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3-12

跳舞的章鱼: 异世侠医行 49 - 大结局

[49]  试探

  “怎么样?”边啸天沉着脸问道。
  “属下刚刚让府里的下人细细检查了一番,”林员外小心翼翼的回答:“没有发现财物丢失。”
  “一件也没有?”见林员外点头,边啸天的脸色更阴沉了:“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站起身,在屋里踱来踱去。
  林员外试探着看向边啸天:“门主,依小人之见,或许这枫叶真是无意闯进来的。”
  “哦?”边啸天停下脚步:“说说你的看法。”
  “依小人看来,这枫叶在溱国,专门与我们这种殷实之家过不去,她自封什么侠盗,其实就是个手段高明点的偷儿,除了偷盗外并没有做其他杀人放火的事。而小人这林府,”林员外微微一笑,既恭敬又带着自豪:“不怕门主笑话,在这镇江也是一等一的人家,那枫叶既来了镇江,来逛逛,想来也不奇怪。”
  想起枫叶当时藏在树上,她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也许这枫叶刚刚进府,还没来得及去找值钱的东西,况且她躲在那里,听得也有限,没什么有用的信息。”况且起事在即,也不易节外生枝。她心里又加了这么一句。
  “好啦,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也不宜大肆宣扬。”边吩咐说:“坛主快要痊愈了,这些日子更要上心,不能出了差错。还有,在外人面前,她就是你小女儿林婷,千万别漏了嘴。”
  林员外正鞠躬答是,门外传来脚步声,守园的其中一人低声说:“家主,同仁医馆的白大夫来了,已经到了院门口。”
  林边两人对视一眼,边点头,林员外冲着屋外说:“那还不赶紧请进来?”开了门,与那人一起到院门口,果然白玲玲和杨凡正院门口站着。她忙迎上前去:“哎呀,白大夫真是费心,又麻烦您来给小女瞧病了。”白玲玲拱手回礼:“林员外说哪里话。俗话说医者父母心,我既然应承了,自然要尽全力。不知令嫒这几日怎样?”
  “已经好多了。”两人寒暄着,一起进了屋。林箫(边啸天的化名)去倒茶,白玲玲摆摆手:“不用,还是看病要紧。”便到了里间。
  林婷见白玲玲一行人进来,知道白又要给她看病,说道:“您费心了。”便伸出手,林箫上前,挽起袖子,露出白生生一截,搁在床边。
  白玲玲随即二指搭了上来。闭上双眼,眉头皱着,有些严肃。周围鸦雀无声,真是掉根针也能听见。
  林箫(边啸天)看着白玲玲神情专注的诊脉,又扭头瞅了林员外,心想本来以为这姓林的只是个碌碌无为的废物,充其量为总坛贡献个落脚点,没想到坛主这次劫难,她反而立下大功。这个大夫也不简单,竟然连被人视为绝症的肺痨也能治了,倒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要是能为本坛效力就好了------
  她回过神,见白玲玲还是一副老僧入定的神情,心想这次诊脉比起以往长了些。又过了一会,白玲玲嘘口气,睁开眼来。
  几人忙上前。白玲玲取出针布,摊开,对林箫说:“把她的衣服脱了。”江箫上前来:“上衣还是下衣?”白玲玲答道:“全部。”
  林边二人对视一眼,白玲玲每隔一段时间都要给林婷针灸的,她们已经见怪不怪了,而且显然针灸之后效果不错。不过以前最多拉上袖子,掀开肚子的衣服,或是腿部的下衣,脚上的袜子,还没有要求过全脱的情况。
  林员外小心说道:“这个,白大夫,在哪里下针您说,有必要将衣服都脱了吗?”白玲玲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我做事自然有些道理。先前是重点治疗,将她身上病气集中的地方专门施针,如今好的七七八八了,大部分已经清除,这会子身体里还残存着少量,却是分布在人体周身几乎各个部位。现在我要做的就是从头到尾梳理一遍,将其全部排出。”见林员外依旧没松口,白玲玲微微笑了:“林员外不必如此为难,我也是多事,其实不用这次下针,那肺痨也会痊愈。只是一点,病气残存,令嫒以后身子可能弱些,小病小灾的恐怕是在所难免。不过不会危及性命,林员外让丫鬟注意些,也就是了。”说完合起针布,对杨凡说:“我们走吧。”
  林边两人对视一眼,边朝林使了个眼色,林员外忙拦住向门口走去的白玲玲:“哎呀,白大夫请留步。我没别的意思,只是考虑到小女可能会难为情——”那边林箫低头,与林婷耳语几句,冲林员外点点头,林员外心领神会:“——不过想来,大家都是女人,又有什么关系?还是自己的身子要紧。”白玲玲微微一笑:“好吧。那么得罪了。”
  于是林箫将林婷脱得精光,在场的除了两个大夫,一个是贴身丫鬟,另一个是自己亲人,都不用回避。林员外却悄悄退出了房间,白玲玲一瞥瞄到,并未言语。
  将林婷从头到脚,正面反面周身穴位几乎扎了个遍,杨凡给她擦了三次汗,这才收了针,神情委顿,筋疲力尽的样子。
  林员外闻声进来,见此景连忙上前,与杨凡扶起白玲玲,扶到别间休息去了。林箫自给林婷穿衣不提。
  白玲玲歇了一炷香功夫,觉得力气恢复了些,便对杨凡说:“拿纸笔来。”刷刷写了两页纸,递给林员外:“如今病气已去,就不易再用先前的药了。我重开了张方子,药性温和,对这种大病初愈的人再好不过。这方子吃上五六天,便可停了,包令嫒痊愈。还有,这后一张,是这些日子的食谱,对她的身体很有好处,记得多吃。”林员外接了谢过,使了个眼色,林箫托盘端了银子出来,林员外接过,亲自递过来:“多谢白大夫妙手。如今可以收下了吧?”白玲玲点头:“如此却之不恭了。”示意杨凡接过来。
  林员外送出门来,一直看着白玲玲师徒去了老远,她才转身回来。
  房里。
  “她刚刚给我下针的时候,看到这纹身,没什么反应吧?”床上之人问道。
  “坛主放心。明隆神本来就是中央大陆上共同的神明,许多人供奉的,将其纹在身上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而且我看她,也只是专心下针,对这些熟视无睹呢。”
  “那就好。”
  转过弯,林员外看不到了,白玲玲这才有些放松下来,擦了擦汗,手脚都有些发软。说实话,那林员外与那丫鬟,举止一如从前,可她现在看去,心却总是慌慌的。尤其是林员外对将其衣服脱光的做法犹豫时,她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她知道林顾虑什么,恐怕她们想到一块去了。幸亏她急中生智、以退为进,她就不信那人那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大概是恐惧到极限,她既然既没小腿打颤,也没言语结巴,一切过程有理有据,义正言辞。连她都佩服起自己来,难道自己有做间谍的潜质?


[49]  对策

  白玲玲一进门,等候已久的杨静岚和秦思言就迎了上来。
  “怎么样?”杨迫不及待的问。
  白玲玲点头:“两样都符合。”
  杨静岚松了一口气。“真被我猜中了。”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秦思言见白玲玲满头是汗,忙倒了茶给她:“她们没怀疑吧?”
  “应该没有。我说要下针将那坛主周身的病气一下全部逼出体外,她就乖乖脱了衣服。瞄到那纹身和图案时,也不敢露出丝毫好奇的表情,想来应该是无碍的。”
  “那就好。”秦思言放下心,给了白玲玲一个大大的笑容。
  白玲玲的心都酥了。话说这秦思言真是爱美,即使打扮成女人,也是个绝色的,虽然比起他的本来面目姿色上还略逊一筹,但走在街上,电的满街的大男人小男人晕晕的。刚刚那个笑啊,真是倾国倾城、满室生辉。她心底像爬过小虫子,痒痒的,不由看的呆住了。
  却把一个秦思言看的低了头。她从来就不知道害羞两个字怎么写,不管是女儿装还是以前的男儿装。可是遇到白玲玲,这种以前他嗤之以鼻的现象越来越频繁的发生在他身上。不过他并不讨厌。因为这种目光他实在是太熟悉了,与他男装时,那些小姐的目光,或是女装时,那些男子的目光很是相似。这是否表明,白玲玲对他,也开始有些男女之情呢?
  “咳咳!”杨静岚实在看不下去了,这会子她还在呢,两个人就这样旁若无人含情脉脉起来,有没有羞耻心啊!要亲热别处去,不要在她面前。看着这两个人甜甜蜜蜜,想起自己的幸福遥遥无期,她有些酸涩起来,这不是存心刺激她嘛!于是她咳嗽了两声,无视秦思言羞红的脸和幽怨的目光,郑重其事一本正经的说:“现在已经确定了那个女子的身份了,我们商量一下接下来的事吧。”
  听到这里,白玲玲与秦思言都郑重起来。
  “要马上抓捕吗?”秦思言问。
  杨静岚起身,踱来踱去。抓捕吧,虽然能使绝情坛受到严重打击,但其实背后的实力并没有损失多少,保不准坛里有些地位的某个人出来登高一呼,重立坛主,对官府平民的打击更甚!可是不抓捕,让她逃回绝情坛,等于放虎归山。她说了自己的顾虑。白秦两人也发起愁来。
  “要是有斑星鸟就好了。”白玲玲自言自语。当初在渠阳,徐家要杀思言及杀手魅影灭口,用的就是斑星鸟追踪形迹。只可惜这种鸟已经快绝迹了。只是考虑到杨的特殊身份,她能弄到说不定。
  杨静岚面对白玲玲期盼的目光,摇摇头:“斑星鸟,我倒是有几只,只是都留在京里,没有带在身边。”奉旨出巡本来就很麻烦,又不能公开,暂时用不到的东西她基本上都没有带来。
  “那个绝情坛坛主,你没在她身上动手脚吗?”
  白玲玲露出大大的笑容:“当然是——没有放过。”不仅动了,而且还不只一点呢。周身大穴,尤其是练气的穴位,她小心翼翼的一一“照顾”到了,反正她叮嘱过林员外,让她女儿这些日子少动气,只能到处走走,不宜剧烈活动,如果那人出了事,那也是她“不遵医嘱”。另外,两张方子,其中药单那张,几种草药混合可产生毒素,相当于慢性毒药;而膳食那张,则全是相生相克的食物,像什么狗肉加黄鳝,兔肉红萝卜,螃蟹和芹菜,田螺和木耳,都会产生毒素有的甚至是剧毒。这些毒在现代用仪器可以检测出来,在古代,基本上连大夫都未意识到这个问题。所以,她们就是想破了脑袋,也不会晓得是她下的毒,嘿嘿------
  听了白玲玲的描述,知道绝情坛坛主可能很快就要不明不白的死去,杨静岚放了心,与秦思言相视一笑:“那我们还是放虎归山吧!”
  杨静岚叫来兰心,递给她一个令牌,低声吩咐了几句。兰心领命而去。回头见白玲玲好奇的目光,杨静岚说:“这个时候,有些事本不应再瞒你。皇家在边界有一些暗势力,刚刚兰心是调动人手监视林府去了。其他的恕我不能多言。”白玲玲点点头,知道杨对她说道这个地步也算是够意思了,若非她也惨了一脚,这些辛密之事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她得知。因为消息一旦走漏,那就是功亏一篑。
  可是,她们没有想到的一点是,那绝情坛坛主出了事,会去找大夫;而现在好大夫让她们杀光了,唯一剩下的也被信任的就是白玲玲。而且,跟绝情坛的人讲道理,就如现代跟黑社会讲道理是一个下场。她们只看结果,不听理由。
  沐府。
  江云峥绝美的脸上一片惨白,往日如绸缎般顺滑的长发也打着纠结,凌乱的散着,他目光中带着愤怒和仇恨,如同一把匕首刺进她的心房,血淋淋的,惨不忍睹。
  “啊!不要!不要!”沐泉大叫着,手脚剧烈的乱动起来。有人扯她的身体,接着一个柔柔的声音在她耳边轻轻的叫着:“娘子!娘子!”语气中带着些焦急。
  沐泉一下子惊醒过来,对上正君关切的眼神:“你又做噩梦了?”一双小手摸上她的额头。
  正君下了床,倒了杯茶递给沐泉:“好些了吗?”沐泉接过,咕咚咕咚喝个精光,这才长长地吐了口气,觉得清醒多了,便将刚刚梦到的说与正君听。
  “娘子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呢?郎君不是好好地吗?”
  沐泉也觉得奇怪,好好地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呢?虽然发生了强迫江那样的事,江事后也很恨她,但是后来经正君一番劝说,江重新接纳了她,虽然她此后还未提出云雨的要求,但江的态度显然比以前还好些,与正君相处也十分融洽。她心中自是十分喜悦,看来不久之后,江就会敞开心胸完全接纳她了。
  这个时候,她怎么会做这种梦呢?她快要如愿以偿了不是吗?虽然努力这样劝说着自己,但心头还是略过一丝不安。她强压下,对正君笑笑:“听说梦与现实都是相反的。没准做了这个梦,反而会迎来好运呢!我们睡吧。”
  两人上床躺下。沐泉强迫自己睡去,却不由自主想到梦里江云峥那双带着愤恨的眼睛。翻来覆去的睡不着,静下来听到正君均匀的呼吸声,已经睡熟了。她便悄悄的坐起身,披上外衣,穿上鞋子,下了床,走向门,悄悄掩了门而去。
  原本发出均匀呼吸的沐正君突然睁开了眼睛,她坐起身,下了床,打开门,看着沐泉向兰苑的方向走去。她掩上门,上了床,依旧躺下,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只是泪水如同坏了水龙头的自来水一样,流个不停,悄悄地将一切淹没。
  第二日,沐泉醒来,看看怀里熟睡的江云峥,神仙般绝美的脸蛋,却有着婴孩般天真稚嫩的睡容,长长的睫毛,红润的小嘴,凑起来无比的可爱。她爱恋的在江的额头上吻了一下,江呓语了一句转身又睡去。
  这么美丽的男人是属于她的。沐泉的心情突然大好,轻轻移动手脚,生怕惊动睡梦中的江云峥,然后穿衣洗脸吃饭,出府去了。
  走近衙门,一群衙差迎面走来,给她行礼:“知府大人早。”
  “你们也早。”沐泉点点头:“看来你们很早就来了,真是辛苦了。”
  “哪里,哪里。”众衙差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知府大人才是辛苦。”
  沐泉微微一笑,挥挥手走向后堂。
  “看见没有,知府大人今天笑了哎!”
  “大惊小怪,她以前又不是没笑过!”
  “可是有这次笑得这么多、这么灿烂吗?”
  “这倒没有。原来知府大人笑起来这样好看,她平时为什么不多笑笑?”
  “傻子!知府大人不笑,已经不知多少男子为她倾倒了。若是再加上这样颠到众生的笑容,那我还要不要娶相公?”
  “这是两码子事情吧?”
  “男子都被她迷倒了,我们还能入得了他们的眼吗?不仅我没相公娶,你们也一样!”
  “那知府大人还是少笑好了,最多被女人看到。”
  沐泉的好心情一直维持着,就连师爷今日姗姗来迟也没影响她的心情。谁知不久后,府里的小厮秋梅跑来,带来的消息却让她的闲适踪影全无。
  “什么?正君要生了?”沐泉一把抓住秋梅的手臂,抓的死紧:“真的假的?不是还不到九个月吗?”


