  “这还差不多。”
  他先是抬头凝望着天空,随即提笔落字,如行云流水般。我看着远处的河流,放远了目光。
  “喏,该你了。”他叫着我,把笔递到我的面前,顺势接过风筝。而我,也看到了他所写的。应该是满文吧,像蝌蚪一般,本来我就不想看他的隐私,现在看来即使我想知道也无从得知了。
  拿着毛笔,我笑看着他,随后用力将笔抛入河中。
  “喂,你怎么不写?”他有些着急,不依的揪着我袖子。
  “我这一世,只是一场梦,无所求,也无所愿。我所等的,不过是一个时机,时间到了,我自然会得到我想要的!”
  看着他疑惑而探究的双眸,我上前扯着他的脸,“别想了,放风筝咯。”
  试了一下风向,我将风筝放到他的手上,自己拿着线轴前行,“尹祥,一会儿我数一、二、三,你就放手。”他向我示意,我继续走着,“一、二、三,放手!”
  我快步奔跑,风筝有些不稳的摇摆了一会儿,便稳稳的被风吹起。
  看着风筝在秋风的吹拂下飞升,我快速的放线,任它飞得更高更远。
  尹祥一脸向往的看着天空,撩起长袍,随意的躺在青草之上,双手交叠着放在脑后。看他如此悠闲,我找个石头,将线轴系在上面,摆着和他同样的姿势,侧头望着他。
  他的睫毛长长的,又黑又密,像一把羽扇轻轻附在眼上,在阳光的照射下,眼底有着淡淡的阴影。平心而论,他不是我见过最俊美的男人,因为他充其量只能称为大男孩,可是他却是唯一一个让我心痛,心生不忍的男孩!
  在现代,我将男人分为两类:一类是纯欣赏型,他们大都是各类的帅哥,让我这个贪恋‘美色’的人一饱眼福,顺便拿他们当模特,找寻创作灵感;另一类,就是纯粹的男人,就像陌生人一般,毫无感觉,也懒得理会。
  而他,却无法定义!
  认识几个月了,我发现很多时候,他的眼神很迷茫,像是失去了灵魂一般,只是呆呆的看着天空,兀自想着什么。
  看到街上母子同乐的画面,他的眼神会瞬间盈亮,溢满神采,可是转瞬之间却变为欣羡与沉重的落寞。而那些落寞,却沉沉的砸在我的心尖,重重的落下。
  他的背影是孤独的!除了第一次相识那次,以后的每次分别我都会让他先走,而我,只是看着他孤寂的背影,默默的送别。
  是什么原因,让一个人的背影都如此落寞孤单呢?
  忧伤的眼神,孤寂的身影,冰凉的指尖……这样的他,真的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么?
  “盈盈,你怎么了?眼睛红红的?”温柔的指尖摩挲我的面颊,眼神溢满关心,漆黑的眼眸直直射入我的眼底。
  我有些害怕这样的目光,连忙错开了视线,不再看他。
  “刚刚沙子吹进眼睛里,有些痛罢了。”我随便的编造一个俗得不能再俗的借口,挤出一抹不太自然地微笑。
  在他的面前,我不再是以往自信成功的夏盈盈,这时的我,无法掩饰情绪,只能暴露最真的自己。
  “差点忘了,我今天带好东西来了。”突然想起来,今天我带了很多零食来。我连忙拿过食盒,摆到他的面前。
  “什么东西?”他一脸不明所以,也是,我们这些日子以来,已经逛遍了京城的风景名胜,吃遍了京城的各色小吃,甚至连街边他从不曾接触过的小吃,我都强拉着他品尝个够。
  “我保证,这个你从来没有尝过!”我压住他想要打开食盒的手,偏头看着他骄傲的笑。
  “哦,在这京城里,还有我没吃过的东西?”他挑眉,含笑的眼眸紧紧的盯着我。
  “当然。你看……”猛地掀开食盒,露出了各色小吃。
  “那么多!”
  “说了是野餐嘛!没有吃的怎么行。”
  “嗯,味道不错,哪儿买的,回头我也去买些带回家去。”他双手各拿了几样零食,眼神热切的注视着食盒,低声问我。
  “我做的,你可是买不到的哦!而且,整个大清能够吃到这些的,也只有你我二人了!这是薯条,我以前可喜欢吃了,经常去吃,但是这种食物吃多了不好;这个是水晶果冻布丁,晶莹剔透,入口细滑;这个是绿茶糯米卷,用糯米面,绿茶粉,和牛奶等做成的,吃的时候有一股淡淡的绿茶味道,甜而不腻;这个是苹果派,我才做好的,就拿来给你尝。还有好多好多,以后我再做给你吃。”我毫不犹豫的夸口。
  “你说什么,真的是你做的?”他猛地抬头,诧异的看着我,满脸的不可置信。我会做食物有那么难以置信嘛?!
  “喂,你那是什么表情,不信我就不要吃。”说着,我便去抢他手中的零食,他‘噌’的起身跑开,躲避着我,嘴中不断的念念有词,无非是我这么粗鲁得没有一点女孩样子的人,怎么可能做出这么好吃的点心之类的。
  “你就跑吧,千万不要让我抓到你,不然……嘿嘿!”我边说边跑,追着他绕着柳树转圈,一个不小心,“啊——”脚下踩到了凸起的石头,顺势倒向了地面。
  不会吧,我不想亲吻大地呀!
  瞬间,一只手臂牢牢地捞住了我的腰肢,将我的身体反转过来,在作用力与反作用力的情况下,我狠狠地向他的方向倒去,而他,被我重重压在了身下。
  淡淡的檀香味若有似无的飘来,我的脸埋在他的胸口之上。柔软的丝织绸缎摩擦着面颊,我的双手不自然的压着他的双臂,怦怦的心跳声坚定的传到我的耳边,异常的安心……

  冬
  冬天的太阳,懒懒的,阳光暖暖的射在大地上。
  又是这片草地,还是那条河流,变化的,只是天气而已。
  我们都很喜欢这里,像是繁华的京城里唯一谧静的地点。除了教堂,这里恐怕是我们最常来的地方了。
  “在想什么?脸色那么难看。”躺在枯萎的草地上,看着一脸出神的他,我故意拿枯草拨弄他的脸颊。
  “没什么,昨天师傅留了几道题,我想了很多办法都没有解出来,所以……”他坐起身,手指摩挲着眉毛,状似无意的说。
  几道题?嗯,也许我可以帮忙。
  “说出来,我帮你想想。”我摇晃他,将脸凑到他的面前,挑高了眉眼,不让他继续发呆。
  “好、好、好,我知道了,拜托你不要再摇了。”他一副我算怕了你的样子,犹豫着从怀中拿出几张纸,递到我面前。
  我顺手接过,随意的躺在地上,双腿曲起撑地,时而摇晃。慢慢打开折叠的纸张,蹙眉看着手中的图形,毛笔画出的图还真不是普通的别扭啊!
  “这就是你要解的题?”我侧头,看到他正冲着我的腿摇头叹息,发现我看他,露出尴尬的笑容。
  “嗯,我想了几天,可是仍然没有想出答案,总感觉差了些什么。”他将头靠在我的肩上,一起看纸上的题。我则是快速的看向其它几张纸,沉默着没有说话。
  “好了,好了,不要看了,我还是回家自己想吧。”他想要收回纸,却被我躲过。
  “我会, 这么简单的题,简直是小Case。”看着他眼中的神情,我猛拍他的脑袋,得意的大笑。
  “小什么?”他没在意我的举动,一脸的迷惑。
  “小意思。”我讪笑。
  “你真的会解?”
  “当然。我警告你,不要总问‘真的么?’,‘真是你做的?’。实话告诉你,除了古文诗词方面的问题你不要来找我,其余的问题你尽管放马过来,我要是怯场就跟你姓。”要我一个建筑学硕士讲几道初中数学题,简直太容易了。
  “哦……原来你那么想嫁我!”拉长的话音,调侃的笑意,我却反常的没有立刻反击。
  耳畔是他暖暖的呼吸,撩拨我的神经,心底不自禁轻轻的颤了下。
  夏盈盈,你也太不济了吧!二十多岁的人了,居然还会像个小姑娘似的脸红?
  “谁、谁、谁要嫁你了!”
  “不是你说跟我姓么?不是嫁我又怎样?”
  如果我不是这么理智,一定要让他此刻得意猖狂的脸瞬时变为国宝熊猫。
  “喂,你见过熊猫么?”我眯着双眼,冷然的看着他,轻笑几声加强气氛。
  “熊猫,那是什么猫?”他得意地眼眸在接收到我此刻的神情时,愣了一下,立马和我拉开了距离。
  “你想知道么?”步步紧逼,我接近他。
  “我……算了,我才不想知道。”他想了一下,再三确认我的面色,最后扭过头不再看我。
  哟,不错啊!还懂得看我的脸色嘛!
  “好了,讲题啦!”
  找来一片空地,将解题的步骤用木棍在地上写下,看着他豁然开朗的样子,我骄傲的扬眉看他。
  “你讲的题很好,比先生教的还要容易。可是,你的字——很丑。”等我把几道题讲解完毕,正等待他的夸奖时,岂料他却蹦出这么一句话。
  “好你个尹祥,亏我给你讲题,你可真是一个白眼儿狼啊,一点也不念着我的好。哼!”我转身不理他,兀自搓着双手哈气。
  现在已经是冬天了,可是我仍是喜欢拉着他到外面坐着,不是我不怕冷,也不是我有受虐倾向,而是我觉得适当的锻炼和晒太阳对我们的身体有好处。
  “盈盈……”他的声音传来,我扭头不理。
  ……
  “盈盈!”
