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3-23

逍遥: 代生王妃 56 - 72

    [56 柔情风云卷:墨尔赫婚嫁]

    墨尔赫的生活是忙碌而充实的,谦雨的日子过得惬意极了,因为狩猎圣典又会再度召开,所有墨尔赫族的人都在做热身准备。

    墨尔赫草原,比倚纳王府更适合让谦雨安胎,蓝蓝的天空下,静坐藤椅,轻风吹拂,心情无比宽敞。

    奥撒和墨尔赫族人不知道在商量什么族中大事去了。

    斡木儿和巴卡尔经常会到奥撒的斡儿朵来陪着谦雨。

    吉雅巴图和佟礼安正兴起的帮助族人做事,不会的事儿,也学得起劲,谦雨看得眼红,可是顾及自己突起的肚子,为了肚里面的小生命,她还是一忍再忍。

    斡木儿第一次如此靠近一个怀孕的母亲,小脸上是兴奋的光芒,老是要求谦雨让他听听肚子里面的动静。

    不久便会出生的孩子,早已经在肚子里闹翻了天。

    “说不定是个调皮的女娃”这个时代没有高明的科技可以辨别性别,但是,强烈的心跳属于健康的孩子。巴卡尔笑着说。

    谦雨伸手抚着自己的肚子,这一次回到墨尔赫族,她并没有换上属于族人的衣服,而是一袭轻便衣衫,简单舒适。

    风吹开了她的笑靥。

    “是女娃娃也好,将来可以嫁给斡木儿当妻子”谦雨开玩笑的说。

    未料到斡木儿却红了脸,不好意思的抓抓脑袋,最后却将头上的帽子给扯了下来。

    “呦呵,斡木儿脸红了呢”谦雨可来劲了,拉过斡木儿,捏着他红通通的脸蛋,草原上的孩子个性单纯的如一张白纸。

    有时,她也觉得,她该是草原上生长的,因为,太多人也说她如一张白纸。

    只是,奥撒的个性,无论如何也看不出来是草原上的性子,他藏得太深,太层,连他最亲近的人都无法清知。

    墨尔赫族没有人愿意大肆谈论奥撒的身世。

    或许,那是墨尔赫族的禁忌。

    “谦雨姐姐……”斡木儿不依的大叫,他还小,不懂得太多,但是。一想到可以有一个和谦雨姐姐一样可爱的小娃娃跟他一起玩就好开心,好高兴。

    谦雨止住笑轻咳了两声。

    笑坏了一旁的巴卡尔。

    她假装正色的坐直身子,指指肚里的娃娃对斡木儿说道。

    “若真是个小女娃,谦雨姐姐就把他许给斡木儿了,巴卡尔为证”。

    “谦雨”巴图尔上前拉住自己的侄儿,无奈的叫道,孩子的人生该交由孩子自己,若是斡木儿当了真可就不好。

    谦雨朝着他眨眨眼。

    瞄了一眼上天。

    希望长生天此时此刻正在睡大觉,什么也没有听到。

    “斡木儿一定会好好照顾谦雨姐姐的娃娃”斡木儿一脸的认真,小手紧握成拳,已经有股男儿气势。

    他是认真的。

    谦雨笑靥一僵,糟糕,会不会玩得太过火了,要是生了儿子,要怎么跟斡木儿交代?

    “若是……生了男娃娃,就跟斡木儿结为安达”亡羊补牢,希望为时未晚。

    谦雨心里还在担心斡木儿会失望呢。

    没想到他开心异常,比得了个妻子还来的兴奋,挣离巴卡尔的身边,跳着叫着。

    “好哦,斡木儿又有了个安达喽”。

    整个墨尔赫草原上的男儿,大多都是互结安达,象征着墨尔赫草原的团结和无法分离的向心力。

    奥撒回来就看到这副场景。

    他上前,谦雨伸出手握住他的大掌,看着斡木儿的眼神笑意盈盈。

    她很开心!

    回到墨尔赫草原之后,她一直很开心,眼中的笑意从来不减,无论见到哪一位族人,她都怀着无比高兴的心情与人搭话。

    墨尔赫族人喜欢她,开始有更甚他的趋向。

    “什么事这么好笑?”奥撒淡淡问道。

    斡木儿停下了跳跃不停的身子。

    如今他是一点也不怕这位高高在上的族长,这一次回来之后,族长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好温柔,好亲切,一点都不难亲近。

    当然,那是在谦雨姐姐回来之后。

    谦雨姐姐未回之前,族长阴沉的让人害怕呢!

    “谦雨姐姐答应斡木儿,要给斡木儿生个安达”这会,他倒是自动忽略了“妻子”的小女娃。

    “斡木儿”巴卡尔轻喝。

    奥撒抬手示意,“是吗?”薄唇扬笑,笑得魅人,谦雨脸儿一红。

    双眼不自在的瞄向远处的天际,仿若那处有多美妙的风景可以看。

    “若是生女儿,你打算如何向斡木儿交代”冲动的小女人,他却至始至终的纵容着她。

    不甘愿的收回双眼。

    她还没有开口,斡木儿已经兴奋的抢先回了话。

    “那斡木儿就有妻子了”口中是满满的兴奋与期待。

    奥撒的眼从斡木儿身上移回,斜斜的睨着假装事不关己的小女人,凉凉出声道。

    “这么干脆就把我的女儿给卖了?”

    卖?多难听,谦雨不依的白了他一眼,噘起小嘴,不服气极了。

    “斡木儿是我看着长大的”呃,其实也没看多久,不过,他的本性,她可是比谁都清楚“若是生了女儿嫁给他也没有什么好顾虑的了”。

    相信斡木儿一定会好好宠爱她的女儿。

    “不怕话说早了”

    “怎么会,大不了再生嘛”儿女总会有的。

    “看来为夫不好好努力不行了”

    “呃?……”

    她刚刚有说什么奇怪的话吗?

    ……………………………………

    狩猎圣典结束之后,他们又打算留在族里过完年,等谦雨生下腹中胎儿之后,再另做打算。

    这一次,狩猎圣典的获胜者是族里一名叫洛止的男人,怀着忐忑不安的心和微红的脸请求奥撒同意让他娶族里的另一名女子里里安。

    墨尔赫族的婚事大抵要经过族长的应允,万一族长不在,族里也有几位长老可以代为应允,不过墨尔赫族所有人的婚事都会等到奥撒在时一起举行。

    而洛止抢了所有人的风头。给里里安最风光的礼。

    这一次墨尔赫族成亲的新人共有七对,每一位亲人都满怀着喜悦与期待,等着这一天。

    墨尔赫大草原上,场面甚至比狩猎圣典更热闹,更铺张。

    墨尔赫族不对外。

    婚礼全是本族人参加。

    族长便是主婚人。

    这一次,整个族里所有人都高高兴兴开开心心,谦雨自然也不意外,但是,她总觉得自己心里像梗了一块石头一样,沉闷不已。

    墨尔赫草原的婚嫁是无比隆重的。

    一个女人,将她的一生交托给一个男人,是一生唯一一次的选择,不仅新嫁娘重视,连新嫁娘的家人也是无比的重视。

    墨尔赫族的婚礼是墨尔赫族的族人给予新人最深的祝福,也是墨尔赫族长代表长生天给予新人的祝愿。

    这一天,墨尔赫族每一个人都很忙,忙着准备场地,忙着准备吃食,忙着为新人打理装扮……只有谦雨,她什么也做不了,只是闲闲美代子似的在一旁看看热闹。

    墨尔赫族所有的斡儿朵都挂上了象征喜庆的大红花,奥撒的斡儿朵颜色始终未变,不过,他的性格一改变,颜色似乎也没有那么讨厌。

    里里安一身墨尔赫族的新娘装扮,墨尔赫族的颜色是绿色,象征希望与自然,新嫁娘的新娘礼服也是亮眼的绿色。

    绿色纹凤上衣,绿色长裙上精绣着新郎新娘的名,绿色的长靴,衣裙上还披着一层象征纯洁的白纱,与绿白相间的头纱相溶,美丽而又让人欢喜。

    里里安柔柔一笑,手抓着薄纱有些不知所措,她从来没有想过洛止会如此大胆的在狩猎圣典上提出成婚的要求。

    那是墨尔赫族少女梦中想中婚嫁。婉给墨尔赫族最英勇的男儿,得到长生天最深的祝福。

    可是,她仍然有些不知所措。

    “谦雨可屯……”她紧张的差点说不出话来,小手扭着绿衣外的白纱,差点扭成一个大洞。

    谦雨轻轻牵住她的手,安抚着。

    “别担心,洛止是个好男人,他会好好的对待你,一生一世,你只要穿着礼服,等着他来就好,所有的一切都交给他,相信他,绝对可以给你幸福的,好吗?”

    里里安点点头,努力的呼吸了两口。

    “谢谢谦雨可屯,我只是,我只是……”好紧张,里里安还是说不出话来。

    谦雨失笑的拍拍她的背。柔声安慰道。

    “放心,我是过来人……”这句话说得为何如此别扭,谦雨凝了眉!

    对了,她连孩子都有了,可是奥撒根本就没有娶过她嘛。

    墨尔赫族的婚礼,她也是第一次见,甚至有太多她根本就不知道的事情,为什么别的女人先结婚后生子。

    而她——

    眼光来到了圆滚滚的肚子,轻轻的叹息出声,她的孩子都快出生了,可是婚礼在哪里都不知道。

    手上的紫金手环,就是证明她是奥撒最好的物证。

    呃——到底是什么跟什么呀!

    “嗯”里里安总算有些安心了,因为谦雨所说的这一句话。

    在她们的心里,谦雨是墨尔赫族长的妻,是整个墨尔赫族人认可的。

    她们也从来没有仔细的想过。

    奥撒真的没有娶过谦雨。


    [57 柔情风云卷:风雨同舟]

    墨尔赫的盛宴通常会在晚上举行,四处通红的火焰直燃,似要烧起整个草原,照亮天地的每一个角落。

    羊儿、马儿回了巢。

    苍鹰离了如黑幕的天际,不知飞向何方。

    墨尔赫草原的夜才正要开始。

    华礼大娘指挥着最后的就绪工作,七对儿郎已经去迎接他们的新娘,马上,就会佳人在怀,来到这里,举行墨尔赫族最终的仪式。

    “哈珠,将族长位前那块地毯再向前移一点”华礼大娘手中拿着礼炮,一会便是鸣炮迎接新人到来。

    “吉娃,把新人要喝的合心马奶酒端过来,放在显眼的地方,别到时找不到了”华礼大娘忙得像个陀螺一样,半刻也空不下来。

    场地仍是举行狩猎圣典的地方,只不过这会多了一声各式鲜艳地毯铺就而成的行道,两旁放满了各色墨尔赫草原上的花,香气满布,醉人极了。走道前方是无数的坐位,广布给所有墨尔赫族人。

    族长之位在最上方,象征权威的兽皮尊坐,那是奥撒的位置。

    地上铺的每一块地毯全都是出自七位新娘的巧手,精细的作工如此可见一般。谦雨早早的怀佟礼安来到场地。

    奥撒与弥步坦、乌尔森不知在谈论什么,到此刻还未出现。

    佟礼安也上前去帮忙了,所有的人都不得闲,只有谦雨一人最闲,咬着羊肉干,盯着天际的星星,再转首看向忙碌的人群。

    这个世间还真多彩。

    瞧瞧华礼大娘满头大汗还来不及擦,其实场地已经准备的八八九九,不过,华礼大娘却要精上加精。给新人一个永生难忘的婚礼。

    “宝宝,你真幸运,娘活了十几年才看到如此婚嫁场面,你还没出生就有机会看到了”瞧瞧那一张张辛苦却心甘情愿的面容。

    让人心无比宁静。

    不远处,一名少女手中马奶杯落了地,一声脆响直逼人心。

    只见华礼大娘口中念叨着“碎碎平安,碎碎平安”安抚住少女,又做下一件事。

    真是一方安详的天地。

    这一些,都是奥撒换来的,怪不得所有墨尔赫族的人尊他,如神祗一般。

    天际的启明星发着异彩,似乎也在为这一桩盛事做个见证。

    满天的星子晶亮晶亮,这也只能在草原的上空看得见。

    离得亦远亦近,让人迷惑。

    猝然一声歌声传来,召回了谦雨飘向天际的思绪。

    那又是墨尔赫族的另一个传统,新郎抱着新娘,由双方家人互唱着墨尔赫传统的歌曲,领引着他们走向那方地毯。

    熟悉的旋律,陌生的歌词,从那一方,越来越响亮,越来越清晰的传达进了她的耳。

    东边日阳西边那个落,娃儿成人将出嫁(迎娶)。

    四方诸神送花那个来,新人一双喜上加。

    羊儿马儿牛儿那个肥,生得一对胖娃儿。

    四季如春草儿那个茂,夫妻同心成了结。

    ……

    简简单单的词儿,经由双方家人互唱,低沉配上响亮,一高加上一低,那是声声,对新人的叮嘱与祝愿。

    奥撒不知何时来到了谦雨的身旁,轻轻的将她环入怀中,大手擦拭着她脸上无声掉落的泪珠。

    轻轻的叹息声逸出口中。

    “傻瓜,这是喜欢,你怎么哭了?”他拥着她走向主位,通过那条红毯铺成的道,就要走向族长位前。

    他,是给予最究祝福的那个人。

    “人家感动嘛”小脸胡乱的在他的怀抱里蹭了蹭,未干的泪全染上他的白衫上。不知何时开始,奥撒身上颜色成了不变的白。

    他不语。

    坐上主位,让她坐在他的腿上。

    谦雨挣扎,却丝毫动不了半分,她噘起小嘴,低声在他耳边嚷嚷。

    “快放开了,好多族人都在看着呢”小脸瞬间通红,不是火光照射,而是一股热气上涨,台上已经有好多族人的目光自新人身上移至他们这边。

    “就是要让他们看的”奥撒说得理所当然,却换来谦雨一阵抽气声。

    这个男人,还是如此让人摸不着,可是他不要脸,她还要脸呢。

    “今天的主角不是我们”。

    奥撒轻凝她的眼眸,片刻之后,才点点头,让她从他的腿上下来,却也只能坐在他的身边。一旁的弥步坦和乌尔森硬憋着笑,耸着肩膀,谦雨很是替他们担心。

    要笑就笑出来嘛,今儿个也是大好的日子,若是憋出病来,那她和奥撒岂不是成了罪魁祸首?

    新人一一随着歌声踏上了铺成道的地毯,这时,双方的家人该功成身退了,其他族人上场,只见他们手中不一的拿着水,和扇子,有人还端着不知是什么的东西。

    “他们在干什么?”这一步没有人告诉她,谦雨小小声的偎在奥撒身边问道,不想太大声。

    奥撒轻笑,握紧了她的小手,眼中的柔意映着火光,像是要满溢而出。

    “等会你就知道了”他故作神秘。

    惹来谦雨一记白眼,这样的回答还不如不要。

    有跟没有半点区别都没有,她也不指望奥撒再回答她什么,一又眼眸直直的盯着新人,就怕错过半点。

    终于——

    第一对新人便是洛止和里里安,当他们踏出第一步的时候,便有人拿着扇子拼了老命的朝着他们身上猛扇,草原的星空看来晴朗,此时没有风,所以他们才更用力,直到新郎新娘的衣衫全都随风起舞,还不止。

    洛止一手按住里里安的裙摆却顾不了她的头纱,他只要按住她的这一处,族人就会扇里里安的另一处。

    最后,洛止只好紧紧的抱住里里安,将自己的身体当成挡风板,族人见再也无地方可扇了,才笑嘻嘻的停了下来。

    其中笑得最开心的莫过于佟礼安,拿着扇子,她根本就不愿意放手,直到华礼大娘在她耳朵轻语几声,她才不甘不愿的停下手来。

    谦雨看得失笑不已。

    原来娘也有这么孩子气的时候。

    这时,主持婚礼的索图大叔高喊出声。

    “风波已过,新人上前”。

    洛止和里里安依言上前。

    换来另一波族人,手中全都是端着满满的水,谦雨眼中满盈疑惑,难道墨尔赫族的婚礼上还要过泼水节?

    她还来不及开口,只过那些族人毫不客气的将手中的水往新人身上泼去,一波才退,另一波接着上,直到新郎和新娘成了落汤鸡族人才不甘愿的停下手,笑盈盈的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去。

    索图大叔站在新人身前。

    映着火光可以看出他憋得到底有多辛苦。

    主持婚礼是一件非常严肃的事,他不能笑。

    可是,他身后的那群人压根就半点也不为他着想,早就笑得东倒西歪。

    洛止原本整齐的发全成了糊,有不少还贴在脸上,水未干全都沿着头底顺势流向他的全身,身上的衣物早已贴了身,没有一丝地方是干的。

    里里安的头冠早已斜到一旁,她的脸完全埋在洛止的怀抱里,全身的衣物贴身极了,幸亏洛止护着她,不然的话,养了旁人的眼。

    索图大叔清清嗓子,对天大喊一声。

    “新人风雨同舟,百年好合”

    两只落汤鸡,呃……不,一对新人双手合十,躬身行礼,过了一关。

    如雷般的掌声响起,那是对新人风雨同度的支持与祝愿,谦雨的手无力的拍打着,早已笑倒在奥撒怀里的她,压根就用不上半丝力气去鼓掌。

    墨尔赫族如此美丽的礼服,竟然只有这个作用。

    新婚当天,夫妻俩都成了落汤鸡,看来,这辈子也不会忘掉这一天所发生的事情。

    “还没笑够吗?”奥撒轻轻的将她从怀里扶正,看着谦雨努力憋着的小脸红通通,他低声的叹了口气。

    谦雨立刻很给面子的大笑出声,小声无力,却仍不住的轻敲着他的手臂。

    她快要笑爆了,这样的婚礼真的好有趣。

    “奥……奥撒……”

    “嗯?”

    “我也要去”

    “去哪里?”奥撒黑眸存疑的望着她。

    微颤的纤手朝着前方一指,下一对新人已经站在了地毯的另一头,等待着另一波的风雨。

    “我也要去扇风泼水”

    风雨同舟,经历过风雨的情感会更坚定,墨尔赫族人的感情观真是太真确了。

    这更让她想上去参一脚。

    奥撒不语,直接用行动来表情他的回答。

    谦雨怔怔的看着被牢牢扣住的腰际,瞪着奥撒不再看她的侧脸,若是可以,她一定会瞪穿了他。

    七对新人都经历了风雨这关,下一步便到了奥撒身上,弥步坦和乌尔森一人递上一杯合心马奶酒。

    奥撒手上端着一杯。

    谦雨满怀兴致的看着他们,却未料到,所有的人将眼光都盯着她。

    弥步坦将手中的合心马奶酒举至谦雨的眼前。

    “谦雨可屯,请与族长一同,给予新人祝福”。

    她呆呆的接过手中的酒,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也成了祝福中的一环,她不是只是来看看热闹的嘛,这些事都该是奥撒做才对。

    她没有机会提出心中的疑问。

    洛止与里里安为首的新人已经双膝跪地在奥撒与她的面前。

    “洛止与里里安今日结为夫妻,望族长与可屯许以长生天给予的祝福,百年安好”乌尔森一旁响亮的声音喊道。

    清脆的成了墨尔赫上空的唯一声响。

    洛止与里里安俯首,再起之时,奥撒已经将手中的合心马奶酒递给洛止。

    谦雨只能有样学样的将自己手上的马奶酒也递给了里里安。

    “我,奥撒,以墨尔赫族长之名,传达长生天的祝福,许洛止与里里安结为夫妻”。

    呃?这是干什么?

    为什么所有人的眼光又开始注视着她?

    “呃,我……谦雨,以墨尔赫族长……妻子之名,传达长生天的祝福,许洛止与里里安结为夫妻”。

    这样,没错吧?