[50]  情敌

  沐府里已经乱成了一团。一般胎儿要十个月左右才会出生,便是提前或延后,也大多不会超过一个礼拜,满打满算,沐正君还有一个月左右才会生产,所以府里一应事务都没有准备。如今突然要生产,可把沐府众人忙得团团转。沐泉赶回沐府时,沐正君已经被抬进了匆忙布置的产室,稳公也刚刚进去。她随手抓住一个刚刚从产室走出的小厮:“里面怎么样了?正君他还好吗?”那小厮还未回答,就听见沐正君尖锐的一句“啊!!——”,把屋里屋外的人都吓了一跳。沐泉的手一下子收紧,那小厮忍不住呻吟一声。沐泉恍然未觉,只一个劲儿的摇晃着他的手臂:“他怎么样了?还好吗?这是怎么了?”那小厮疼的呲牙咧嘴,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家主放心,正君恐怕是开始阵痛了,很快就要生了。”
  “是吗?那就好,那就好。”沐泉喃喃自语,手劲放松,那小厮连忙走了。谁知这时又传来沐正君凄厉的叫声,接连不断,一声比一声尖锐,听在沐泉的耳朵里,却是既毛骨悚然又胆战心惊。不仅有一连串的“啊!!——”,还有“要死了”和呼唤她名字的断断续续混杂在一起的短句。她在屋檐下踱来踱去,心情烦躁的不行。几次想冲进去,又被身边的人以“女子不宜进产室”为由,硬拦了下来。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在她觉得自己这辈子的耐心都要耗光之时,一声响亮的婴儿的啼哭声响起,一下子将笼罩在沐府的愁云划开,秋梅从屋里跑出来,看见沐泉殷切的目光:“恭喜家主,正君生了,是女孩。”沐泉闻言大喜:我要当娘了,沐家有后了!哈哈哈!
  “孩子呢?快抱出来我瞧瞧。”稳公将刚刚净身的婴儿抱了出来,递给沐泉。沐小心翼翼的接过,看着婴儿皱皱巴巴的皮肤,一点也不觉得丑,反而觉得很可爱,她激动的无法言语,想不出什么词语能表达她此时的心情,只一个劲儿的说:“好!好!”
  围着的几个人都露出了笑容。
  谁知一个小厮慌张跑出了产室,边跑边喊:“不好了!”
  众人脸色一变。秋梅连忙上前,拦住那人:“家主刚刚喜得爱女,你瞎嚷嚷什么!再乱说我撕了你的嘴!”秋梅是沐正君的贴身小厮,是沐府里所有小厮的头头,那小厮被她一喝吓得缩了脖子,他小心的说:“秋梅哥,我没有乱喊,正君确实是不好了!”秋梅还未细问,旁边沐泉一把抓住这小厮的手臂:“你说正君怎么了?”
  是大出血。两个稳公连忙进了产室,随即沐府众小厮又开始走马穿花的忙碌起来。一盆盆的白水端进去,换成血水端出来。耳边传来稳公们急切又慌张的声音,要正君吸气,挺住,而正君的声音几乎听不到,沐泉忽然感到心慌和恐惧,不会就这样失血过多而死吧?她宁愿听到刚刚正君凄厉的叫声,起码表明他的生命力还很旺盛,而现在,寂静的可怕,似乎,预示着厄运的到来。
  “家主!”一旁的贴身侍卫听风看不下去了:“情况好像不妙,不如让属下去找个大夫来,以防万一。”
  “哦,”被正君大出血弄得没了主意的沐泉闻言马上点头:“好!好!你快去请。”
  听风刚刚走到院门,迎面江云峥领着两个人匆匆走来。她施了礼:“江郎君。”江云峥连忙摆手:“哥哥怎么样了?还顺利吗?生了没有?”
  “已经生了,是位千金。但正君流血不止——”沐泉扭头看到听风不去找人,反而和人在门口说话,心中十分恼火,走近来,才看出对方是江云峥,她马上转移了目标,皱着眉头说:“怎么这时候才回来?”没等江回答,沐泉已看到江身后的两个人,是她无论如何意想不到的。
  “你!你们!”她指着白玲玲,又惊又怒:“谁让你到这里来的?!”想起这两人跟在江的后面,矛头又指向江:“是你!你到底想干什么!领着她来跟我示威吗?”
  江云峥连忙解释:“不是这样的!我是怕哥哥的出什么事,才去请她——”
  “不要骗我了!”沐泉怒火中烧,一直以来对感情的小心,害怕失去的恐惧像迷雾一样将她笼罩其中,她看不清前面的方向,只凭着心中唯一一点信念和尊严,支持她跌跌撞撞往前走。如今,情敌的到来,却一下子乌云密布,似乎将所有的希望之路都断绝了。嫉妒和盛怒中的人是没有理智的,偏偏沐泉此刻两样全占了,因此无论江怎样解释,她都听不进去。
  白玲玲看不下去了,转换脚步来到沐泉面前,沐泉正对江生气,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啪”的一声,随即脸颊一痛,旁边脚步移动,又听到“啊”的一声,沐泉又惊又怒,回过神来想要反击,白玲玲已经退开,肩膀上多了一只小貂。她一怔,扭头看去,原来刚刚那叫声是听风发出的,听风捧着右手,上面有一个小小的齿痕。沐泉眯了眼,对白玲玲冷笑道:“难怪这般嚣张,原来有帮手。不过未免嚣张了些。”白玲玲同样冷脸对她:“沐泉,我先前还当你是个不错的人,可以给云峥幸福,如今看来不怎样嘛!我白玲玲就算人品再差,也不至于跟已经成了亲的人不明不白!我虽然喜欢云峥,但他既然选择了你,我就不会再来横插一脚!今日云峥来找我,说正君早产,恐怕危险,求我前去。我是看在云峥的份上才来的。早知道你这么个态度,当初我就不会把他交到你的手上!”
  “你!”沐泉被白玲玲一顿训斥,又见江云峥一旁含泪委屈的样子,知道错怪了他,心中又是生气,又是懊悔,只是她的高傲不允许她将歉意说出口。几个人就这么尴尬的站着,这时秋梅慌慌张张的跑过来:“大人,不好了,正君晕过去了!”
  “什么?!你是说,正君他,他——”
  秋梅急急的点头:“正君晕了过去,下身血流不止,几个稳公都束手无策了!”
  沐泉迎上白玲玲的目光,冷冷的,散发着逼人的气势,现在就看,是她的尊严重要,还是她正君的命重要。
  沐泉嘴唇发白,双手紧握,情况已经到了十分危急的时刻,虽然她宁愿自己死去也不愿向白玲玲低头,但是正君的生命此刻握在她的手中。
  她没有别的选择。
  沐泉正要放下尊严,任白玲玲羞辱,江云峥忽然上前,从手臂上摘下一串用彩线编织的手链来,递到白玲玲面前:“玲玲。”
  白玲玲一怔,接过:“云峥,你——”
  “这是我离开渠阳城时,你送给我的礼物。”江云峥看着白玲玲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你说,只要以后拿着这手链来找你,你力所能及的,一定会为我达成。你还记得吗?”
  白玲玲点头:“我的承诺,自然记得。”
  “那么,现在手链放在你面前,请你救救沐正君的性命。”


[51]  放下

  “云峥,你——”白玲玲握着手链,不知说什么好:“你太傻了。”
  江云峥微微一笑,低了头,没有回答。
  沐泉神色复杂的看着江云峥。
  一种难以言语的滋味涌上心头,没有再看她们,白玲玲对秋梅说:“带路吧。”便与杨凡一同进了产室。
  院子里又陷入一片焦虑的愁云当中,时间之水缓缓流淌着,渐渐的太阳落山了,渐渐的天色暗下来,院里院外点满了烛火——终于,产室的门再次打开,身上血迹斑斑的白玲玲师徒走了出来,已经等得麻木的几个人立马围了上去。
  “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白玲玲对江说。
  几个人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沐泉正想说点什么,白玲玲身子一歪,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幸而身边的杨凡扶住,沐泉忙唤来几个丫鬟,将白玲玲师徒扶到客房去休息。
  她们进了产房,去看沐正君。
  一干仆人都已退下,沐泉移了椅子到床边,静静的看着他。
  沐正君发丝凌乱,气息微弱,大概是生产耗尽了他的力气,已经沉沉睡去。见他一只手在被外,沐泉轻轻拉了被子给他盖住。
  “哥哥好了不起。”江云峥说:“为了孩子差点把命都搭上。”
  沐泉扭头看向江云峥,江温柔一笑,并不闪躲。沐泉的心忽然定了下来,一整天的焦虑紧张在这一刻一扫而光,他低低地唤着:“云峥?”
  “嗯?”
  “你也累了一天了,去休息吧!”江云峥刚要摇头,沐泉又接着说:“再说,白大夫师徒刚刚救了正君,我现在抽不出身,现在沐府能主事的就是你,你去招呼一下,别让人家觉得怠慢了。”
  江云峥看着沐泉眼神清明,笑容里一片霁月风光,知道她的心结已开,心里顿时轻松起来,他顺从的说:“好。”便离开了房间。
  白玲玲师徒已经换过衣衫,正在休息,见江云峥走来,几个丫鬟上前行礼,江一挥手,叫她们退下。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依言离开房间。
  众丫鬟一走,白玲玲就迎了上来:“云峥,你怎么来了?她呢,没关系吗?”
  “没有关系,”两人在桌子两侧分别坐下:“就是她让我来招呼你们的。”
  白玲玲的手一顿,心里又酸又涩。因为这一刻,她才彻底有了失去他的感觉。她们当初分别的太突然,叫她措手不及,虽然知道已经无法挽回,但并没有亲眼目睹,潜意识里仍旧残存着一丝希望。沐泉的突然大方,此时却成了示威。
  “你还好吧?”江云峥关切的问:“刚刚是不是太辛苦了?”
  白玲玲看着江一脸真诚的关切,便抬头努力睁着眼睛,不泄露一丝情绪:“没事。”不等江再说什么,便吩咐杨凡:“拿纸笔来。”
  杨凡依言拿过纸笔。白玲玲刷刷几笔写完,递给江:“这个是药方,抓六副,一副煎四次,服药期间忌冷忌辣。其他根据稳公的嘱咐即可。告辞了。”说完站起身。
  江云峥连忙劝说:“再坐坐吧。”白玲玲径自往外走:“医馆事务繁忙,恐怕是不宜停留太久。”杨凡见白玲玲起身,自然紧跟了上去。
  江云峥追到门口,终于赶上了脚步匆匆的白玲玲,两个人在门口停下,杨凡见状忙远远躲了一边去。
  “玲玲,”江云峥咬着下唇:“你还在怨我吗?”
  江云峥的表情有些哀怨。白玲玲心生不忍,对他露出大大的笑脸:“哪里的话?只要你高兴,我就开心。”她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江云峥。
  江云峥接过,原来是那条手链:“你——”
  “治病救人本来就是大夫的责任,”白玲玲说:“我先前那样说,只是看不惯沐泉罢了。没什么的,你还是拿着吧,有什么事来找我,我的承诺永远不变。”
  江云峥点头:“玲玲,谢谢你。”两人相视而笑,有着释然和感动。
  白玲玲突然大叫:“小鬼头,走了!”便径自离去。杨凡从角落里跑出来,一边追嘴里还不满的嘟囔着,叫白玲玲等等她。玲玲理也不理。
  远远的就望见医馆门口有一个人。走的近些,才发现是秦思言,白玲玲心情大好,大步走上前去。
  秦思言踱来踱去,心里愈加烦躁。心想已经晚了,怎么还不回来?难不成被绊住了?因此白玲玲直到跟前他才发觉。
  “想什么呢?”白玲玲一脸笑容:“这么晚了,在散步吗?”
  “我还要问你呢!去了那么久,这会子才回来,还以为你要在人家家里过夜呢!”看白玲玲一副心情大好的样子,显然是因为见到昔日情人的缘故,他心中悲苦,心想我这是何苦来哉,便忽然转身走了。
  白玲玲原地不动,不知再想什么。
  杨凡摇摇头,这些大人情情爱爱的,看多了对小孩子的身心不好,一闪身进了医馆。
  秦思言走了一阵,不见白玲玲来追,更证明自己所想不假,不由停下脚步,在墙根处低低地抽噎起来。
  一个大大的脸庞突然出现在他眼前,把他吓了一跳,连忙跳开,急急擦了眼泪,一看原来是白玲玲,心里火上来了。
  “你不是舍不得那旧情人吗?干嘛又追来?”
  白玲玲笑嘻嘻的说:“谁说我在追人?你哪只眼睛看见了?今日月色撩人,微风习习,我出来散步不行吗?只是秦兄这般哭泣是为哪般?”秦思言一时说不出话来:“要你管!”便转了头不理她。许久未听到白玲玲的动静,害怕她恼了自己,真的离开,他忍不住转身,却跌进一个温暖怀抱里,他抬起头,白玲玲正深情的看着他。没等他反应过来,一个温热的嘴唇就凑了上来,碾转反复,轻轻撬开他的嘴巴,一条舌头钻了进来——秦思言觉得自己像在云端跳舞,像喝了百年佳酿,全身上下都舒展开来。不知多久,两人分开,他还迷迷糊糊,一时不知身在何处的样子。
  白玲玲低低地唤他:“思言。”
  “呃,什么?”他还在状况外,白玲玲突然的转变让他一时还为适应。听见有人唤自己的名字,下意识的应了一声。
  白玲玲见他迷糊的样子十分可爱,便坏心的又扔了一颗炸弹下来。
  “我爱你。”