  ……
  “盈盈?”声音中有掩饰不去的焦虑。
  “生气了?盈盈不气哦,都是我不好。罚我给你捂手……”他从我的身后坐下,双臂圈着我的身体,将我冰凉的双手握在掌中,轻轻搓揉。
  这双手,早已不似初次见面时的指尖冰凉,现在,我已经可以从他手上获取温暖与安心。
  曾经身体轻颤,眼神寂寥的小男孩,早已在不知不觉地岁月中长大。
  寒风吹过,吹起他发辫上的穗子,暖阳下,我们望着冰冻的湖面,淡淡的说着什么。
  ……
  “我的字真的很丑么?我已经练了很久了,觉得还不错啊!”
  “也不是很丑,但是还可以更好的。”
  “那,你要教我习字!”
  “行,我亲手教你,无论盈盈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
  ……


[7]  短暂分别

  我漫步在京城的大街上,闲适的逛着。昨天和尹祥商量好,今天要在聚仙楼吃饭,他说要介绍一个人给我认识。
  认识尹祥已经半年多了,过些日子就是选秀的日子,家里将我看得越来越紧,这次也是我最后一次出来了。所以,应该也是最后一次见尹祥了。想到这里,心里竟然觉得微微的不舍。记得当年我只身一人到意大利时,都没有这种离别的心情。可是,却在这里体会到分别的辛酸。
  不过,幸好我是一个随遇而安的人,不会对生活有太多的强求,因为我坚信万物的轮回终有缘份在牵引。
  踏上聚仙楼,这个时候已是高朋满座了。
  “这位姑娘,您几位?”小二哥赶忙上前询问,一脸的谦卑。
  今天出来匆忙,没有换男装。随便的穿了一套嫩黄的丝绸春装,头发也就简简单单的用一根簪子盘了起来。看着酒楼里人们注视我的眼神,我不加理睬,直接上楼。
  “我朋友已经定了雅间了,所以——”我话还没出口,便被小二哥截了话去。
  “姑娘可是姓夏?”
  “正是。”
  “您上面请,十三爷早就定好了位子,这会儿正等着您呢。”小二将我引到楼上,便退下了,唯独留下暗自疑惑的我。
  十三爷?尹祥?
  我走到雅间的门口,看着门牌上的名字:听雨阁。还挺诗情画意的,不错。
  “咦,我没迟到吧?”推开房门,便看到尹祥和一个男人坐在桌边正说着什么,看到我进来,他一脸的惊喜。
  “没有,是我们来早了。”他忙起身,拉我到身边坐下。
  半年多的相处下来,我们之间才没有那套男女之间授受不亲之说,随意得像个朋友那般。
  “这是我四哥,以前曾经向你提过的,我最敬重的哥哥。”他郑重的表情,搞得我蓦然一怔,有些谨慎。
  以前尹详曾经说过,他家很大,人口很多,而他在家中很不起眼,总有人会欺负他,所以他很孤单。但是有一个哥哥,很保护他。所以,他对他可是既尊敬又爱戴。想必就是眼前这位了吧,既然是他敬爱的大哥,我当然也要好好表现一番。
  “你好,我叫夏盈盈,很高兴认识你。”我微笑,自认为如三月温暖的春风般,把对付尹祥的那套交际礼仪用上,却发现对方好像很反感。
  直到这时我才细细的打量尹祥的这位哥哥。
  藏蓝色的长衫,一身朴素,但是可以看出衣服的料子是很考究的。他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很冷漠,一种从内心里发出的疏离感。相貌上,他们兄弟唯一相似的是眼睛,都是幽黑而深邃,让人无法一眼看穿,却又不可自拔的沉溺于其中。他的脸瘦长,眼角有些微微的下垂,挺直的鼻梁,薄而紧闭的双唇,证明他平时一定少于言笑。他的目光十分锐利,不似尹祥的温和,而是透着一股疏离的冷漠。
  看着我那么直接的打量他,他显然一愣,神色一冽,目光似箭般直射我的眼底。
  可能我们之间的互视太过沉寂,气氛又过于诡异,一旁的尹详有些着急。
  “四哥,你倒是说句话啊!”等的有些不耐烦地尹祥窜到他的身边,神色焦急地用手推搡着他,在他耳边说着什么。
  “十三弟,她——”这位四哥刚要开口却又像是想到什么一样,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后,目露不屑,别过头,不再看我。
  “唉!出师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泪满襟。”我讪讪的收回手,瞪了尹祥一眼,坐在空位之上,看着桌上的几盘凉菜。也不用他们招呼,自在的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此举,让他本来就蹙起的眉头更加紧皱,而我则险些笑得内伤。
  “咦,此话怎讲?”在我的长期熏陶之下,尹祥已经越来越有现代人的思维了。
  “你说我一个女孩子,主动的和男孩打招呼,当然,他不算男孩,但终归是个男人吧!”,我看着那个依旧冷漠的人,哼,敢不看我,就是承认自己不是男人!
  我品着美酒,直到他察觉我的视线,瞥了我一眼,才继续说道:“对方非但不理我,还露出一副很不屑的样子,显然是看我很多余一般,让我颜面顿扫。难道不是出师未捷身先死,难道我不该泪洒满衣襟吗?”我语调哀怨,单手托腮作垂泪状,看着尹祥。
  “你是英雄么?”还是那样冷飕飕的目光,但是口中的话却很刻薄。
  “好吧!我承认我不是英雄,常使美人泪满襟,总可以了吧。”你还挑刺?
  “噗”,尹祥一口酒就喷了出来,脸上那叫一个精彩,连那座冰山都有些崩裂的迹象。
  “喂,你有意见直说,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不好看么,还是你觉得我够不上美人的级别?”他要是有胆说,我就真的让他知道什么是熊猫,别以为有哥哥在我就不敢下手,急了连他一起打。
  “没,我没意见,我怎么敢有意见呢!可是盈盈,怎么说我哥也在身边,你能不能收敛些,我怕吓着他!”尹祥连连咳嗽,脸色燥红的看着我。
  “敢情我的长相和举止就是吓人的了?”我恶狠狠的看着他。
  “我又没说,可是,我也没见过哪家小姐自己夸自己是美人啊?”他回我无辜的眼神。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凛了神色,正经的看着他们,“人只有学会爱自己,才懂得爱别人。任何人都可以轻视我们,打压我们,但是,唯有我们自己,一定要守住尊严,相信自己。有人说过,自信的女人最美丽,而我,很自信。”我看着他们一副呆了的样子,心里不住地窃笑。
  “谁说的,我怎么没听过?自信的女人最美丽,那,什么样子的男人最好?”尹祥蹙眉,转着手中的酒杯。
  “认真地男人。”
  “歪解。你的圣贤书读到哪里去了?”这位四哥显然对我有诸多的不满,又是一个封建统治下的摧残者啊!
  “这位四哥,首先我要声明:俗话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所以我没有必要去读圣贤书;再说,读书要灵活应用,使得古今中外的思想融汇贯通,而不应拘泥于死理之中;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又没有欠你钱,你干嘛一副我欠了您几十万两银子的样子?相逢就是有缘,又何必拘泥于形式呢?”我噼里啪啦说了一通,尹祥在一旁不住地点头,连声赞叹,而这位四哥的脸色却越来越深沉,连周围的空气都越渐冷凝。
  就在我以为他下一步要掀桌子的时候,他却突然转过头来面向我,一双厉目再次将我全身上下扫描一通。
  做身体检查也没有你这样的啊!还不到一个小时呢,都扫描好几遍了!
  “女孩子家,讲话如此直接,还是文雅一些比较好。”久久,他终于吐出一句话来。而我,作昏倒状。
  “文雅的女孩子固然很好,但是时间久了也会略显乏味,况且纵观这大清朝,文雅的女孩子少吗?就是您的身边,也应该多了去吧?所以,也不少我一个是不是!我呢,懒散惯了,才不要被束缚,我是夏盈盈,独此一家,别无分号!”在尹祥的大笑声中,我挑眉看着四哥!
  等等……四哥?十三弟?不会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吧?
  “好一张伶牙俐齿,十三弟果然没有说错。”他低声细语,和尹祥对视后,默默一笑。
  仅仅只是嘴唇微微的上扬,而我却仿佛看到了月亮撞地球一般,呆坐在椅上。
  他的眼神,在注视尹祥的时候,不再是冷冰冰的疏离,而是一种淡淡的关怀,眼神中漾出一股柔柔的暖色。明明严肃的五官,却因为一个淡淡的笑容而散发着另类的魅惑,让人移不开目光。而我这种善于抓住美丽的人就更不可能错失这种良机,当然要好好研究一番。
  “盈盈,盈盈!”尹祥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焦虑,他凑到我的面前,眼神里燃烧着嫉妒和盛怒的火焰。
  “怎么了,干吗这样看我?”被他看得莫明其妙,我猛地推开他,却清楚地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痛苦与彷徨。
  “你刚才一直盯着四哥在看。”他的声音闷闷的,仰头喝下了杯中的酒,眼神四周看着,就是不看向我。
  “哦,是么?”我看向四哥,却发现他一脸凝重的看着我,眼中闪现着肃杀,随即赶忙把视线调转回来。
  “你不觉得他笑起来很酷吗?有一种冷冷的,魅惑的味道在里面。”我举着杯子,中肯的评价,他二人皆是一怔,直直的略带疑惑的看着我。
  怎么了,难道我说错了吗?
  “酷?”这个尹祥,败给他了,什么都要知道。
  “酷呢,就是形容一个人的词。喏,就像那位四哥,很冷漠,很个性,但是偏偏他笑得时候仿佛春天来到一般,温暖了大地,魅惑众生啊!所以可以形容为酷,当然,也可以说酷毙了,帅呆了!这都是形容男人英俊到极致的意思。”
  “什么那位四哥!就你花样多,和我一样叫四哥就好了。”尹祥大笑,张口就说,说后才一脸询问的看着他。而他,沉思了一下,微抬嘴角,举杯向我。
  “四哥同意了,盈盈你还不快谢谢他。”
  谢他?凭什么,就因为他同意我叫他四哥?是我吃亏好不好,这个尹祥!