    她失措的抬眼看向奥撒,只见奥撒轻扯薄唇,温柔一笑,大手紧紧的握住她的纤手。

    他的心情很好。

    比在场的新人还要好。


    [58 柔情风云卷:热情如火]

    七对新人一一接受墨尔赫族长与族长夫人的祝福,合心马奶酒尽甜入心肺,柔柔暖暖的笑,洋溢在新人羞红的脸上。

    那是幸福!

    一回事二回熟,第二次,谦雨就已经能流利的说出口,只是她不明白,之前为何没有人通知她一声,害得她差点当众出丑。

    其实她出丑倒是无关紧要,若是,因为她说不出话来,而阻碍了婚礼的进行,那她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

    七对落汤鸡,呃……七对新人被各自的家人扶回斡儿朵中更换衣物,真正的宴会才正式开始。

    火,燃得更旺。

    墨尔赫草原的上空,飘扬着点点星火,印着天际明亮的星子,交融成为一幅唯美喜悦的精工细画。

    华礼大娘哟喝着布上吃食,所有的族人,杯杯相碰,互道声喜,只要有一件喜事,那就是整个墨尔赫族的喜事。

    每一张纯朴的脸上,都印着最真诚的喜悦。

    那骗不了人,迷不了心。

    佟礼安仿佛真正成了墨尔赫族的一分子,她适应的太好,跟着华礼大家一起忙进忙出,遇到每一位墨尔赫族人,她一点都不陌生。

    亲和健谈,让人一点也无法想象,就是当初在广平王府那个只愿意呆在佛堂中的女人。

    人,可是变得很快。

    端看不同的环境。

    心中有太多的东西,可以被激发出来。

    巴图和吉雅跟着吉娃和铁鲁也忙得不可开失,但是他们脸上的笑容始终不减,毫无半丝疲倦。

    谦雨依靠在奥撒的怀里,小手把玩着他的大掌,脸上扬起暖暖的笑容,一如所有墨尔族人。

    “奥撒”

    “嗯?……”他回握着她的小手,另一手则轻轻抚拂她仅以一根银链束住的清丝,回话的语气懒洋洋,前面的东西始终未曾动过,乌尔森和弥步坦下去与族人同乐了。

    连一直少言少语的四鬼使也静坐在人群之中。

    其实他们也有表情,就说冷魑好了,在阴冥宫中的他和在寻秀坊就是不同样子,问他,他却回答说,是宫主命令不准吓着别人。

    她听完硬是怔了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他们尽连情绪也受命令?

    “你很伟大知道吗?”在大都时,蒙古人她看得多了,有自傲于蒙古得天下而不可一世的,有埋怨自己才不得发的,更有太多的蒙古人争着吵着夺权多利。

    蒙古人是团结的,但只是在指某种时刻,大多时候,他们只是个人,人有私欲,重私利,身为一个部族的族长会保护自己的族人,但是能将自己的族人保护得如此彻底的却只是奥撒一人。

    如果蒙古得天下不久,墨尔赫族的人却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许久。

    奥撒很辛苦,可是这个男人压根就不会将自己的辛苦谅在众人面前,她并不完全了解他,可是,她急切的想了解他。

    了解更完整的他。

    “傻瓜”他不置可否,只是将自己的下巴轻触她的发顶,黑眸飘向前方吃喝正兴的族人身上。

    深沉的让人无法透视。

    “你的肩很宽”她喃喃自语“可以承担很多东西,可是,有时候,你也该放下一些,因为,别人并不是全都像你想象中的那般脆弱,他们可以承担一些”。

    “你想说什么?”他正色道,放开她的手,改而托起她一下巴,迫使谦雨不得不正眼看他。

    她的双眼先注视着他的黑眸,然后,滑溜溜的转了两圈,粉嫩的唇扯,露出一个恶根根的笑,“你说我想说什么”那双如水月般晶亮的眼眸此时眯成了一条线“奥撒,你干嘛不告诉我婚礼有这一环”不然打死她也不会顺从的坐在他的旁边。

    “哪一环?”不知何时,奥撒学会了装傻。

    谦雨气恼的伸出两手直接扯着他的俊脸。

    “不许装傻”。

    他慢条斯文的拉下脸上的两只小手,眼往前方撇了一下,然后才问她。

    “你觉得现在是算账的好时机嘛?”

    好时机?算账还要挑时机嘛?不,那是别人的事,可不是谦雨会做的事。

    可惜谦雨还来不及有下一个动作,奥撒便抱着她下了主位,往人群中走去。

    谦雨回首一望,才发现,回斡儿朵换衣衫的七对新人已经出来了。

    七位新娘子不在是姑娘家的装扮,而是墨尔赫已婚女子的装扮。

    说到这里,谦雨似乎从来都没有改过自己的装扮。

    一头青丝,只是在那时还养着羊儿,马儿之时才绑成了辩,被奥撒找去当了可屯之后,她的黑发始终都是简单的一环。

    那她现在是已婚还是未婚?

    真是个别扭的问题。

    众人圈火成环,七对新人站入其中,形成了一个若大的圆,密不透风,奥撒和谦雨也在其中,若是往年,奥撒只会坐在首位静静的看着他们。

    今年不同,他们墨尔赫族的族长改了性子,成了温和得不得了的族长。

    所有的族人都感谢谦雨,因为每一个墨尔赫族人都知道,能改变族长的也只有她。

    到这一步其实婚礼已告一个段落,会环成一个圆形是代表着他们在闹洞房,没错,这就是墨尔赫族闹洞房的花招,他们不会跟着新人一起进斡儿朵吵个底朝天。

    而是所有的族人一起,与新人同庆。

    首先被拎出来的自然是出尽风头的洛止和里里安,两人隔着火堆遥摇相望。

    “这又是干什么?”

    这次谦雨聪明的不再去问奥撒,转而一旁的弥步坦,弥步坦与乌尔森是在奥撒不在的时候代理族中所有事物。

    他们知道的自然也比谁都详尽。

    弥步坦看着隔着火光仍是脉脉含情的一对新人,指着一旁快要冒出来的人说道。

    “那个看到了嘛?”

    那个?是哪个?怎么看就怎么像铁鲁啊?

    谦雨瞪大眼,不是你,真的是铁鲁,他干嘛跑去跟新娘子站到一块?他就不怕新郎把他砍成八块?

    再看看另一边,哈珠站在新郎那一边。

    这时,新郎新娘被转过了身,而对族人。

    “铁鲁和吉娃代表着新娘和新郎,铁鲁会代替新娘问出心中的问题,当然,不可能是新娘问的,而是铁鲁与其他人想要问的问题”弥步坦指指哈珠那一边“而新郎必须真诚的回答他们提出的每一个问题,反之,新娘这边也一样”。

    谦雨点点头,勃子也跟着什长了,听起来好像很好玩的样子。

    “好了,现在大家可以开始了”索图大叔一声号令,全场顿时像炸开了锅三三两两讨论着该问新郎新娘什么问题。

    完全不懂规则的谦雨一马当先,一只手举得老高。

    “铁鲁,这边,这边……”

    笑意不减的铁鲁奔了过来,只见他低头,谦雨就着他的耳朵低语了两句。

    之后,铁鲁回到了场中央,新郎新娘面对面,所有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聚精会神的等着铁鲁的问题。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铁鲁清清嗓子,望着新郎的眼神满是笑意。

    “洛止,谦雨可屯代替新娘问……”老天,这种问题会不会太直接了点,铁鲁迟凝了片刻,眼角在不小心瞄到谦雨乱挥的手势时,才一鼓作气的吐了个干净“你打算让里里安为你生几个孩子?”

    铁鲁话音刚落,一阵爆笑响彻整个墨尔赫早原上空,久久不息,洛止怔了一张脸,里里安则红透了脸蛋,双手紧捂着。

    他们的谦雨可屯真是个活宝。

    “怎么了?为什么不回答?”谦雨茫然的望着笑到一大片的族人,她真的很想知道嘛!

    笑得快叉了气的弥步坦好不容易稳住自己的身子,憋着笑意向不明所以的谦雨解释。

    “咳……”

    “你没事吗?”

    “没事?”弥步坦摇摇头,为什么族长可以憋得住?“族里人不会问这种问题”。

    “那为什么?”谦雨很谦虚的问道。

    “最多只会让新郎给新娘唱唱情歌,或是跳上一曲,不然也是问问新郎和新娘的爱卿历程与大家分享”哪有人直接问新郎打算让他老婆生几个孩子?

    洛止要怎么回答?

    答多了新娘害羞,答少了,他岂不是很“没用”!

    “哦”谦雨很受教的点点头,随即她扬起甜甜的笑颜对这弥步坦“可是,我已经问了呀”。

    弥步坦用力撑住自己才不至于倒地。

    老天,谦雨可屯可是一定要让洛止回答了,这回好了,墨尔赫族的勇士定是半天也吐不出一个字来。

    不过问题既然问了出来,那么洛止就必须回答。

    所有的人都目不转睛的望着洛止,看他到底能有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洛止纳纳的看着所有的人,最后眼光定在自己的新婚妻子脸上,只见里里安的脸早就红得如燃旺的火一般。

    娇羞的转过头不能给他任何答案。


    [59 柔情风云卷:确实难忘]

    她的粉臀还未开始不安乐,下巴便被奥撒抬起,下一刻,红唇被吞没,她只能怔怔的瞪大那一双明亮的眼眸。

    现在演的又是哪一出?

    回答她的是又一阵如雷的掌声和族人的叫好声。

    他们完完全全抢走了新人的风采。

    好半晌,奥撒才依依不舍的离开因他宠爱而微仲的红唇,手指怜惜的轻轻抚弄,似是无数爱语述说不尽。

    谦雨只能怔怔的望着他漾着温柔淡笑的俊颜,心中一点一滴涌进的激流,让她呼吸有些困难,为什么?

    为什么她突然好想哭?

    “往后再说这种话,……”余下的话他没有说出口,可是从他的眼神中,她已经清楚的看出他要说的是什么。

    警觉的双手掏住小嘴,不让他有机可乘。

    众目睽睽之下,他就不会脸红吗?

    不,奥撒自豪的很,才不会因为这种事就脸红。

    手一挥,示意铁鲁再继续。

    众人的目光,才又从他们身上转而回到新人的身上。

    墨尔赫的上天是清洁无染的,墨尔赫的人民是真诚无伪的,新人眼中带着娇羞的喜意是长生天背后给予的祝福。

    叫过,闹过,平息之后是留在人们心底的念想。

    直至天方露白,新郎新娘才得以回到斡儿朵过属于他们的洞房花烛夜,在白天。

    谦雨早在天未亮之前便已经睡得东倒西歪。

    奥撒抱着她才刚站起身,她就迷迷朦朦的睁开大眼。

    无意识的四处扫完,再喃喃自语“天亮了”。

    然后,小手捂着嘴,打了一个颇为秀气的呵欠之后,眼睛又闭上。

    天亮跟她睡觉似乎没有多大关系。

    墨尔赫的天地足足沉静了一天一夜。

    直到婚庆之后的第二日早上,又恢复了原来的气息。羊儿马儿嘶叫着,应着歌儿畅游在若大的草原之上。

    “谦雨姐姐”

    “斡木儿?”讶异的看着笑得一脸灿烂的小人儿,这个时候应该还在赶着羊群找露珠草的时刻“偷懒了对不对?”

    “人家才没有呢”斡木儿噘着嘴很大声的反驳,墨尔赫族的人从来都不会偷懒的。

    谦雨吐吐舌,想小人儿道歉。

    “谦雨姐姐开玩笑的,斡木儿不会真的怪姐姐吧?”

    人小可不代表他的心眼就小,斡木儿很大方的摇摇头。

    “谦雨姐姐,华礼大娘让我过来接你到她的斡儿朵,大娘说上次谦雨姐姐问的事情,她可以告诉你了”。

    上次问的事情?回到墨尔赫她可从来都没有问过华礼大娘什么事情!

    莫非是上一次……

    眼光瞄了一眼身后紧闭的毡门,她牵起斡木儿的手。

    “走吧”

    谦雨和斡木儿到的时候,华礼大娘还在晒马粪,那是草原上不可少的燃料。

    谦雨放开斡木儿的手在他儿耳小声低语两句,斡木儿听话的点点头,招了招手便跑开了。

    她挺着过份大的肚子走向华礼大娘身边,帮忙收拾。

    “哎呀,谦雨,快起来,快起来……”华礼大娘急的扶她,“这么大的人了,要懂得照顾自己,肚里的孩子可经不起折腾”像教训着小女儿一般的叨念着。

    谦雨轻笑出声,撑着手上的工具,证明自己只是怀孕并不是个废人。

    “大娘,这是轻松活,没关系的,孩子就快出生了,要多动,生产的时候才不会太辛苦”要她呆坐着她还真坐不住。

    华礼大娘无奈的摇摇头,还是接过谦雨手上的工具,拉着她进了斡儿朵。

    端出清水,清净了两人的手,才送上一杯温热的马奶。

    谦雨从她手上接过马奶轻饮一口,轻喃的道了声谢。

    这一呆,谦雨知道下午才出华礼大娘的斡儿朵。

    一个人能背负的东西到底有多少?

    谦雨从来不曾仔细想过这个问题,从华礼大娘的斡儿朵,一路数着蚂蚁回到奥撒的斡儿朵中。

    他已经静坐桌前等她许久。

    桌上的饭菜已经没有热气。

    在瞧见他进来之后,他便找来吉娃将饭菜再拿去热。

    “怎么了?”脸色为什么这么差?

    奥撒心疼的抚上她的小脸,谦雨嗫嚅的动了动嘴唇却半个字也吐不出来,她轻轻的伸出微颤的小手贴进他的心口。

    一声接着一声。

    感受他的心跳声。

    “奥撒,你娶我好不好?”她听到自己近乎低喃的问。

    他的俊脸怔仲半晌,细细的凝视她的脸,专注的盯着她的双眼,似乎看穿她的心,看透她所有的思绪。

    如墨的浓眉微敛,他轻轻扯唇。

    “傻瓜,你已经……”

    已经什么?已经是他的人了吗?

    小手轻轻止住他未出口的话语。

    “肚子里是你的孩子,可是,你还没有娶我。”

    奥撒盯着眼神的小女人不同以往的态度,她从来不曾如此坚持,为何突然之间。

    “你不想娶我”小脸如夏日的气候般,说变就变。

    看着她欲哭的小脸,奥撒尽然无语。

    “那我嫁别人去”提起裙摆她就要往外走。

    脚才踏出两步,便被人用力楼进怀中,粗喘的气息拂上她的脸,她的颈项。

    “你是我的女人,除了我谁都不许嫁”。

    他的气急败坏取悦了她。

    扬起小脸,小手抚上他的俊颜。

    “什么时候娶我?”

    墨尔赫族在相继七天的日子里举行了第二场婚礼。

    墨尔赫族的族长与怀着他孩子的可屯。

    奥撒的表情有些古怪,他原本是打算在她生下孩子才为她举行一场令她永生难忘的婚礼,可是,这小女人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硬要坚持马上就娶她。

    族长的婚礼自然是格外的隆重,族长的婚礼又不同于一般的族人。

    因为族长是墨尔赫族人的神只,是他们精神的依托。如同长生天一般。

    谦雨轻抚着身上淡绿的衣衫,罩上一件雪白的纱衣,轻轻触摸那柔软的感觉,唇上漾开一朵无比灿烂的笑靥。

    奥撒并非墨尔赫族人!

    奥撒爹娘是被他大哥所杀,就在他面前,而那时,他只有四岁!

    华礼大娘的话一字一句无时无刻的在敲打着她柔软的心菲,她无法想象,一个不是墨尔赫族人的男人,要如何当上墨尔赫族的族长。

    他要如何以一个外人的身份守护族人,让族人尊敬他。

    当时,他才四岁。

    却亲眼目睹亲兄弑父弑母,四岁的年纪不大,不懂事,却也不无知了,那样的孩子往后他会有什么样的心性。

    华礼大娘告诉她的并不多,墨尔赫族的人都关心着他,华礼大娘只是希望她能好好爱着奥撒。

    爱!

    是的,她是爱奥撒的,这个为了她连性情也改变的男人,她又怎能不爱呢。

    这个世上,他已经没有血亲,所以,她要嫁给他,拥有他妻子的身份,成为他的亲人,为他生下孩子。

    轻轻抚着突起的腹部,感受腹中胎儿的律动,怀着孩子穿着婚纱确实不好看,可是,她却开怀不已。

    这时候成婚,比任何时刻都让她开心。

    吉娃和吉雅扶着她除了斡儿朵,佟礼安擒着泪跟在女儿身后,怀着一个母亲,极为不舍的心,看着女儿走向她的幸福。

    奥撒的喜服与谦雨同色。

    一身淡绿,那是他生平接触的第三种颜色。

    从吉雅和吉娃手中结果心爱的女人,奥撒眼中只容得下一个她。

    索图大叔再次高喊庆典正式开始。

    这一次,扇风泼水的力道都小了很多,只是意思意思的风云一番便让他们通过地毯,那通道上的地毯没有谦雨的一针一线。

    却是整个墨尔赫妇女七天精心缝制的,族长成婚,长生天许下祝福,主位上没有人落座,有的是空荡却存在的长生天。

    奥撒扶着她缓步上了台阶,幸好他们身上并未湿上多少,在长生天前下了跪。

    乌尔泰和弥步坦担任同样的工作,一声呼唤之后,递上手中的合心马奶酒。

    谦雨笑盈盈的举手,却没有笑盈盈的接过,笑容僵在她的脸上。

    纤手落下,用力的抓住奥撒的手臂,小小的手躯僵硬如时。

    奥撒敏锐的发现她的不对劲,后一环将她拥入自己的怀中,焦急万分,心撼动着,手微颤。

    “雨儿,哪里不舒服,告诉我,哪里不舒服”。

    谦雨抬起略显苍白的小脸,想笑却再也扯不起来。

    喘息变得粗重。

    她的指甲快要深陷他的肉中。

    “奥撒……我们的孩子……可能要出声了……”她的肚子好痛,连呼吸都觉得好吃力。

    佟礼安和华礼大娘越过所有人来到谦雨身边。

    招呼着将谦雨送回斡儿朵。

    谦雨的小脸皱得紧紧,若是有力气她早就痛苦失声了。

    她的婚礼,还没有结束呢!

    呜呜——

    为什么肚里的小家伙早不出生晚不出生,偏偏选在这一科?