[52]  失踪

  沐府。
  沐泉进房来,看见移回自己卧房的沐正君已经醒来,秋梅正站在床头伺候他吃东西。正君正要起身,被沐泉止住了:“都什么时候了,还来这些虚礼?你好好吃你的。”示意秋梅继续,他便找了椅子坐下。
  正君的脸上有些苍白,说话也有些虚弱的样子,不过比起昨日的凶险,已经好太多了。沐泉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秋梅服侍沐正君吃完饭,收拾好东西,便退了下去。
  沐泉上前,坐到床边。
  “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
  “娘子放心,已经没有大碍了。”
  两人说了一句家常话,沐泉给孩子起名叫沐天晴,沐正君听了十分满意。
  “正君,我听下人们说,你之所以早产,是因为云峥推了你,使你跌倒?”
  正君一怔:“娘子,你听谁这么说的?”
  “一个下人罢了。你只管告诉我,这是不是真的?”沐泉有些严肃的问道,实际上她在问了第一个下人得到这个答案后,就又找了几个下人来问,结果有几个异口同声,说她们是亲眼所见,她这才觉得有些不对,赶着来问问。
  “当然不是。虽然江郎君确实碰到了我,但我相信,他一定是无心的。他怎么会狠心要害娘子你的骨肉呢?”
  “是啊,云峥自来与世无争,断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沐泉放了心,对沐正君笑道:“我先前还怕你们生了嫌隙,看来是我多心了。正君真是个心胸宽广的男子。”
  “人家哪有娘子夸得这般好?只是平日里相处,觉得郎君不是这种人得了。再说,我昨日命悬一线,说起来还是郎君及时找来大夫,不然恐怕我凶多吉少呢。”
  “你说得对。”沐泉笑笑,与正君说了一会子话:“好了,你休息吧,我先走了。”
  “嗯。”
  目送沐泉离开,沐正君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笑容------
  下午,江云峥来看望他。
  “听娘子说,哥哥的身体没有大碍了?”
  “是,这还要多谢你呢,不然我昨日恐怕是凶多吉少呢。”
  “哪有?哥哥不怪我就万幸了,说起来还是我太不小心,才害的哥哥受苦。”当时他只是见他行动困难想扶扶他,谁料刚刚沾到他的衣服,人就跌倒了。难道是他不知觉,其实力道很大?不管怎样,没酿成大祸,而且沐正君也原谅了他,这他就放心了。
  “郎君,这些日子府里的大小事务就交给你了。还有,好好服侍娘子,这些一并交与你了。”
  江云峥连忙摇手:“这怎么行?我向来没弄过这些,秋梅素来跟在你身边,还是让他来吧。”
  “他再有能耐,也只是个奴才。这样好了,我让秋梅过去帮帮你。现在府里内务,能主事的就是你了,不要推辞了。”
  江云峥只得答应下来。
  沐泉说起昨日历经劫难,心中十分感慨。江云峥看他十分惋惜的样子:“哥哥不必伤心。不如我得空去镇上的庙宇向明隆神祈福,保佑小天晴平安,健健壮壮的。”
  “那太好了!”沐正君十分高兴:“云峥,真是谢谢你,我此时行动不便,事情就麻烦你了。”
  江云峥一口答应了下来,两人言笑晏晏,很是和谐、温馨。
  晚上沐泉回来,闻及此事,心中十分高兴,眼见家庭和谐,自己有了子嗣,心爱的人也渐渐对自己亲近了,美妙的生活指日可待。
  第二日,沐泉在大门外目送江云峥离开,他要去庙里为沐正君及刚刚出生的小女孩祈福。谁料却再也没有回来——

  得到江云峥失踪的消息,已经是傍晚时分了,沐泉大急,忙带人去了拈花寺。上午云峥就是在这个拈花寺里出事的。她让手下人找来寺里的主持,得知云峥上香跪拜后,向主持借了间房间稍事休息,然后起程回家。谁知过了好长时间,眼见要晌午了,寺里的师父过来邀请这交了许多香火钱的施主吃些斋饭,叫了几声,却始终不见回答,觉察有些不对,请来他们随行的赶车的老梁,两人一商量,叫了几个人来,硬是将门弄开,却发现屋内只一个小蝶一个人昏睡,江云峥却不见踪影。觉察事情有些不对劲,几个人忙叫小蝶,却怎么也叫不醒,一个和尚端了冷水来,这才将他泼醒。他却一问三不知,只说两人进了房间后,不知怎得忽然特别渴睡,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醒来就是这样了。
  听风走过来,对沐泉耳语几句。沐泉神情一凛,走到窗户边,果然一个小小的洞,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她又细细的查看,果然,窗棂上,有些细小的灰色的粉末,类似香灰,乍一看还以为是普通的灰尘。她粘了一点在指间,却瞧不出是什么,凑到鼻子一闻,有淡淡的类似薰衣草的味道,好像又不是。只得吩咐听风收集起来。又询问了几句,眼见没什么线索,便回府了。
  沐泉下了马,将马交给下人,她便径自进了房间。沐正君得知消息,见沐泉风尘仆仆的进门,忙吩咐秋梅去端茶。沐泉看他焦急的模样,叹了口气,将拈花寺里的事情简单的说了给他。
  沐正君两眼含泪:“这么说郎君是被人迷昏掳走了?”沐泉沉重的点头,沐正君说:“都怪我。要不是我说起生产时的凶险,郎君也不会提出要为小天晴去祈福,也就不会——”说到此处,泪珠不断的滚落下来。
  秋梅看不过去:“正君,你的身体还很虚弱,就别这么伤心,反而弄得自己不好。事情已经发生,再怎么自责也于事无补。再说,当初是郎君自己主动提出要去为小主人祈福的,你又没有勉强他。”
  “你胡说什么?就算是那样,郎君也是为我才出的事。我若真这样,岂不是无情无义之辈?”沐正君怒道。
  秋梅低了头不说话,只是嘴巴嘟着,觉得十分委屈。
  沐泉只觉得心烦意乱,本来她就因为今天云峥的事情心情很糟,现在只觉得两人的吵闹如同五百只鸭子在她耳边聒噪,心中烦躁无比,只觉得一刻也呆不下去,她站起身来:“好了,事情就这样了。正君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
  沐正君刚想挽留,沐泉已经大步出门去了。主仆二人对视一眼,秋梅来到门边,看沐泉离去。
  回过头来,关上门:“正君,家主朝兰苑的方向去了。”
  “没什么好惊讶的。”沐正君躺下。
  “主子,今天的事——”秋梅试探着说,沐正君瞪了一眼,他连忙噎了下去。
  片刻。
  “秋梅?”
  “是,主子?”
  “以后少在我面前提这件事。”
  “是。”
  “还有,以后在娘子面前,嘴巴注意点。
  “——是。”
  江云峥失踪的消息,白玲玲第二日就得知了。毕竟沐知府也算是是镇江第一人,她的郎君失踪,而且是在香火鼎盛的拈花寺里,想不让人晓得都难。沐泉也没意识到这个问题,或者说她并不在意。于是第二日,几乎整个镇江的酒楼、茶馆都在谈论此事,消息也就同样传进了同仁医馆里。
  虽然已经同秦思言两情相悦,但江云峥怎么也是她曾经爱过的人,就算分手了也是朋友,于情于理没有坐视不理的道理。她立马杀到了沐府,秦思言说也要帮忙,就一同前来,不过心里的醋坛子不知打碎了几缸。一边小声嘟囔着:“还真是紧张,要是我出了事,有这一半的待遇,我就心满意足了。”玲玲好笑的捏着他的鼻头:“嘴里叽叽咕咕说什么呢?云峥好歹跟我们也是相识一场,他出了事,我们既然晓得了,能帮上就帮嘛!”秦思言对此嗤之以鼻,只是不再口头说出来。
  通报之后,白玲玲和秦思言见到了沐泉,说明来意。沐泉有些不自在,但想到对方也是好意,多一个人多一份希望,反正都是为了找到云峥的下落。于是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分说清楚了。
  白玲玲一言不发听完,与秦思言对视一眼:“只有这些吗?”沐泉点点头。
  “这件事看似简单,像是有人从窗户放了迷烟,将人迷晕后带走。可是,她的目的是什么?用来威胁你?还是看云峥美貌,所以心中起了邪念?是早有预谋,还是临时起意?还有,拈花寺里的和尚,嫌疑也不能完全排除,因为她们最熟悉地形,也保不齐有人面兽心地。”秦思言一一说来,白玲玲与沐泉点头。
  “你说的这些我何尝没有想到?”沐泉说,只是这些都是要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待到寻到线索,恐怕云峥已经——她不敢再想下去。
  “你不是说找到些类似迷香的灰烬吗?让我瞧瞧。”白玲玲说,沐泉忙叫听风拿了过来,白玲玲打开纸包,闻了闻,里面有桐菀、鹤香几种中药,还有一两种她一时记不起来的草药,是什么呢?味道有些熟悉。
  “我可以将它带回去吗?”白玲玲问。沐泉略一思索便点了头,反正她也不懂药理,没准白玲玲能瞧出点什么来呢!
  两人随即告辞,回了同仁医馆。一直到了晚上,吃过晚饭,她就回房去了。
  “师父急匆匆的忙什么呢?”杨凡好奇的问。
  “放不下老情人罢了!”秦接口道。
  柳青好笑的说:“什么老的旧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在吃醋呢!”秦思言心中一凛,见燕紫轩闷头吃饭,只是双肩有些抖动;杨凡一双骨溜溜的眼睛在他与燕紫轩二人之间转来转去,闪着疑惑和好奇。
  她连忙也学燕紫轩,将头闷到饭菜里去。
  杨凡瞧着似乎没什么看头了,就专心吃完饭,然后转身回了房。
  “师父,你在做什么?”油灯下又闻又舔的。白玲玲见是她,招手让她上前,将手中的纸包递给她:“你看看。”
  杨凡依言接过,学白玲玲那样,只分析出两种成分。她闻了又闻:“师父,这个味儿,有些熟悉呢!”
  “总是我们见过的药草,只是学艺不精,一时想不起来罢了。看来我们师徒二人都要努力呢!”白玲玲感叹到。
  “不是这个,是这种混合的味道”有些檀香的飘渺,还有些薰衣草的清香,还有,许许多多叫不上来又若有若无的味道:“我在哪里闻过这种味道。”
  “你确定?”白玲玲精神一振,总算有些线索:“在哪里?”
  杨凡摇摇头:“一时想不起来。”看白玲玲焦急的样子:“师父放心,我会尽快想起来的。”
  白玲玲点点头,眼下也没有别的法子,只能祈祷她尽快想到。晚一分,云峥就多一分危险。