  “四哥,我敬你。”我举杯,含笑的看着他。他微一点头,一口饮尽。
  “可是四哥,我还是想知道你的名字?我都和你说了,你是不是也要礼尚往来啊?”我小心翼翼的问,和他相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他的情绪变化很诡异,不能以常理来看,别问我为什么,职业敏感罢了。
  “单名一个禛字。”他以中指蘸酒,在桌上写下名字,而我却噌的站起来,后退两步,不敢置信的来回看着他俩。
  四哥,十三弟?尹祥,尹禛?胤祥,胤禛!
  天啊!想不到这样也能遇到他们,这是不是就是冥冥之中的牵引呢?而我,完颜凌月,又将在其中扮演怎样的角色?
  “怎么了盈盈,那么慌张。”尹祥轻碰我,看着我的目光中盈满了关心。
  “没什么。我饿了,看着桌上的菜这么少,想叫小二哥。今天可是你做东,我当然要好好的,狠狠的宰你一顿。”我推他坐在椅子上,叫来小二,开始点菜。
  “小二啊,把你们这里好吃的都给本小姐上来,不要最好,只要最贵,反正十三爷结账。哦,对了,菜味要适中,不可太咸也不能太淡;辣的菜就不用上了,开春的时候容易上火,还是清淡一些好;荤菜不能做的太油,对身体不好;另外,我不爱吃鱼,所以要上鱼就给小姐我上个能食指大动的,不然就干脆别上;其他的,嗯,还没想到;饮料吗,你们这里有果汁么?”我抬头看向小二,却发现他俩一脸的呆滞,眼光惊讶的看着我。
  “姑娘,我们这里没有果汁。”小二点头弯腰的,一脸的抱歉。
  “那算了,来壶龙井尝尝。”我又不会品茶,也不知道什么茶好,随口便说了一个。
  “有你这么挑剔的人么,以前吃饭怎么没发现你有这么多怪癖?”尹祥挑眉,双臂撑桌,看着我。
  “挑剔吗?病从口入,所以身体的健康一定要从饮食上注意。一味的荤菜不行,但是只是素菜同样不能,那样不能补充身体所需的各种营养。以前没有挑剔,是因为我们总在外面吃名点小吃,进了馆子也是你作主来点菜,今天我有发言权了,你有意见是怎么着?”我的声音有些高亢,怒目看向尹祥。
  他一脸我怕了你的样子,低头吃起了凉菜。
  “看来你对饮食还挺有讲究?”坐在旁边观战的四哥终于开口说话了,这次他的神色缓和了很多,也许刚才只是和我开的玩笑。
  “不敢当,只是略微懂得一点,生活上注意一些罢了。”笑话,我什么没做过,饮食搭配算什么!
  “看来以后还要多和姑娘请教了。”他淡淡地开口,却有一股不容拒绝的压力。
  “这个,可能有些问题。我过几天就要回南方了,所以,此去一别不知何日才能回来,我今天来主要是来告别的。”我看了眼四哥,复又看向尹祥。
  “为什么你从来没说过,什么时候走?”尹祥很激动,冲到我的面前,抓着我的肩膀厉声问道。
  “十三弟,放开她,成何体统。”
  唉,死脑筋!
  尹祥紧紧地盯着我,肩膀上的手松了松,却并没有拿开。一丝落寞浮现在他的瞳眸中,稍瞬即逝,被他很好的掩盖下来。
  “我明早就走,老家突然传来消息,所以不得不……对不起,尹祥。”我胡乱编了一个借口。
  这些日子的相处,我也有了感情,但是,一旦进宫就等于隔绝了一切。况且,如果他真的是他,那么,我们还会再相见!
  “我……我只是……”尹祥一脸打击,坐在位子上闷闷的开口,脸色也有些黯然。
  “尹祥,有缘自会相见。你是男子汉,要有担当,别因为这些小事而费心劳神的。”我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礼物,递到他的面前,“这是我送你的礼物。你一定要收下哦,时间匆促,所以有些瑕疵,等我们下次见面时,我一定会用一个更加精致的来替换这一个。至于四哥,我没想到还能认到一个哥哥,所以下次见面,我再送一份大礼给你!”
  “这……这是……”尹祥打开布巾的包裹,拎出里面的荷包,一脸讶然的看着我,就连四哥也是一脸的惊讶。
  “不是这个,是里面的东西。”荷包当然不是我绣的,那是我托绿痕给我做的‘包装袋’。
  尹祥小心翼翼的打开荷包,拿出里面的礼物,随即震惊的说不出话。
  “怎么样,喜欢吗?以后,你见到它,就仿佛见到我一样!”我用手指指自己,顺便摆出和娃娃一样的姿势。
  我送给他的是一个雕刻的木头娃娃,以完颜凌月为原型,加入了一些Q版制作,很可爱,但是仍然可以看出是我。最重要的是,它只有手掌大小,可以放在荷包里随身携带。
  “你是怎么办到的?太神奇了,四哥你看。”尹禛也是一脸诧异,看看我,而后瞅着礼物,连连点头称赞。
  “小意思,这才只是皮毛而已,等以后,我送你很多很多,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刻什么。”谈起雕刻,我立即陷入自己的世界之中,不禁夸夸而谈。
  “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再见面呢?”他的声音哑哑的,眼睛紧紧地看着木雕,眼圈却有些泛红。
  “尹祥,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我保证。
  他迅速的抬头,看到我坚定地神色,有些不确定,但仍是重重的点头,给我一抹安抚的笑容,只是那当中夹杂了一丝苦涩。我隐隐的感觉到什么,看向尹禛。他一定也是发现了什么,眼光在我们之间游移,只是沉默的喝酒,没有开口。
  “对了,你不是还要找人么?找到了么?”轻松的口气,细听之下才能发现一丝紧绷。
  “很快就会找到了。”我笑。
  胤祥,这次我要给你一个大惊喜!
  “是吗?那就好。”那声音,说有多落寞,就有多落寞……
  正巧这时,小二开始上菜,打破了屋内有些沉闷的气氛。 


[8]  进宫选秀

  在额娘的啜泣声和阿玛的叮咛声中,我迎来了康熙三十九年的选秀。
  自从上个月和尹祥分别后,我便老老实实的呆在家中,听着额娘的细细叮咛,没有踏出府门一步。
  今天,就是进宫的日子了。
  此刻的我,正无聊的斜躺在床上,而绿痕正忙着帮我收拾简单的包裹。看着她什么都往里放,我不禁出声制止。她难道想要累死我啊?再说,那些东西拿到宫里能不能用还是问题,倒不如多给我些实际的银两。
  看着我现在毫不端庄的躺姿,或许应该说是坐姿,绿痕只是看了看,张了张嘴,最后仍是没有说话。
  我就说嘛,习惯成自然,古人也是会受我这个现代人的影响,继而改变自己的生活态度。
  “小姐,时辰到了,老爷和福晋正等您呢。”绿痕拿着细软,移到我的床边,低哑的开口。
  “嗯,我知道了。”站起身,伸了伸懒腰。
  以后进了宫就不能这么随便的生活了,唉,想起那样的生活,心里就堵得喘不过气来。
  我站在门口,瞧着停靠在门口的马车,再看看站着的父母,鼻头却泛起丝丝的酸涩。不管怎么说,在这里,他们给了我十足的温情与关怀。无论如何,作为完颜凌月,我都要深深的感谢他们,毕竟,从生活的点点滴滴中可以发现,作为父母的不易与辛酸。
  “额娘,以后月儿不在,您要照顾好身体,别让女儿担心。”我别过脸,不敢看向额娘通红的眼眶和眼底浓浓的不舍。
  “月儿,月儿……”额娘紧紧地抱着我,身体颤抖着,只是不住地念着我的名字。
  “好了,时候差不多了,别耽搁了。”阿玛站在一旁,拍了拍额娘的肩膀,将我从她的怀中拉出来,认真地看着我。“月儿,在宫里可不比家中,要处处小心谨慎,切不可马虎了,知道吗?还有你平时的那些小孩子心性儿,也要收起来。”
  “阿玛,月儿明白的。你们放心吧,女儿断不会让你们担心的,我心里有数。”阿玛和额娘眼中浮现出欣慰,听到我这么说,很是放心。
  我环顾左右,一张张往日熟悉的面孔,此刻都面露哀色。
  是啊,才认识不过一年,又要迎接分别的到来!更何况,这些日子我在家中,对这些仆人态度更是和蔼温和,从不会以高人一等的姿态傲视他们。人心都是肉做的,他们又岂会不明白我的心思?
  “以后我不在家,有劳哥哥和两位妹妹了。”我弯身冲着站在阿玛身后的兄妹行礼,这一切就当替完颜凌月做的吧!
  毕竟,我自己都不能确定,十年后,我还在这里么!
  大哥凌楚面色僵硬,眼光紧紧地盯着我,微微一笑,可是笑容中却包含了太多的感情。最后,他只是重重的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凌雪和凌霜眼睛红肿着,不断抽噎着。三年后的今天,也许就是他们进宫选秀的日子,此情此景,怎能不心生悲凉?