    无论如何,生老病死是没得选择的,痛足了五个时辰,谦雨生下了一对可爱的双胞胎儿子,前后相隔一刻钟。

    奥撒抱着手上软绵绵的小家伙,两个,一模一样的小脸,一模一样的表情,他的眼光柔柔亮亮,一如天际最闪亮的启明星。

    感谢长生天,剔他所爱。

    感谢他的爱,剔给他两个可爱的儿子。


    [60 柔情风云卷:失算]

    墨尔赫族的族长诞下双生子,整个墨尔赫族为之振奋,奥撒是一夕之间成了笑面佛,笑脸始终未离开过他以往毫无表情的面孔。

    老大拓雷,老二哲然都是谦雨取的名,生下双生子后,她硬要取完名之后才肯让疲惫的身体沉睡。

    奥撒爱怜,对一双儿子的名,完全没有意见。

    拓雷和哲然成了墨尔赫族的一对宝。

    一天之间,整个墨尔赫所有的族人都已经来送过礼,每一位族人都亲手抱过拓雷和哲然,沾沾喜气,沾沾福气。

    生下了儿子,可是谦雨的婚礼并未结束,就算剩下最后一环,可也还有一环没有完成,不过,没有人再提这件事。

    反正在所有人的心中,她从头到尾都是奥撒的人。

    有了一对儿子可以供她忙活,谦雨也不再提起这事,只知道她的婚礼她会记一辈子,除非她那天事宜连自己都急不得了。

    墨尔赫的年与汉人的一样,奥撒与谦雨留在族里过完年,谦雨的身体也调养得差不多,没了个大大的肚子关在身上当装饰,她轻松得想飞上天。

    离开墨尔赫的那一刻,佟礼安却决定要留在族里不跟他们会侍纳王府。

    “娘,如果你想着族人,我们每年都可以回来”谦雨不舍。

    佟礼安虽不舍不过也知道就算回到侍纳王府也未必会有这里的日子开心,“谦雨。娘,老了……”

    佟礼安话还没说完,就一把被谦雨抢了去。

    “娘才不老呢”

    “是是是,娘不老,可是,娘喜欢这里的生活,不想再回去了”无论回到大都的哪一处,陪伴她的只有佛堂,在这里,墨尔赫的族人,羊,马儿都可以陪她,这一辈子,她从来没有过得如此开怀过。

    “可是……”谦雨蹙着眉头,“雨儿……”

    “随娘的意思吧”奥撒牵过妻子,抚去她的不舍。

    谦雨不甘愿的点点头,,她也不能勉强娘啊,也好,往后,她就多抽点时间回族里。

    母女两依依不舍告了别。

    又与族人依依不舍告了别。

    华礼大娘和佟礼安都怕谦雨带两个孩子太辛苦,让她留一个在族里,她们帮着带,可是,谦雨却坚持要自己带孩子。

    因为——

    儿子是奥撒的骨血,吧儿子带在身边,奥撒也会收敛一点。

    她知道,奥撒不可能不为忽必烈做事,为他做事杀人也在所难免,但是不是每一个人都该死,有些人能饶则饶。

    她可不像他积太多的血债。

    孩子还小,经不起谦雨的要求奥撒尽量不离开大都,若是有事也是直接交给四鬼使去完成。

    其实有很多事情,根本就不需要奥撒亲自动手。

    阴冥宫的实战厉害程度比谦雨想象中的高上好几层。

    又是一个春末夏至。

    带着两个活蹦乱跳,半刻不闲大小家伙,谦雨决定到阴冥宫去避暑。

    那里整日阴凉无比。

    一年四季不变。

    哪里的气候会有如此有定性。

    最近不知道江湖上没有太大的风波,还是忽必烈忙得忘了给奥撒事情做,他也闲闲在阴冥宫整日不出。

    出了冷魑又回到寻秀坊帮忙,其他的三鬼使整日在谦雨面前晃来晃去。

    别误会。

    不是他们自愿的,而是阴冥宫这位宫主夫人的强烈要求。

    奥撒将忽必烈交由他的任务简单的跟她说过,她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却对阴冥宫的公众大肆言论一番。

    “冷魑笑一下”阴冥宫主殿外,阳光充足,她总是在清晨带着孩子们在外面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之后便躲在阴冥宫中不再外出。

    免得火辣辣的日阳将她娇嫩的肌肤烤成碳。

    冷魑依言笑了一下。

    是真笑。

    至少外人看不出那是假笑。

    谦雨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手中的茶拿起又放下,她是在无法理解当初奥撒是怎么训练他们的,怎么可以连情绪也训练到如此得心应手。

    想笑就笑,想哭就哭。不,改说要他笑就笑,要他哭就哭。

    只要是人类拥有的表情,任何一种表情在他们的脸上都可以找得到,但是,没有一样是发生他们内心的笑容。

    他们没有表情。

    所以,他们至今无法理解,为何宫主一夕之间完全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她噘着嘴,瞪着奥撒。

    这已经不知道是她第几次怒视奥撒了。

    “把他们的脸扭回来了”。

    奥撒漫不经心,见她不喝茶就地上电信,清晨吃点心有些怪异,不过,不知雨儿是何时养成的习惯,早膳不用,便爱喝茶配点心。

    谦雨恨恨的咬了一口。

    奥撒的目光收回,放在一双儿子身上,吉娃吉雅一人手上抱着一个。

    一双父母却好命的晒太阳。

    “魍魉魅”

    “是”

    “往后,见到夫人就笑给她看”

    “是”

    什么什么?谦雨差点被刚想吞下的甜点噎死,呛了两声,奥撒快速的递上茶水,心疼的拍抚着她的背。

    “慢点吃”

    慢点吃?听到他们的对话谁还吃得下,抬眼望去,果然多了三张笑脸,一模一样的表情,笑得吓人心底发毛。

    “好了好了”她挥挥手,“不用笑了”看的别扭。

    三鬼使心中暗自送了一口气,敛了笑容,恢复成原来的面无表情。他们未笑。却把吉雅吉娃他们笑得半死。

    若不是吉雅和吉娃手上抱着小娃娃,定是和铁鲁跟巴图一样,不知道笑到躲到哪儿去了。

    在王爷面前笑?

    没有问题。

    在鬼使面前笑?

    那是要了他们的老命,一瞪眼完全是以往王爷的架势。

    阴冥宫已经更凉的了。

    无需再冷上三分。

    八月,忽必烈不知给他下了什么令,奥撒不得不离开大都。

    “可恶,可恶,他说过要留下来一家人赏月吃月饼的”如今到好,一声不响的就走了。

    不,他不是一声不响。

    他还留下一封信,谦雨用力的将手中的信撕成碎片,让那些熟悉的字体片片飞落。

    “王妃,王爷也是奉命行事”铁鲁嗫嚅着替主子辨解,自成他们知道有了四鬼使之后事,铁鲁就无需再跟着奥撒。

    和巴图忠心护着谦雨才是他们唯一的使命。

    “奉命行事?忽必烈脑袋坏掉了。中秋佳节就快到了,他还让别人去为他办事”迁怒,纯属迁怒。

    却把一旁的管事元通吓得半死。

    辱骂王汗,那可是灭门的大罪。

    “王妃,王爷有交代……”

    “交代个屁”

    真粗鲁

    不过元通没那个胆子去指正,王妃就算再出路,那也是王爷所爱。

    “可是……”

    “你给我闭嘴”又一次的迁怒,这一次的对象是元通。

    侍纳王府倒霉的管事。

    元通识相的闭了嘴,其他人也不敢再开口,任由侍纳王府快气疯的王妃骂个过瘾,直到她再也骂不出来了,才贴心的递上水给她润润喉。

    “铁鲁”声音哑得像面破锣在不识相的猛敲。

    “是”铁鲁的表情有些滑稽,不知道他到底在隐忍什么。

    “你去打理,我们追过去”

    追?往哪追?铁鲁不知道,当然别人也不知道。

    阴冥宫的四鬼使似乎跟着奥撒一离开的,冷魑一起,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冷魑魅都会被留在寻秀坊。

    阴冥宫的其他公众没有人知道奥撒的去向。

    谦雨带着怒火,杀气腾腾的一路猛追。

    当然,她不会忘了两件行李。

    一件拓雷,一件哲然。

    没有知道奥撒往哪个方向走了,不过听说奥撒去年未办完的案子,劫了天牢的江湖人有可能躲在山西。

    谦雨也不再多问,让铁鲁马头掉转,朝着山西行去。

    “此路为我开,此树为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这句话同来怎么会如此耳熟呢。

    一掀开车帘,见铁鲁与巴图严正以待的样子和眼前一伙显然来者不善的匪类。

    没错,他们遇到抢劫的了。

    “铁鲁,息事宁人,给他们一些银两,让他们放我们走”硬拼好像有些危险,谦雨瞄了瞄对方的人数起码有他们的四倍。

    动起手来,也只有铁鲁和巴图还能懂两下。

    车内的女人小孩连自保都有问题。

    她怎么就这么背呢,一出门还碰到抢劫的,上次去白桦镇就没有碰到,这次,带上看两个小家伙。

    老天,她好无语。

    铁鲁点头,将盘缠的其中一部分丢给对方。

    对方打开一看,里面的雪花白银耀眼如阳,几双原理啊无神的眼登时瞪得老大,贪得无厌的盯着那辆华丽的马车。

    “把所有的东西都留下”强盗可不是佛门出身的,一开口没要命就已经很给面子了。

    铁鲁和巴图脸色一整,双双拔出随身佩刀。

    强盗也一点都不客气,不招呼一声,便上前大大出手。

    以众敌寡,就算铁鲁和巴图再大的本事,也得缠上好一会功夫。

    谦雨当机立断,抱着拓雷,吉雅抱着哲然,吉娃断后……

    呃……三人当中,吉娃还有用一点。

    依着马车,三人带着两个小娃娃,朝后面退去,直到退到一旁的草丛中,才飞速向前跑。

    谦雨再一次懊恼。

    她是傻瓜啦!


    [61 柔情风云卷:欲擒故纵]

    “为什么铁鲁和巴图还没有追过来?”她们已经逃得更远了,彼方已经听不到任何的声响,铁鲁和巴图再不济也该解决干净了。

    莫非拿货强盗比想象中的还要厉害。

    “谦雨,吉娃去看看情况,你们在这里别动”

    “不行”谦雨阻止“若是铁鲁和巴图没制止那伙强盗你一个姑娘家到时候叫天都不回应的”她坚决反对。

    吉娃看着她与吉雅怀中的二位小主人,态度也颇为坚定。

    “我会小心的”

    “那……”她们原来不是也挺小心的嘛,可是半路上还不是遇到强盗。

    “我去了”

    吉娃不再给谦雨拒绝的机会,小小的身影已经奔了出去,身为墨尔赫族的一份子,怎么可能呆得住。

    她要保护族人,更要保护族长的血脉。

    太阳不再火辣,林间宁静连风声也细听不至。

    吉娃已经去了几个时辰,谦雨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引颈长盼。却始终盼望不到想盼望到的人。

    该死,该死,该死,若是当初不那么冲动的话,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吉雅,我们也回去”

    当谦雨和吉雅到了强盗抢劫之地,什么也没有看到,没有强盗、没有马车更没有铁鲁他们,就好似做了个梦,梦醒了,便什么也不留。

    “他们不会都被抓了吧?”打死谦雨也不相信铁鲁和巴图有这么不济,巴图好歹也是广平王府的护院,而铁鲁更是墨尔赫族的勇士。就算强盗人数再多也能逃走啊,哪会乖乖的等着被人抓。

    不是一群笨蛋吧!

    “小姐,现在我们要怎么办?”吉雅抱着哲然的手拥得紧紧,在这山林之中,就她和小姐两个女子和两个孩子。她们该怎么办?

    又不能救铁鲁他们。

    “咱们先到附近找个地方先落脚,在打听清楚强盗的事”谦雨当机立断。

    两人磨到大半夜才找到一户猎户让她们落脚。

    翌日,她们谢过猎户进了城。

    再翌日,谦雨带着官差上了山了。在土匪窝里救回依然昏迷不醒的铁鲁三人。

    强盗不求光明正大,要的就是个结果,管你是堂堂正正倒下,还是被下三滥的招数放倒,最重要的是,他们得到了钱财。

    这一带的强盗向来霸道,却行事周密,没有放过一个下山泄密,也没有同时捞到这么一大笔财富,光是那辆豪华的大马车救能卖上不少钱。

    因此忽略了谦雨几人的逃逸,见吉娃又转回头,还乐得差点掉了牙,一并用迷药将吉娃也迷晕,一伙人全部上了山。

    谦雨报官之后,官府打探了一天,才探清地形,一举拿下强盗窝。

    事情虽然解决了,人也好好,钱财未失。

    谦雨心中却不再安安乐乐。

    她可以拿自己冒险也不可以亡故他人的性命。

    半途折回侍纳王府,谦雨闭口不提奥撒之中。

    专心在侍纳王府和寻秀坊两边跑。

    似是奥撒这人从来都不曾存在过。

    拓雷和哲然已经会开口说话了,奥撒还没回府。

    又同去年一般,谦雨带着孩子自己回到墨尔赫族,直至狩猎威典的那一天,奥撒才出现。

    谦雨不恼不火,至少在所有人的眼中,她看起来是异常的平静。

    没有人知道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这一年,她将拓雷和哲然托给佟礼安和族人,自己回到大都。

    夜,是属于夫与妻的。

    纳兰居中灯火未熄,谦雨坐在桌前不知在计算什么,她的字写的不怎么样,可是如今她已经能用毛笔来书写。

    脱离了侍纳王府,脱离了墨尔赫族,谦雨尽是个连在这个时代生存都有问题的人。

    奥撒已经爱够了她的冷眼,她的漠视,再这样下去,他会先抓狂。

    一把夺过谦雨手中的笔,下一刻,她已经被牢牢困在他的怀中,许久未曾出现的深幽眸色,再一次出现在他的黑眸之中。

    他低喃,近乎乞求。

    “雨儿,开口……”

    是的,从到墨尔赫族,到回到侍纳王府,谦雨始终没有开口与奥撒说过一句话。

    他心急如焚,却无计可施,对心爱的女人。

    谦雨从他的怀中站直了小小的身子,第一次,他回到她身边第一次正眼看他。

    “奥撒”小手随着说话的同时抚上他的俊颜。

    听见她开口,他重重的松了口气,老天,这一声。他等了多久,他可以傲视群伦却无法拿她怎么办?

    低喘着气,头深深的埋入她的颈窝,用力的吸取独属于她的气息。

    “雨儿”

    “我想出去走走”

    “出去走走?”挺拔的身躯微微一僵,他从她的颈窝处抬起头来,定定的注视着她,“要去哪?我陪你”。

    “不要”她轻轻的松开他扣在腰间的手,走到床边,退了衣,在床上躺下。“我想一个人去”。

    一个人去?

    奥撒绝对不准。

    脱离许久的阴沉表情又一次回复到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他动作极为迅速的也上了床,下一刻,谦雨被一把捞起,又一次困在他的怀中。

    唇被他狠狠的吞没。

    瞪大的明眸闪着坚持,一声痛呼逸出口中,却进了他了口。

    他好粗鲁,这下,唇肯定要肿上好几天。

    她用力的敲打,却推不开他半分,直到奥撒挫败的低吼,放下她,她才得以大口呼吸救命的空气。

    “你……想……杀了我吗……”咳咳,她肺里的空气都被他吸光了。黑眸一眯。

    “收回刚才的话”

    “不收”她也眯眼。

    “我让你收回刚才的话”声音近乎暴吼,太阳穴的青筋早已暴起,他在生气,非常的生气。

    可是谦雨才没有那么容易妥协。

    她的眼角噙着一抹泪,估且不去考虑她到底是真哭还是假哭,总知看到奥撒眼里,已经够他受的了。

    一阵咒骂——

    当然是骂他自己。

    将她的小脑袋用力的压回自己的胸膛,轻轻的拍抚着她的背。

    “别哭……”

    别哭?谦雨就要哭给他看,泪越掉越凶,湿了他的整片衣襟。

    奥撒被哭得心慌,亦是无措,除了拍抚她的背,他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只好托起她的下巴,她掉多少眼泪,他就吻去多少泪。

    “够了……”推开他,粗鲁的擦擦自己脸上的泪珠,再这样哭下去也没用,死奥撒,就不会问问她为什么哭得这么厉害。

    谦雨恨恨的咬牙。

    “收回刚才的话”他念念不忘她刚才的气话。梗在心间是一根无法忽视的刺。

    “人家才不要收回”她说得可怜兮兮“你都可以一个人在外面‘走走’为什么我不可以?反正呆在侍纳王府跟出去走走没有分别”。泪流光了,仅剩下抽搐声。

    “我不是去走走”

    “那是去干什么”

    干什么还不是得用上走。

    奥撒表情一僵,看着妻子坚持的容颜,心中似乎已经明了,她这段时间为何如此别扭。

    叹了一口气。

    他会提前衰老。

    “你都不知道上次为了找你差点丧命土匪窝……”一不小心说泄了嘴。

    黑眸瞬间阴沉冷冽,全身泛着寒光,凉凉的盯着她。

    谦雨困难的吞吞口水。

    奥撒的性格完全没有变,他只是把残佞淡漠的那一面收了起来,可是,偶尔他大爷还会拿出来晒晒。

    就如此刻,还她的心跳失常了。

    “呃……你听错了,我刚刚的意思是……”

    听错了?谁都有可能听错,就是侍纳王府奥撒不可能听错,他的功力就是他的耳力,此地无银三百两,太过多余。

    “丧命土匪窝?”低声细语,让人毛骨悚然,“铁鲁和巴图四道哪里去了”他们尽敢——

    谦雨完全忘了自己的委屈,上前努力安抚气急败坏的男人。

    若是真揪着铁鲁和巴图的小辫子不放,他们揪惨了。

    “你要干嘛”她呆呆的望着忽然下床的男人。

    “杀人”他阴森森的扫了她一眼。

    谦雨呼吸一窒,连跌带滚的摔下床,幸亏奥撒眼快,不然,她就得贴上冰凉的地面。

    身躯还没有立稳,她便已经急急的揪着他的衣襟。

    “我不许你去找铁鲁和巴图的麻烦”

    “不准?”黑眸一扫。谦雨的手从的衣襟上落下来,见他的态度日此强硬,谦雨气就不打一处来。

    忍了许久的怒火如火山一般立刻爆发。

    “怪谁?这都要怪谁?还不是你,留下一封信,也不写清楚到底是去哪里,你很忙吗?忙的连知会枕边人一声都嫌麻烦?”

    纤指用力的点着他的胸膛。

    疼得却是她的纤纤玉指。

    奥撒握住她的手指,静静的看着她。

    “你不知道人家会担心的吗?一出去就好像丢下一样,人家心里有多着急你知道不知道?还说去哪做什么都要告诉我”骗鬼了。“你走好了,反正我们也无关紧要嘛,想起来的时候捡起来呵护一下,想不起来,就任由我们自生自灭”说得要多可怜有多可怜,“我不想再日日夜夜挂心,你导读在哪,好不好,有没有受伤”她也要让他挂心。

    “那你想干什么?”他的语气干涩,气息却异常的平,阴冷的表情也早已荡然无存。

    她想干什么?

    问得好,她就等着他这一句话。

    “我也要出去走走,你不必来找我,我会自己回来的”。

    “不许”他恶声恶气的拒绝。

    “我什么都没听到”她装傻。

    “我说……”

    “你说什么都不关我的事”

    “雨儿”

    “哼……”

    “该死”

    这会连哼都不给他哼一声。

    奥撒凝视那张决不妥协的小脸,无奈的轻咬她的耳垂,好半响,才气弱的吐出一句。

    “去哪,为夫都带着你”。


    [62 柔情风云卷:机缘巧合]

    聂抗天带领的武林人士誓必与朝廷对抗到底,事不关哪一方,忽必烈政策无法一夕改变,汉人始终是遭受不平等对待,心不平,自是有心起事。

    各部地方官员,又以蒙古族为多,对待一群亡国之奴,蒙古官员可是丝毫不会手下留情,谦雨不明白忽必烈到底在想什么。

    中原人士居多,汉人的力量也不容小瞧。

    若是忽必烈不把分层观念收敛,汉人是无法心平气和对待这位蒙古帝王。

    长江水患成灾,蒙古人却舍不得花大把的银两支援汉人百姓,出手的数量连让受灾老百姓喝碗粥都不够。

    民心不平,民忿立起,民却斗不过官,但是聂抗天底下的江湖中人可以,一伸手,便摘下当地官员的脑袋。

    做得干干净净不留一点痕迹。

    朝廷与江湖的区别在于朝廷凡事都得讲证据,讲理,若无证据,无理,就算官位再大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江湖兴报复一说,瞧谁不顺眼都可以教训一下。

    中原武林,原本也是如这天下一般,混乱不堪,自宋朝灭亡,武林人士突地团结,矛头一至对向蒙廷。

    忽必烈一夕之时似老了好几岁,在第一楼中长吁短叹,却半天也不出声。

    他不出声,奥撒也不会出声。

    终于叹够了气,忽必烈才正色道:

    “灭了聂抗天”

    “会有第二个聂抗天”

    是啊,聂抗天只不过是一个代号,只要有心,江湖上就会有无数个聂抗天出现与朝廷对抗。

    “你说怎么办?”