[53]  鸿门宴

  沐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往常这床上躺着她和云峥,虽然云峥一直没有与她发生什么(除去她强迫他那一次),但是两人聊聊天,说说话,感觉也十分温馨。她喜欢将云峥搂在怀里的感觉,即使什么也不做,那也是满足的。如今,老天连她这点小小的奢望也不成全,她不自觉的伸长臂膀,却什么也搂不到。云峥,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不,她不允许!沐泉在黑暗中握紧了拳头。好不容易云峥接受了他,她们的好日子正要开始,她不会这样妥协的!
  忽然尖锐的一声响,把他惊得跳了起来。连忙点灯,听风也在此时冲进屋来。循着声音一找,原来一只飞镖落在地上,她拾起来,仔细一看,镖上还粘着一个小纸条。她取下来,展开,上书:“七巧桥见。”后面加了一个小小的印章。
  沐泉神情一凛,将纸条放到灯下烧了,随即穿上衣服,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听风知道主子要出去,主子一般有什么事情都不会瞒着她,如今,连她也无从知晓,想来是了不得的大事。沐泉已收拾好,见听风一旁静候,对她说:“这次你不要跟着,我一个人去就好了。”听风想说什么,被沐泉止住:“放心,来人没有恶意。我带你去,未免对人家有些不尊重。再说,我也不是吃素的,等闲人不一定奈何的了我。”
  七巧桥是镇子南头的一座桥,附近稀稀落落的人烟,算是镇上比较破败的一片,七巧桥由七个桥墩构成,这才得了这么一个雅致的名字。这桥不知几百年了,历经风霜雪雨以及战争,桥身各处已磨得不成样子。桥的四周空旷,本来人烟就少,如今到了这深夜,更是等闲无人经过,倒是个秘谈的好地方。
  沐泉来到七巧桥,远远的见两人在桥头,一人迎风而立,一人四处警戒。
  她的脚步声在静谧的夜里十分清晰,桥上两人都转过来看向她。沐泉行礼:“下官镇江府知府叩见刑部侍郎大人”她隔着一些距离,并未十分靠近,十分恭敬。
  杨静岚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一物,递到沐泉面前:“沐知府,你可认得此物?”
  沐泉凑上前,见是一面小小的金牌,中间一个大大的“令”字,周围几只凤凰飞旋盘绕,制作十分精巧。沐泉神情一凛,既然当了官,这东西,没见过也听说过。于是,心中的最后一丝疑虑也逝去了,她忙敛了衣衫下摆,跪地磕头:“女皇万岁万万岁!”
  “平身!”杨静岚将令牌又放进怀里:“沐知府,这次本官是奉皇命,秘密出巡,此事万不可张扬,只你一人晓得就好。”
  “下官遵命。”
  杨静岚朝兰心点点头,兰心便上前:“本来我们大人奉旨出巡是不能随便让地方官员知晓的,这次叫你来,是有些缘故的。”于是便将绝情坛一事说了。
  沐泉大惊,管辖之地竟然出现逆党,而自己完全不知情,这可是大大的失职。忙上前请罪,杨静岚摆手:“这也不怪你,二十年前的事情是个禁忌,世人也不知存在这样一个阴谋篡位的组织,本以为事过境迁,谁想它在二十年后死灰复燃、卷土重来?”
  “多谢大人体谅。”沐泉松了口气:“下官回去一定严加排查,将邪教中人一一缉拿归案。”
  “来不及了!绝情坛起事在即,这时候纵是追查,也于大势无补,反而会打草惊蛇,乱了部署。如今我已找到其总坛所在,只等起事前一刻,绝情坛众贼齐聚,便可将她们一网打尽!只是如今其具体发展到什么程度,还不是很清楚;虽然我调动大批人马,但是绝情坛中人擅长使毒,许多邪门歪道防不胜防,难免到时会出什么状况。你的任务,就是守好镇江这座门户,这里是交通要塞,不能让敌人占了去。当然,这只是以防万一,重要的是维持好镇中秩序,我想除了林家,难免还有其他的邪教中人藏于镇中,你要防止她们里应外合,将镇江攻下。总之一句话,你给我守好镇江就行了!”
  那时候的地方官不像现在分工那么明确,她们是军事、政治、民生、经济一把抓,尤其沐泉做到了知府,手下归她管辖的衙差、团练等等,全部加起来也有四五百人,纵然有个别邪教分子闹事,想来也是容易对付的。到时,她只要将林府众人抓捕,然后维持好秩序,防止宵小趁火打劫就行了。她点点头。
  “以后我会让兰心与你联系。记住,千万不要打草惊蛇。”留下这一句,杨静岚主仆扬长而去。
  剩下沐泉一个人在桥头。
  云峥的事还没有头绪,如今又来了这么一出,儿女私情先放在一边。不过,沐泉苦笑道,等闲在衙门没有什么大事,怎么现在一来就来个大的?杨静岚嘱咐她不能打草惊蛇,难道真就这样干等着,到时若是冒出太多邪教中人,导致镇江失守,这责任还不是她来承担?得寻个正大光明让人不起疑的由头才好——
  第二日,镇江的茶馆、酒楼还是说沐知府郎君失踪之事,只是这次事件升级了。据说沐知府亲自带人去了拈花寺,一番勘查之后毫无结果。沐知府心如刀割,她那郎君花容月貌、倾国倾城,她疼惜的不得了,害怕时间一长会出事,越想越急,如今索性动用了衙门的衙差来帮她寻找。其实一般人失踪,衙差寻找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更何况她本身就是知府,再说这沐泉知府做的还不错,将镇江治理的井井有条。大家十分同情,据说后来衙门上下,连师爷、仵作等都出动了,只是至今还没有消息。
  消息传到同仁医馆的时候,杨静岚也在,杨笑道:“还算有些头脑。”白玲玲叹了口气,虽然是有些别的目的,但好歹是真的去找,她也不能过于苛刻。再说,这件事她并没有叫柳青晓得,他并不知道外边传的沸沸扬扬的沐知府和她失踪的郎君就是他认识的沐泉和江云峥。
  就如柳青没有将他曾经见过江云峥的事告诉玲玲一样,两人都选择了隐瞒。
  “绝情坛起事在即了,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杨静岚呼了口气:“只等她们聚齐,我的人马一到,就动手。”
  “怪不得兰心不在。”秦思言说:“只是杨姐姐要调动哪里的军队呢?要想将邪教一举歼灭,可不是等闲衙差能办得到的。”
  “那是自然。那些衙差,糊弄普通老百姓还行,要他们对付这些邪教中人,那就有些中看不中吃了。我要调军队来。”
  “军队,这小小城镇哪里来的军队——你,你不会是想调动边关军队吧?”
  “不错。”
  由松江至镇江,是中央大陆三大国及几个零星小国地界交接频繁之处,即使三大国如今和平相处,早已没有战事,这边关军队还是要驻扎的。她们都是从二三十年前的大陆混战中幸存下来的,虽然更新换代,许多老兵退伍,加入了些新鲜血液,但由于保持了以前的作风,也是国家的中流砥柱,因此战斗力十分强悍。
  杨静岚拿出令牌挥了挥,秦思言闭了嘴巴。“忘了你是奉旨出巡的了。”
  这时脚步声传来,几个人停了嘴。来人在门前站定:“师父。”
  原来是杨凡,白玲玲打开门:“什么事?”
  “林府来人啦,请你晚上去吃酒。”


[54]  发动

  秦思言在屋子里踱来踱去,不时跑到门口去东张西望,没瞧见人影,又失望的踱回来,如此反复,杨静岚叹了口气:“拜托,你能不能不要在我面前走来走去的?晃得人头晕脑胀的。”
  秦思言扭头斜了她一眼:“反正又不是你有危险,说话不腰疼。要是你家阿青跑去做这种事,看你还能不能这样淡定!”杨静岚撇撇嘴,心里感叹着男大不中留,这白玲玲与秦相识才一年,在秦的心里就已经比她这个近二十年交情的玩伴重要的多了。不过听了秦一番话,她也有些理亏,便不再说话,低头喝茶。
  秦思言越想越不安,真是的,自己怎么就被白玲玲的几句话给说服了呢?什么现在不是动手的时候,她不会有危险,人家为女儿答谢自己是很正常的事,不去才不正常;更何况林员外说了,若是今天没空,改日再来也可以,总之玲玲什么时候有空她什么时候请;杨静岚也符合说,不如去探探虚实,早去比晚去好。秦思言勉强答应,因为白玲玲自从绑架事件以后,小乖几乎不离身。但是都这么晚了,会不会出事?绝情坛既然将那几个绑走玲玲的教众灭口,她们会不会怀疑到玲玲身上,以为白玲玲已经掌握了绝情坛的部分机密,进而灭口?再说,小乖虽然从来没出过问题,但是绝情坛中人擅长使毒,难保不会出现意外——
  他一下子站定,坚定的朝门口走去,打算就是抢,也要将白玲玲从那个龙潭虎穴里弄出来。杨静岚看他架势不对,将茶碗坠到桌上,站起身来:“思言,你要做什么?”秦思言还没答话,已经与一个身体撞在一起,两个人都有些趔趄。那人忙伸手扶住,秦思言转过头,怔了片刻,随即一把抓住那人的手臂:“玲玲,你终于回来了!”抓住白玲玲的胳膊,将她弄到椅子上坐下。
  “怎么样?”杨静岚说。
  “对啊,她们有没有将你怎么样?”秦思言也急急的问。
  白玲玲摇摇头:“没什么。她们就是吃饭、看戏,说些客套话之类的。倒是林员外对我讲了一通明隆神的传说,说大陆上的人们是多么崇拜她,她创造了现人们美好的生活等等,听得我头昏脑胀的。”
  “难道她们想劝说白玲玲入教?”秦、杨二人对视一眼,脑海中同时闪过这个念头。
  “那你是怎么回答的?”秦问。
  “我说我也很崇拜明隆神,感谢她赐予我们福祉。只是神明不会将福祉赐予懒惰和心术不正的人,只有勤劳、善良的人,才可能过上美好的日子。那林员外听了很是高兴,一个劲的表示赞同,我们谈的很是愉快。”总之你扯我扯大家一块扯,什么心思自己晓得就行了。
  “倒也是中规中矩的答案。看来她们还算满意,既然想对你招安,你的姓名就暂时不会有危险。若是她再来请,你就说最近没有空,推脱过去,反正收网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了。”
  白玲玲点点头。
  又是三天过去,镇江一如往日般喧闹,人们各司其职,为自己的生活奔忙着。似乎又是一个忙碌的一如往常的日子。
  镇江城里最近几天多了许多官府的人,人们不见惊慌,该干什么干什么,因为大家都晓得,这是镇江沐知府在搜寻她失踪的郎君。这般儿女情长,也是人之常情,许多人不仅不排斥,反而帮着衙差找寻线索。只是始终没有消息,那沐知府却不肯死心,照旧行事。因此今日镇江衙差遍地,竟没有引起丝毫恐慌。
  沐泉暗暗松了口气。
  据那位刑部侍郎的属下兰心传来的消息,今日寅时(早上03:00 - 05:00,是人在夜里睡得最沉的时刻)在绝情坛总坛发动突袭,围剿绝情坛余孽。
  如今已经过去三个时辰(也就是六个小时),镇江一点事故也没有发生,看来围剿十分成功,林府已经被控制起来了,镇中秩序良好,她的任务也完成了大半。
  紧绷的神经这才放松下来,肚子毫不客气的传来咕咕的抗议声,这才记起自己一大早就出来巡查,早餐还没有吃呢!于是交代了师爷和衙差班头几句,她便回府了。
  回到府里,正赶上正君吃午饭,沐泉便让人端了到正君房里与她同吃。
  正君看着沐泉大口大口的扒着饭:“怎么这么急?我听下人说,你早餐也没有吃,就匆忙出去了。什么公务,让你这样忙碌,连饭也吃不好?”
  “这是衙门里的大事,你就不用管了!”见正君的表情有些受伤,沐泉心生不忍,正君是个贤惠的人,如今又冒着生命危险为她生下子嗣,纵然她一心爱恋江云峥,也不得不对正君表示尊重,这是他为这个家付出所应该得到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不要多心,真是朝廷大事,不方便说的——”
  “娘子不用解释,是我多心了。我只希望娘子回到家里,彼此将生活中遇到的琐事说说聊聊,大家加深一下感情,也放下外面的担子,好好地休息一下。”
  “正君,娶到你真是我的福气。”沐泉抓住正君的手,动情的说。
  是吗?正君微微笑了,心中酸涩:那你为何喜欢别人却不喜欢我?在你心目中,我仅仅是作为“正君”这个身份存在,除此之外,对你没有任何的意义,对吗?
  吃完饭,下人收拾碗筷,沐泉陪正君说话,没聊几句,下人来报,说同仁医馆的白大夫师徒求见。
  沐泉一愣,吩咐下人将她们请到书房去。
  沐正君看着沐泉离去的背影发呆。
  沐泉来到书房,白玲玲师徒已经在里面等候,下人上茶,退下。
  她打了声招呼,直接询问白玲玲的来意。
  白玲玲示意杨凡,杨凡便娓娓道来。原来那日白玲玲将那些江云峥失踪之处得来的香灰带回去,杨凡闻着有些熟悉,一时也想不起来。这几日医馆众人忙着围剿绝情坛,却给她灵机一动,想了起来。原来那日她与白玲玲被人绑架迷晕,迷药就是这种味道。
  “你确定?”
  “八九不离十吧。因为这种药味比较特别,所以我有些印象。”
  “这么说,云峥是让绝情坛的人给掳走了?”


[55]  曝光

  由于前方还未传来消息,而沐泉本身又肩负着守卫镇江的大任,不能轻易离开,因此即使知道了云峥失踪的线索,也不能马上赶到邪教总坛去,只能寄希望于神明,祈祷云峥没事。
  到了晚间,消息传来,由于行动保密,军队晚间秘密行动,绝情坛一无所觉,因此围剿十分成功,许多绝情坛教众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官兵杀了进去,敌寡我众,又是突袭,因此即使绝情坛教众奋力反抗,依然一一被杀。最后剩下一少部分,眼见突围无望,又晓得落到官府手里也没有好下场,便自刎了。这一战几乎全歼绝情坛,救出许多被关押的老少妇孺。由于战事发生在山区,因此消息还没有传开。
  不过事后清点尸体,发现仍是走脱了一些人。其中白虎门门主,以及天心香主,是其中比较重要的人物,剩下的都是些小卒子,掀不起大风浪。
  因此第二日,通缉白虎门门主以及天心香主的告示,就贴边了边界这些城镇的大街小巷。不过没有她们的画像,只说了一下她们的特征。
  兰心又来了一次,与沐泉将林府众人押解到知府大牢,经过审讯,虽然大部分人是无辜的,只林员外和她两个女儿入了邪教,被判斩刑,余者都是不知情的,也免不了关押个几天的下场,更何况林府被抄,这些人身无分文,如鸟兽散开,煊赫一时的镇江林家从此烟消云散。
  沐泉拜托兰心留意绝情坛救回来的人中是否有与云峥相似面貌的男子,殊不知白玲玲早就求过她了,虽然确实有几个貌美的、被强抢去陪睡的,云峥却不再其中。沐泉又是松了一口气又是担心,难道白玲玲师徒的猜测是错的?不会呀,据林员外交代,那种迷香叫做“绮罗香”,味道若有若无,效果显著,片刻就能使人陷入昏迷,只有绝情坛几个重要人物才懂得配置方法,平时就是绝情坛教众,也是最多能被赏赐点,或者出重要任务分配点,几乎无外传的可能。那么,绝情坛到底把云峥藏在哪里啦?若是她们抓云峥的目的是为了威胁她,好顺利攻占镇江,那么她们没有得逞,云峥会不会有危险?会不会,已经被灭口了——
  她不敢再想下去。
  “怎么样?”秦思言一进房间,白玲玲就赶上去。
  他摇摇头。
  白玲玲失望的说:“怎么会在这样?”今天已经是第三天,除去两个通缉的绝情坛重要人物,剿灭绝情坛可以说是大胜,只是搜遍了其总坛和林府,云峥却始终没有消息。
  “行了,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你已经尽力了。”秦思言安慰白玲玲。这几日她们四处奔波,就是想找出一些蛛丝马迹,谁想还是一无所获。
  白玲玲将秦思言搂进怀里:“但愿云峥没事。”看着秦思言略显疲惫的脸,心疼的摸着:“思言,辛苦你了。”秦思言抬起头,对她展开一抹笑容:“这些不算什么。好歹我跟江云峥也算是相识一场。不过,还是希望他吉人自有天相吧。”
  两人不说话,只默默相拥,各自想着心事。
  “杨凡,你师父呢?”柳青问。
  到了上午问诊结束的时间了,杨凡收拾东西:“大概是出去了!”这几日白玲玲时常往外跑,好像也不是出诊,问她也吱吱呜呜的,柳青心里疑惑,决心问个明白。
  “那我到你们房里等。”
  杨凡收拾好东西,与她一同回房去。推开门:“原来师父在——”看见白玲玲与秦思言火速分开,她戛然而止。回过头,柳青也呆在那里。
  四个人面面相觑,各自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好好地怎么都挤在门口?”杨静岚的声音传来。她走近,随手去推柳青,谁料对方动也不动,她奇怪的抬起头,顺着柳青的目光看去,这才发现气氛不对。
  白玲玲觉得有些对不起柳青,虽然她自认对他满好的,瞒着柳青也不是她的主张,但是她就是对他有些愧疚。而思言是个男人,她还是主动承担吧,拉着秦的手走上前:“阿青。”
  柳青死盯住她们的手,不说话。
  白玲玲忽然有些紧张,不晓得说什么好,咽了口唾沫:“阿青——”
  “还是我来说吧”秦思言忽然接过话头:“我是个男的,本名秦若水,如你所见,我和玲玲两情相悦,只是还没想好什么时候告诉大家,就让你碰到了。”
  柳青死死盯住秦思言的眼睛,直到泛起了红色,秦思言坚定的望了回去,握住白玲玲的手始终不曾放开。
  柳青转向白玲玲:“你喜欢他?”白玲玲轻轻点头。“那在你心里,我算什么?”柳青的眼眶红了。
  “弟弟,亲弟弟。”
  “只是——弟弟吗?”
  柳青的声音带着压抑,白玲玲心生不忍,但是感情这种东西,还是说明白好,因此稍作犹豫,还是坚定的说:“是。”
  一阵安静。
  杨凡走看右看,感受着周围越来越诡异的气氛。相比之下,杨静岚的反应就镇定多了,她只静静的看着柳青。
  柳青突然转身,朝外冲去。快的连杨静岚都没有及时拉住他。
  白玲玲和秦思言都冲过来,被杨静岚拦住:“还是我去吧。”
  杨静岚将柳青拦住:“别跑了!”
  “放开我!”柳青挣扎着,手劲很大,杨静岚不得不将他定住。
  “你要干什么,快把我放开!”
  “除非你答应我不再乱跑。”
  柳青怒视着杨,恨不得在她身上烧出两个洞来,杨不为所动,任凭柳青在那里气得满脸通红。最后,柳青还是妥协了,虽然很不情愿。而他一得到自由,就径自朝外走去。
  杨静岚追了上来,片刻不离。
  “求求你,让我一个人静静好不好?”
  “不行!”杨静岚一口拒绝:“我怕你做傻事!”
  “我讨厌你!讨厌你!讨厌死你了!”柳青大叫。
  杨静岚一怔,随即转身,默默往回走。柳青刚刚将话说出口,就有些后悔,见到杨受伤的表情,心里闪过一丝不忍,不过马上硬起心肠,心想这样正好,就让他一个人静静的找个无人的角落舔舐伤口吧。