  不再看向他们,我转身上了马车,吩咐车夫驾车而去。
  马车咕咕噜噜的走在石板路上,我呆呆的坐在车上,想着我未知的命运,想着这近一年来,如梦似幻的一切。
  其实,对我来说,在哪里生活都是一样的。无非是三餐、睡觉两班倒,混日子罢了。
  如果被康熙看上了,那就做个后宫闲人,他有那么多的女人,哪儿那么容易记起我来?闲暇时刻,我可以重操老本行,没事画画图,练习下雕刻什么的,到时候指不定哪天就穿回去了。而且,我还可以挖掘很多清朝内幕。倘若被分给哪个皇子什么的,那就更合适,在宫外总比红墙内圈着好啊……总之,无论是哪种生活,我拿出现代那种波澜不惊的性子,完全可以应付过去。
  生活,在哪里不都是一样么?相比于现代,这里没有我施展才华的地方,但是却创造了一个极其闲适宁静的环境;况且,倘若哪天我可以出宫,来个全国旅游,我一定要把那些古代名胜建筑看个透澈,尤其是以后的圆明园。
  想起现代旅游时,到处可以看到“某某某到此一游”等的标识语,我的心就一阵揪心的痛,为名胜,为我们那不堪的素质默哀……
  然而,对于我这个现代人来讲,在这个皇权至上的宫廷生活,也存在着一个致命的打击——人权的抗争。
  我的头只是暂时在头上悬着,不知哪刻就会身首异处。所以,我唯一可以做的,就是管好自己这张嘴巴,磨平自己骄傲的性格,掩藏一切的光芒,做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平凡的不能再平凡,愚忠侍奉主子的人。
  总之就是一句话:饭多吃,话少说。
  不过,想是这样想,真做起来,却不一定容易。
  一路上,我就这么小心翼翼的为以后盘算着,有时都要为我此刻的主意捧腹大笑,实在难以想象,我夏盈盈也有这样的一天。
  “小姐,神武门到了。”车夫憨厚的声音传来,我顿时神情一凛,该来的始终还是来了。
  深深的吐纳,我双手紧紧地抓紧包裹,双眼睁了又闭,压抑着心底的躁闷。
  夏盈盈,加油!
  睁开眼睛,我猛然掀开布帘,映入眼中的是数不尽的马车和女人。不,或许说女孩更贴切一些,细碎而吵杂的声音丝毫不亚于一个菜市场。
  曾经看过清朝末年后宫女人的照片,我当时看后真是吓得不知所措,连连咽了几口唾液,操着颤抖无比的声音,问沐锦:“你确定这就是皇上的妃子,那些是宫女和秀女?”我想我当时的表情一定很夸张,面部扭曲。
  “我确定,”沐锦抬眸看了我一眼,又低头研究书上的照片,“如果我是皇上,成天面对这些像僵尸一样的女人,死的心都有了。”她连连摇头,最后用力的将书合上,脸色煞白。
  确实,看着那些照片,我想没有几个人的心里是舒坦的。不知道是那个年代化妆技术差呢,还是其他的什么因素。
  而此刻,看着周边五颜六色,打扮得像一群花蝴蝶一样娇俏的人儿,心里却舒服多了。毕竟,我眼睛的承受能力有限,禁不住太大的视觉冲击。
  远处迎面来了几个太监,打头的太监咳嗽了几声,喧嚣的广场上立马安静了下来,全部凝神看着他们。
  “下面我开始点名,点到谁的名字,就跟着公公进去,听清楚没有。”那人满意的笑了,嘴角微翘,接过旁边小太监递来的名册,眼神傲慢的将我们扫了一个遍,随后打开名册,用他那尖锐刺耳的嗓音开始点名:
  ……
  “奇德里氏红云!”
  “在。”
  ……
  “博尔济吉特氏韵儿!”
  “在。”
  ……
  下午的阳光在城门外洒下一片橙色的光芒,此时的紫禁城像是一只熟睡的雄狮般匍匐在北京的大地上,慵懒而神圣。
  我低头打着呵欠,眼神四处瞟着,东看看,西瞧瞧。
  大家脸上的神色各异,或紧张、或兴奋、或焦虑、或平淡……总之是热闹至极,而那个噪音的制造者还在尖声念着,说出的话丝毫不逊于大话西游里的唐僧,而且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对听觉绝对是强有力的冲击。
  唉!这也就是古代才能整出如此低效率的事情,用一大堆人却做着少数人即可完成的工作。
  效率啊效率!
  “完颜氏凌月!”
  “完颜氏凌月——到了没有?”一声刺耳的嗓音穿透我朦胧的遐想,我看着前面皱眉巡视的太监,高声应答。然后赶忙小步跑到小太监身旁,等着被他领进宫内。
  我们这一组领头的太监也就十七八岁,稚嫩的面孔中写满了谨慎,他驼着背,哈着腰带着我们穿梭于红色的宫墙之内,穿过一道道宫门,大约走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停在了一处不知名的院落,然后按照排好的队伍一个个的进去。
  我想,这应该就是第一轮的检查了吧?!
  宫廷选秀的要求是很严格的,从身材到体形,再到各种生活习性以及谈吐,都有一定的要求,唯恐日后伺候皇权贵族时犯了错误。
  这项检查是由宫内的嬷嬷进行的身体检查,凡是过胖的、过瘦的、过高的、过矮的,身体有异味者,睡觉姿势有异者等等等等,通通刷掉。这样的挑选,简直比挑选世界小姐还要严格。
  只是简简单单的一项测试,就已经刷下了大半的人。而我,经过这半天的劳累,腿都有些软了,心底不禁暗暗祈祷,希望这一切早些结束。
  终于,上天记得它还亏欠我一份人情,在我险些累倒的时候,由小太监引导,将我们送至另一处院所。
  “各位小主儿,今儿个你们就住在这里,好好休息,明儿个起就要开始学习宫里的规矩。另外,这毕竟是宫里,还请各位小主不要乱走,以免惹来麻烦……”小太监满面笑颜,站在前面念念叨叨说了很多要注意的话,便派人带着我们回到了各自的房间。
  想来这紫禁城就是大啊,这么多秀女还能每个人弄个房间,开销能少了去么?要不然康熙朝国库会空虚呢,从这些小事情上也能看出一二吧!
  “小主儿,这是您的房间,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奴才,奴才小六子。”小六子堆积着笑脸,恭敬的看着我说。
  我微笑着点头,顺手塞了块碎银子在他手里。这些规矩我还是懂的,在这里生活,没有这些打点,就混不开了。
  他起先还假意推辞,在我的眼神示意下,颔首收了,退出门外。
  我环顾这间临时宿舍,还算不错,一张床,一个圆桌,还有一个梳妆台。地方虽然小了些,但也算是井井有条。床上整齐的叠放着一套旗装,想来就是我的临时制服了,淡淡的蓝色,像天空一般,材料是上好的丝绸,柔滑细致。我微微一笑,长这么大还没有穿过丝绸的衣服呢,没想到来到这里竟不得不穿了。
  “哼,狗奴才,敢顶撞我,不要命了你……”
  “小主饶命,奴才知错了。”隔壁房间传来阵阵的吵闹声,我无意的驻足,轻蹙眉头。
  听声音,好像是舒舒觉罗氏若含,一个过分骄纵的女子。明眸皓齿,娇俏可人,但就是高傲了些,自恃美貌,说话有些刻薄。
  以我那点浅薄的历史知识以及从电视、小说上看来的文章,依稀仿佛记得‘觉罗’是清朝的大姓,也不知道对不对?
  反正跟我没有关系,我又何必在意!我安慰着自己。但是听到、看到那些对生命弃之如蝼蚁的人,心底就莫名的悲哀。无论以前怎么的研读历史,怨怼历史,我都不得不承认,书中所看、所学不及来到这里体会的万分之一。
  生命,在这里,多么渺小,而又多么可贵!
  外面嗡嗡的围了一群人,有些吵噪,我顺着窗户瞥了一眼,对上一双挑衅的目光,心下一凛,这又是何必?
  躺在床上,思绪滚滚涌动,就这样,任黑夜取代了光明,月亮悄然升上了空中,新的一天,也拉开了帷幕……
  天啊,这哪里是选秀,简直是人间的炼狱啊!
  揉着脚底,我口中不断的嘟囔着。那个花盆底儿简直就不是人穿的,想我在现代,十厘米的高跟鞋都是常踩的事儿,哪儿想到今天才穿那破鞋一天,就有一种腿废了的感觉。幸好自己的平衡感超强,不然,恐怕今天不仅连面子丢了,里子都不剩了。
  除了这个鞋的问题外,其他的对我来说倒还好说,无非是一副丢弃人权,诚惶诚恐的样子罢了。只要少动口,马屁拍到点上,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唯一让我感到郁闷的就是,总有一双不甘的目光时时地紧随着我。你说说,长得好看也不是我的错,难道还要我把这张面孔毁了不成?即使她愿意我也不肯啊!我怎么也要替正主保留好身体啊!
  四月的阳光暖暖的笼罩在周围,让人昏昏欲睡,尤其对于一个睡眠严重不足的人来说。
  在现代我就是一个典型的夜猫子,属于黑天工作白天休息的人。来到这里后,生理时钟进行了一定的调整,但是结果不太理想。那就是九、十点钟睡觉,最早也要第二天九、十点钟起床。
  然而,进宫培训也有一个多月了,我真正熟睡的时间却屈指可数。每天都觉得眼皮在打架,没有什么精神。看来我的小时钟还要继续调整,最起码要撑过宫中的岁月啊!