    “他们只是不满朝廷的低视,只要一改政策,他们便不会再有理由。”

    忽必烈低头凝眉沉思。

    大元开国已定,若要改岂非动摇国本。

    “先平定这一次事件,政策之改,容后再议”忽必烈避重就轻。

    奥撒没有多言。

    轻举杯中酒,仰首一口饮尽。

    治标不治本,他不可能杀光所有的江湖人。

    黑眼无底深眸,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厌恶。

    %%%%%%%%%%%%%%%%%%%%%%%%

    “什么?”一声惊叫,差点掀翻了寻秀坊的屋顶,钱灵灵和宛月不约而同的捂着双耳,连宛月的女儿也惊恐的伸出小手捂住自己的耳朵。

    待到谦雨叫声一落。

    小小人儿便依在亲娘怀里,嚷嚷着耳朵痛痛。

    宛月将女儿抱在怀里,小小人儿可机灵着呢。

    “乖,娘呼呼,不痛不痛哦”

    谦雨才管不了那么多,刚刚听到的消息才是让她震惊。

    “阿八哈竟然找到大都来,还到寻秀坊?”那可不得了,原以为那个男人会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谁知道到头来还是找上门了。

    钱灵灵轻轻叹息,这是出人意料。

    当初,宛月带着灵儿上街,却不料被赶往大都不知所为何事的阿八哈看到,一路尾随,若不是宛月跑得快,这会灵儿八成已经被阿八哈拎回去了。

    男人永远都可以这么不负责任,听说阿八哈虽有汗妃却始终无子息,如今知道灵儿的存在还不是往死里追。

    谁让灵儿有一半长得像他呢!

    “他追来寻秀坊了?”

    钱灵灵点点头。

    “他是尾随宛月进坊的,幸亏宛月动作快,立刻上了居室”当时她还吓了一大跳,宛月慌慌忙忙仿若身后跟着恶鬼一般。

    直到看到阿八哈她才知道宛月为何会如此慌张。

    阿八哈认识她,却不深,如今她的装扮已非钱府大小姐一样,阿八哈硬是盯了半天才问道:

    “方才是否有位姑娘进来过?”

    会这样问就代表他还没有认出她来,钱灵灵松了一口气,摇头称未见过,阿八哈似乎不大相信,探视了坊内人来人往的顾客好半晌,才带着下属离开。

    钱灵灵一直没有让宛月再下过楼,她知道阿八哈不可能就这么轻易的离开。

    才找来谦雨商量对策。

    “冷魑呢?”该他在的时候,他就偏偏不在。

    “不知道,两天没来了”这位冷大爷,对寻秀坊而言也是将这里当成菜市场一样,爱来便来,不爱来连声招呼也不打。

    谦雨气呼呼的,也不知道气谁。

    “灵姐,宛月,还有小灵儿。”手指一捏,柔柔软软的肌肤上是一个指印,小灵儿哀怨的埋首在娘亲的怀抱里。

    好痛痛。

    “一起住进倚纳王府,我就不信阿八哈还能找得到你们。”

    倚纳王府可不是寻常人能进得了的,就算进得了,也没本事在倚纳王府中找人。

    钱灵灵思索其中的可行性。

    宛月已经答应了,忙不迭的点头,手还不停的抚着女儿脸上的红印。

    谦雨每一次来非得在灵儿脸上留下一个印记不可,说是要让灵儿记住她,真是比灵儿还孩子气的动作。

    当事人都同意了,钱灵灵也无需再考虑,因为目前没有比这个更好的方法。

    阿八哈之所以会到大都料想也是因为公事,若是事情一办完,他就必须回伊儿汗国,到时候,寻秀坊照开。

    想要灵儿,门都没有。

    可恶又卑鄙的男人,为了钱财,随便娶个女人都无所谓。

    伤了宛月,人影便不见了。

    “那就这么决定了,你们先收拾收拾,吉娃和吉雅留下来帮忙,铁鲁和巴图跟我下去,交代一下”。

    咚!咚!咚!三人下了楼。

    坊内的顾客还是不少,看料看衣的,买的也不少。

    巴图负责收钱,铁鲁负责交代坊内的师父们。

    谦雨拎起毛笔,不管再难看,她也要写上暂停营业四个字挂在门口。

    “姑娘,请问……”

    “没空,问别人去”头也不抬,这个暂字笔画是多了点,不知道她写出来后,有没有人认得呢?真是伤脑筋。

    前方的人显然一怔。

    之后,又一声问道:

    “姑娘……”

    “姑什么娘?本姑奶奶已经是人家的娘了。”火不打一处来,没看到人家在忙吗?

    要是阿八哈那个混蛋找上门来,她以后岂不是见不着灵儿了。

    那可不行。

    头一抬,明眸眨巴眨巴半晌,又低了下来。

    幻觉,一定是幻觉。

    不然眼前这个男人怎么长得跟阿八哈如此想像,虽然只见过一次面,可是已经足够让她不会认错了。

    阿八哈很好脾气的喝退身后想上前教训谦雨的下属。

    “不知姑娘已经为人母,真是抱歉,本……我只是想问一问,这儿可有一名叫宛月的姑娘”

    宛月?他果然看到宛月了,果然是来找宛月的。

    “宛月?什么宛月?我们这没这个人”语气快速,严厉,第一时间迸出,震得阿八哈一怔一怔。

    不过,能成为伊儿汗国的王汗自然不是白痴傻子。

    他亲眼看见宛月进了这寻秀坊,他的人一直在四周守着,没有再瞧见宛月出来,无疑,宛月至今还在寻秀坊中。

    他不是来找麻烦的。

    只是看到她手中的女娃,不由自主的——那双眼,就如照镜子一般,如此像他。

    “宛月姑娘确切定进了寻秀坊。”阿八哈身旁的下属实在忍不住了,硬是插上一句。

    谦雨东张西望,却发现坊内的顾客不知何时只剩下阿八哈与他的随身侍卫。

    “我是这里的老板,难道会不知道自己的地方里有什么人?”。

    “就怕夫人忘性大。”

    谦雨是再心平气和也被他这句话激得火冒三丈,不过随后一瞧见自己书写的“暂停营业”四个字时,熄了火。

    可千万别上了他的当。

    “客官若是对坊内的衣料有兴趣不妨看看摸摸,若是中意,有成衣试试也无妨”容颜一改,笑魇满面,绝对是一个百分百称职的老板。

    谦雨的变脸大出阿八哈的意料之外。

    大都忽必烈王汗的地界,他也不能怎么样,如今看来,这位老板自是不会轻易的告诉宛月的下落。

    如此也好,他只有慢慢等待。

    就不信,宛月能一辈子不踏出这寻秀坊。

    阿八哈带着随从出了寻秀坊,临走之前若有深意的望了谦雨一眼。

    谦雨好脾气的笑着亲自相送。

    待到阿八哈一出门,她便立刻关了店门,“暂停营业”的板高挂门上。

    咚!咚!咚!上了楼,他们也已经准备的差不多。

    “谦雨,怎么这么急?”钱灵灵提着简单的包袱讶异的问。

    喘着气,谦雨张口说不出话,直到宛月递上水,喝下之后,才缓下气。

    “刚刚,我碰到阿八哈了”。

    “当”的一声,宛月刚从谦雨手中收回的碗落了地,开了花。

    她一脸的紧张。

    “他一定知道我在这里,也一定知道灵儿是他的女儿。”

    老天!她的生存依托全靠着灵儿,她绝对不能失去她。

    谦雨和钱灵灵一人拥一个。

    钱灵灵拥着宛月,谦雨抱着灵儿。

    “放心吧,有我在,阿八哈找不到你们的。”

    怎么说她也是堂堂的倚纳王妃,呃,这好像跟王妃这个头衔没有多大关系。

    谦雨花了些时间给宛月画了个淡妆,还给她换上了自己的衣物,若是不仔细看还真是难以辨别,至于另儿,一身连帽装,将小脸捂得严严实实。

    她们不走前门,从后门离开。

    免得碰到阿八哈增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铁鲁和巴图,等一下他们上前来,缠着他们,我们先走”谦雨交代。

    铁鲁和巴图点头。

    很快的从寻秀坊的后门出来,果然,已经有人上前,其中之一便是不久前在柜台前询问的阿八哈。

    铁鲁和巴图缠着他们,连吉雅和吉娃都上前助阵。

    谦雨抱着灵儿,与钱灵灵与宛月快速的朝着倚纳王府前进。

    想要女儿?

    门都没有!


    [63 柔情风云卷:追赶]

    阿八哈与铁鲁一行纠缠了许久,铁鲁他们才好不容易摆脱了阿八哈回到倚纳王府。

    松口气之余,问题还是存在。

    钱灵灵和宛月带着灵儿住进客院,依谦雨的意思,她们以后就住客院,也别在寻秀坊住了,多不安全。

    还未确定阿八哈是否回伊儿汗国之前,奥撒已经要动身了。

    谦雨干脆就带着她们一起上路。

    不管阿八哈在或不在,想找也找不着。

    “我们不是去游玩。”

    奥撒已经不知是第几次声明,谦雨却总要坚持带着钱灵灵她们一起上路,不能丢在倚纳王府,到时候倚纳王府的王爷和王妃都不在,若是阿八哈以伊儿汗国王汗的身份要求进入,元通也拦不住他。

    只有她们知道宛月心中的委屈,若是没了灵儿,宛月会痛苦死的。

    “我知道啊。”

    她又没说她们去玩,而且她们只是跟在他的身后,不一定要跟他一道行走,她只是要知道他在哪就行了。

    奥撒浓眉聚敛,眼前若不是他心爱的女人,他早就一掌劈下去。

    “雨儿”除了无奈,他还是只有无奈。

    谦雨上前挂在他的手臂上。

    “奥撒,你就当我带着拓雷和哲然一起,不会怎么样的,我保证绝对不会给你添麻烦。”

    举起右手做发誓状。

    奥撒一把抓下她高举的手,他哪里是担心她给他添麻烦。他是为了她们的安危担忧。

    不识人心险恶,更不懂江湖险恶的小女人……

    谦雨娇嗔的嘟起小嘴。

    “那你去做你的事好了,我跟灵姐和宛月一起到处游玩。”

    这总可以了吧。当然不可以!

    奥撒眯起黑眸一把托起她秀气的下巴。

    深幽的眼眸似要将人吞食。

    “我答应过,到哪都要带着你”,而奥撒绝对不是个食言之人。

    谦雨握住他的手,放入唇边轻咬。

    “我知道啊,所以,我们一边游玩一边跟在你身后”老调重弹,这一点,她非常坚持。

    奥撒无奈的叹息。

    在他的妻子面前,他叹息的次数加起来,已经超过这辈子的总数。

    总有一天,他会叹白了头。

    “奥撒”

    “嗯?”

    “答应了吗?”

    “嗯”

    哦耶!她就知道,奥撒最疼的就是她。

    红唇主动贴上他无奈轻抿的薄唇。

    这个男人,真是爱惨了她呢!

    %%%%%%%%%%%%%%%%%%%%

    笠日他们便已经出发,到底去哪,奥撒不说。

    她们也不问。

    阴冥宫的四鬼使这一次终于可以正大光明的跟在宫主身后,却是为了保护多出来的女人和小孩子。

    “冷魍,你能不能稍稍笑一下?”宛月很委屈的要求,因为小灵儿看到他们毫无表情的脸色时,小脑袋始终埋在她的怀里不敢抬起来。

    冷魍神情一敛,眼光转向爱妻如命的宫主。

    奥撒不置可否,谦雨却已经开口。

    “奥撒,能不能让他们像个人?”

    像个人?四鬼使脸色一僵,颇为难看,难道他们现在不是个人吗?

    奥撒闻言轻笑,以手代梳抚弄谦雨的黑发。

    “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了”若不是碰到她,他或许一辈子都只能是那样,不会再有改变,多年来的习惯,已经成为生命中的一部分!

    改?谈何容易。

    “冷魍,身为鬼医的你对于人类面部表情有何研究”暂不论其他,谦雨状似无聊的跟他闲聊。

    既然奥撒没有命令冷魍以笑脸相迎,他自然是一脸的面无表情。

    只是眼中光芒闪了闪。

    “人类面部表情便是没有表情,一切的表情皆是虚幻。”

    “那我这样的表情呢?”谦雨扬起一个大大的微笑。

    “假笑”

    冷魍很不给面子的一口回道。

    假亦虚。

    虚幻也。

    谦雨的表情因他的回答而扭曲的不成样,好啊,她就不信,他们可以顶着这副表情到棺材里去,十几年养成的习惯,她就花二十年来改变。

    一行人并不刻意寻找城镇客栈,走到哪儿就是哪儿,入了夜便在郊外露宿。

    日落西山,除了带路的人,没有人知道她们这是要上哪。

    谦雨问了半天,奥撒回了几句,她还是没有听懂,她们这是要去哪?

    晚风轻徐,有丝凉意。

    幸好马车上的物品带得足带得够,不然,明日一早还真给冻成冰条。

    “灵儿好聪明”谦雨逗弄着小灵儿,其他人都在帮忙准备晚上过夜的装束及晚膳。只有谦雨抱着灵儿半晌不放下。

    灵儿扬起红彤彤的小脸蛋,笑得好开怀。

    手上的枝干是谦雨递给她的,在教她画图。

    画一幅连谦雨也不知道那是什么的图。

    她的艺术细胞向来以零著称。

    灵儿很聪明,才两岁的年纪学习能力却非常的强。

    “姨姨……”灵儿握着手上的枝条用力的在地上点了两下,原本貌似乌鸦的鸟儿有了四只眼,成了怪物。

    灵儿却笑得开怀。

    看着她的笑颜,谦雨想起自己的两个儿子,比灵儿小几个月,两个小家伙一定皮得不得了。

    将灵儿抱入自己的怀抱之中。

    低喃着灵儿听不懂的话语。

    “若是灵儿的爹娘在身边,该有多幸福。”

    只可惜,她这一辈子,注定只能在娘身边,若是万一不幸到了她爹身边,也会失去娘。

    没有人愿意看到那样的局面。

    “不过放心,有姨姨在,灵儿一定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子。”她提起精神,又在灵儿粉嫩的小脸上制造两枚红印。

    灵儿一吃痛,就要哭着找娘。

    “娘娘,痛痛。”

    宛月从谦雨手中接过灵儿,轻轻呼着她印上红印的小脸蛋。

    “呼呼,灵儿不痛。”

    “对不起嘛,可是,一看到她我就想……”她的解释千篇一律,就是灵儿上辈子欠她的,所以这辈子才盖上印。

    辽阔的地域,绵延的山脉,丰腴的草原与清澈的溪流,川境的美景确实非笔墨所能形容,可是路程却也该死的艰苦,今天过山,明日渡水,早上穿林,下午越谷,往往山头白雪皑皑,山下绿草茵茵,爬座山也顺便度过四季。

    累得半死,一问之下,奥撒称这为游山玩水。

    老天,杀了她们比较好。

    若真是游山玩水也就算了,在谦雨软硬兼施的情况下,冷魑吞吞吐吐的说出他们为什么要如此辛苦的原因。

    他们在追人,一个,不,或许是无数个,杀了蒙古官员的江湖人,忽必烈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非得给大元王朝,所有蒙官一个交代。

    话说得好听,给蒙古官员一个交代,难道就不用给汉人百姓一个交代吗?

    雨儿的血缘一半来自蒙古的广平王,一半来自汉人的佟礼安,可是,谦雨从来都不曾把自己当成蒙古人。

    她是汉人,彻头彻尾的汉人。

    当然,毫不容易逼问冷魑,能挖出来的实情,她全部给挖出来了,连那些,她根本就不需要知道的事情。

    一路上,他们看到不少四处流浪的灾民,却无力施救。

    救得了一个?能救得了所有吗?

    知道了实情,谦雨再没有轻松的心态去面对这一场所谓的“游玩”。

    她知道奥撒是在为忽必烈做事,她也知道奥撒为什么要为忽必烈做如此多的事。

    可是,这样做是不对的。

    对得起忽必烈,就对不起全天下的汉人百姓。

    夜晚,他们在一户农民家入住。

    农家家徒四壁,却异常的好客。

    端不出什么像样的吃食,米已见底仍然笑颜满面招待来客。

    夜深人静,谦雨却怎么也睡不着。

    印着烛火,她的思绪早就开始四处游荡,脑海里刻着方才老大娘端起一碗咸菜却是端着非常珍贵的上等佳肴一般。

    令人心酸。

    她静静的趴在奥撒的胸前,静静的听着他的心跳,静静的思索着脑海里的一大堆问题……

    “快睡。”

    奥撒眯着眼,将她拥得更紧,手指轻弹灭了烛火。

    黑暗之中,谦雨的双眼仍然晶亮。

    “奥撒”她轻轻叫着,知道他听得到。

    不知何时起——

    或许,当她从地府回来之后,奥撒只会在她睡了之后才会入睡。

    这个习惯无需时间来养成。

    奥撒未语。

    谦雨却从扣在她腰间的手上得到他的回复。

    “他们真的有错吗?”

    杀人有错,但是罪魁祸首却不是他们,如今中原武林打着正义的旗帜,是为百姓着想。

    所有的人都认为他们是对的,称之为大侠。

    只有蒙古一族,将他们视如眼中钉肉中刺,容不得他们。

    “没有。”

    奥撒淡不可闻的回道,轻喃似梦语。

    谦雨听在耳里。


    [64 柔情风云卷:一时兴起]

    山野间的城镇,即使是市集也不会如大都市一般的热闹,摊摊贩贩,是简简单单的必须生活用品,不至奢华,不至虚浮。

    奥撒不知何因,停留在这座名为松叶的小镇上,谦雨亦不知何因,突然缠上四鬼使中的鬼相冷魉。

    冷魉是汉人,不若冷魅和冷魍,他和冷魑皆是汉人。

    钱灵灵带着宛月和灵儿,谦雨也让铁鲁一伙全都跟上去,奥撒与冷魅外出了,处理正事。

    谦雨和冷魉跟在钱灵灵一伙身后,闹市之中,两人的神色显得过于严肃。

    “夫人有何事不妨直说”宫主爱的女人,冷魉自是如同敬宫主一般敬重她。

    谦雨停下脚步,抬起头,秀眉轻蹙的凝视他。

    “鬼相和神相有区别吗?”

    “有”冷魉的眼光飘得老远,自他有记忆以来,家人皆被称为一代神相,却也因这一神相,死后连一杯黄土也无,直接丢入水中。“神相救人,鬼相害人”。

    胡说!

    谦雨不打算给他信。

    “你的本事与神相相比有是如何?”

    “不分轩轾”

    好,谦雨点点头,迈开步伐继续往前走,她等的就是这句话。

    “你曾在阴冥宫用过相学之术吗?”