[56]  诉情

  柳青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走着,没走多久,身后忽然传来马蹄声,他闻若未闻,反正道路很宽,对方若是技术不是太差,能顺利过去;再说,就算真的被马给撞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没想到马蹄声近前,他却受到一个大力,身子被拦腰抱起,一阵天旋地转,待他反应过来,已经被抱上了马鞍,而且是头朝下横在马背上。
  而这时的柳青什么也不想,他只知道自己被甩上马,然后骑马人一加马肚,马儿就风驰电掣般的冲了出去——
  “啊!!!!”柳青大喊:“放我下来!放我下来!”骑马人恍若未闻,带着他一个劲儿的往前冲。柳青满脸通红,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往脑门冲,感觉五脏六腑移了位,若不是上次吃的饭都已经消化了,他早吐了个干净,浑身上下强烈的不适是他忘却了矜持,他忘形的大叫起来:“救命啊!放我下来!坏蛋!混蛋!王八蛋!放我下来了!救命啊!——”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柳青感觉自己已不是自己的时候,马慢了下来,而他早已没了下马的力气,然后骑马人下了马,将他抱了下来。
  柳青趴在地上大吐特吐,只是吐不出食物,尽是酸水。他艰难的朝旁边挪了挪,整个人瘫在地上,头脑好一阵轰鸣,慢慢的沉淀下来,才察觉身下软软的,并不是青石板路面,而是草地。他睁开眼睛,坐起身来,才发现已经到了镇江郊外的一处山坡上,不远处杨静岚坐在那里,而马儿在树下拴着。
  原来是她!柳青怒气冲冲的走过去:“你为什么这么做?”杨恍若未闻,随手从身边草丛里揪了一根草下来,放在眼前,好似在研究草的构造。
  柳青的火一下子上来了。今天经历的所有事情像海水一般将他整个淹没。“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这样对我?说呀,我究竟哪里做错了?”他手脚并用,对杨撕打着,像一头受伤的小兽,而杨静岚将草含在嘴里,任柳青的拳脚像雨点一般密集的落到她四肢上、肩膀上、背上,只小心不让他打到自己的头,她一动不动的,好似一个木头人般没有知觉。
  先前马上那一通狂奔已经让柳青耗尽了力气,这时他不过是顶着一口气罢了,没多长时间,胳膊就再也抬不起来了,连打人都没有了力气,他一个软身坐倒在地,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滚落下来。
  四周静静的,空气中只有微微的风声和时有时无的哽咽。
  似乎再也没有多少泪可以哭出来。柳青渐渐停止了抽噎,心想杨静岚为什么不来安慰他,莫非是睡着了?他从指缝间悄悄望过去,却见杨正转头朝这边看过来,他吓了一跳,忙将指头并拢,低下头,装出还在抽噎的样子。
  一条手绢递了过来:“擦擦吧。”
  柳青一把扯过,在脸上抹了一通:“你到底想怎么样?”什么人嘛,人家心情不好不来安慰,反而上赶着来加劲折磨他,嫌他今天还不够倒霉啊!
  杨静岚不答:“现在感觉好些了吗?”柳青一怔,她笑着说:“有什么情绪,最好是发泄出来,憋在心里不好的。”
  原来她是想让自己发泄一下,感觉确实没有刚开始那么沮丧了:“那你不会换种方式吗?你这分明是借机报复。”
  “我就是借机报复了,怎么样?”杨静岚笑嘻嘻的说,柳青气得不行,上去又一阵拳打脚踢:“我叫你坏!叫你欺负我!”杨静岚佯装要躲,被柳青捉住狠狠捶了几拳,只得东躲西藏一副受虐的样子,反而让柳青更来了兴致。
  柳青打得正爽,忽然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被翻转过来,待他回过神来,杨静岚正揉着肩头:“别打了,把娘子我打坏了,最后心疼的还是你。”柳青脸上一红:“胡说八道,谁是我娘子?”忽然觉察自己竟然躺在杨静岚的怀里,女上男下,姿势甚是暧昧,脸上红晕更浓:“放开我!这样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杨静岚不为所动,柳青的拳打脚踢对她来说隔靴搔痒,而那扭扭捏捏的姿态反而像是在撒娇。她嘻嘻一笑,两臂一收,将怀中的人儿搂得更紧:“我不放!一辈子都不放!”
  柳青闻言安静下来,没有在挣扎,只是幽幽的说:“我有什么好的?你这样不值得。”
  “我也不知道我眼睛哪里出了问题。”话一出口惹来佳人一双怒目,她低笑出声:“京城里不知有多少男子对我倾慕已久,我一个也瞧不上眼。谁知竟然看上你了,这是你多大的荣幸啊!”柳青的拳脚禁不住又动作起来,她连忙压制住:“我不知道我究竟看上你哪里,可我知道,这辈子我要你,只要你一个。”
  那一双眼睛里此时没有戏谑、没有威严,没有距离,只有满满的深情,像一泓深泉,柳青觉得自己几乎要溺死在里面了,他的眼睛不知不觉红了:“你会后悔的。”
  “不会,永远不会!”杨连声保证,生怕柳青一时又退缩了:“我发誓。”
  柳青看了她好一会:“就算你不在意,我也会看不起自己。”刚刚结束了一段恋情,马上就对别人投怀送抱,他的感情难道这样廉价?这样与那些青楼的放荡妓子有什么区别?
  “阿青,你听我说”杨静岚郑重其事的说:“我觉得你并不是真的喜欢白玲玲。”
  柳青刚想反驳,被杨的手势止住。“你的情形我听思言说过。你被人退婚,万念俱灰之下想轻生,这时白玲玲治好了你的病,又开导你,你的命可以说是她救得,而白玲玲长的还可以,又会医术,受乡里人敬重,所以你潜意识里存了报恩的想法,而白玲玲也算是个不错的选择,你父母估计也中意,众人默许,你就对她存了爱慕之意,以为这就是喜欢了,实际上你只是想报恩!对不对?”
  柳青让他一席话冲的脑子一片混乱,真的吗?自己只是对白玲玲存了报恩的心思?一直以来,那些迷恋的、甜蜜的、困惑的都是假的?他摇摇头:“不,不可能——”
  “不要急着否认,”杨静岚两手按着他的肩膀:“回去好好想想。或许你会发现,你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喜欢她。也不要有什么负罪感,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什么好愧疚的。”
  “还有,不要那么快就否决我。也许你会发现,我是最懂你的人。答应我,给我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好吗?”
  那双眼睛真诚无比,柳青不由点了头。
  两日后,沐泉从衙门回家,经过一个小巷口,被一个中年拦住了。
  听风上前,盘问了一通后将人带到她面前:“主子,他说他知道那白虎门门主的下落。”
  沐泉喜出望外:“真的?快说!快说!”告示贴出去几天了,却没有多少消息,让她焦心不已。好歹今天等到了。
  这人一脸犹豫,沐泉以为他是在担心赏金的问题:“你放心好了,赏金两千两我会如数兑现,绝不扣你一分一毫的。”
  那人有些心虚的笑了。“不是这个。我若说了,知府大人可不能为难我。”
  “你帮知府抓住反贼,我只会感激你,怎么会难为你?”
  那可不一定。男子心里想着,其实先前他一直在犹豫,这事办不好反而会把自己搭进去,只是最后还是禁不住那两千两赏金的诱惑,来这里拦沐泉了。
  沐泉进了屋,得到通报的沐正君笑脸盈盈的迎接她,沐泉一边脱掉外衣一边说:“怎么不在床上好好休息,这就起来啦?这就下地行吗?”
  沐正君嗔道:“整日躺在床上,人家整个都要发霉了,这日子也差不多了,我打听过了,只要不干重活,不剧烈活动,只这么走走,没什么事的。”
  正君的脸上焕发着许久不见得光彩,整个人明媚极了,沐泉心里却满是酸楚,满口责问的话语一时不知如何说出口。便推说忽然记起有件事还未处理,要急着去书房一趟。
  沐正君小脸一垮:“娘子总是把公务放在第一位。眼看要开饭了,吃了饭再做不行吗?”沐泉无奈的摇摇头,正君没办法,只好眼睁睁的看着沐泉进了书房。
  将书房门关上,沐泉并未到书桌前办公,而是将身体整个摊在书房的床上。深深的吸着气,任身体以慵懒散漫的姿势毫无形象的瘫在床上,什么也不去想,可是脑袋怎么也停不下来,乱七八糟的的念头一齐涌来,过了好一会,她才下定了决心般,跳起身来,整理衣服,出了书门。
  小厮篆儿避着小石子,小心翼翼的端着托盘往前走,却不妨拐角处忽然窜出一个人来,把他吓了一跳,尖叫一声,手里的托盘滑手,那人忙上前接住。篆儿定睛一瞧,原来是家主,忙不迭的请罪。沐泉挥挥手:“不碍事,是我突然出现惊吓了你,不怪你。这是正君的吃食吗?”
  小篆儿忙不迭的点头:“是那个同仁医馆的白大夫给正君开的,要正君多吃这些。”沐泉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去告诉秋梅,将我的饭菜也端到正君房里,我同正君一起吃。”篆儿答应,要将饭菜先送过去。沐泉接过托盘:“这个我端过去就行了,你去做事吧。”等篆儿的身影转过,看不见了,沐泉才四处打量,看四周没有人,这才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包,将里面的药粉全部撒进汤里,小心的摇了摇,直到看不见白色的粉末,这才住了手。
  深吸了一口气,她端着托盘进了房。
  “娘子,怎么是你?”沐正君又惊又喜,忙过来接东西:“怎么是娘子送来?那些小厮呢?”
  “是我碰巧遇见送饭的小厮,正想跟你一块吃饭,这才端过来的,来,快坐下来。”沐泉将饭菜一一放在乖乖坐好的正君面前,将筷子勺子等都摆好。
  “人家要等娘子一块吃。”正君撒娇道。
  沐泉笑着点头,正巧这时她的饭菜也上来了,两个人便一齐坐下吃饭。沐泉时时照顾着正君,帮他夹菜,给他擦粘在嘴上的饭粒。正君的脸上不由浮起了红晕,因为娘子少有的温柔。秋梅满脸笑意,被沐正君看见,恼羞成怒的瞪了他一眼,他便悄悄的退了下去。沐泉一无所觉,起身给正君盛了一碗汤,放到他面前。
  正君喜滋滋的舀起来吃,第一口入喉,正舀第二勺的手忽然停住了。
  沐泉端起碗夹菜,眼神却一直留意正君的反应,见他如此,忙问:“怎么了?”
  正君看着她的眼睛,忽然摇了摇头:“没事,只是觉得今天这鱼头豆腐汤特别鲜美,娘子要不要一块尝尝?”
  沐泉连忙摇头:“这是给你们坐月子的人吃的,我一个女子壮壮时时的,吃那些做什么?”开玩笑,要是她也吃了,那计划怎么进行?
  沐正君温顺的笑了,低头吃起来。沐泉看着那汤水被一点一点吃掉,心逐渐放了下来。
  就这样一会功夫,两人都吃完了,喊下人进来收拾碗筷,沐泉要扶正君回房休息,正君笑着摇头:“不急,刚吃完就躺下容易积食的,娘子陪我走走吧。”
  沐泉不知怎的松了口气:“好。”
  两个人在小花园里慢慢走着。
  “娘子,你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吗?”
  “记得。你穿着大红的凤冠霞帔,一动不动的坐在床边——”
  “不是成亲那次。在那之前。”
  “之前?”沐泉思索着:“我们见过面吗?”她们不是门当户对,然后双方爹娘做主一力促成的吗?当时完全没有征求她的意见,弄得她跟爹娘大吵一架,因为那个位子她要留给江云峥的。结果坳不过爹娘,最后还是将人娶来,只是从此以后与爹娘关系淡了许多,成亲建府另过后,她便极少往爹娘那边去,不免也有一丝迁怒到正君身上。只是这正君对她的冷淡不痛不痒,依旧每日笑脸迎人,又不偏不倚的替她打理府中事物。时间一长,便是石头做的心也有些热了,沐泉这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过分,说起来事情并不关正君的事,从此对正君的态度便好了许多。
  正君点点头,又摇摇头。
  “这是什么意思?”沐泉糊涂了:“我们到底见没见过?”
  “我见过你,而你——没见过我。”
  “这样啊。”沐泉点点头。
  “娘子——”沐正君欲言又止。
  “嗯?”沐泉询问的看着他。
  “——你喜欢我吗?”
  “都老夫老妻了,怎么问这种问题?”
  “我想知道。”
  看着真诚的小脸,沐泉发现即使这个时候,自己都很难讨厌他。“喜欢。”
  “那你爱我吗?”沐正君又问。
  沐泉一怔,不知怎样回答,不想出口伤了他的心,可是违心的话她又说不出口,在那里斟酌怎么用此才好。
  沐正君忽然展颜一笑:“娘子你看,这海棠花开得可真漂亮。”径自凑上前去闻那花香,几滴泪珠滚落,忙悄悄拭去。摘了一只,簪在鬓上,转过身对沐泉展颜而笑:“娘子,你看我好不好看。”
  真是人面桃花相映红,沐泉使劲的点头:“好看,很好看。”
  沐正君满足的笑了,他扑进沐泉怀里:“娘子,我爱你,真的真的很爱你。”
  “瞧你,今天这是怎么了?”沐泉想挣开,沐正君却偎在她怀里:“我想回房了。”
  “好好。”沐泉依言,两人半搂半抱的回到了房间。
  “娘子,你暂时不要离开好不好?”躺下的沐正君请求道。
  沐泉给他掖掖被角。“好,等你睡着我再离开。”正合了她的心思。“快睡吧。”
  “给我唱个歌好不好?”
  “都当爹的人了,还听这个?你以为自己几岁啊?”
  “以前我睡不着的时候,爹爹都唱歌给我听得,这样我就容易入睡了。”
  “我可不会唱那种哄人睡觉的歌。”
  “没关系,随便你唱什么,我都爱听。”
  万般无奈的沐泉只好唱起了小时候听来的民谣。时间一长,许多词都记不清了,而且她五音不全,一首好好地民谣让她唱的是乱七八糟、支离破碎的。
  而沐正君却露出笑容,一副享受的模样。他闭上眼,听着耳边那时断时续的歌声,享受着最后一次幸福的氛围,沉沉睡去。