  “抬头,挺胸,走起路来要精神,切不可匆忙鲁莽。”秦嬷嬷的声音在耳旁传来,唤醒了我的一丝意识。
  我使劲眨了眨眼,抬头仰望天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继续练习走路。
  “九阿哥,十阿哥,十四阿哥到……”远远的,就听到一声尖锐的嗓音划来。
  好么,我可真的体会到古人的无聊了,竟然跑到这里看秀女来了。没有电器的时代就是枯燥啊!我唯一可以庆幸的就是十三阿哥没有来,我可不想现在就暴露了身份。
  “奴婢(奴才)给九阿哥、十阿哥、十四阿哥请安,九阿哥、十阿哥、十四阿哥吉祥。”呼啦一片全部行礼,等待着上面的发话。
  “起来吧。今儿爷们就是过来瞧瞧,你们继续。”一道颇富磁性的声音传来,我神情一怔。
  这道声音,好熟悉,竟然有些御风的味道,低沉却透着点点漠然。我真的很想抬头看看声音的主人是何等的样貌,但是理智却及时控制了我。
  “谢主子。”又是一片整齐的呼声。
  看到这般情景,我不得不承认一点:当人的利益和生命放在一起时,潜力是无穷大的。即使没有提前排练预演过,却仍是能够达到这种整齐划一的地步。
  “天气也热了,各位小主们练了半天也累了,歇歇,呆会儿继续。”秦嬷嬷的声音慢慢的传来,随后她便退到一旁。
  不用想都知道,几位阿哥突然来到这儿,肯定是想提前看看秀女的容貌,她当然要识时务的给与机会了。
  由于主子就在面前,即使休息,也没有人敢乱动,仍然保持着刚才的队形,站在原地。而那三位还当真开始肆无忌惮的逛了起来,不时的停在某个人的面前。
  “十四阿哥,我在这里。”一道声音自我身后突兀的传来,成功的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包括我。
  因为,我终于明白,她骄纵的理由了,原来如此!
  若含骄傲的瞥了瞥我,不屑一顾的哼了一声,随即露出一副娇艳的笑容,朝着正前方。
  呵呵,看着她故意的挺了挺胸,我‘噗嗤’便笑出了声,惹来她恶狠狠的注视。
  难怪,她那么有恃无恐,原来后面有这根大柱子,的确啊!大树底下好乘凉,听着近在耳边的脚步声,就可以断定他们的关系不一般?
  十四这个时候,才多大啊?我依稀记得他好像比胤祥小两岁,也就是说他虚岁才13?不得不承认,古人早熟啊!
  “若含,怎么样,累么?”有些稚嫩的声音传来,想必就是十四阿哥了。看着停在我身旁的黑色皂靴,我始终保持着垂首的姿态,潜心研究他们的靴子。
  “当然累了,人家一直在想,什么时候才能看到你呢?”娇柔的声音,从来没有听她这样说过话,不过幸好没有。
  俗话说得好,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么一大群女人,想不热闹都难。尤其当众位姐妹发现,阿哥的到来其实是另有目的以后,纷纷结为小团伙,窃窃私语起来。
  “等过些时候,我就让额娘要了你。”
  耳边飘来他们的对话,我险些笑出了声。
  ‘要’?
  这个时代的女子,是不是只能配上这样一个字呢?而且,这还是天大的荣耀?她们,只是男人的附属品,一个生育的最佳工具?
  “十四弟,这就是你常常挂在嘴边的若含?”一个有些陌生的声音响起,憨憨的,很直爽。我想这应该就是十阿哥了。
  “嗯。”
  “若含见过九阿哥,十阿哥。”我真的非常好奇,如此娇滴滴的声音,配上以往若含那副骄纵的模样,是何等的壮观?
  感觉到周围气氛过高,我略略后退,想要离开这个是非圈子。谁知竟事与愿违,我只是告诫自己后退,却忘记我现在穿的是古代高跟鞋,一个不稳便向后栽去。
  天啊,不会这么倒霉吧,越不想在他们面前出彩,越出状况!
  “啊——”我尖叫,顺势抓住了来人的衣襟,一股淡淡的熏香味儿传入鼻中,很好闻,却不知是什么味道。
  “谢谢。”我赶忙稳住身体,单手捂住怦怦直跳的心口,出于习惯的抬头看着来人道谢。
  嗬!
  只是抬头的瞬间,我便坠入一汪无边的深潭之中,他墨色的眼眸似是带有魔力一般,深深地吸引着我的注视。
  他的皮肤白皙,脸部棱角分明,却有一丝阴柔的和谐,薄薄的嘴唇此时微微的张着,露出他洁白的牙齿;高挺的鼻梁,一双丹凤眼狭长,此时正微眯着眼瞧我,瞳孔中映出了狼狈的自己,以及我眼中掩饰不去的惊讶与赞叹……
  如此完美的面孔,我如何不惊叹!这位,应该就是传说中的九阿哥吧。
  腰间一阵温热,我意识到自己此刻的狼狈,迅速离开他的怀抱,小心的退后,隔开一臂的距离。
  “奴婢谢九阿哥搭救。”我规矩的行礼,眼睛直直的盯着他的脚,不再抬眸。
  “九哥,她……”十阿哥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他硬生生的打断。
  “叫什么名字?”他靠近我,轻轻地问,语气中有一丝轻佻。
  我后退,猛然抬头,再次撞入他的视线,看清他眼中的玩味与邪魅,以及十阿哥眼底的悻然。十四阿哥只是无意的瞥了我一眼,微微一怔后,竟又盯着我看了许久,眼底疑惑而探究。
  我可以清楚的听到心底的颤动,“奴婢完颜凌月。”
  天啊,怕什么来什么!我闭眼,默默调整自己的呼吸,强迫自己冷静。
  “凌月,呵呵,我记住你了。”他笑,笑得张狂而低沉。
  如果可以,我情愿你忘记我,但是,他那完美的容颜却深深烙入我的心底。
  是的,完美!我在现代生活了二十二年,古代生活一年,终于遇到唯一一个可以与御风相媲美的男人!就不知他的其他方面是否有如他的面孔那般完美?
  我以为这只是一段插曲,却不知未来的许多年里,这段小小的插曲,一直徘徊在心底的深处,不曾散去。那阳光下邪笑的少年,细长的凤眸,含笑的眉眼,即使经过二十多年的风霜磨练,却依然有如当日那般,清晰刻骨。
  许是由于那日十四阿哥看我的目光过于直接,若含便更加看我不顺眼,每次自我身边走过,都会轻哼一声,以示不甘。
  她大小姐一定以为那日我是故意摔倒,顺利赢得九阿哥的青睐,更惹得十四阿哥的注目;却孰不知我躲他们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自己送上门去?
  这座皇宫,面上好看,里子里,脏得很!谁有那个美国时间陪他们勾心斗角,除了十三和四四,其他的,我可不敢惹。
  站在延晖阁的院子里,我不禁暗自想着这几个月来的生活。
  自从那日引得九阿哥的意外注意后,我就更加小心的藏着自己,虽然其他女孩都有意无意的讽刺我,但我也只当它是耳旁风,听过就好。幸好后来他们没有再来,要不然恐怕我也快承受不住她们的眼神迫害了。
  今天就是‘复试’的最后一天了,明天我就要有个确切的归路了。
  经过这一个多月的悲惨生活,我切实的体会到现代生活的美好,以及自由的伟大与崇高,打从心眼里崇拜推翻封建统治的英雄们。
  此时的我们,五人一排,静静地站在院子里,等待终极领导的审视。
  终于要见到这位千古一帝了嘛?在研究胤祥的两年时间里,我当然顺便查了查他老爹,也不得不佩服这个男人。
  当然,谈起康熙,给我印象最深的不是他杀鳌拜,平三番,收复台湾那些事情,而是他拥有五十多个子嗣!当初我看到这里可是相当的乍舌,不过后来想想也比较正常。谁叫他八岁就登基了呢,一个在位61年的皇上,多生几个孩子也是无可厚非的。反正他只是负责播种,怀孕生子那种累人的活有女人在做,孩子少了才是大大的不正常呢!
  记得曾在网上看到这样的话:过人的功业,因有过人的思想;而过人的思想,因有过人的学习。“学习”二字,是解开康熙一生开创大业秘密的一把钥匙。
  的确,康熙身上有着三种血统、三种文化和三种品格。他的父亲是满洲人,祖母是蒙古人,母亲是汉族人。他深受祖母的教诲,又向苏麻喇姑学习蒙古语,向满洲师傅学习骑射,跟汉族师傅接受儒家教育。康熙的勇武与奋进,受到了满洲文化的影响;高远与大度,得益于蒙古文化的熏陶;仁爱与韬略,来自汉族儒学的营养;后来,他的开放与求新,则是受了耶稣会士西方文化的熏染。康熙帝吸收了中华多民族的、西方多国家的,悠久而又新进、博大而又深厚的文化营养,具有当时最高的文化素质。这为他展现帝王才气,实现宏图大业,奠定了基础。
  他还对医学、数学、地理、天象等自然科学感兴趣,做皇帝能做到这个份上,我就不得不敬佩他!不过,他的兴趣广泛倒是和我有很大的相同地方。
  想着想着,时间过得也就快了起来,待我凝神观察的时候,发现该我们这一排了。我看着门口站着的小太监,在他点头示意的情况下,迈开了步子。没办法,谁叫我是第一个呢?希望不是枪打出头鸟!
  屋内,康熙坐在正座之上,太后坐在一旁,旁边还坐着几个妃子。我们进屋行礼后,规规矩矩的站在一边,等待着问话。
  “完颜凌月?”典型的太监嗓音发话了。
  “奴婢在。”我垂首,低声应答。
  “罗察是你阿玛?”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我精神一震,谨慎的回答。
  “回皇上的话,正是。”
  “朕可是听说,罗察家的大女儿是个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况且自幼在江南长大,更有一股灵韵之气。”
  TNND,这是哪个人乱嚼的舌根啊,夸我我接受,可也别太过头啊!就我这性格,还一股灵韵之气?虽然气愤,但也不好发泄出来,除非我不要命了!
  “回皇上的话,奴婢自幼体弱,便随奶娘在杭州生活。阿玛曾派师傅教导过奴婢,所以对诗书略知一二,精通却是不敢当的。”我谦逊的回答,声音有些发颤。这个康熙,干嘛问这么多的问题?他的奏折难道都批完了?