    冷魉点点头,虽用得并不多。

    “我以宫主夫人的身份命令你,从今往后我问你的事不许向任何人提起”。

    风拂过,似轻喃。

    冷魉皱眉,却未出声,跟上谦雨的脚步。

    人声仍然鼎沸,乡野之间的集市与都城的不同之处,是这里的每一个摊贩几乎都认识每一个上前的顾客。

    一人聊上两句家常,便是一刻工夫,你一言我一言,好似一家人在自家庭院里聊着天,聊完之余,手中还多了不少物品。

    有些是买,有些是送。

    不为钱财,只为那一份乡情之意。

    谦雨时不时的会凑上去仰着笑脸哈啦两句,虽然不知道哈啦上两句有什么意义,不过,她很开心,非常开心。

    有汉人的地方就有蒙古人。

    瞧,前方不就是几个蒙古眼长在头顶上的男人一脚踢翻一个卖菜的大叔的摊子,顺便还赏上一脚,印上已然乌黑的衣服。

    这一脚不仅仅是踢倒了卖菜的大叔,也将整条街的热络全部踢飞,片刻之间,宁静有如无人之境。

    蒙古汉子甚是嚣张,如此局面,让他们开怀大笑。

    谦雨两眼用力的往上翻。

    所有的好心情都被破坏殆尽。

    咦!他们在干什么?眼儿比较快,一眼就看出,与他们争吵的钱灵灵,有冷魑,巴图和铁鲁在,谦雨倒是不担心。

    不过,她也不愿放弃看好戏的最佳时刻。

    蒙古人显然没有料到有人敢站出来教训他们,一见是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时,一双双色迷迷的眼全上了钱灵灵的身。

    连她身后的宛月,吉娃和吉雅皆不放过。

    他们爱看就让他们看,反正不痛不痒。

    “道歉”钱灵灵态度强硬,扶起倒地的大叔,却被大叔制止住。“姑娘,老朽没事,算了”息事宁人。

    是穷苦百姓唯一能做的事,他们在强也强不过蒙古人。

    蒙古人一脸灿笑。

    “听到没有,姑娘,扶一个糟老头有什么用,来,本大爷身体弱,也来扶扶”

    扶?扶头熊还不如去扶头猪。

    钱灵灵一个白眼丢过去,让蒙古人顿时毛了脸面。

    整条街的人都看着他们——

    “敬酒不吃吃罚酒”大掌一挥便要招呼。

    钱灵灵巧妙一闪,她又不是傻子,干嘛呆呆的等着他来抓。

    “不好意思,本姑娘就不爱喝酒”。

    一句话顶翻了几位蒙古汉子的好脾气。

    “好,本大爷不请你喝酒,来啊,带这位姑娘回去做暖床侍女”。

    一个巴掌,打歪了出口蒙古人的嘴。

    出手的是谦雨。

    她笑得一脸灿烂。

    “狗嘴果然吐不出象牙来”。

    所有的蒙古人眼一黑,满布杀的狠视谦雨,后者却不当一回事。

    “冷魑,还不为你家娘子狠狠的教训这些登徒浪子”

    她话才开口,手臂被钱灵灵一拧。

    身后紧接着无数声抽气声。

    分别来自,铁鲁,巴图,吉雅,吉娃和宛月,冷魉面无表情。

    不过,比这阵抽气声更有趣的是蒙古人脸上花花绿绿的表情,和整条街百姓的厌恶眼光。

    对蒙古人的恨意又加上一层。

    在人夫面前抢人妻。

    天都不允!

    冷魑轻哼了一声,以不踏实上前。

    夫人命令,他怎能不听。

    下不来面子就是一件非常丢脸的事,几位蒙古人哪里丢得起这么大的脸,排成一排,挡在冷魑身前。

    以多胜少的架势看来还得意洋洋。

    无知的人,往往死得最惨!

    冷魑仅抬起一手一脚,五六个蒙古人偏全都乖乖的帖子地面上,毫无知觉的睡个好觉。

    保证大白天的也不会做白日梦。

    一见嚣张的蒙古人全都昏迷不醒,就有不少的小贩自动上前,将他们一个个拖去跟烂菜垃圾做伴。

    “谢谢姑娘,不然今天又白做了”

    不少商贩上前,谢的是钱灵灵,谦雨退后,逗弄着宛月怀里的灵儿,小娃儿眼睛晶亮晶亮的似是看得正有趣。

    “没……没有关系”热情的民众,将自己的所卖和所买的东西全都往钱灵灵怀里塞,差点将她给活活埋了。

    其余闲杂人等,自动退后了好几步。

    只剩冷魑和钱灵灵被围在人群。

    “姑娘,你的夫婿可真厉害”

    “瞧瞧他们夫妻可真配啊”

    “真是咱们的大恩人哪”

    东一言,西一语,没有钱灵灵和冷魑开口的机会,只见,挤着挤着,钱灵灵完全被挤入冷魑的怀抱之中。

    外加一大堆免费奉送的东西。

    钱灵灵笑僵了脸,冷魑脸上却是半丝表情也没有,怪异的组合,却是民众心中认定的绝配。

    “谦雨,你害死我了”在冷魑怀抱中的钱灵灵低咒。

    好姐妹这样当的吗?

    ——————————

    谦雨一时的兴起,让钱灵灵被折磨了半天。

    一离开街市,钱灵灵就开始算起总账。

    “谦雨”暴吼来自河东一只母狮。

    不在!

    心中低喃,谦雨扬起假得可以的笑容上前,等待钱灵灵发落,不过,她仍然不忘拖着冷魑一起。

    她已经为人母了,不是一个无知少女,她爱过人。也有爱人,自然看得出眼底不一样的神情,钱灵灵看冷魑的眼神不似其他男人。

    冷魑的表情太过深沉,她看不透,可是,她相信,冷魑的性情是奥撒养出来的,自然也能跟他一样变成性格。

    为自己心爱的人。

    灵姐脱离了钱家,就算有宛月相伴,也该找上一个伴。

    怪她鸡婆也好,怪她多事也好。

    总之,一看到他俩在一起,她就有这种怪异的想法,说不定上辈子,她还是月老在人间的代言人呢。

    虽然说,下辈子已经没有可能。

    她不信来生,因为呆在地府见得多,要把握的只有今生,只有眼前。

    “灵姐”撅着小嘴,扮着委屈。

    钱灵灵视若无睹。

    宛月早就警告过谦雨,她家小姐一旦发火,能跑多远就跑多远,不然就算只是被火星烫到,那也会掉一层皮。

    “冷魑,你到那边去”

    纤手一指,那以对正在朝着这边看热闹的人群立刻详装无事的数着脚下的石块。

    怪了,为何此处没有蚂蚁?

    冷魑不言,却也未走,因为谦雨抓着不放。

    “灵姐,你别生气嘛,冷魑也是无辜的”

    “那我呢”钱灵灵快被气死了,她一个黄花大闺女,未出嫁为定亲,却已经成了某人的娘子,而某人还一脸的不冷不热。

    怎么?她钱灵灵很惹人烦吗?

    “你也是”嘻嘻声,是假笑,谦雨难得吞吞口水,灵姐比想象中的更生气,为什么?

    她一向不太在乎那些表相的事。

    见宫主夫人被骂得臭头,冷魑难得主动开口,为谦雨说句公道话。

    不,算不上是什么公道话,因为他只说了抱歉两个字。

    只不过,他不知道抱歉两个字的杀人力强到让钱灵灵的拳手直接招呼到他的身上。

    他吃痛的皱眉,却未开口制止。

    谦雨乘机,偷偷的退到众人身旁。

    看着好戏,呃,不,看着冷魑的丑样。

    ————————————

    钱灵灵在生气,非常的生气。

    只不过已经由气谦雨改成气冷魑,一旦有冷魑的地方,她的表情会比冷魑更阴沉更吓人。

    晚膳,奥撒和冷魅都已经回来了,桌上一圈,不分在小皆以落座。

    桌上的吃食都是好心的摊贩们送的。

    现成一大桌。

    向来钱灵灵身边坐的是冷魑,这一次,钱灵灵却特意挑了一个离冷魑最远的位置落了座,谦雨愧疚的低头挖着饭,筷子迟迟不敢落入碗盘之中。

    看着就好,她不吃菜了。

    看来她终究不是当红娘的料,情形比她想象中的严重多了,气得好像只有钱灵灵一个人,冷魑的面无表情让人看不透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吃菜”奥撒见谦雨久久不下筷,只吃着碗里的饭,还胡乱的饭粒满天飞,他的手抚上她的嘴边,擦尽所有的饭粒,才递上菜肴。

    嘴里咬着菜,灵姐没有瞪她,冷魑也没有瞪她。

    桌上的气氛很奇怪,但是没有人开口说话。

    一顿饭下来,只有奥撒说了两个字。

    吃菜!

    饭后,谦雨迫不及待的去找冷魉,无论是神相还是鬼相,真正的相术,如此的小问题,他自然不在话下。

    江湖相传——

    伸向救人,鬼相魅人。

    相术示天,皆是定局。

    若要改天命数,鬼相需有神相之术。

    亦神亦鬼,通天晓地。


    [65 柔情风云卷:命相之说]

    相数,通常是根据人的五官、气色、骨骼、指纹等推断其寿夭、荣枯、吉凶、祸福。

    相,可观天相,识面相。

    谦雨不需要冷魉通天晓地,她只是想知道冷魉是否有她想要的本事。

    相说最高学问是以声识相,以面识相。

    明朗的星空之下,是最好的观相之时。

    仰望满天星斗,地上是冷魉画以助算的八卦之图,谦雨蹲在地上望着怎么看怎么不明白的图谱,它到底有何作用?

    不过半晌,冷魉便已收回仰天目光,落于地上。

    “夫人问吧。”

    “真的可以?”

    冷魉点点头,阴冥宫从来不曾特意用过他的相学之说,而暗含以魉的鬼医医术才是阴冥宫所必须的,他与冷魅,一相一眼,在尘世间才用为妙。

    他在地上开始能枝为笔画着谦雨怎么也看不明白的图。

    无!

    世间本虚无,终于成事全消也无需太过挂心。

    谦雨低头沉思,脸上的表情因脑海中的想法而越来越扭曲,最后都快扭成一团。

    “夫人,命数并非不可变。”

    ========================

    杀害蒙古官员的真凶逃入恶人谷。

    一个世人称之为恶之地。

    奥撒将谦雨留在离恶人谷十里远的小镇上,谦雨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奥撒才放心带着冷魅冷魍前去恶人谷。

    谦雨撇撇唇,捞起手中黑发放入口中轻咬。

    “恶人谷,是恶人去的地方”她们可不是恶人,再说,她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才会连冷魉也被留了下来。

    其实杀蒙古官员的有四人,分别是江湖上有正义之侠称号的江南四侠,他们也并非在逃,因为压根就不知道有人在追,也不能谓之逃。

    江湖上有时界限分明,黑道便是黑道,白道便是白道,难以越愈。

    但是,到了某种时刻,只有江湖武林一说,不分黑白。

    奥撒扑了个空,因为江南四侠进了恶人谷之后,没有多做停留就已经出谷,也在十里外的桥南镇暂歇脚。

    “怎么样?”客栈之中,又只剩下谦雨和冷魉,她趴在窗台上往下下看,钱灵灵他们已经到了前头拐弯处。

    “我已经偷偷交代宛月让他们半路就回来,留给灵姐和冷魑独处的空间。”

    她一个人在嘀嘀咕咕,冷魉却是半句话也没有回过。

    若不是他在专心的摆弄手中的命盘,谦雨大楖会毫不犹豫的冲上前去暴吼他一顿。

    抚着自己的胸口,幸好,不是很生气。

    他说冷魑命犯孤鸾,她觉得他自己不定也是孤鸾之命,再不为自己改改命数,岂不是孤单一个终老。晚年可是非常凄惨的。

    “今天可以搞定吗?”

    “不行”

    呃,?不行,他不是说可以一夕改变冷魑的命数?

    莫非是在骗她?

    “今日午后三刻是冷魑孤鸾星隐之时,若是能让他红鸾星现压制孤鸾或有一线希望,否则,他就命数已定。”

    他是鬼相,不是视仙,唯一可做的只是从旁协助,能否改命,均看当事人自己。若无心,便是命。他冷魉亦无力回天。

    谦雨似懂非懂,却也不愿再看到冷魉莫测高深,却又鬼里鬼气的脸,干脆留冷魉一个在房中看他的命盘。

    打开房门,迎面经过四个人。话中似乎提及蒙古恶人……

    ========================

    经过每一个城镇,钱灵灵都会买一个自己钟意且能代表这个城镇的物品,到如今,她收集的数量已经不在少数。

    钱府的大小姐,多响亮的名号,却禁锢了她的灵魂,只能呆在钱家。

    走遍千山万水,踏足每一处人迹所至,是她平生的梦想,只是没有想到,最终要以脱离钱家来实现。也罢以,命该如此。

    今日并非市集,街上的人明显不多,他们买了些小吃,钱灵灵挑了一块雨花石,它亦将成为她记忆里的一部份。

    桥南镇以桥多为名,桥的南边是成片的山坡,山坡下是清澈的溪流,风景秀丽,非常怡人。

    “小姐,你要去哪里?”抱着女儿的宛月唤着钱灵灵,不解的看着她一直往下方溪流走去。

    钱灵灵回过头,欣然一笑,指指那一池碧水。

    “玩水”虽然有些冷。

    曾经出不了府的钱灵灵也希望自己是天上的鸟,水中鱼,她爱放风筝,也爱玩水。

    宛月很了解她,不过,她不放心。

    所以,转头要求冷魑能上前保护她。

    冷魑不置可否。

    直到宛月以为他不会同意之时,他才上前,跟在钱灵灵身后,很远的地方。

    待到两人走得挺远,几人才脑袋凑成一堆小声商量着。

    “撤吧?”

    “要是他们又吵起来打起来怎么办?”

    吉雅担心的就是这一点。钱小姐对着冷魑的时候,脾气好像都不怎么好。

    “时候差不多了,谦雨让我们走走就回。”

    “小姐好像没有发现冷魑在跟着她。”

    “放下他们真的可以吗?不会被骂?”

    “要骂也不是骂我们。”

    “说的也是。”

    “走吧。”

    “真的走?”

    “不走你还想留下来看好戏?”

    “是有点……”

    “呃?”

    “宛月,你还在等什么?”

    “我担心小姐,万一生气过头,她可是在水边……”

    “她是大人,会注意的。”

    “哦,那走吧……”

    几道鬼鬼崇崇的身影移过山坡,直至看不见人影。

    溪边的钱灵灵定定的注视着水中的鱼儿,每一尾都游得开怀,看起来多么无忧,多么惬意。

    她轻扯下一根水草,在平静的水面上画下一道道水痕,漾开,再漾开……

    她已经得到了自由,可是,她的心为何还会如此沉重?现在的生活,不就是她所想要的吗?

    一尾红白相间的鱼儿,不怕死的随着波来到钱灵灵身前,围着那根水草绕了好几圈,之后,游上前去,轻触那根水草。

    钱灵灵紧紧盯着那尾鱼儿,手如石般纹风不动。她的不动,让鱼儿以为,是一根虚长水中的草。围着水草,它玩得兴起。

    “如果能像你一样该有多幸福。”

    像它,鱼吗?站得远远的冷魑仍然能够清晰的看清她的一举一动,听清她所说的每一个字。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她的言行。没有人会希望自己变成鱼。一尾随时可以成为他人盘中餐的鱼。

    “糟糕!”

    只见钱灵灵一声惊呼,手却不敢乱动,水中的鱼儿不知何时咬上了那根水草,却不小心勾住口,再也脱不了身。

    她似乎可以理解,姜太公为何无钩也能钓上鱼来了。都怪那条鱼太顽皮。

    手僵在水中,上也不是,下也不是,生怕一动,就会害死那条可爱的鱼儿。

    眉头打了好几个折。

    最后,只好伸手下水,将鱼儿摸上来,解除它的危机。

    衣袖碰水,湿成一片,钱灵灵并不在意,只是鱼儿离她太远,似乎,够不到……

    “啊”一声尖叫。

    一声水声,鱼儿脱离水草游得更远,钱灵灵的腰则被人扣在怀中,身躯就在水的上方,若是晚上一刻,她就要到水里免费游水。

    一回首,是那张最不愿意看到的脸。

    她才站直身,冷魑的手便自她的腰间离开,人也退得远远。

    钱灵灵眼眸一暗。

    每一次都是这样,从杭州开始,只要她遇上任何事情,他总会在自己身边,站在自己身前,可是一旦事情解决,他就会比谁都站得远。就好偈有多迫不及待的要跟她撇清关系一样,她钱灵灵什么时候开始这么惹人厌了?

    人说少女情怀总是诗,她这一诗,真不知会是什么诗。

    唇启,却未说出话来,一句道谢的话语如水中的鱼儿一般,眨眼便已不见影儿。

    水边的水气往往能让人更清醒。

    钱灵灵徒步,向前行,目视前方,忽略了脚下。一方盛草,长得茂盛,可是,一脚踏下去,却沉了声。她还来不及出声,水便已经灭了她的顶。

    来不及呼救,想当鱼儿的她不识水性,一张口便是吞下了无数口水。


    [66 江湖侠义]

    钱灵灵一醒来,冷魑便离开,远离她的视线范围之内。

    宛月越瞧越心急,这帮怎就越帮越忙了呢,没有一点进度也就算了,照着目前的情形是越来越糟糕了。

    谦雨和冷魑不知道在叽咕什么,半天了不见回来。

    宛月递上姜汤,一勺一勺喂进钱灵灵的嘴里。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显然受到了惊吓,床沿,小灵儿抓着被子,眼巴巴地望着钱灵灵,一双亮晶的眼儿闪着不明事理的盈然。

    “痛痛?”小嘴里吐出稚嫩的嗓音,却暖了钱灵灵的心。

    “灵儿乖,姨姨不痛。”钱灵灵抓着小灵儿的手轻轻握了一下,连孩子也为她担心了吗?为何,她会落到这般田地。

    思及伤心处,泪落满颊。

    慌了宛月的手脚。

    小姐从来都不会在人前掉泪,连夫人去世的时候,小姐也只是满怀伤悲,却没有落下了泪,为什么?

    “小姐……”拿着绢帕手忙脚乱地为钱灵灵擦着泪,小灵儿也因为她的泪,扁起小嘴来,眼看就要哭出声来。

    娃儿爱学样。

    就算她不知道大人为什么会哭,她们的情绪太容易被感染。

    宛月一头顾不了两个,小灵儿抱着她的腿可怜兮兮地看着她,钱灵灵也是软软地靠在她的肩上,宛月只好一手顾着一个。

    “宛月,你说我做人是不是很失败?”低哑的声音有些悲凉。

    宛月心中一惊。

    “小姐为何会这样说?”

    他们真的越帮越忙了,小姐可从来没有过这种思想。

    “明明是一家人,却从来没有一家人的温暖。”是的,她感觉不到家的气息,幸亏有娘的疼爱,不然的话,她现在的性子还不定是怎么样的呢。

    娘,离她太远。

    “小姐……”宛月不知所措,眼儿瞄着门外,却迟迟没有人近来。

    谦雨到哪里去了?

    她该怎么办?小姐突然之间变得好消极。

    “还害惨了你……”钱灵灵抱歉地看着宛月和灵儿,若不是她,宛月不会受这些苦,或不是她,灵儿不会没有爹。

    说来说去,她就是个罪魁祸首。

    “小姐,你不要这样说,有灵儿宛月很高兴,能替小姐,宛月也很庆幸。”她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小姐过着一点也不快乐的生活。

    离开杭州的日子,小姐虽然心中有事,却也开怀。

    突然之间,怎就变得如此善感。

    钱灵灵喃喃自语着从小到大的事情,宛月静静地听着,不再插嘴,小灵儿依着宛月的脚上都快睡着了。

    直到钱灵灵说得累了。

    灵儿睡过去了。

    宛月刚想抽身,谦雨才推门而进,她刚刚一直站在门外,一直这么听着。

    “谦雨……”

    “嘘。”

    宛月会意,抱着灵儿出了房门,让钱灵灵一个人在屋里睡着。

    “谦雨,小姐她……”

    “我知道。”谦雨拍着灵儿的背,回着宛月,“你放心,灵姐不会有事的。”就算有事,那也只会是喜事。

    宛月欲言又止地点点头,抱着灵儿回房去睡了。

    谦雨跟冷魉确定最后的可行方案才回到房中,奥撒已经在房中等她许久,恶人谷一行,才知道四人皆已经离开恶人谷。

    徒劳无功白走了一趟。

    一进房,她就软啪啪地趴在桌上,像个无骨泥人一般。

    “累了?”

    她轻不可闻地点着头,累啊,心累,原来,奔波来奔波去真的是一件非常累人的事。

    “你也累了?”她抚上他的容颜,看不出一丝疲倦,他也白跑了一趟啊。

    心里会沮丧吗?“我遇到他们了!”