[57]  苦衷

  听见耳边传来沐正君若有若无的呼吸声,沐泉小心试探的叫:“正君,正君,你睡了吗?”眼见沐正君没有什么反应,沐泉松了口气,想想还是不放心,一指点出,使正君陷于昏睡,不至于中途醒来。然后小心翼翼的解开了正君的上衣,接着是肚兜——
  心口处赫然有一个冷艳高傲的舞者,许多人一见便知的明隆神座下四大护法之一的罗蛮护法。
  沐泉一瞬间有些腿软,挣扎着坐到窗边的椅子上。
  她想起那个自称是钱云的男子所说的话:“大人或许不记得小人了,小人前几天还见过大人呢!大人忘了?前几日沐正君生产,我是个稳公,到沐府为沐正君接生,是个小女孩儿呢!那时混乱,无意中看见,沐家正君的胸口上露出半边好像是神明的像,我当时还想,这沐正君把神明像都弄到身上了,真是没有比这更虔诚的了。后来看到告示,这才晓得原来是反贼,哎呀呀,真是没想到~ ~ ~”
  原来,正君真是那个绝情坛四大门主之一、神秘的白虎门门主。
  刚刚听到消息的震惊、以及刚才毅然用些小手段的探查,待到事情的真相出来,她反而有些不知所措。怎么办?官府的职责告诉她应该将正君绳之以法,别人只会说她大义灭亲,做的对;可是,她朝床上熟睡的沐正君看了一眼,那是她夜夜同床共枕的、最最亲密的人,他刚刚给自己生了孩子,连月子还没有坐满------
  她想叫醒正君,想狠狠抓住他的肩膀,质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要他亲口对她说,那只是他纹着玩的,但是理智又告诉她不可能那么巧合——
  她突然想逃开,不想面对这一切,心里鸵鸟的想,也许脱得这一刻,一切就会不同了也说不定,起码,现在没有勇气亲手揭开这血淋淋的事实——
  她挣扎起身,朝屋外走去,听风见她一副颓废的样子,忙上前扶住:“主子,你怎么啦?”
  秋梅闻声而来,看到沐泉的脸色吃了一惊,又想起她刚刚从正君房里出来,大惊,飞奔回房,连请安都忘了,沐泉和听风都被他吓了一跳。
  沐泉即使心不在焉,也觉察出事情有些不对,与听风对视一眼:走!两人转身回房,房里传来碰撞声,打开门,秋梅坐在地上,泪眼婆娑的抬起头,见是她们两,哽咽着说:“正君,死了——”
  “你说什么?”沐泉被这句话炸得脑袋散开,听风忙扶着她走到床前,床上沐正君睡得安详,分明是一副好梦的样子——
  沐泉抓起正君的手臂,却颤抖着,觉得此时正君的手臂分外滑溜,怎么也摸不着脉门,听风叹了口气:“主子,还是我来吧。”沐泉点点头,听风的二指便搭在了沐正君的脉门上。
  一会,听风手指移开,对满脸渴望的沐泉说:“启禀主子,正君,确实是去了。”
  “胡说,这不可能——”她抓住听风的手臂:“你在开玩笑,对不对?怎么可能——”
  听风敛下眼睑不说话,沐泉慢慢的软倒在地:“不可能,这不可能。我下的明明是蒙汗药,怎么会死了呢?”
  “正君是死于‘千日睡’,并不是因为蒙汗药的缘故。”秋梅忽然插嘴说:“那药是正君一早准备好的。”
  “你是说,正君,正君他早就料到——”沐泉不敢置信的问。
  “是啊,自从告示贴出,正君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所以一早准备了药带在身边,哪天暴露了,他就马上服药自尽,以免牵连无辜。”
  沐泉和听风哑口无言。半响,沐泉才哑着嗓子说:“正君他,为什么要加入那个组织?”
  秋梅笑笑:“其实说来也是好笑。大概是正君六岁那年吧,家里人带我们去庙里上香,我们偷偷溜出来玩,被几个小孩围住,要抢正君的荷包,那是他爹爹亲手给他做的,正君不给,我们就被她们推倒在地,荷包被抢去,是一个过路人帮正君夺了回来。”
  “那人当时都没有近身,就那么隔空借力将几个大女孩弄翻在地,而且哭爹喊娘的求饶。大概是我和正君眼里的崇拜之情太明显,那人过来捏捏我们的骨骼,说是练武的好料子。问我们两想不想学刚刚教训那些坏孩子的功夫,我们自然忙不迭的答应了。”
  “后来我们两就拜了师,师父自称天长尊者,她时常偷偷潜入府中,教我们两功夫,而且要我们发誓不能告诉任何人。后来师父远行前,给正君和我在心口上都纹上了图案,又给了两块令牌,说以后会有人拿着类似的令牌来找我们,我们若是愿意,就帮忙,若是不愿,就算了。后来师父就走了,再也没有回来过。”
  “后来果然有人找来。我们想既然是师父的门派,那就是我们的门派,有事找到自己自然是义不容辞的。后来接触多了,才发现这是个想推翻现有国度的组织,正君对我说,现在几个女皇统治的都好好的,为什么非得另外建立国家?到时候战争一起,倒霉的还不是老百姓吗?于是我们便渐渐少参与组织事务,师父大概也知道这个意思,所以一早就告诉我们随自己意愿。大概是师父的辈分不低吧,连坛主听了师父的名号后都对我们十分客气,其他人更不在话下,我们渐渐脱离了组织,也没有人敢说三道四的,横竖我们不会背叛就是了。”
  “本来想,事情就这么过去,当做没发生过;可是,还是低估了绝情坛的野心。”
  “你是怎么知道我们的身份的?”秋梅问。
  沐泉说了那个稳公的事情。
  “千算万算,还是——,唉,看来一切都是天意啊!”秋梅苦笑道,她们两平时时时注意,正君穿衣,洗澡,最多是他在身边,即使与沐泉欢好,被子都是时时检查,掖得严严实实的;而他自己,虽然是府里小厮的头头,手下可以有几个使唤的小厮,却只让他们干些重活,贴身事务不假他手,都是自己动手料理。没想到,以为最可能发现的枕边人没有察觉,反而是生产时露出了马脚,还是算不过老天啊!
  “家主,我能求你一件事吗?”秋梅说。
  沐泉点头:“说吧。”
  “我和正君虽然一个是门主,一个是香主,可是从来没有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不过也是说不清的事,只是希望你不要因为我们牵连到她人,尤其是正君爹爹家里的人。她们都不知情的。我晓得这些对你来说有些困难,”秋梅止住了欲开口的沐泉:“我知道这种逆反大罪从来都是牵连甚广的,可是,别人都是无辜的,这也是正君的心愿,不要让他白白死了,可以吗?”
  沐泉沉默,片刻后点点头:“你放心,再怎么说你们也是我沐家的人,我就算拼了这官位和性命不要,也会护住她们懂得周全,你放心吧。”
  秋梅扭头对听风说:“听风大哥,麻烦你请林家家主(沐正君的爹爹家)来此好吗?我想跟她解释明白,免得到时候怪罪在家主头上。”
  听风看着沐泉,后者点点头:“快去快回,还有,不要惊动她人。”听风依言去了。
  “家主,我没看错你,正君也没看错你。”秋梅说,从怀里掏出一张地图:“这是镇江郊外的地图,你循着这地图,会有一个惊喜,还有,这个令牌,你给守门的,她就会放你进去了。不过,你不要怨恨我哦,不是我和正君的主意,是几个组织里好事的人为了讨好正君干得,我们知道时已经晚了。”
  一会林家家主到来,秋梅对她说了事情的经过,满是震惊的林家家主愣在那里,久久的一言不发。
  秋梅说着说着,突然软倒在地,听风忙伸手去扶,秋梅笑着说:“没关系,我也服了‘千日睡’,会像正君一样,在睡梦中死去------”声音越来越低,头渐渐歪向一边------


[58]  逃离

  两日后,镇江酒楼流传着一个消息:沐知府的郎君找到了,原来是被绝情坛的余孽捉去想以此威胁沐知府;而沐家正君由于生产时护理不当,染上重病而亡,其贴身小厮亦被传染而死去。另外,当时为沐正君接生的两个稳公也双双大病一场,病好后居然失去了记忆。沐知府心灰意冷,毅然辞去了知府一职。并将众奴仆一一辞退,沐府也托中人卖掉,听说准备离开此地,远走他乡。
  “娘子,这知府一职可是你寒窗苦读金榜题名后才得来的,你就这样辞掉了,不是很可惜吗?”刚刚被救回江云峥问道,虽然他被人捉去,关在山洞里,却没什么事,反而被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后来听沐泉一席话才明白事情的原委。不过沐泉不放心,还是强迫他在床上好好躺着她才安心。
  沐泉摇摇头:“经过这么多的事情,这些权势富贵对我来说如过眼云烟,已经没有什么吸引力了。再说我对那两个稳公下药,虽然只是消去了他们一部分记忆,毕竟有违天和,而且也不是身为知府的我应该做的事。我哪还有脸面坐在那个位子上?倒是我现在一无所有,你确定要跟着我吗?”沐泉苦笑道:“不要勉强自己,而且我也不需要别人的同情和怜悯。”
  “不,我不是同情你,”云峥说:“我是在同情我自己。居然那么久都没有发觉,直到我被人捉去以为自己要被人杀掉的时候,才发现在我脑海里,浮现的不是白玲玲,而是你。我在心里疯狂的喊着你的名字,坚信你一定会来救我。才明白,原来我爱的人,是你。”
  沐泉被这突如其来的幸福冲昏了头脑,结结巴巴的说:“你,你真的——”
  “对,我爱你,虽然我不清楚是什么时候。”江云峥说:“也许,是成亲以来你自始至终的关怀和爱恋,也许更早——”
  “你记不记得,当时我跟着你走,半路听到白玲玲的喊叫折了回来,随后又随你而去?”见沐泉点头:“这几日,我就在想,当初为什么我那么跟你走了呢?虽然玲玲是和柳青一同来找我,可是我清楚,那时的玲玲,心完全在我身上,只要我点头,我们一定可以重来;可是我却放弃了,用一个我现在觉得好笑的理由:给她幸福。我是个自私的人,也许在潜意识里,我就已经对你产生了好感。我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这样,但是我自以为的幸福没有得到,你越是对我好,我便越是委屈,如果真的接受了你,我觉得亵渎了我之前的幸福,我不相信自己是这样一个水性杨花的人,于是潜意识里命令自己抗拒——”
  “所以,对不起,现在才跟你说,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来得及!来得及!”沐泉惊喜的抱住江云峥:“什么时候都来得及!老天,终于让我等到这一天了!”
  江云峥反手回抱住沐泉:“所以说,你并不是一无所有,你还有我,还有小天晴,她没有了亲爹爹,我就是她爹爹。我们一家三口,重新开始。”
  “好,让我们离开这个伤心地,找个地方重新开始。”
  两人紧紧相拥,流动着劫后余生的温馨。
  两日后,两人来到同仁医馆,做最后的告别。
  “你们决定到哪里去了吗?”听了两个人的话,白玲玲明白多说也是无益。
  沐泉笑着摇摇头:“还没有,就这么走走看看吧,说不定心血来潮,哪个地方顺眼,就留在哪里也说不定。”
  又问了几个问题,知道两人已经做了决定,众人都送上了祝福。
  这一次也许真的永不相见了吧。只是彼此心中再也没有遗憾,只有祝福,因为她们各自都找到了真爱。
  刚刚送走两人,燕紫轩急匆匆的走来:“你们谁看见阿青了吗?”
  “阿青?”秦思言说:“他昨天晚上不是不太舒服,要早些休息吗?不是还在赖床吧?”
  燕紫轩摇摇头:“我今天早上一醒来,就发现阿青不在身边了。以为他早早起床了,谁想在床头看见这个”递了一封信过来:“上面署名给杨姐姐的,我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就来找你们了------”
  杨静岚一把将信夺过去,撕开,读了起来,玲玲几人看着她越来越暗的面容,脑海中都飘过不妙的念头。
  “杨姐姐,
  那天你对我说了许多话,回去后,我想了很多。我不知道你说的究竟是不是事实,但是有一点,我发现,面对白玲玲的时候,我还是会心痛,而且痛的无以附加。就算我当时怀的是报恩的想法,这么些日子过去,也早已转化成了爱恋。现在说这些也已经没什么关系了,因为她最终选择的不是我。我觉得自己是个不祥的人,每次的喜欢都那么辛苦,我的心已经伤痕累累,再也经不起一丝伤害了。所以,对不起,请原谅我的逃避,我宁愿这辈子不再爱人,也不要再次经历这种伤痛。
  杨姐姐,你是个十分优秀的人,无论是家世还是样貌、品性,都不是我能配得上的,只有世间最最优秀的男子才配得上你。所以,忘了我吧。也许不久之后,你就会发现,有一个男子比我更适合你。
  我走了,正实现我一直以来的梦想:到大陆各处走走看看。不要担心,以前思言送给我一张人皮面具,我戴上它,再穿上女装,谁也不会认得我,行走方便,而且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再见,祝你早日找到属于你的幸福,代我向其他人说声抱歉。
  柳青”
  杨静岚看完信,一言不发,递给了白玲玲。白玲玲接过,读了一遍……叹道:“是我的错。”将信还给杨:“阿青化了装离开,没有踪迹可循,现在怎么办?”
  其他人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听白玲玲一说,这才知道个大概,原来柳青留书出走了。
  “怎么办?自然是追上去。思言,阿青说你送过他一张人皮面具,你还记得吗?”
  “记得,当时送给他和杨凡一人一张,阿青的那张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女子。”
  “记得清相貌吗?给我画下来。”
  “好。”
  柳青,你这个胆小鬼,你可以游山玩水释放一下心情,但别想一辈子躲在乌龟壳里,逃避是没有用的。我迟早把你抓回去,把你栓在我身边,一辈子都别想离开。