  “哦,你抬头给朕瞧瞧。”
  纵使心里万般不愿,可我仍是恭敬的抬头,目不斜视,眼光落在他的鼻子附近,余光却将他的面貌扫了一下。
  不得不说,各位阿哥长得那么优秀,和基因是分不开的。你想啊,皇宫里的女人就算是以家族势力为首要因素,但是给皇上的女人能丑到哪儿去?(当然,历史书上清末的那些女人不算在内,就当我没说。)
  康熙的脸微长,眼神睿智而有神,不愧是当皇上的人,往那一站,周身便流露出一股摄人的威严。四十多岁的年纪,却显得很年轻,保养不错!
  “皇上啊,看这丫头的机灵气儿,可真是惹人爱啊!”一旁的太后温声开口,平淡的声音中透出一股强势的威严。
  能够混上她那个地位,怎么可能是一般的女人呢?我想,谁要是能在这紫禁城里安然舒适的混个十几年,那他的各项心理素质一定是顶尖的。无论是心机、谋略以及其他的任何方面。
  “额娘说的极是。前些日子,德妃还和我提过,她那儿缺个掌书的女官儿,你就到永和宫去吧。”康熙思考了良久,缓缓地说。
  “嗯,不错。”太后点头附和着。
  “臣妾谢皇上。”一道温和悦耳的声音想起,让人打心眼里舒服。
  我磕头谢恩,从始至终,没敢再看向任何一个人。
  那个声音,应该是德妃吧?


[9]  初到永和

  一大清早,就有一个小太监来到我的住所,等候我收拾好包裹后,向我日后的工作地前进。
  唉,从今以后我就是彻彻底底的奴婢了,服侍剥削阶级,成为这封建王朝的低级劳动力。不过所幸我是六品女官,而且康熙也说了是个掌书的,应该累不到哪儿去。
  但愿啊!
  前面给我带路的是永和宫的小路子,不到二十的年纪,含笑的眼睛让人看了打心眼儿里舒服,让我有了些亲切的感觉。
  “姑娘们快些可好,耽误了时辰就不好了。”小路子笑着看了看我,又担心的瞄了一眼我的身旁,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
  是啊,唯一的不愉快可能就是这里了。她,舒舒觉罗若含,如今和我是一个“工作单位”的,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免不了摩擦了。
  “哼!”若含眉眼一斜,自顾自的不理睬我们。
  “抱歉了,公公。您带路,我们跟着就是。还有,叫我凌月便好。”我冲他微笑,小路子一愣,顿时也笑开了,忙在前面快速走着。
  这个,微笑呢,也是一门学问。不能让对方感觉你太过急切,热衷,却也感受不到丝毫的怠慢和无理。这个我可是在现代练习了很久,并在默语的帮助下,几乎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
  “两位姑娘,已经通报过了,娘娘在里面等着呢!”小路子低声对我们说道,顺便递给我一个眼神,警告我注意些。
  看来,我还要将我发呆游想的毛病改一改才是,要不然保不准哪天就因为这个犯了事。
  穿过庭院,我来不及欣赏四周的景色,只能快步的跟上若含的脚步。她大小姐吃错药了,刚才走得慢吞吞不说,现在好像赶集似的!
  不得已,我只好追着她的步子,顺便接收她挑衅的目光。
  快到门边时,两个身着翠绿色服装的小丫鬟掀开了门帘,我再次施展微笑的功力,冲她们含笑点头,成功换来微笑两枚。
  抬步走进内室,一股淡淡的檀香味在暖风中飘来,“奴婢给娘娘请安,娘娘吉祥。”我们蹲身行礼,齐声说道。
  “嗯,都起吧,把头抬起来让我瞧瞧。你们把这个劳什子帘子给我拿起来。”记忆中那道轻柔的嗓音响起,我慢慢的抬头,看向正前方帘子后面的女人。
  德妃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般倾国倾城,但是,从她身上却散发出一种气质:高贵、优雅,让人折服。她大约四十岁的年纪,皮肤保养的很好,似乎看不出岁月的痕迹,眼神很温柔,淡淡的笑着,温暖而疏离。或许,就是这种感觉,才吸引了康熙的目光。后宫佳丽无数,什么样的面孔没有,美丽又怎会是女人的唯一法宝,倘若没有令人折服的优点所在,如何去吸引他的目光,又如何圣眷不衰呢?
  “你就是凌月?”德妃轻柔的开口,目光瞥了一眼若含,柔柔的投向我。
  “回娘娘的话,奴婢完颜凌月。”
  “嗯。你来我这儿也不需要忙些个什么,平时陪我说说话,盘点记录些物件,抄抄佛经便行。”说罢,她冲我微微一笑,在我发楞的瞬间,扬声道:“高全儿,你进来。”
  一个年长的太监掀帘而进,行礼后恭敬的站在一旁,等候着德妃的命令。
  这个,应该是永和宫的管事太监吧!
  “高全儿,一会儿带凌月下去,和她说说细节,省得她手生。凌月啊,你明儿个再到跟前来吧。行了,你们先下去吧。”
  “谢娘娘,奴婢退下了。”我背对着门口慢慢退着,随着高全儿离开。抬眸的瞬间看到德妃含笑的目光以及若含得意的眼神。
  “凌月姑娘,你就和红梅住在一间吧,她是娘娘身边的人,可以教你一些,生活上也好有个照应。”高全儿一边领着我走,一边说着。
  “高公公,您别这么客气,叫我凌月便好。我初入宫中,还有很多不懂的地方,以后还希望您多多提点。”我掏出一张银票,看了看四周,放入他的手中,轻按了两下,他会意一笑。
  像他们这样的人,早已经是宫里的老油条了,又是主子面前的红人,可是得罪不得的。
  “你平时也没有什么要忙的,除了到娘娘跟前儿伺候外,每隔一段时间就到库房清理一下物件,及时记录在册,然后交给我便行了。”高全儿堆着笑脸,和蔼无比。
  这,就是金钱的魅力!
  “凌月明白了,劳烦公公您跑这一趟。”看了看我的‘宿舍’,我谦虚地看着高全儿,赢得他赞赏的笑容。
  “那姑娘你就先歇着吧,一会儿晚膳我会派小路子给你送来。”高全儿满意的转身离去,看得出来,他对我的表现还是十分赞许的。
  看着这间宿舍,比选秀时所住的房间大了很多。
  朝阳的方向,我十分满意。屋内床铺靠着墙边,正中摆放着一张圆桌,四把椅子,另一侧的墙边是衣橱以及梳妆台,一张书桌放在一旁,桌面上很干净,也没有摆放物,看来没有人使用。
  我取出包裹里的衣物,找到属于自己的柜子,便开始整理我那为数不多的行李。桌面上放着几套崭新的衣服,看样子就是我以后的宫女服了,统一的标准,统一的颜色。
  环顾着房间,闲来无事的我随手找来抹布,便开始了打扫的工作。
  以前沐锦总笑称我在某些方面有洁癖,这一点我十分认同。对于陌生的环境,我习惯由打扫开始第一步的认识。擦拭了桌椅等家具后,我顺便连地面也一同清洁,反正我闲着也没有事情可做。
  而事实证明,我的室友红梅回来后,对我的这次表现欣喜若狂。当然,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高兴,不就是收拾了屋子么?总之,能够搞好关系,对我来讲,很重要,毕竟以后我们需要朝夕相对啊! 


[10]  再次重逢

  五月的天气,要是按阳历来算,也应该是六月份了。北京的天气此时已经有些燥热,虽然这个年代还没有温室效应,但是,我估摸着温度也快有二十七八度左右了,更何况古代的衣服可不是现代的T恤、短裤。
  “看样子今年的夏天热得很呐,才五月份,这暑气就有些重了。”德妃轻柔的声音响起,半眯着眼睛躺在榻上,而我则在一旁轻轻的摇着扇子。
  “是啊,娘娘。”红梅在榻旁给德妃捶着腿,慢悠悠的回话。
  红梅已经在德妃身边三年了,比较得宠。她的长相一般,但是却颇有一股江南水乡女子的温婉劲儿,很耐看,况且她的性格一如她的人一般,和蔼婉约。
  “我啊,就怕那些个暑气,一到夏天就浑身没劲儿,打不起精神。”
  的确,像她们这些个养尊处优的人,平时疏于锻炼,除了坐着就是躺着,身体好得了才怪呢!
  看着德妃和红梅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我低头撇了撇嘴,手中的劲道可不敢改变。
  “一会儿阿哥们就该请安来了吧?凌月,你去将昨儿个皇上赏的水果弄弄,等爷们来了去去热气。”德妃抬眼,淡淡的看了我一眼。
  “是,奴婢这就去。”我将扇子交由旁边的明宣,背身退出门去。
  明宣长得明眸皓齿,娇俏大方,和红梅同年进宫,一直尽心尽力的伺候德妃,从不多言语,所以德妃也很疼她。
  出了门口,我才深深的吐了口气,在屋内简直闷坏我了,大气都不敢喘。
  赶忙走向永和宫的小厨房,路上正好碰上值班的小路子。
  “哟,凌月姐姐,这是要去哪儿啊?”小路子看我朝他的方向走来,赶忙上前两步,笑着问我。
  自从昨天他带我来到永和宫,又给我送了晚膳后,对我的态度更是亲切,仿佛认识了好几年一般。虽说我心里觉得有些别扭,但是面子上还是亲切的应承着,在这吃人不眨眼的皇宫里,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强。
  “娘娘让我准备些水果,麻烦你帮我拿到小厨房去,行吗?”我刚来,才将永和宫的地形摸了个熟,至于那些物品的摆放,可还不清楚,也只得麻烦他了。
  “行,你凌月姐姐吩咐一声便是,还说什么麻烦!”他‘嗖’的快步走了,徒留我在原地纳闷儿。
  在现代生活那会儿,可从来没有人叫过我姐姐,默语我们都是直接唤名字,没想到来到古代,却过了把姐姐瘾。先是完颜家的两个妹妹,后又是宫里的小太监。更何况,小路子还比我大呢!