    他们?

    “谁?”

    “江南四侠,杀了蒙古官员的四个人。”四个象征正义的人,却不知道自己正在被人追杀,有时候,当好人还得衡量一下自己的份量。

    太重压到人,就不大好了。

    “在哪?”俊颜一沉,黑眸犀利。

    谦雨无力地抬起眼眸,未开口说话之前,先抓住他的手。

    “就在这间客栈。”

    全身的力量全都依在他的身上,她不准他现在去杀人。

    “我累了。”

    黑眸一凝,一顿,之后,抱着她,上了床。

    替她脱下外衫,除下鞋,盖上被子。

    挺拔的身躯便要往外走。

    谦雨用力地拉着他的手,却因他的力道,整个人大半个都悬在床外。

    “奥撒,我累了……”

    可怜兮兮的眼眸迷朦地揪着他,她真的累了。

    奥撒收回脚步,除下自己的衣物,跟着躺上了床,让她依在他的怀里。

    “奥撒。"

    “恩?”

    为何号称累了的人还有精力找他聊天?

    “我不会阻止你去杀他们。”

    “……”

    “但是我会阻止你不再去杀更多的人。”忽必烈的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奥撒不能不从,现在,奥撒仍然受着忽必烈的钳制。

    总有一天,她会让他,毫无后顾之忧。

    “……”他不语,明了她的话中之意。

    翌日,谦雨刚起身,床上的男人早已没有踪影,冰凉的那一边,告诉她,他已经起来很久了。

    起得大早,所为何事。

    她心中自然是再明白不过。

    四鬼使早已杀了江南四侠,号称正义的那一方已然倒下,四鬼使将四颗人头交给当地官府,快马加鞭送往大都。

    不留他们活着,是某人的仁慈。

    到了大都,死,会比活着幸福。

    办完了正事,接下来的时间都属于游玩,只要奥撒没有回到大都,忽必烈就没有办法交代他去做什么,飘忽不定的踪迹又有几人能寻至。

    钱灵灵与冷魑被隔离,随在众人身后。

    这是谦雨的要求。

    她已经看到希望的光,不仅仅是钱灵灵与冷魑的,还有奥撒与她的。

    一路游过山,玩过水,走过不少风景名胜。

    他们身后的跟屁虫实在是太多了。

    千防万防也没有防到江湖中的人已经找上门了,打着正义的旗号,自然是为江南四侠报仇的,一路明追暗追数一数还有不少人。

    “停下。”

    奥撒一声低吼,铁鲁与巴图停下马车,所有的脚步也在一刻之间全部停止。

    树林的风未止,吹着叶儿沙沙沙响个不停。

    谦雨掀开车帘,望着马车前后左右分布的男人个个都进入备战状态。

    半晌,奥撒扯着马儿来到车窗前,略嫌粗鲁地掩上车帘,低声命令她不许再探头探脑。

    三鬼使飞身上前,挡在车前。

    一阵呼声,惊飞了林中歇息的鸟儿,随着风起,飞向天际。

    手上拿着不同武器的江湖人从四面八方急涌而上,眼中的布满杀意,人数不多,放够他们的十倍。

    以一敌十,不是问题。

    无需奥撒亲自上阵,三鬼使上前就够看了。

    三道身影,飞身上前迎战。

    马车里的人儿听着外面的声响,宛月更是抱着灵儿缩成一团,她不是没有见过杀人的场面,钱府门前那一幕,倚纳王爷杀的江湖人不少。

    她看得惊心动魄,至今回想起来,还毛骨悚然。

    “奥撒,奥撒,能少杀一个就少杀一个。”谦雨急急地透过马车叫道。

    却没有半个声音跑过来回答她。

    在他眼里,所谓的江湖人就是一群疯子,为了半个不认识的同道,却拿着身家性命去为别人报仇。

    但是就是有这样一群疯子,他才会如此不得闲。

    好半晌,谦雨才听到他的回应。

    “不杀他们?”

    “是是是。”她忙不迭地点头。

    “就是自杀。”

    呃!他该死的说得有理极了,可是,她又出不去,就算她出去了又能怎样,一群嘴里嚷着要以血偿血的江湖人不是一个小小的谦雨可以抵挡得住。

    她只是不想……

    不想奥撒再造杀孽。

    江湖人不聪明却也不笨,见不是三鬼使的对手一个个全都朝四处奔逃而走,没有人上前追赶,因为没有必要。

    连三鬼使也对付不了,地上还躺平了不少的江湖人,由此可见,这一次召集的人马也是江湖上不入流的人。

    也亏得他们清楚是谁杀了江南四侠。

    “走。”

    三鬼使飞身马上,除了前方躺平的江湖人和地上不住流淌的鲜血,一切,都只是刚才的样子。一点没变。

    “停。”

    马车才走两步,谦雨一声呼又停了下来。

    她小小的身子越过其他人,头探出马车,看到满地的死人,是的,他们已经死了,为了同道之义。

    不管值与不值,他们该受到尊重。

    “找个地方让他们入土为安吧。”

    三鬼使的表情有些怪异,不约而同地望着面无表情的宫主,奥撒仅是轻扯薄唇,却未开口说话。

    入土为安?

    让一群杀他的人入土为安?

    以往的奥撒绝对不会做这种事,现在也不会。

    不过谁让他一不小心爱上一个鸡婆的女人呢!所有人都下了马车,男儿们全都流着汗让那些人入土为安。


    [67 无妄之灾]

    谦雨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自己会遇到这种事。

    “请问你们会不会抓错人了?”

    对方闷不吭声,睐也不睐你一下,这个时候,被绑的人就该有自知之明了。

    没错,她被绑架了。

    不是一脸凶相的强盗土匪,而是一身光鲜的江湖名门大派扬天门的人,谦雨是从他们刚才说话所提到的字眼中猜测的。

    当然,被绑的还不止她一个,宛月也一并被绑了来。

    方才,她和宛月只是朝着树林深处走进了些,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山果,因为灵儿突然想吃果果。

    谁会料到,有人就守在那儿,等着她们自己送上门去。

    这一路本是回到大都,却在半路,就防不设防。

    “他们为什么都不说话?”

    “不知道。”谦雨摇摇头,无法回答宛月的问题。

    不过,并非他们真的不说话,而是他们不跟她们说话。

    好似她们的话中沾了无比剧毒一样,一开口就会毒死一群人。

    他们没有绑错人,谦雨错愕地瞪大双眼,老天,瞧瞧她到底看到谁了。

    朝着她们走过来的不就是当初在白桦镇参加武林大会时看到的几大巨头,扬天门门主,水月楼楼主,恶人谷谷主。还有武林盟主聂抗天,宇文九剑。

    他们竟然集体出动,就是为绑两个女人?

    会不会太劳师动众了些?

    几大巨头中以宇文九剑脾气最好,自然由他先上阵。

    “姑娘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们的。”宇文九剑的语气跟他的脾气一样的好,可是谦雨和宛月才不给他信。

    不会伤害?

    全身绑成个麻球一样,难道是待客之道?

    也太特殊了些!

    “你们想干什么?”谦雨警觉性提得高高,绑架无非就是图财,他们不图这个,那就是出气,奥撒有惹他们?

    呃!难道江湖上已经人人都知道江南四侠是被奥撒所杀?

    消息管道也太灵通了!

    “只要两位姑娘肯配合,我们绝对不会伤害两位半分。”聂抗天也上前,不过,他开口的语气可没有宇文九剑那么“和气”。

    一出口,明眼人都听得出是威吓。

    堂堂的武林盟主,威逼两个小女人,传扬出去就不怕被别人笑死。

    谦雨扬扬眉,语气不大感兴趣。

    “怎么配合?”

    听她这么说,宛月紧张地朝她这边靠过来,原本她的动作应该是扯着谦雨的衣袖,不过,现在连手都动不了,别说是扯了。

    谦雨投过一际安然的眼神,等待他们的回答。

    聂抗天显然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容易就会配合,呆怔片刻,不过,只是片刻,他即已经回过神来。

    “冷言杀了江南四侠你们不会不知,冷言与江南四侠无冤无仇,他杀了他们就是为蒙古人做事,不管他到底想干什么,杀了人就得偿命。”

    杀了人就得偿命!这句话谦雨非常赞同。

    可是,杀人的又不是她们,要绑也不该绑她们啊。

    有本事把奥撒绑过来。

    “请两位姑娘前来……”

    “请?”谦雨冷哼一声,眼儿不屑地瞄瞄满身的绳索。

    “谦雨,别跟他们斗气。”没好处的。

    “没事,宛月,你乖乖呆着,奥撒会来救我们的。”

    两人低语,小声地,有耳朵的人都听得到。

    聂抗天的脸色显然不是很好看,一阵红一阵白像个最上等的调色盘一样,不用料也会自动变色。

    江湖正派讲的是江湖道义,讲的也是正大光明。

    绑来两个小女子,确实毫无正大光明可言,不过,冷言加上阴冥宫的实力,深不可测,上一次阵亡的兄弟至今连尸体都没找回来,他们不可以再冒险。

    如果阴冥宫是为蒙古人做事,到时候牺牲的兄弟只会更多。

    他身为武林盟主怎么可能会让兄弟白白去牺牲。

    “来人哪,为两位姑娘松绑。”

    松了绑,转转自己酸痛的身子,总算得到自由了。

    “就是说,这么多人都在,还怕我们两个女流之辈插翅飞了不成?”语气闲闲,却灭了明门正派的气焰。

    他们理亏。

    不过,水月楼和恶人谷可不曾以明门正派自居,除了痛恨被蒙古人处处管着,基本上他们是不会插手什么事。

    “废话别跟她们多说,今天先观察冷言一伙的动向,明日再逮着他为江南四侠报仇。”

    水月楼主的提议,全体通过。

    除了谦雨和宛月非常有异议,不过,她们叫得再大声也没有人会当成一回事。

    “灵儿找不着我,一定会睡不着吃不下的。”宛月担心着女儿,灵儿从小就没有离开过她,每一次,她只要走得远一点。

    灵儿就会哭个不停。

    她的女儿!

    谦雨拍着她的肩,再多安慰的话她已经说不出来,她都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看起来像是一栋豪宅。

    禁住她们的居室也颇为大气,看也是大家之处。

    门外四周都围满了江湖人,现在恐怕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吧。

    “宛月,别哭了。”哭得她也想哭了,“灵儿有吉雅和吉娃照顾着,不会有事的,放心,奥撒很快就会找到我们的。”

    他那么厉害不是吗?

    可是,就是因为他那么厉害,为什么过了一个晚上还没有来找她们?

    难道他们也遇到其他事了吗?

    “是啊。”宛月点点都,“王爷那么厉害,一定会找到我们的。”

    到时候,门外那些人,就会死得很惨了。

    她很想叫他们快点逃。

    可是,现在连她都逃不掉。

    两人席地而坐,那张床是摆设用的,没有被褥什么都没有,这间房虽然华丽,却久未住人的,带她们进房的江湖人,一脸的恨意。

    仿佛她们两个杀人父母,夺人妻子,十恶不赦一般。

    “就当是生活的体验吧。”苦中作乐一番。

    残风林中。

    两方人马,各据一边。

    谁也没有开口,这方天地却不怎么平静,哇哇大哭的奶娃儿一点停的意思也没有,硬是要为这一方天地徒增点什么!

    “灵儿不哭哦,娘娘马上来了哦。”吉雅小声地哄着,吉娃轻轻地拍抚着她的背,她已经哭了很久,嗓子都哭哑了却怎么也停不下来。

    连她们都看得心疼。

    “铁鲁,你快想想办法。”

    “我能想什么办法?”他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这种时候,小奶娃的声音不适合出现在这里。

    “她为什么都不睡觉?”哭了一个晚上也该累了。

    一句话,铁鲁双眼一亮,快速地点了灵儿的睡穴。这一方天地,总算得到片刻的安宁。

    得来不易啊。

    风不止,叶儿飘,人心染上了一丝寒气。

    “她在哪?”阴沉冷冽,如来自地狱的男人,用着不似人类声音开口说着,敲击着所有人的心,无不顿了刻。

    毛骨悚然,不因冷风。

    “冷言。”聂抗天代所有人开口,“江南四侠是否为你所杀?”一提到这个,聂抗天身后的人全都个个神情激扬。

    他们是为正义而战的。

    “她在哪?”不变的话语,却是更阴森的语气。

    “你不承认也没关系,有人亲眼看到你身后的三人杀了江南四侠。”聂抗天所提的“有人”站出来亮了个相,急冲冲地又躲回人群背后。“你打算如何处置?”

    “她在哪?”

    “杀了他们也不足以来消武林同道之忿,加上那些枉死的兄弟。”

    “她在哪?”

    “阴冥宫帮着蒙古人做事……”

    拉天扯地,大半天下来,什么结果也没谈出来。

    原来他们语言不通。

    只顾着自己说自己的。

    人群当中,脾气最火爆的就是恶人谷的谷主,一来一回没完没了,他听得头都大了。

    “那两个女人,你问的是哪一个,死的那个还是活的那个?”

    下一刻,恶人谷的谷主身首分家,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怪只怪他,不该说那个死字。

    瞪大的双眼是死人无言的抗议,他到底因何而死?

    聂抗天被奥撒利落的手法震呆了,不止是他,他身后的所有人都被震呆了,没有人看清楚那个男人是怎么出手的。

    到底是如何出手的。

    只是一眨眼的工夫,活人便成了死人。

    他到底可怕到什么程度。

    危机意识来得晚了些,扬天门门主,水月楼楼主,宇文九剑与聂抗天站在前面,身后的人自动退后两步。

    无意识的举动。

    人类正常反应。

    “她在哪?”鬼魑的低语,问着最后一遍。

    天地无声,连风也止。

    “她……”聂抗天正想开口,却被扬天门门主一把制止,在他耳边轻语两句。聂抗天随即点点头。“她们是没死,不过也不在这里,明日,同一地点,同一时间,她们会出现的。”

    奥撒黑眸一沉,一股喋血的冷残浮上眼眸。

    聂抗天心一惊,不由自主地加了一句。

    “不许跟过来,否则,本盟主不保证她们的安全。”

    堂堂武林盟主,说出这样的话,脸红啊!

    也因为这句话,他们平安无事退出残风林,也因为这句话,他成了奥撒眼中的必死之人。


    [68 谎言]

    这一天过得相当漫长!

    两方人马皆是。

    “冷言太目中无人,恶人谷主的仇我们也要一起报了。”叫嚣声一声比一声响亮,或是响亮归响亮,底气却有些不足。

    “只可惜,他的功学修为到底到了什么程度,我们没有一人清楚。”谁都知道聂抗天最厉害是招数是什么。也都知道扬天门,水月楼,只要江湖上叫得出名号的,哪一个不是因为他的某一招,或是某一种暗器,某一种毒物而大大出名。

    阴冥宫却不然,它始终是大阳阴影下,比恶人谷还要埋得深远的地方,没有人知道阴冥走的是什么招数,更不会有人知道,白日里阴冥宫中迅雷不及掩耳杀了恶人谷主到底是何种武功。

    心里没有底的战,虚而浮。

    “咱们就以那两位姑娘来试探他的武学修为,还有,他身边的那几个人也得小心堤防,看来也不是简单人物。”连他的手下都如此厉害,实在很难以想象,他到底到了什么境界。

    若是当初谦雨姑娘没有死……

    对了!

    所有人的眼都瞪得大大,只要参加过武林大会的人没有一个人不知道,阴冥宫冷言因为一个女子不只伤了风抑云,也舍弃可以夺取武林盟主的机会。

    看来,这位谦雨姑娘对他的影响力可是非同一般。

    不过,她不是死了吗?

    终于有人正视这个问题了,不到片刻,谦雨被带到了大厅,她还在晕晕欲睡的时候。

    通红的火光将富丽堂皇的大厅照得亮如白昼,所有人都一眨也不眨的看着她和宛月进入,谦雨察觉地缩了缩肩。

    真是见鬼了,怎么有股阴风。

    “谦雨姑娘。”聂抗天一脸和气,却让谦雨退后两步,这个时候的和气,对她而言并非好事。

    宛月被带到一旁坐下,不知他们使了什么招数让宛月睡得不醒人世。

    谦雨美目一瞪,堂上那一伙明显以多欺少的人只是笑笑。

    “当初在白桦镇的时候,谦雨姑娘不是?”聂抗天疑问最重,当初找的大夫也都是由聂天堡出门,连大夫也声称她已断气。

    为何已断气的人还能好好的出现在这里。

    谦雨扬起臻首,一抹淡漠飘忽的笑容漾在脸上,声音飘如风中叶,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不是人,只是魂魄。”

    不是人,只是魂魄!就算在明亮的大堂上,可也是晚上。

    谦雨好笑地看着他们困难地吞吞口水。

    人果然是不可缺少这一本能。

    怕死!

    更怕已死的人!

    她真不明白,死人有什么好怕的,一不能伤人,二不能害人,三不能见人,就算是有也是人们自行想象,自己吓自己。

    若是鬼能有那么容易见人,那人生人死又有何区别。

    不同的形态活在这个世间并没有区别。

    “你,你……”一连无数个你,却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宇文九剑讶异的下巴都快脱落,脸色有些发白。

    人世间谁不怕死?不,没有人不怕死,只怕死得不值。

    特别是这一群江湖中人,打着正义的旗号,却吓死在一抹魂魄的手里,传扬出去,他们也无需在江湖上立足。

    “谦雨姑娘别开玩笑了。”聂抗天还是其中稍稍保有大度之风的人,谦雨投以尊敬的一眼,身为武林盟主果然得有三两重。

    这个时候出出丑,往后的位子也怕坐不长久。

    “难道没有人告诉你我已经断气了吗?”当初她可真是个死人。、

    聂抗天呼吸一窒,却又拉不下面,只得一声怒吼:“荒唐,这个世界上哪来的鬼怪之说。”纯属无稽之谈。

    只可惜,真的有,至少她相信。

    谦雨撇撇唇,都没有人相信了她还有什么好说的,在一旁空余的位子上坐上,不客气地给自己倒了杯水。

    这里的待客之道实在是有待加强,一整天也没有一杯茶送上,她的口可干着呢。

    “聂盟主深夜找我们来,有什么要商量?”她听门外的守卫说过了,聂抗天带着江湖人一同出去,却又败兴而归。

    怎么?没有从奥撒那儿捞到半点好处?

    她嗤笑了一下,该感谢这其中还有不可多得的长舌公,一五一十全在门外闲聊说尽,饮下一杯,解了口中渴,她放下杯,然后,极为不屑的眼光扫上在场的每一位。

    当然,除了晕睡的宛月。

    真是一群不要脸的家伙,以她和宛月的生命安全来要挟。

    “只要你配合我们演一场戏,我们自然就会放过姑娘。”

    演一场戏?谦雨挑眉。

    如此劳师动众地将她和宛月绑了过来,就为了让她们演一场戏?

    “什么戏?”她颇为感兴趣。

    聂抗天见她有兴趣听,也缓了口气,扬天门的门主这时,在谦雨隔壁那一桌落了座,还亲手在谦雨的杯中注满了茶。

    完全是一副慈悲为怀的样子。

    谦雨不客气地喝着他倒的茶,有毒早就下了,她也防不了。

    “谦雨姑娘只要告诉冷言一句话就行。”

    冷言?哦,奥撒的另一个名字。

    “什么话?”