[59]  初到

  杨静岚拿到秦思言所画的柳青现在面貌的画像,收拾行李,却未能成行。无他,兰心送来消息,铭国来使,作为朝庭重臣的杨静岚必须马上赶回去。
  杨静岚没有选择,只得把画像交给兰心,让她派几个可靠而且武艺高强的手下找寻柳青的下落,并一路保护好他。
  杨静岚回京,而既然她出京的任务之一是把秦思言找回去,那么秦自然也跟着她回京了。而对于白玲玲来说,这个世界无论是渠阳城还是镇江,以及其他她所到过的地方,对她来说都没有太多要留恋的,秦要回京,她想瞧瞧这世界最繁华的城镇之一也不错,也要跟她们走。杨凡是师父走到哪里,她跟到哪里。
  燕紫轩已经和秦思言结拜,秦思言邀请他去家里做客,顺便逛逛京城,而燕紫轩是个活泼好动的人,一直以来也想到处看看,欣然应允。
  于是除了刚刚留书出走的柳青,一大帮人闹哄哄朝京城而去。
  这京城武阳城,便是溱国第一大城,样貌与渠阳城十分相似,都是用宽阔整洁的青石板铺路,两边是大大小小的店铺,酒楼等。不过显然来来往往的人更多面孔更杂,而服饰也比较华贵,处处热闹非凡,总之比起渠阳城来,这武阳城更显大气,它像君王一样傲视天下,无所匹敌。
  一行人一边走一边看,秦思言殷勤的给白玲玲介绍。武阳城分外内城和外城,内城包括皇城和宫城。皇城即为皇宫,是女皇居住和办公的地方:而宫城是各王公大臣或功勋及后代居住的地方。外城是平民活动区域,分为南坊、北坊、东市、西市,南北坊多为住宅区,东西市则多为商业区。
  内外城之间,有七八个官兵在守门,进出内外城均排了长长的队伍,检查的很仔细。秦思言解释说,这是因为铭国的使者即将到来,所以才这般仔细,平时若没有什么事情,便只是走走过场。轮到她们时,兰心拿出一块牌子,给那守城的官兵瞧了,那人拱手行礼,示意放行。
  一行人进了内城,浩浩荡荡的往秦家而去。
  秦国公府,就坐落在内城的西北方向,建成有二十几年了。原是百夫长的秦明慧骁勇善战,不断立下战功,为溱国立国立下不朽功勋,拜侯封地。
  秦国公出身贫寒,成为国公后,并没有像其他的国公一样大肆修建豪宅,过奢靡富贵的生活。而是始终保持着勤俭的本性,而她,就是秦思言的娘。
  饶是秦思言如此说,到了秦府前,没见过大世面的白玲玲还是狠狠被震撼了一把。府门前的青石板路面十分宽阔,大约有是五六米,红漆鎏钉的大门,以及门前两个高高的石头狮子。话说,这也算是小说中显赫人物府邸的基本面貌,可是对于亲眼见到的白玲玲来说,忽然想象变成现实活生生浮现在她面前,那种冲击,别提多么强烈了。更何况,秦国公府即使内部节俭,这种撑场面的架势还是要的。
  这还是次要的,重要的是,秦国公府大门前,围了大一圈的人在等她们!
  不对,确切的说,是等人家秦思言的,哦,又错了,是秦若水的,顺口说一句,进了武阳城,他已经恢复了原本苗毛。
  他一下车,那一大帮人“呼啦”一声都拥了上去,秦若水瞬时被淹没的人海里,随后下车的白玲玲等人被这阵势给吓了一跳,与杨凡、燕紫轩面面相觑。
  杨静岚将马交给下人,走过来,看见这几人一副傻愣愣的表情,十分好笑:“国公府家大业大,若水又是年纪最小的,所以——”努努嘴:“看来我们得等一会了。”
  不是一会,是好大一会,叽叽喳喳的慰问大军中,总算有人留意到她们这些被晾在一旁的“闲人”,陆陆续续的过来关注的人,总算将秦解放出来,低声说了几句,众人这才放开一心包围的秦,转而恢复各自或端庄或恭敬的神情,看着秦上前,为彼此介绍身份。
  秦若水一一拉着给玲玲她们介绍:“这是我的二爹爹,这是三爹爹,四爹爹,五爹爹,------十八爹爹,这是我二姨爹,三姨爹,------,这是我奶爹,------”一大窜名字介绍下来,白玲玲觉得头脑有眩晕,唯一的印象就是一串阿拉伯数字的亲戚,至于哪个名字对应哪个面孔,呵呵,这就不好意思啦------
  “这些都是我的朋友”一言以蔽之,因为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过来说了几句,那个二爹爹就笑着说:“好了,光顾着说这些,都忘了正事,国公爷和正君在大厅都等急了——”秦若水闻言“哎呀”一声,光顾着说些乱七八糟的,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他一双神采飞扬的眼睛立刻就没了光彩,换上可怜兮兮的目光,小嘴撅着,对着二爹爹和杨静岚来回喵。看到他这幅模样,众亲戚大都掩口而笑,几个年纪轻的爹爹更是没忍住,扑哧轻笑出声。杨静岚走过来摸着他的头,摇头叹气:“你呀,就会来这一招,不然你以为我离家这么些日子,进了内城不回家,却跟你会国公府是什么道理?”秦若水欢呼一声,扯住杨静岚的手臂,谄媚的说:“杨姐姐,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是吗?”杨静岚促狭的说,一双眼睛却瞄向白玲玲那边。秦若水大呼不妙,他的这些爹爹姨爹们,虽然都对他温柔慈爱,可有不少是伶俐人,若一时不查,让他们瞧出来,那不知要怎么笑他呢!
  于是秦若水当机立断:“娘和爹爹都等不及了,我们还是快去吧!”
  于是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又移向国公府厅堂。
  进了大门,原先叽叽喳喳热闹的一群人顿时安静下来,一个个恢复端庄的姿态,见此情形,白玲玲几人也老老实实跟着众人来到厅堂内。
  一进门,秦若水就上前行礼:“娘,爹爹,不小孩儿给二老请安了,祝你们健康长寿,青春永驻。”
  “健康长寿?”坐在正中央的高高大大、国字脸,剑眉,手长脚长的四五十岁的女子开口了:“我看你是想让我早日归西才对!”
  “娘子!”旁边一个衣饰华贵,虽相貌一般但温和有气质的男子开口了:“若水刚刚回来,你看你当娘的人说的这是什么话!”
  那女子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这两个人,应该就是秦国公和她的正君,也就是思言的爹娘了。
  秦若水一双眼睛滴溜溜转,他几步来到秦正君面前,趴在他膝盖上,委屈的叫:“爹爹。”秦正君抚着若水的头:“你呀,也难怪你娘生气,一个男孩子家家的,不想学那些六艺之类的也就罢了,怎么还老学那女儿家,光想着往外跑?你看看你,哪还有一点男孩子的模样?可怎么嫁人啊?”秦若水小嘴一撅:“她们就是想娶,我还不一定乐意嫁呢!”
  秦正君抿着嘴笑,连秦国公也无奈的摇摇头。确实,她这小儿子艳名远播,再加上秦家煊赫的地位,来求亲的人不知踏破了多少门槛,幸亏秦家这点子钱还是有的。也是因为这秦若水是她最小的儿子,从小就机灵活泼,一家人都很喜欢他,也因此把他宠上了天,明明是男孩子,却比女孩子更能闹腾,让她和正君在喜爱的同时也颇为头疼。
  “好了,好了,既然回来了,这些咱们以后再说,”秦国公说:“先介绍一下客人们吧!”
  杨静岚上前见礼:“国公爷。”秦国公笑着点头:“好好,静岚这些年真是出息了,这次又平息了逆贼叛乱,立下大功,特别是还帮我们把若水找回来,真是辛苦你了。”杨静岚谦逊的说:“国公爷过奖了,比起国公爷为溱国立下的功劳,侄女做得这点子事情又得了什么?”
  秦国公点头,看起来对杨静岚十分满意。
  秦若水一一介绍:“这是我娘,我爹”又指着白玲玲说:“这是我在渠阳城结识的朋友,白玲玲,她是个大夫,医术十分厉害。”指着杨凡:“这是她的徒弟杨凡。”拉过燕紫轩:“他叫燕紫轩,是我的结拜兄弟。”
  几个人一一上前施礼,秦国公含笑受礼,然后对秦若水说:“若水,客人们远道而来,想必是十分辛苦了,让管事的先带她们去安顿了,你也下去梳洗一下吧。”
  若水点头称是,几人告辞,就连杨静岚也告退,说还没有回家呢。秦家大大小小的男性也纷纷告辞。于是一时间,原本挤得满满当当的大厅,瞬时如开闸泄洪的堤坝,汹涌而出,只剩下秦国公夫妇二人。
  秦正君脸上和蔼的笑容收了起来,正色说:“娘子,我觉得有些不对劲。”
  “你是说若水的那几个朋友?”秦国公问。
  “不错。”秦正君点点头,脸上是少有的郑重:“若水以前也男扮女装出去过几次,在外面也交了许多朋友,不过为了保住是男儿身的秘密,以及以我们家的地位也不方便对外人详细说,所以他的那些朋友从来都不晓得若水的真实身份。如今可好,不仅对人家挑明身份,恢复本来面貌,还带回家里来了。更别说一个同他结拜,另两个还是女子。这可是绝无仅有的事。不会出什么状况吧?”
  “你多虑了,”秦国公说:“咱们若水什么性子,别人不知道,我们做爹娘的还不清楚吗?从小古灵精怪,最不肯吃亏的人就是他!若不是绝对信任的人,他肯定不会让对方晓得他的底细。依我看,那个男孩衣饰华贵,举手投足间十分庄重,定是好人家出身;那师徒两个,虽然穿戴普通,可是举止也知进退,而且目光清澈,不像那奸邪之辈。而且,重要的一点是,静岚是与她们一起回来的。静岚虽然还小,经过朝堂上的历练,看人的本事已经有些火候了。如果这些人有什么企图,那么静岚断不会同意若水将她们带回府。如今既然默许了,就说明连静岚也认可了她们。若你还不放心,改日叫静岚过来,让她把这些说明白。再说,既然住在府里,作为主人,闲暇时关照一下,也是应该的,我们也可以趁机观察她们的人品。”
  秦正君点点头:“娘子说的是,只是若水这鬼灵精——,唉,让人操不完的心啊!”
  “谁让他正巧托生在我们家呢?我们这做爹娘的,不知上辈子欠下了什么,这辈子才不得不受这罪。你也是关心则乱,放心吧,我会叫人盯着的。”秦国公站起身来:“正君,我们也回去吧。”
  秦正君点头起身,与秦国公一路回房去了。
  秦家主人既然是国公,按照规格,自然府里占地面积很大。大厅位于正中央,左边不远处的天合居就是国公夫妇的住所,天和居前面是各位小姐公子们等晚辈的住处,后面是府中各位郎君、夫侍们住处,而右侧则是客房。
  客房是一个大院子,叫迎客居,里面分了许多小园子,什么梅园、兰园、菊园等等不一,都是以花草命名。管事的领着她们三人进了迎客居,来到几个小院子前,让她们各选一个院子搬进去。白玲玲选了竹园,杨凡不想放过每一个学习医术的机会,执意要与她住在一起,管事的也只好同意。燕紫轩选了一侧的兰园。每个院里分派了两个小厮,两个丫鬟使唤。
  果然是大户人家的排场,几个人都不用动手,行李之类的就被拿进来安顿好了,接着沐浴更衣,更是伺候的面面俱到,只是这三人都不习惯陌生人近身,拒绝了她(他)们的好意。
  不一会,下人来请,说秦国公在正厅摆下宴席,请她们赴宴,几个人忙跟着过去了。
  宴席上秦府的重要人物一一上场,秦国公夫妇,秦思言的几个姐妹以及她们的正君,秦若水,另外就是玲玲等三人。白玲玲很是好奇,难道若水是家中唯一的男孩吗?那怪不得秦国公夫妇那么宠爱他了。不过,秦国公娶了那么多郎君正君的,怎么才这么几个孩子?也弄不好是子孙不太兴旺,这才一个接一个的娶的——。白玲玲在心里腹诽着。
  后来向若水打听,这才晓得,秦国公有十三个女儿,九个男孩,其中女孩子大部分都成家建府另过了,好几个在外地做官,席上这几个都是府邸离秦国公府较近的,听说小弟回来,赶着回来见面的;而秦若水在兄弟中最大的,他的八个哥哥全都出嫁了,也难怪一个也没出现。
  “那你娘多少岁了?”玲玲十分好奇。四五十岁的样子,就算十六岁成亲,平均也差不多一年一个。
  “六十有二。”
  果然养尊处优的生活能让人年轻。
  宴席上虽然没有鲍鱼鱼翅之类的,可是鱼啊肉的,也是十分丰盛。秦国公为人严谨,话不多;秦正君却是十分好客,一个劲儿的招呼客人们。加上秦若水与姐妹们的玩笑,倒也言笑晏晏,主客尽欢。
  吃完饭,撤了桌子,众人又喝茶聊天,秦若水讲了许多他在外面经历的有趣的事情,许多连白玲玲也不知道。秦正君也亲切的问了白玲玲和燕紫轩一些情况,两人一一作答。