  既然有人去拿水果了,我当然乐得轻松,直接向小厨房前进。要说这宫里的小厨房,可不是每个人都能有的,那也要看你的等级到没到那个份儿上。有地位的当然可以开小灶,至于那些刚进宫的,或是不得宠的人,也只能等宫里的统一分配了。
  虽然叫做小厨房,可是工具什么的可是一样不少,顶多是房间略小了一些罢了。
  看着灶上的几口锅,灶台边的刀具什么的,可都是御制的。虽然实质是些破铜烂铁,但是凡是这普通物件,只要挂上个御制,那价钱可就上了一个档次。
  熟练的操起一把尖头的刀,应该是平时切小食物的,虽然没有现代水果刀那么便利,但是我舞了舞,却也很顺手。
  “哟,这不是凌月姑娘嘛,您怎么过来了?”我回头一看,原来是厨房的王嬷嬷。
  “王嬷嬷好,德妃娘娘让我过来弄些水果。嬷嬷,盘子在哪儿放着呢,还有,您这里有竹签么?细细的那种。”我手里比划着竹签的大小,问着她。
  “好、好。凌月姑娘可真如她们说的那般,甚是亲和懂礼,叫得我老婆子都不好意思了。”
  她老?顶多四五十岁的年纪,怎么会老?
  “嬷嬷,您可不老。大家都是伺候主子的人,不都一样嘛,本应亲和的。”我讪讪的说,这种场面话我可是极不擅长的。
  “不知道姑娘要竹签子做什么用?”她将盘子放在桌上,抬头询问我。
  “我想将水果切块,用竹签插着吃。”
  “哦,有有。宫里有专门叉水果的银叉,我这就给你拿去。”王嬷嬷绕到一旁的柜子处,打开抽屉,拿出一包银叉递给我。
  “谢谢王嬷嬷。”我接过,看着这些精雕细琢的小叉子,简直爱不释手。
  叉子和现代中秋节月饼礼盒里装的塑料叉子那般大小,纯银打造,但是叉柄上却细细的纹刻着精致的花纹,每只叉子上的花纹各不相同,我仔细的看着,研究着雕刻的手法。
  贵族的享受就是不同啊,从这些生活上的小细节就可以看出来了。
  “凌月姐姐,水果来了。这可都是昨儿个万岁爷赏的,有西瓜,香蕉,苹果,凤梨和葡萄。”小路子提着竹篮,站在门边向我汇报,他欣羡的表情惹得我一通怪笑。
  至于么,就这些普通的水果?
  “谢谢小路子,你赶紧回去吧,免得待会儿被别人看到你不在,以为你上哪儿偷懒去了呢。”我接过竹篮,走到水源处清理水果。
  “我来弄吧,看你那细嫩的小手,可不能做这粗活。”王嬷嬷一把将竹篮抢走,将我推到一旁,开始洗起水果。
  “那姐姐有事再找我,我就先走了。”小路子说着便跑了出去,跟阵风儿似的。
  既然不用我洗水果,那我也就落得个轻闲,拿起刀开始切西瓜。
  捧起一个西瓜,先纵向一刀,然后取一半,再对分。拿着那四分之一的西瓜,竖着将瓜瓤切成一片片的,却没有切断,然后顺着瓜皮再细细的将瓜肉与瓜皮分开,但又不会使瓜肉掉落。就这样,西瓜弄好后,小心地将它放在盘子上,幸好嬷嬷找的盘子也足够大。
  王嬷嬷则一脸惊讶的看着我,然后再看看我手中的刀,脸上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我笑了笑,放下刀,拿起一串葡萄。“嬷嬷,娘娘吃葡萄的时候,剥皮嘛?”这个我倒是忘了问红梅了,昨天晚上红梅拉着我,说了很多德妃平时的生活习惯,而我也都细心的记下了,至于她吃葡萄是否剥皮,倒是忽略了。
  “剥皮。平时都是我们洗好了送进去,由娘娘身边的丫头剥皮的。”她看了我一眼,显然没有料到我为何如此问。
  既然剥皮就好,第一天上工,我还是希望将老板伺候好,要不然以后我怎么混下去?我拿起一粒葡萄,剥开后看了看,发现里面有子,顺便拿刀把籽剔出,却又不影响外形。就这样,一串葡萄没五分钟搞定。然后将葡萄围在西瓜的旁边码一圈。
  之所以剥皮、剔籽倒是有两个方面:一是吐籽麻烦,二是葡萄圆,用银叉一不小心就会扎偏,倘若掉落,就会显得滑稽。
  一旁的王嬷嬷张了几次嘴,终于在我削完梨的时候开了口:“凌月,按理说你也是官家小姐,可做起这事怎么那么熟练,比我这个在厨房呆了半辈子的人还利索。”
  当然了,我上学时曾在餐馆打工,餐后的果盘就是由我负责,所以这些工作简直小菜一碟。
  “嬷嬷,我以前在家就喜欢琢磨些吃食,所以自然熟练了些。等以后有空儿,我给您做些点心让您尝尝。”对于吃的,我可是相当有研究。
  “哟,让你这么一弄,还真好看,你这是摆什么呢?”她看着我边切水果,边在盘子上摆弄,不禁开口问道。
  “嬷嬷,这个叫做水果拼盘。讲求的就是吃着方便,外形好看。”我拿起一把深底小圆勺,将梨挖成球形,放在每个葡萄中间,“嬷嬷,这里有腌好的梅子吗?”水果太少,颜色有些单一,我不得不出声询问。
  “有、有。”王嬷嬷显然比我还激动,拿过一坛梅子后,又专注的看着我的手。“娘娘一到夏天就喜欢吃腌梅子,所以我这里总是常备着。”
  有就好,弄好梨,就差苹果了。由于苹果削皮接触空气会氧化,颜色就不好看了。但是这里也没有柠檬水,所以我没有将苹果去皮。而是将两个苹果对半切开,分别雕成可爱的鬼脸状,以两个梅子做眼睛,樱桃做嘴巴,放在盘子旁边,顺便用梅子点缀一下空余的地方。
  呼!终于完工,将银叉摆在盘边,看着自己在半个小时内完成的作品,虽说没有以前做的精致,但是能够在这么不专业的情况下完成,我也是相当满意的了。
  “姑娘可真有心,今儿我算是开眼了。”王嬷嬷在一旁不住的赞叹,而我则不好意思地端着果盘离开了。
  “嬷嬷,我走了,把厨房弄乱还要麻烦您收拾,不好意思。”
  “瞧你说的,这本来就是我管的地儿啊,有空你常来啊!”
  我朝她笑了笑,小心地拖着盘子,向正殿走去。
  “凌月姐姐,这是……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弄水果的呢!”小路子看见我回来,跑到我身边,当他看到我手中的果盘时,竟也和王嬷嬷一样呆掉了。
  “这是果盘,娘娘吃起来方便。”我笑着说,他则是亦步亦趋的跟着我,眼神瞄着果盘。
  “还是姐姐细心,我以后可要多和姐姐学着了。对了,姐姐,四爷、十三爷刚进屋去。”小路子提醒完我,便退下了。
  说实话,我挺感动的,看来这小子还挺帮着我的。不过这深宫大院,人心比海都深,也不可完全的相信。也许,骨子里,我比他们还要深沉吧,竟无法对人完全放心。
  “凌月姐姐回来了。”门边的丫头看到我,轻声说着,顺便向德妃通报。
  “凌月嘛,快进来,你回来的还真是时候。”我进屋,端着果盘给德妃行礼,没敢抬头。“快给两位爷行礼,你还没见过呢吧?”听德妃的声音,好像挺开心的。
  “奴婢凌月给四贝勒、十三阿哥请安,四贝勒吉祥,十三阿哥吉祥。”我规矩的行礼,双手有些麻。
  “起吧。”四爷的声音淡淡的,一如那日聚仙楼一般。
  “谢主子。”
  今年是康熙三十九年,胤禛是康熙三十七年封的贝勒。在宫里,叫错名讳可是要挨罚的。
  阿哥就阿哥,还分什么贝子,贝勒,郡王,亲王!不过,即使心底有再多的委屈和不平,我也不敢表现在脸上!
  “老四啊,这是昨儿才分过来的女官,完颜家的,听说是个才女呢!”
  还听说什么啊,就我这样的水平,考古文,除了剽窃,八成露馅。
  “哦,那可是恭喜额娘了,以后身边有个才女,多个贴心人儿。”四爷淡淡的开口,音调间却毫无起伏。
  “奴婢不敢当,能伺候娘娘是奴婢的福分。”我连忙谦逊的回答,感觉到注视的目光,不自觉的将面孔埋得更低。
  “哟,我才看到。凌月,快把手上端的盘子递给我看看。”我恭顺的上前,目不斜视,“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盛水果的呢,真真好看啊。快给两位爷弄些。”德妃欢喜的看着我,眼神里的光彩更加浓重。
  将果盘放于桌上,我接过红梅递来的小碟,对她微笑道谢,便认命的叉些水果放到碟内,先走到四爷身旁,道:“四爷,请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瞥他,他只是微一抬眉,眼神里闪过些什么,便接过碟子兀自品尝起来。
  他这样更好,免得被别人认出我们认识,那就不好解释了。以此类推,盛着一模一样的水果,我缓缓地走向十三,心里惴惴的。
  认识他那么久,他的性格我不敢说一清二楚,但是,起码还是很了解的。“十三爷,您的水果。”手有些抖,我尽量控制,幸好我背对德妃,她看不到我现在的样子。
  两道目光死死的盯着我,脸都有些灼热了,可是对方显然没有放过我的打算。我再往前推了推碟子,他还是无动于衷。
  终于,我微抬头,和他的目光对上,却赫然发现他清瘦了很多,眼中有细细的红丝,显然最近没有休息好。
  “嗯哼。”四爷淡淡的咳嗽一声,十三才不情愿的接过碟子,顺势瞪了我一眼。
  总算过关了,我还真怕他当场揭穿我!