    “你只要告诉他,”扬天门门主不急不缓,和和气气道来,“你已经死了,他看到的不过是一缕魂魄而已。”

    这时,那个为了她不惜放弃武林盟主宝座的男人,定会心神一乱,只要他心神一乱,他们就有机可乘,到时,阴冥宫的人也就手到擒来。

    谦雨饮尽杯中的水,听完他的话之后,未放下杯子,而是轻咬杯沿,思索着他为何会让她这么说。

    之后,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却被扬天门门主误以为她同意了。

    在场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倒是谦雨奇怪地睁大双眼,她刚刚有说什么吗?为什么他们前后的反应差别如此之大。

    没有人再多说什么,也没有人会回答谦雨心中疑问。

    她和宛月又被送回去了。

    送回那间没有被褥的房间里。

    糟糕,她忘了提了。

    就算是肉票,也应该可以要求已经有的福利嘛。

    日阳俏皮地越过树叶隙缝洒落大地,一束一束包装完美而又自然,鸟儿从这棵树飞向那棵树,轻风微拂,好不惬意。

    平静无声的大地,有的是大自然的声响。

    独属于美好的天空,蔚蓝而又耀眼,在林间的那一片空地之上,仰首即可尽收眼底。

    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同样的人。

    不,不同的人,恶人谷的谷主再也不可能站起来,昨日没有谦雨与宛月,今日,她们来了,尽管只是被押在最后面,前方的人根本就看不见。

    奥撒身后的人一个未变,连地方,表情也与昨日相差无几。

    唯一变的是奥撒的表情,更阴森,更残佞,更冷酷!

    挺拔的身躯像是从地底下冒出来一般,扎根牢固,不可推,浑身摄人的气息,让人望着便不由自己的憋住呼吸。

    深怕一个不小心,连呼吸也犯着这个阴冷的恶魔。

    是的,他是恶魔,是谁都不曾见过的残佞恶魔。

    所有的人都不约而同地想转身逃跑,可是,今天的使命不是逃跑,而是,擒住他。

    这一刻,有一个想法浮过所有江湖人的脑海中。

    他们真是可以擒住他吗?

    没有人回答,因为没有人知道答案。

    没有试过,一切都是未知。

    聂抗天是武林盟主,他是最该站出来说话的人,此时,他也必须硬着头皮上场,盟主,有用的就是这种时候。

    聂抗天困难地吞了口口水,才扬起声来发话。

    “冷言,今日就要给死去的江湖同道一个交代,你乖乖就擒吧。”

    这句话怎么说也该是大义凛然,说出口却稍嫌底气不足。

    奥撒连哼一声都没有,那一边,谁也没有将他的话当成一回事。

    今天的小娃儿很安静,从头到尾都没有听到她的哭声。

    此时,怕是睡得正香。

    “她在哪?”从头到尾,听到他开口的始终只有这一句话。

    聂抗天正义凛然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他朝着扬天门主使了个眼色,扬天门主手一挥,所有人都自动让开一条道。

    一个女人,一个显苍白憔悴的女人被左右带了上来。无神的眼睛抬起望了奥撒一眼。

    也仅是那一眼,让他杀人残念更盛。

    女人的眼光回到聂抗天和扬天门主身上。只见他们释然地扬起一个笑容。

    他们怎么会忘记还有这个秘密武器呢。

    瞧瞧冷言的脸色,他们的计划一定会成功的。

    扬天门主悄悄地朝着身后的人比了个手势。

    所有的人面色随即一整,与方才完全变了样。

    “我已经死了,你看到的不过是一缕魂魄。”无力近乎不可闻的虚弱嗓音却真真实实地传进了奥撒的耳里。他的挺拔的身躯微颤。

    几不可见。

    却也被人看到了。

    只见他轻轻地摇摇头,似在她耳边低喃一般。

    “不。”

    轻柔,如耳语,却进了所有人的耳中。

    没有人会怀疑,他深爱着她。

    也没有人会怀疑,这一次,他们一定可以擒到他。

    更没有人会怀疑,江湖同道的仇必定能得报。


    [69 柔情风云卷:不]

    “我已经死了,你看到的不过是一缕魂魄而已”他的声音只有谦雨听不到,不,或许她只是听而不闻。

    就算听到了又能怎么样?宛月的性命就握在她的手里,她死不要紧,可是不能害了宛月。昨夜还嚷着没有地方可以躺着睡觉,门便被打开了。高高的火把照亮了宛月的脸。宛月就在她的面前被带走了。

    “如果你不按照我们的话来说,这位姑娘的安全我们绝对不会保障”这句话不知道是谁说的。

    如今,是谁说的也不再重耍。

    重要的是,她该如何选择,似乎不需要考虑,她信得过奥撒,绝对有那个能力自保和保护灵儿。

    而她和宛月没有这个能力。

    宛月至今晕迷不醒,她被他们下了药,这种被正道人士所不耻的行为,他们倒是用的得心应手。只因为上一次逃生的人回来的描述,她更想不到,这群人当中,还有当初在杭州亲眼见到奥撒杀人的。

    所有人都警觉心加强了无数倍。

    她,也被逼得到了尽头。

    她不想看到奥撒这个样子,他好不容易才变得温和,不再冷漠残佞,她真的不想看到……眼里没有泪光,她的心底却在泣喊。

    她不想看到一一“不”这一次,他的声音更大了,却也更冷厉,如冰箭一般朝着四周而射,没有一个人能逃得过。“我已经死了,你看到的不过是一缕魂魄”重复三次,是聂抗天的要求。她做到了。然后,她被人带了下去。为了她”魂魄”一说,他们只是跟在她身后,没有抓着她。她知道,奥撒的心在滴血。

    他会信吗?他会相信她所说的话吗?

    那个傻男人,干万不要相信。

    想回首,想大吼,想伸手,想抬脚,想骂身旁的一群人……可是,一想到宛月,她什么都忍了下来。

    没有回首,没有再出声,退隐人群后。不知道是谁开口大叫了一声“上”。谦雨只是感觉身旁的所有人好像一下子全都消失不见了,跟在她身后的,立在她身旁的,全都朝着她的身后奔去。

    无神的大眼蓦然大睁,无力的手脚向前奔去,扶起被丢在一旁的宛月,小心的朝着一旁走去。她有几餐没有吃了?

    不知道,总之,手脚无力,拖着宛月仍然很吃力。

    她什么也看不到,耳边回响着是相互嘶杀,吼声,刀列相碰的巨响。

    “宫主”魍魉魅一声惊呼,却来不及分身。这一次的人数太多,要想脱身,得费上一番力。

    铁鲁和巴图保护着吉雅和吉娃。

    而奥撒,不发一言,冷冽消失了,残佞不见了,淡漠的身影越过刀剑朝刚才消失的人儿走去。

    他的手上没有任何兵器。

    “好机会”聂抗天一声大呼。

    与扬天门主,水月楼主和宇文九剑一同上前。四人都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前辈,同时对付一个人那是看低了他们的身份,此时,他们谁也顾不上这个问题。只要抓住眼前的男人。

    什么问题都不在是问题。

    很显然,他们所用的招数起效果了,他失了神,这一刻,正是他们下手的好时机。

    剑、刀、掌齐齐上前,齐向奥撒飞去。

    黑眸一扫,身影一转。

    如鬼魅般的身影不知何时转了方向,长手一伸,聂抗天的人头已经被他拧在手上,怔大的眼,惊恐的望着他,嘴角还在微微颤动。与头分家的躯体硬是不肯倒下。

    其他三人被他凌厉的手法吓坏了,却也知道高手过招,仅在一刻。

    一刀一剑,同一时间,刺穿了奥撒的前胸与后背。也就在那一刻,奥撒手上聂抗天的人头飞疾而去,连连撞倒数人,才不成形的落了地。

    他连看也不看一眼。嘴里只是轻喃着一个字。

    “不”。

    魍魉魅格开身边的人,却已经来不及,血如泉涌一般,奥撒却只是往前走。

    三人火速上前点住他的周身大穴,止住血。

    身后的江湖人却因为这一个空隙一拥而上。人生人死,往往就在这一刻。

    江湖人死伤惨重,而奥撒这一边更为惨重,因为伤的是他。最不可能受伤的人。“不”血流不止的男人,抬首仰天长吼“体内的真气如波而散,所有的人都被震飞了,无人幸免。

    站起身的江湖人再也顾不得许多,没命的逃出树林。哪么明显,上前就是找死,他们再傻也不会如此。

    一眨眼间,人退光了。除了已死之人,他们无处可退。

    刚刚将宛月拖到一边的谦雨才有时间转头看看战况,一及眼,却差点晕了过去。什么都来不及想,放下手中的宛月,小小的身子飞向前去。不,她不会飞。所以,她只能看着奥撒直直的倒下去。

    那个她以为永远会屹立不倒的男人,在她的面前直直倒下。“奥撒,你怎么了?奥撒,你快醒醒,快醒醒啊……”惊慌的泪布满了她的小脸,抱着他,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摇他。试图摇醒他。

    紧闭的黑眸。鬼异的在她叫唤的那一刻睁了开来,大掌用力的握紧她的小手,之后,他便晕了过去。只是一刀一剑,奥撒却伤得极重。

    若在偏一点点,他的心便会被硬生生的劈成两半,五脏六俯受到极大的创伤,若不是有鬼医冷魍在身边,及时为他止血。

    此刻的奥撒恐怕只是一个没了血的人干。

    “谦雨,吃点东西吧”宛月端着食物,轻轻叹息,也自责不已,若不是她,谦雨就不会被人要挟……若是谦雨不被人要挟,就不会说出那些话,若是没有那些话,以倚纳王爷的武学修为,哪里会受这么重的伤。谦雨轻轻摇头,她实在没才什么胃口。

    “他们呢?”她口中的他们是指魍魉魅,已经半天没有见到他们了。

    宛月无奈的摇摇头。将食物放在一旁的圆桌上。“他们都出去找药了,王爷伤得重需要大补”这里是阴冥宫的分部,很安全。

    谦雨轻轻点头,眼光柔柔的回到床上男人的身上,他的手始终握着她的手,一刻都不曾放松,力道不大,却牢固的任由她再怎么挣扎也挣扎不开。这几日,吃喝拉撒全在房里解决了。“谦雨,对不起……”对不起?狐疑的抬起头,才发现宛月是一脸的愧疚。她轻笑,“宛月,这怎么能怪你呢,你也是被连累的嘛,再说。奥撒也已经没有生命危险”只是身体虚些,需要好好的进补而已。“可是……”终究还是因为她。

    谦雨咬咬嘴唇,依宛月的性子,一定会自怨许久的。

    “我饿了”她的目光瞄瞄桌上的食物。

    宛月立刻拿起食物,到床边。

    她不方便进食。宛月喂她吃。“宛月,你不想我也愧疚吧?”咬着青菜,她口齿不清的说道。宛月一呆,不解的看着她。

    “我没有……”谦雨再吃下一口饭。

    我知道,但是一切都是因为我不是吗?如果他们不知道我是奥撒的弱点,也不会有利用一说“”

    “可是……”“别再可是了,你有一分不安,我就会有二分,你想让我们两个参加比赛吗?”

    宛月摇摇头,终于妥协。

    "那好吧,要是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一定要找我”

    谦雨用力的点点头。“一定不会放过你”待她吃完饭,宛月收起餐盘出了房门,神色缓过不少。

    房中没有其他人。

    静得可以听得到呼吸与心跳。谦雨轻轻依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没有以前强烈。却仍然在跳,她该庆幸,那一剑没有刺穿他的心脏。

    “奥撒,你是墨尔赫族人心中的另一个长生天,你不会倒下的。快醒过来,醒过来好吗?”喃喃低语,只有她自己听得到。晕迷的男人,敲锣打鼓也不一定吵得醒。

    依冷魍的说法,他起码还得晕睡上一天才会清醒。

    她守着他。

    一直守着他。

    “对不起,我骗了你。”她抓着他的手,抵在唇边轻语,泪顺着她的脸,落在他的手上。“我很该死对不对?”

    大掌轻颤了下,几不可见。

    谦雨哭得太伤心,忽略了。“都是我不好,你起来,打我骂我,我都不会怪你的”还有一天,对她而言,是何其漫长的一天。

    “对不起,奥撒,对不起…”无数个对不起成了经文,在她的小嘴里念念叨叨,叨唠个没完没了。床上沉睡的男人,浓眉轻皱然后,越皱越紧。谦雨还叨唠着正兴起。

    “……够……了……”有气无力的声音像是虫子在叫。谦雨疑感的住了嘴,眼儿眨巴眨巴好几下,才蓦然意识到什么,定定的望着他的脸。那张熟悉的俊脸,那双熟悉的黑眸……“奥撒……”她喜极而泣,整个人都扑倒在他的身上。痛”“啊,对不起,奥撒,对不起了”

    叨唠声又起。


    [70 柔情风云卷:古天虫]

    奥撒醒来开口没说出几句话,又沉沉睡去,谦雨看得心焦却也无计可施,被他牢牢握在大手中的纤纤小手仍是不得放。

    这个霸道的男人,始终就这么握着。

    傍晚时分,魍魉魅都回到了阴冥宫。顺便也带回了钱灵灵和冷魑。

    比起冷魉的自责钱灵灵多了一抹讶异,讶异这倚纳王怎么可能有受伤的一天,依他的杀人手法,再多的人也不经他打。

    冷魑被带了出去,冷魍找回了许多补药,正忙着一一调配为奥撒调养身子。

    “谦雨,别担心,他会没事的”

    能说的不多,钱灵灵安慰道。

    谦雨转头轻笑,小手轻轻的拍着握着自己另一只手的大掌,“谢谢灵姐,我知道他会没事的”只是,真的没事了吗?

    只才她的心底清楚的知道,她要做的事会更多。“要是冷魑在的话说不定可以多帮上一分,我……”钱灵灵有些自责,前段时日她的心态确实较黑暗。不过,这段日子以来,该看清的她已经看清了,该是她的终究会是她的,不该是她的强求来了又能如何。

    人生在世,看得开才能过得好不是吗?

    “灵姐,别这么说,这件事追根究底还是怨我,不过已经发生了再怨又能如何呢”她巳经看开“或许,这也并不是一件毫无意义的事”至少,让她决定了某件事,某件不愿再看到这种情形的事“我想,或许,这是上苍给我的一次机会”。

    一次能真正解救他的机会。

    钱灵灵不明白她的话中之意,不过看到她的表情。

    心中也算欣慰。

    “灵姐,冷魑他……”谦雨还没忘记当初努力让她们在一起的事情。

    钱灵灵摇摇头,在她身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他是个冷心之人”那颗心,已经不会再有任何的波动,任凭她如何的去撩拨也无济无事。

    冷心?

    谦雨的目光调回奥撒的脸上,人生在世,真的有冷心之人吗?当初的他,也只不守被伤了心,习惯掩藏而已。

    她可不相信冷魑的冷心之说。

    不过,目前最重要的是奥撒的伤势。

    待他完全好了之后。她会好好看看冷魑的那颗心到底能有多冷。

    冷魍找来一些奇奇怪怪的药,谦雨听都没听说过,也从来都未见过。

    他所谓的补药,不是什么千年人参,天山雪莲之类的,呃,植物,再望了冷魍端上前来的药,她秀气的眉头又打了三个折。

    这个真的是补药?

    若大的瓷碗中,装着一只奇怪有如毛毛虫,不。比毛毛虫大上数倍的小动物,此刻它显然已经蒙长生天的召唤,安静的躺在汤水之中,成了药引。

    只是那肥满的身躯圆溜溜的,鲜嫩的像活的一样,头项上两只异常大的眼神正活生生的盯着每一个打探它的人。谦雨困难的吞吞口水,心中再一次疑问。

    这真的能吃吗?

    “夫人?”见她许久不动,冷魍轻唤提醒,手中的瓷碗往她面前送了三分,谦雨警觉的往后退了一下。“它…它要怎么吃?”看着它就觉得心里毛毛的怎么可能吃得下,“还有,整条都吃下去吗?”“这是阴冥宫伺养的古天虫,是食世间最补的补药生长而成,而且此刻它虽然死了,却是生的,有煮过。”

    怪不得看起来鲜嫩的跟活的一样,因为它根本就是没死透,呃,是没煮透。

    “这虫柔软,遇这汤药,入口即化,夫人先喂宫主吃下古天虫,再喝下汤计,比任何补药对宫主都来得才效”。“为什么不是你喂?”他是大夫不是吗?

    “呃!”冷魍的眸光一闪,轻咳了一声,决定还是不把实情说出来比较好“冷魍想宫主一定更希望夫人喂”

    一句话,命中要害。谦雨点点头。

    努力的定住发颤的小手,她只才一只手可以用了,所以,要冷魍端至她的面前,她拿起汤匙从古天虫身上掏下一块往奥撒的嘴里送。

    “为什么不等他醒过来再吃?”

    醒过来?冷魍没有回答,若是宫主醒过来,是绝对不可能吃这东西的,他晕迷不醒的时候才好喂。

    也正因为奥撒沉睡着,要想喂他吃东西那真是难上加难。虫是进不了口,谦雨免强喂了几匙汤计。

    “怎么办?”她抬头,满脸无猎。

    奥撒都不咽下去。冷魍也是疑眉深思,宫主根本就咽不下去。

    “夫人,那就等宫主醒来之后再吃,冷魍现在就去将古天虫煮成药汁。到时候,还望夫人在宫主醒来的第一时间给宫主喝下,才好保持药效”眼前这样才是最好的药效,不过,只要宫主一醒就绝对不可能会吃下去的。唉,阴冥宫中无论是谁受再重的伤也不会打算去吃古天虫。可是,宫主的伤势严峻,如今江湖上又狂起大风,四处打探阴冥宫,宫主的伤势要想尽快康复,此药是唯一之途。

    谦雨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好好的一条虫要变成药计,也不知道为什么可以变成药计他还要端条虫过来。

    她只是点头应允。只要奥撒早些康复,其他的都无所谓。

    日阳掠过窗台,束束射进内室,照亮了暗沉的空间。这间房是阴冥宫中光线最好的一间。谦雨也就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这一间。

    太阳的光线微微刺眼……“好痛……”才一抬起头,全身的酸痛让谦雨惊呼出声,靠在床沿不能动,全身骨头都像装了千斤重的铅块背负了万里路一般,酸痛难忍。

    皱着小脸,微微低下头口一对无底黑眸正细细的注视着她。

    “奥撒”好大的惊喜,没想到一觉醒来,他也醒了。惊喜的差点整个娇躯都扑上了他的身,直到他闷哼出声,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太大。“对不起,对不起,我忘了……”慌忙的想站起身来,却因为他牢牢握住,只能坐直身体,她抬起他的手,“奥撒……”该放开她了。

    奥撒未语,全身不能动,却只才那只手还挺有力道。

    不放就是不放。

    谦雨无奈的叹息出声为什么这个时候,他看起来吓极了小孩子。

    “对了,这里有碗药,是冷魍熬的。你快喝了吧”她想起之前冷魍的交代,转身从一侧的矮几上端上那碗此时已经沾沾糊糊的药。送上奥撒面前。

    奥撒闷不吭声,甚至没有放开她的那一只手,只是在闻到那气味之时,如墨的浓眉整个皱了起来。

    “让我吃这个?”他的声音低不可闻。不过1谦雨还是听到了,她用力的点点头。“是,冷魍说了,你的身子骨虚,需要进补,而这个药就是最补的”虽然她很是无法理解,它到底补在哪里了口不过,冷魍是不可能害奥撒的。也不可能会骗她。“补?”奥撒鼻吼出气。

    谦雨狐凝的看着他粹然冷下的表情,刚才没有听错的话,他是在哼她?她刚刚有说错什么吗?

    “身体好些,能动吗?”平躺着,实在不是吃东西的好要势。

    奥撒放开了她的小手,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定定的看着她。

    谦雨的小手一恢复自由,马上就开始忙碌起来,小小的身子飞也似的往外跑。“我要去上嗯嗯”

    呃,如厕了!

    xxxxxx

    奥撒死活也不吃那份补药。

    谦雨无什可施之下,只好请来冷魍,药是他熬的,自然要他来说服奥撒吃下去,不然的话,这药岂不是白熬了。“宫主,夫人”冷魍恭敬有礼口谦雨代奥撒点点头。让他上前,将手中的碗递了过去。“他怎么也不吃?”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别扭的男人。

    冷魍表情一僵,谦雨却没有注意,继续开口叨念(1你是医,你去告诉他不吃药伤势是不可能会好的”难道他想一辈子都这样吗?