  “老十三啊,你发什么呆?”才回到德妃身旁,她便发问,心里不禁咯噔一下。
  “额娘,儿子看今天的水果甚是新鲜,还从来没有看过这样摆弄的。”他瞥了我一眼,暗含警告,随即笑着和德妃说话。
  胤祥的生母敏妃应是去年过世的,康熙便让德妃教养他,所以称呼德妃为额娘也不为过,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样,才使胤祥和四爷的关系更加亲密。
  “昨儿个皇上还夸凌月有股江南的灵韵气儿呢,你看看,这么雅致的食物,也就她这么细心的人才能做出来。凌月,你说说,怎么想起这样弄的?”
  听她这样问,我赶忙谦虚地应承,“回娘娘话,这叫水果拼盘。是根据水果的颜色、形状、口味、营养、外形等多方面对水果进行选择,然后摆出各种形状放在一起,以达到食用和美观相结合的目的。”
  “嗯,是挺好看,这苹果雕的好啊,是个有心的孩子。”
  “谢娘娘夸奖。”我正谢礼呢,就听外面说道:“十四阿哥到。”而德妃的神色明显的亮了起来。
  才抬头,就看到一个穿墨绿色袍子的少年掀帘进屋,“儿子给额娘请安。”
  “快起来,到额娘身边来。凌月,见过十四爷。”
  我赶忙福身,“奴婢凌月给十四阿哥请安,十四阿哥吉祥。”
  “嗯,起来吧。”
  我呼出一口气站在一旁,心中不住暗叹:终于来齐了,不用再行礼了。
  十四风一般的跳到德妃身旁,还没坐稳呢,便给德妃讲起这一天的趣事。偶尔十三也会插两句话,逗得德妃捂嘴直笑,那笑容直达眼底,可以看出,她是真的挺疼十三、十四的。
  可是四爷呢?网上的那些只是说,四爷自出生后便交由孝懿仁皇后佟佳氏抚养,当然,那时的佟佳氏只是贵妃,康熙二十年才晋升为皇贵妃,也许就是因为这样,四爷才和生母的感情较淡吧。
  但是,毕竟是血浓于水,又怎会弄到以后那种地步?是德妃太偏心,只疼小儿子;还是四爷不会表达感情,致使亲情日渐疏离?
  看着十四陪德妃大笑的场景,我不禁看向四爷,没想到却和他的目光相撞,我顿时有些做贼心虚,可转念一想,我又没有做亏心事,怕什么?所以呢,便大大方方的研究起他的表情。
  四爷恐怕从来没有被女人如此看过,不一会儿面子上就有些挂不住了,狠狠剐了我几眼,无奈我不懂眼色,愣是没搭理他。
  他顿时一怔,脸色微变,瞥了十三一眼,随着他的目光,我也看向十三。
  嗯,脸色有些阴霾,眼神有些躁狂,我安慰的朝他笑笑,让他稍安勿躁,也不知道他懂不懂,便再次盯着四爷看。
  四爷忽地一愣,无奈口中正含着茶水,不住地掩嘴咳嗽。
  “老四,嗓子不舒服吗?”
  听着德妃的话,我拼命地咬着唇,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心底早已笑翻了,从来没想到四爷也能这么搞笑,却感觉有两道目光锁在我身上,灼热而执着。
  “劳额娘担心了,这几天没休息好,可能着风了吧。”他的口气有些低沉,听不出情绪,不时地咳嗽几声,可是我却知道此刻他心里一定暗骂我百十来遍了。
  “额娘,那个……嗯,若含在您这儿吧?”十四清脆的声音传来,他还没到青春期,没有变声,我顺势用余光瞥了瞥雍正的同胞弟弟。
  上次在选秀时没有仔细看,这次我可算是瞧仔细了。
  十四虽然和四爷是同胞兄弟,可是我却觉得,他更多的地方,和十三出奇的相似。同样是黑幽幽的眼睛,在四爷眼中看到的是隐忍与冷漠,在九阿哥眼中是轻佻放纵,在十阿哥眼中是憨直爽快,在十三的眼中是柔情与洒脱,在十四的眼中却是傲慢与桀骜不羁。
  十四的身形和十三相仿,倘若光以背影来看,几年以后,相信很难分辨他们的区别。但是,从十四身上却散发着一股霸道的气息,不容忽视。他的下巴总是习惯微微的扬起,带着不可一世的贵气,漆黑的眼中闪现着掠夺的光芒。
  从外貌来看,他胜于四爷。十四的眼睛很大很亮,炯炯有神,挺直的鼻梁,轻挑的唇角,总是带着一股傲气,仿佛嘲笑着别人一般。如果与十三相比,两人则是不分伯仲,各有特色。
  一个是洒脱不羁的俊逸才子,一个是尊贵桀骜的霸道王子。是的,十四很适合做王子,他的身旁有着淡淡的光环,张显他的非凡气势。而这帝王的城堡,却不适合十三的生存,他的心太柔软,不够世故,处事不够圆滑。他适合游走于大漠之边,漫步在江南的烟雨之中,做那逍遥剑客,豪情诗者。
  “你呀,到底是来看我的,还是……”德妃的声音飘进脑中,我顿时站直了身体,暗骂自己,怎么又发呆!
  “额娘……”十四推搡着德妃,惹得她轻笑连连。
  她真的很疼爱十四,从她的眼神,她的一举一动都可以发现。这样明显的爱,对四爷,难道不是一种伤害吗?
  我再次探究的看向四爷,发现他只是低垂着目光,看着自己的手,拇指上翠绿的斑指在日光下刺痛了双眼。
  “好了好了,别磨我了。若含今儿个在后面收拾着呢,你去吧!”德妃佯装生气的说,可眼神里却是满溢的宠爱。
  十四听后,微微撇了眼四爷的方向,待看到我时却肃然的抿了抿嘴,若有所思的消失在院子里。
  德妃不知是有意还是怎么的,将我和若含的当值时间分开,她当值我休息,我当值时她就休息。这个皇宫里,不是一般的浪费劳动力,一个娘娘身边就有数不清的伺候的人,什么梳头的,穿衣的……
  “额娘,时候不早了,儿子们就先告退了。”四爷起身,眼神一片清明,向德妃行礼。十三淡淡的看了看我,也赶忙站起,待德妃应允后,便退下了。
  “凌月啊,送送两位爷。”
  我点头告退。
  跟在他俩的身后,我低垂着头,慢慢的走着,心里不住地盘算着要怎么解释。本来想给十三一个惊喜的,不过看今天,好像没什么喜事儿。
  “哦!”我忽然捂着鼻子退后两步,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人。
  搞什么,突然停下来,也不知会我一声?
  “完颜凌月?”
  不妙,心里警钟大响,我连连后退,却被十三抓住胳膊,四周看了看,幸好没有来人。
  “你放开我啦,让人看见成什么样子?”
  “姑娘长得很像我一位朋友,不仅样貌一样,连声音都一样,不知姑娘是否认识一位叫夏盈盈的女子?”‘夏盈盈’这三个字简直就是从牙缝里磨出来的,没由来的,我心底一颤。
  “别姑娘姑娘的,怪生分的。不巧,十三爷说的这位姑娘我还真认识?”我拨弄着他钳制我的手,眼神上也没有示弱,直直的看着他。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谁也不肯先说话。
  “得,爷我惹不起你。你不是去南方了么,什么时候紫禁城改了名字,怎么没人通知我啊!”他放开我,跨步挡在我的面前,一副欠揍的样子看着我。
  “我怎么知道你就是十三阿哥?我要进宫选秀,不知道以后会如何,当然只能想到那个借口了。”我扬头,挑衅的看着他。
  怪我没说真实身份,难道你就说了?哼!
  “我……但我名字里好歹有个‘祥’字啊,哪儿像你,居然起个汉人的名字,从头将我骗到尾。”他想了很久,终于想起一个说辞,倔强的和我理论。
  这——这简直就是强词夺理嘛!说不过我还硬找借口。
  “哎,十三爷这您就错了。我叫夏盈盈,绝对没有错,不过这是我们三个人的秘密,一定要保守住。”我看向他身后的四爷,提醒他出声附和一下。
  四爷瞥了我一眼,嘴角上翘,转头看向一旁。
  真是气死我了,他雍正还真如史书上说的:睚眦必报啊!我不就是刚才盯了他一会儿,把他看毛了嘛!
  “好了,别看四哥了。刚才在屋里看了那么久,还没看够啊!那我以后要叫你什么?凌月?”他飞快的看了我一眼,忙将目光瞥向一旁,但敏感的我仍是捕捉到他眼中的伤痛。
  “当然是盈盈啊,”我拉过他,踮起脚尖靠近他耳边,说了一句话,他眼中便溢满神采,不复刚才的萎靡。四爷也是明显一愣,不由得直直的看着我,双眼中充满了探究。
  我得意的看着四爷,歪着脸,慢慢晃到他身旁。“四爷,再不出宫,怕是要下匙了吧?”
  “嗬,看来我要重新认识你了,完颜姑娘。”他沉沉的看着我,久久,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翘着嘴角离开了。
  “你怎么老是和四哥对着干呢?”十三走到我身边,掐着我的脸颊,无奈的说。
  “你不觉得看着冰山瓦解,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吗?”
  他状似沉思,犹豫了片刻,“听你这么说,还真是!”
  “哈哈……”我俩一同大笑,而他则宠溺的看着我,摇摇头走了。
  再一次,我看着他的背影离开。可是这一次,他的身边没有孤独,有的只是浓浓的快乐。
  爱新觉罗胤祥,踏过了三百年的时空,我终于来到了你生活的朝代,感受你,聆听你,陪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