    冷魍点点头。

    端着瓷碗上前。却在奥撒一个若有似无的冷眼之下乖乖退到一边。

    他是没有大声说话的力气,可那并不妨得他用眼色来瞪人。“冷魍,去啊?”冷魍表情有些古怪,一副想上又不敢上前的样子。宫主一定知道了,夫人为什么没有在宫主醒来的那一刻喂进去,错过了最好时机,这大补药岂不是浪费了。

    呃,冷魍再拿出去热热”不待谦雨回话。冷魍已经闪去内室,留下不明所以的谦雨瞪着房门发怔。

    前面她才问过。

    他说冷热不妨碍药效的!

    冷魍刚出房门没走几步,三道身影便已经来到他的身前。

    一望他手中的东西。一向缺少表情的脸上多了一抹兴灾乐祸。你死定了”三人异口同声,宣告冷魍的死期!


    [71 柔情风云卷:意料之外]

    古天虫只生长在阴暗湖湿之地,确切的来说,它如苍蝇蚊子一般的生长,只是形态不一样,古天虫的唯一不同之处,是之后冷魍发现它能大量的吸食补品并让自身也做成一枚十全大补丸。

    时至今日,阴冥宫总共育养出两只古天虫一只是早已在两年前,一名走往鬼门关的兄弟吃下,结果,他醒来之后足足吐了半个月。除了那条吃下的古天虫他差点没有把自己的内脏全都吐出来。

    之后,只要一想到古天虫的味,他就三天吃不下饭。古天虫的极补可以发挥极效,在最短的时间之内,起到最大的作用,不过,除非有非常强的自制力,不然一想到与苍蝇同族的古天虫…”呃,还真要三分咬劲。

    阴冥宫没有哪个人的自制力能够比得过宫主的,而且他的伤势过重1若只是以千年人参。天山雪莲极其他珍品进补的话,身体复原的时日将会延长数倍之久。

    “属下也是为宫主着想”又一次,冷魍硬着头皮上阵,这一次,只见他手上的棒着的药盅冒着热气,里头装的东西已若稠粥一般。

    气息微弱的奥撒仅是扫了他一眼。冷魍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求救的眼光投向宫主夫人。

    谦雨亦是一脸为难,她已经好说歹说无数次了,奥撒说不吃,就是不吃,她也实在是没有其他办法可以想了。“奥撒……”

    轻喃似是没人理,床上的男人干脆闭上眼。

    “真的有那么难吃吗?”谦雨喃喃问道。

    没有人回答她。奥撒没有,连冷魍也未开口。

    “给我”她心一狠,从冷魍手上接过药盅。再也看不下去,奥撒有气无力的样子,他的精神很不好,因为体力不支,明明想睡却又不愿睡下。

    只是睁着眼看着她。她知道他心里到底想着什么,也正因为她知晓,所以更不能让他再虚弱忧心下去。

    “属下告退”冷魍松了一口气,迈脚快速往门外退去。

    “咳…冷…魍”喘得要人命的语气,低不可闻的叫唤,却硬生生的让冷魍停下了脚步,乖乖的走上前去。

    “宫主”

    闭上的黑眸早已睁开,刻意忽视身旁不断传来的恶心气味,“你…该…死……”

    扑通一声,冷魍单膝着地。

    “属下知罪”

    知罪,知什么罪?谦雨翻着白眼,搅着药盅里早已死透不成形的古天虫。

    “冷魍,你起来说话”

    宫主的命令岂有不听,冷魍虽然很感谢宫主夫人开口,却也不敢轻易起身,阴冥宫中,无论是谁,唯宫主之命。

    宫主爱夫人。众所皆知。可是,也不能违了宫主的令。

    冷魍连头也低下来了,如果宫主不吃下古天虫,阴冥宫就连最后一条古天虫也灭了,可也不能浪费。如此上等的药材可不是随处能见。

    “拿……出去…倒了,你…给…本宫…好好……治”。“是”

    一眨眼一一谦雨手上的药盅不见了,还未来得及回神,连冷魍也不见了,足见他脚底到底抹了多少油,溜得比兔子还快。

    “奥撒”她怒吼。

    没这过这么别扭的男人,良药若口,就算再难吃。吃下去有效就行了,连小孩子哄上几句,他也入口了。

    咬紧满口贝齿,恶狠狠的怒视床上闭着双眼的男人。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五脏六俯都受了伤,你现在气虚体弱需要大补,你为什么不好好珍猎自己,不就是个药吗?为什么不吃?”

    大掌又悄悄的握上她的小手,在她说得兴起之时。

    黑眸眯成一条线。不是他故意要眯成一条线,而是疲惫占了他精力,他没有多余的力气可以膛大双目。

    “雨……儿……”

    “连灵儿哄她两句,她也会皱着眉头把难吃的药给吃下去”她的声盖过了他的,什么也没听进耳里,断续说着。

    奥撒重重的喘了口气,拿她无可奈何。

    “雨儿……”音大了些。

    “你…”她一怔,顿住了“刚刚在叫我吗?”

    奥撒黑眸一闭,不是叫她,这屋里还有其他人吗?

    好半晌,他才又睁开眼,这会睁大了一点点,不过还是睁着,只不过那条缝稍微开大了一些“雨儿…我不会…有事”他保证。

    他的话没有让谦雨松一口气,反而抽了一口气,小脸瞬间如变戏法一般,沉了下去。

    她的脸依上他的手。

    语气不再激烈,却更抽紧奥撒的心。“我也以为你不会有事,一直以来,你都不曾出过事,可是,就算是神也有出事的时候,你受伤了不是吗?”

    这一次他的伤,在她的心中埋下了太多的隐患,若不一一解决,她只会终日生活在不安之中,无法解脱。

    有一就会有二不是吗?

    握着她的大掌微微使力。“我以为你……"他以为她真的只是一缕魂魄,真的已经离他而去。

    莫大的恐慌和心痛占据了他的全部思绪,他已经无力再多想其他,他只是想着,…随她而去。

    她心一颤,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不是心伤,是心疼,心疼他的傻气。

    “所以,我更不能再让你受伤了”因为有太多人知道她是他的弱点,也有太多的机会可以抓住她来要挟他。她没有能力自救,而他,誓必会被一次又一次的要挟,也会一次又一次的受伤害。

    那不是她所乐见的。她一定要加快步伐,一定要一一古天虫的真正厉害之处谦雨总算见识到了。这几日,阴冥宫中总会有一道呕吐声音传遍各个角落,听得人心惊。

    冷魍更是能不见人的时候就不见人。

    千年紫玉人参极养元气,加之天山百年雪莲加之冷魍的调配之方,奥撒的已经恢复了些许元气,精神也好了些。

    不再一天到晚只想着与周公约会。

    一天,他有半天的时候是醒着的。“冷魑?”好大的惊吓,原来阴冥宫中近几日传出的呕吐声全都是出自他的口,老天,瞧他苍白的气色,让人退步三尺哪。“夫人”冷魑有气无力,看到她手上的东西时,又是一阵干呕声,他的体内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吐了。

    古天虫很补,他可以明显感觉自己的功力又有突破,可是,他的肚子很虚,他已经好几天吃不下东西了。

    冷魍那个混蛋。冷魑气得牙痒痒,最好别在他面前出现。“怎么会是你?”谦雨惊讶的张大嘴半天合不上,她太吃惊了,怎么轻也轮不到冷魍来吃那条古天虫啊,他与冷魍是奥撒身边的四大鬼使,冷魍知道的事他未必不知。怎么会傻傻的去吃,还有,那虫真的有那么恶心吗?。(你为什么会吃下去?”

    一提到那条虫,冷魑的脸色又白上三分,直到身后,递过一碗清水淡淡的味儿,让人好过了些,他吃不下任何东西,连水亦同。

    唯唯清水的味儿,会让他好过一些。钱灵灵努力的撑住冷魑软棉棉的身子,冷魑亦不再反抗推拒。

    谦雨看得嘴巴再度大张。

    局面真是出乎意料的好呢!

    “他傻啊,冷魍找他练武,练得天晕地暗,口干舌燥。他看也不看一眼,就把桌上唯一看来像是水的东西一骨脑的倒进嘴里,结果就成了这样”钱灵灵颇有微词,因为他是自找罪受,然后,冷魍那张难得出现表情的脸,满布兴灾乐祸,大笑的离开了。自那之后,他就一直吐。

    呃?冷魍还真是奸诈呢!

    不过,也要有人肯上当才行。“他没事吧”她指指依在钱灵灵身上喘息的冷魑看起来比奥撒还要严重,好像下一刻就要挂点一样。

    钱灵灵摇摇头。

    “没事,冷魍说了,吐过一段时间,自然就习慢了”只是这种习慢的代价未免太大了些。“奥撒好些了吗?”钱灵灵语气满带歉意,这几日,只顾着身边的男人,压根就没有多余的时间去看看倚纳王。

    不过,她去了也是多余……“只要好好调养一段时日就没有大碍了”呃,冷魑真的不要紧吗?看他又要吐了。

    钱灵灵又将杯中的清水递上去,冷魑用力的吸了一口,脑袋软软的昏在钱灵灵的肩上,喘着粗气,看来累极了。“喂,你没事吧”钱灵灵推着他的大脑袋。

    冷魑有气无力。

    “还活着”

    活着就好,钱灵灵朝谦雨点点头,然后就带着冷魑回到他的房间去,边走还边嚷嚷。

    不知死活的男人,都快站不稳了,还想去找冷魍。一双交叠的身影越行越远,直到再也听不到声,谦雨才露着灿烂的笑靥回到内室,奥撒正张大黑眸等着她呢。

    “为什么去那么久?”端碗粥而已,一去就是大半个时辰,他还担心她迷路了呢。“没事”她笑得开怀,手中玉匙满盛白玉粥递入丈夫口中。奥撒边吞下口中的稀粥,一手还抚上她漾笑的脸。她是真实的,她在笑!

    心里软软的,一股激流急涌而上,差点让他落下泪来。

    “什么事这么好笑?”趁着空当。他问着。


    [72 柔情风云卷:宝贝欠揍]

    时序入冬,北冬轻徐却也寒意入骨。阴冥宫中上下各处起了火炉,谦雨怕凉,更是躲在内室不敢外出,她也终于能理解冷魍的作法,为何坚决要给奥撒吃食古天虫。

    一个多月的调养,除了刚开始效果明显一些,之后,进展缓慢。五脏六俯受伤过重,奥撒又不能以自身功力调息自己的伤,因为他只要一用力,体内便会剧痛如绞。

    只要他微一皱眉头,谦雨便不会再让他继续下去。“你要去哪?”手端一碗热乎乎的鸡汤,谦雨急时喝住妄想下床的男人,身体才好一些,就想下床到处走动。

    他是真的不要命了。奥撒如墨的眉头早就皱到一块去了,看到她手中的鸡汤时,眉又皱下三分,如今光闻这气味,他就快受不了了。

    “雨儿,扶我走走”一个大男人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是人就受不了这种折磨,以他的身体早就可以下床走上几步。奈何他的女人却……“不行”鸡汤一旁放着,纤手将他又压回床上,盖上被,这一个多月来,照顾他的每一件事都是她亲力亲为,不需吉雅和吉娃来帮,就算天气渐已转冷,她也是极力忍耐,多放了些火炉。“来,把鸡汤喝下去”手一伸,鸡汤已经到了他的嘴边口他抿不张口。非关别扭,而是,喝这鸡汤有用吗?

    “雨儿,够了…”看一眼就够了。她挑眉。

    “瞧瞧你这破身子,吃再多也不够”她坚决不妥协。奥撒无奈的叹气,都怪当时,他是一点防备也没有,离了神,只想追着她的脚步,不然,伤势岂会重到如此地步。

    生平仅此一次,却也真够他受得了。“雨儿,我快吐了”他的表情还真是那么回事。

    谦雨却视若无睹。轻吹匙中的鸡汤,又一次递前三分。奥撒无奈的张开口,喝了一口,够了,真的够了,大掌抓住忙碌的小手,从她手中拿走令他大皱眉头的鸡汤,将她禁锢在自己的怀抱自己。

    不能。再去端起那碗该死的鸡汤。“冷魍会在最短的时间里,让我的伤势减轻,你不要太拉心”抚上她的小脸,比以前更为瘦弱1他看得心疼“瞧你都瘦了”。谦雨依在他的怀里不敢动,怕动得太厉害。又伤了他。“瘦?也不瞧瞧到底是谁瘦”他整个人已经掉了一圈肉,如今站出去,四鬼使都比他强壮多了“奥撒”

    “嗯?”

    “快年关了,也该是回墨尔赫族的时候了”。但是以他这种身体不要说回墨尔赫,连回大都都成问题,而且还要主持墨尔赫族的狩猎胜典,若是让族人知道他们的族长伤成这个样子。

    还不知道要惹来多少的伤心呢。

    奥撒未语,只是轻轻把玩着她的纤指。

    “来得及”他低语。

    还有近一个半月才到狩猎盛典之期,一个月之后,他的伤也好的七七八八,到时也可以上路了。

    “来不及”她才不信他的话“以你现在的伤势进程,别说一个月,就是三个月也未必能长途跋涉”。

    “那你想怎么样?”他咕嘻。

    “那……”持起他的手指指那碗才喝了一口的鸡汤“要多补,你的身体才会好得快,我们才可以更早回到族里,奥撒,我好想拓雷和哲然”他与她的儿子,快有一年未见,不知他们还认不认得自己的爹娘。那么小的孩子…”

    “我喝”抹去她脸上担忧的表情,奥撒心甘情愿,只让她展开笑靥别说是鸡汤,是毒药他也是照喝不误。

    谦雨这才满意的点点头,从他的怀里起身。一口一口喂着他,直到鸡汤喝尽。每一次,她都是用这种方法来喂药,每一次,奥撒都会丢械投降,乖乖的喝完她喂的鸡汤。她就是吃定他了。

    直到午后,才稍稍能感受到日阳的温度,奥撒又睡下了。

    谦雨离了内室。与冷魉在地上画着什么。

    “布阵之术在于善用天地五行……“若是方圆过大,是否会有阻其威力?”

    “会,不过,亦有补救之法”

    “那我就放心了,以这个圆,绕这个中心点,可以吗?”

    “可以”

    “冷魑的孤弯命相”话题突转。

    “已渐稳”

    “那我就放心了”谦雨松了口气,平日里倒也可以看出苗头,冷魑有意无意,已经渐渐接受灵姐,有时,他还会主动去关心灵姐,虽然,他自己有可能根本就不知晓。一个月后,奥撒的伤势也好得七七八八。

    可以上路了。这一回,连钱灵灵和宛月,他们也一同带回墨尔赫族。

    也是这一回。谦雨才知道奥撒原来还有一个哥哥,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哥哥。

    为了不让奥撒太过劳累,回到墨尔赫族之后,所以谦雨能代替的事,她都代奥撒去处理。奥撒与谦雨反了角。

    他,陪着两个儿子。

    “爹爹,拓雷要坐坐”大儿子拓雷扯着奥撒的长袍,小手指着前方的马儿,一双小眼晶亮晶亮的,只差没有放射出星星。

    “爹爹,哲然要娘娘”小儿子待谦雨一回来便沾着她不放,一刻没见就要哭得泪流成河,看他一扁一扁的小嘴,马上就要哭出声来了。吉娃和吉雅适时,上前拉住两个小鬼头。

    “拓雷乖乖哦,要长大了才能上去坐”

    “哲然最乖了。娘娘马上就回来了哦”。只可惜,小孩子也不好骗。

    “不嘛不嘛,哲然要娘娘”

    “要坐坐,要坐坐”

    两个小家伙在墨尔赫族里可是得尽人缘,两张一模一样的小脸总让人分不出谁是谁,佟礼安干脆就给他们穿不同的衣物,梳不同的发,才让人不至于认错。两个小家伙的性格可不如外表那般相似。

    拓雷好动,总是追着羊儿马儿到处嚷嚷。

    而哲然,小脸一皱就爱睡觉。现在,多了个沾人。年纪虽小,不过,他们已经学会看大人的脸色了,什么时候该笑,什么时候该闹,他们可是分得清清楚楚。

    “来,爹让你坐”奥撒一把将大儿子抱入怀中,另一只手抓起小儿子“爹也让你抱着”顾时,两个小家伙努力的攀住这一棵大树。

    奥撒宠妻也疼儿,两个儿子没大没小的抓乱他的发,他也舍不得大声骂上一声。

    小孩子是无理便要抓上天,大人一不叫住,两个小家伙快要玩疯了。谦雨回来的时候,差点被斡儿朵中的翻乱吓了一大跳。

    直到在层层衣物下面翻出奥撒时,她差点笑翻了。

    抱着肚子很不给面子的狂发暴笑,小小的身子东倒西歪也顾不上,哲然看到他的娘娘终于回来了,扔下不好玩的老爹,抓到他娘身上。

    奥撒眼明手快,一把将小家伙又抓回身旁。

    沾娘还不如沾他,老婆是他的。

    “奥撒…你怎么……哈…”不行,不行,她笑得肚子痛死了,可是怎么也停不下了。奥撒翻着白眼。两个儿子表情如一的翻着白眼,三号相同的表情,又引来谦雨的另一波狂笑。原来,奥撒一家都是宝。

    老天,她从来都不知道,儿子跟丈夫长得如此相像。

    若是现在被族人看到,肯定吓坏不可,墨尔赫族的族长,此时完全没有了气度,一头黑发乱得像个乌窝,还有几丝不驯的飞扬在他的俊脸上,一身白衣此时皱巴巴的可以拿去当抹布,脚上也是一只有鞋,另一只,连影儿也没有。“不准笑”他气恼的低吼,一把将她抓往自己的怀中,就怕她笑岔了气。

    谦雨不笑了。可是,她憋得好辛若,两颊鼓鼓得像个气球,脸蛋儿红通通的,双肩猛抖,小小的身子好似就快散架了。奥撒低咒一声。

    不甘心的低喃。

    “你笑吧”

    下一刻,谦雨抑不可止的笑差点翻了斡儿朵。好半晌,她才停下笑来,眼中的泪都已经被她笑下。

    “娘娘”见她笑够了,两个小家伙才有胆再爬到她的身边,她一手环着一个,自己则躲在奥撒的怀里。

    “拓雷和哲然乖不乖”。

    两个小家伙同时扬起脸蛋儿,露出讨好的笑容。一阵软软的语调。“乖”

    奥撒翻翻白眼,乖?他们是他这辈子见过最皮的小孩子,若不是谦雨生的,他一定吊起来狠打一顿。

    “那以后都让爹爹来陪你们好不好”

    “好”

    有问必答,每答都说好,女子仨玩得开心,奥撒再也看不下去了。

    手扣紧了她的腰,脑袋搭拉着靠在她的肩上。“雨儿,为夫好累”。

    累?谦雨疑惑的抬起头来,她不是让他留在斡儿朵里林息吗?

    “你又去干什么了?为什么不好好休息?”

    奥撒没有回答,只是轻咬一下她的肌肤,才出声。

    “对着这两个小家伙。比对全族的人都要累”。

    呃!真的吗?

    明亮的眼眸从两个儿子身上溜了一圈,如她一般的眼眸也溜溜的回视着她,脸上还挂着一副无害乖巧的样子。

    若不是看到奥撒一身的狼狈,打死谦雨也不会相信带儿子会比做事还要累。“好吧”

    “嗯?”

    “明天开始,两个小家伙就先交给娘,等你的伤势好全了,我再自己带”。“好”

    没有什么会比这个更好了,奥撒精神的回道。两个小家伙却不依的上前扯住谦雨的衣袖,可怜兮兮的喊到“娘娘”。呃!一比二?她要怎么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