[60]  相见

  第二日,吃过早饭,秦若水便过来竹园这边,白玲玲、燕紫轩和杨凡收拾好,便与他一同出门了。她们昨日说好要逛一逛这武阳城的。
  武阳城的内城是有权势的人居住的地方,就像现代人们说的,招牌砸下来,砸着的人中十个有九个是些经理、主任什么的,在内城里,大街上不小心撞到的人,十之八九是个官,而且大多是六品以上的。因此,内城里,人人都不敢太嚣张,全溱国最有权势的人都在这里了,若是不注意,不晓得什么时候就得罪了人,背后给你使绊子呢!
  更重要的是,内城里街街道道的规划的十分齐整,如同样板一样,既然是一个国家权力的象征,那它的宏大、气魄、以及威严是必不可少的,也因此没有多余的一些东西。若是想真正了解武阳城,了解这溱国都城的繁华之处,还是要到外城来。
  于是一行人便径直朝外城而来。
  街道两侧,行人往来如织,各色人等,竟显神通。小商小贩,达官贵人,妓子戏子,三教九流,粉墨登场。酒楼,布庄,珠宝店,字画,青楼等一应俱全,比邻而居。不远处河面上轻舟荡漾,歌声缭绕,沁人心脾。
  好一派繁华的景象!白玲玲在心中赞叹着,来到这异界一年多的功夫,也见识了不少风土人情,对这些已经能安然处之,不过这武阳城的繁华仍是让她触动。谁说古代经济不繁华?看看这热闹的景象,听着小商小贩们此起彼伏的吆喝,朋友、爱人和徒弟在身边言笑晏晏,白玲玲心里一阵满足。还能有什么不满足的?
  为了出行方便,秦若水和燕紫轩都换了女装打扮。两个模样俊俏的女孩,一个清秀淡雅的女子,外加一个活泼好动的小女孩,也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秦若水显然对这里熟悉的很,几个人就跟着他逛得不亦乐乎。戏院,茶馆,歌舞坊,各种店铺,末了肚子饿了,就到一家酒楼吃饭。显然秦若水时常以这幅扮相出来活动,不时有人打招呼,那些伙计也都热情的很,虽然不清楚秦的具体身份,但看“她”衣饰华贵,举止风流,料定不是一般人物,这些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位秦小姐出手大方,赏银给的多多,所以谁赶着伺候她,那就能发笔小财了。
  秦若水要了间包厢,让小二捡店里拿手的尽管上来,不必在乎价钱。吩咐下去以后,那小二哥便端了茶碗茶壶的进来,给他们上茶。秦若水便问她这些日子京城发生哪些趣事。那小二哥便一一道来,什么将军的三女儿娶了参军的二公子做郎君了,都尉的女儿为了个戏子跟人争风吃醋,那小混混知道其真实身份后吓得屁滚尿流,而都尉大人知道事情后将女儿打得比滚尿流,~东市新开了一家珠宝店,是从别国进货的,看起来十分精致华贵,受到很多大官小姐公子的喜爱~西市新开了两家店,一家是茶馆,请了个说书的,酒食也便宜,十分热闹;另一家做的东西听都没听过,叫什么烧卖——
  “烧卖?!”白玲玲吃惊的大叫起来,见秦、杨两人面上也又惊又喜,难道刘馄饨把烧卖连锁店开到这武阳城来了?
  那小二哥却记不得那烧卖店的名字了,只晓得店开在西市,听说离闻名的“醉春风”歌舞坊不远,秦若水倒是知道那个地方,小二哥点头说到时候一问便知。秦扔了块碎银子给她,那小二哥便喜滋滋的下楼去了。
  “真是天涯何处不相逢啊!”白玲玲感叹:“没想到刘姨这么有本事,已经把店开到京城来了!”
  “是啊”秦若水边点头边咂嘴:“好怀念……,我现在突然非常想吃烧卖。”
  杨凡附和道:“我也是!!”
  秦若水喊了小二哥上来,得知他们这桌的菜早已做上了,等小二哥下去后,遗憾的说:“早知道就不在这里吃了。”他却不晓得正是因为他妹妹出手大方,从掌柜到小二全都拼命巴结,他一坐下,那边菜就先给他做上了,要是让他晓得这些,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白玲玲看他们的样子:“好了,既然已经做上了,我们就先吃完再过去,横竖店在那里,又不会长腿跑掉;再说了,若不是我们今日在这里吃饭,不晓得什么时候才知道这个消息呢。”
  “那倒也是。”秦若水点点头。
  燕紫轩一脸好奇:“烧卖?什么东西?”他也算是大富之家出身,世上的吃食十之八九都吃过,但凡没吃过,也该听说过,可这个烧卖,他还真是闻所未闻。
  “哦,一种馅像馄饨,样子像包子的小吃,恩,我也说不明白,一会吃完饭,我们赶着去瞧瞧你就知道了。”
  虽然这座酒楼的菜做得的确不错,但一来他们本来就逛得有些饿了,二来惦记着去找烧卖店的事情,因此,也没顾得上细细品味,几个人狼吞虎咽,匆匆结了帐,便奔西市而去。
  到醉春风附近,找个路人一问,还别说,看来这烧卖店名气还不小,那人指了指,就在邻近巷子里,那是一条小吃街,满满的是天南海北各种小吃。店里找伙计一问,你别说,他们运气还不错,刘混沌就在店里。
  闻讯赶来的刘馄饨见了几人,彼此都十分高兴。店里说话不方便,刘馄饨就将几个人让到后院屋里说话,将燕紫轩与刘馄饨二人彼此介绍。几个人便相互诉说各自的情况。原来自从白玲玲给刘馄饨出了开分店的主意后,由于烧卖是个新鲜事物,又十分好吃,加上早先积累的资金充足,她们又是独一份,因此扩张十分迅速,渠阳城附近远近十几个大型城镇,都有了都督烧卖的分店。刘馄饨觉得时机成熟,准备这次将烧卖店在武阳城开起来。她亲自坐镇,现如今开张半个多月,烧卖已经为京城的人们所接受,呈现出当时在渠阳的热闹。白玲玲听了也十分高兴。将自己的经历捡些说了,只说自己认识了些朋友,游历些名胜等等,至于之前江云峥、柳青和绝情坛等事,则一字未提。
  此次跟着刘馄饨来京城的大伙计,也是她们的熟人了,王大辉,正巧从外头赶来,彼此说笑几句。京城烧卖店的布置跟渠阳城那家十分相像,只是规模大了一些,毕竟是一国的都城嘛。
  第二日,几个人又早早出了门,无他,因为铭国使节今日要进京了。


[61]  未知

  武阳城内外城城门前的街道上,两边各几步距离就站着一位拿着武器的士兵,中间大约七八米的路已经被清出来,看热闹的人挤满了街道两侧。城门口两个大官模样的人等在那里,时不时低头交谈几句。这是已经快晌午了,满满一街的人却没有多少散去。远远的锣鼓声传来,有人大声叫着:“来了!来了!”
  所有人都扭头向街道尽头看去。夹在人群当中的白玲玲、秦若水、燕紫轩、杨凡和刘馄饨、王大辉也不例外。
  只见远远的来了一队人,锣鼓声也越来越大。到了近前,才看到前面是队伍的前面是拿着武器的士兵,跟着举着铭国旗帜的仪仗队,紧接着是鼓乐队,后面是载歌载舞的美丽男子,接着便是两乘华丽的大轿子,后面十几辆马车驮着大批的礼物,跟着十名精挑细选的铭国美男,最后是两对铭国士兵压阵。
  这两乘轿子里坐的应该就是来访的铭国使者了,人们的目光也大都被吸引过去。由于绝情坛的剿灭主要在溱、铭两国之间,铭国方面给与了高度配合,加上两国这几年没什么大的交流,正好借着这件事,促进两国的交往。这两位坐着华丽大轿子的铭国使者一个是铭国的皇太女,另一个是铭国的五皇子,据说是铭国现任女皇最小的儿子,深受女皇的宠爱。
  这些都是秦若水从他那个娘亲以及姐姐们嘴里知道的。
  这位皇太女身材挺拔,既英气又不乏威严,此刻却频频向四周的溱国人招手示意,她那皇弟也掀开围在轿子两旁的轻纱,向四周的人招手。两位铭国皇室中人的平易近人立刻引起了溱国人极大的好感,纷纷叫好。
  “皇太女殿下好!”“五皇子好!”……
  “看来这两位还挺懂亲民的。”白玲玲点点头。正巧五皇子的轿子到了她们面前,因为来得早,位置好,所以将这位五皇子看的很是清楚,嗯,除了蒙着面纱的脸之外,但看样子应该也是个不错的人。
  “喂,你干嘛那么盯着他看,想从人家脸上盯出个窟窿来吗?”秦若水有些不悦的拉拉白玲玲。
  “你不觉得这五皇子好像一直在看我们吗?”是她的错觉吗?本来笑意盈盈的铭国五皇子,手顿住,眼角的笑容敛去,目光死死盯住她们这里,只是没等她弄清楚,那五皇子又恢复了之前的笑容。
  “胡说什么?人家一国的皇子,有什么——”话没说完,那皇子的目光又看来:“咦,他真的好像特别关注你呢!”
  “错,他的目光不是在看我。”白玲玲肯定的说:“说起来,这种外国来使干嘛派了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未嫁皇子来?”忽然想到还珠格格里的赛亚公主和含香:“和亲!”
  “和亲?”秦若水点头,这倒是有可能。
  “我说,别是这五皇子看上了你,学那玉兔精抢唐僧一样直接将你抢去呢!”
  “胡说,我又不是真的女人——”早知道今天不要换女装了:“玉兔精又是谁?”
  “——一个喜欢当街抢娘子的人。”
  “——”
  白玲玲和秦若水说笑的功夫,五皇子的轿子已经抬过去了,队伍前头也到了城门口,溱国负责接待的官员迎上前去。
  铭国皇太女低声吩咐几句,便有人喊着:“停!落轿!”那皇太女下了轿子,与那五皇弟一起走上前。远远的听不清楚,两方人马大概都说了些场面话,之后各自又上了轿子,溱国官员便领着铭国使者进了内城,看热闹的也都一哄而散。
  看了一次古代的热闹,白玲玲觉得值了,不管怎么说,也算不白来这一趟。
  她是真真把这当成热闹来看的。他国来使,对一个国家的统治阶层来说也许是了不得的大事,但对于她们这种升斗小民来说,当个热闹看看、听听,随之也就抛在脑后了。还得为自己的柴米油盐忙碌。
  显然大家都是这么想的。却不晓得这次铭国来使将给她们带来多大的冲击——
  已经是晌午了,白玲玲等一行人便回到烧卖店里,蹭烧卖吃。几个人吃的是心满意足,第一次吃到的燕紫轩连连称赞,表示以后还会来吃。刘馄饨脸上笑开了花,让她们敞开了吃,不用客气。
  吃过午饭,秦若水又领着几个人到处逛,直到天黑才回到家里。
  回到家,秦正君正在服侍秦国公更衣,原来女皇白天接见了铭国来使之后,晚上又设宴款待,文武百官如无特殊情况都要参加。
  见儿子天黑才回来,秦国公开口教训了几句,赶着赴宴,不能去的太晚,便匆匆去了。
  这种话秦若水听得多了,嘻嘻一笑,混当没这回事。
  秦正君摇摇头,叫下人上菜,吃晚饭。
  吃完晚饭,秦正君来到秦若水房里。
  “爹爹!你怎么来了?”秦若水忙吩咐下人上茶,秦正君在床边坐下:“怎么,爹爹不能来了吗?有了朋友就不要爹娘了?”
  “哪有?人家欢迎还来不及呢!”秦若水亲热的蹭到正君身边:“若水最爱爹爹了!”
  “眼见当年还是活蹦乱跳的小小孩童,如今这么多年过去,我的小若水也长大了,大要自己也要做爹的年纪了。”
  “爹爹!”秦若水红了脸:“说这些做什么!”
  “人人都要成亲,这可没什么害羞的。”秦正君说:“你的年纪不小了。爹娘不想你早嫁,想多留你几年,但也耽误了你,你的年岁不小了,再不嫁人就真的嫁不出去了!我和你娘这两日,正商量着给你找个合适的人家呢!”
  “爹爹!”秦若水大吃一惊:“你们,你们这就要把我嫁出去?”
  “放心!关系到你一生的幸福,我和你娘亲定会替你好好把关的。”
  问题是那些没一个是他想要的啊!秦若水眉头皱了起来。
  “若水,你觉得静岚怎么样?”
  “杨姐姐?”怎么突然说起她了:“她是个很好的人啊。爹爹不会想把我跟杨姐姐凑成一对吧?”
  “怎么?静岚是我和你娘看着长大的,又和你青梅竹马,自来你们相处的也好,性子各方面都是知道的。再说,现在静岚小小年纪就已经是侍郎了,又深受女皇器重,前途无可限量。你嫁过去,一辈子荣华富贵,不用受苦,还有什么不满的?”
  “爹爹!我一直把杨姐姐当姐姐待的,对她没一点男女之情。”原来爹娘存了这个心思,秦若水哭笑不得,还好爹娘疼他,还能先给他通通气,不然莫名其妙嫁过去,不是乱套嘛:“而且,重要的一点是,杨姐姐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发誓非他不娶的。”
  “什么时候的事?哪家的公子,怎么我和你爹爹都没有听说过?”秦正君疑惑的看向若水,别是这小子又不想嫁人,所以编出谎话来骗他的吧?
  秦若水一见他爹的表情就晓得他不相信:“真的,就是刚刚这次,杨姐姐奉旨出京遇到的。”将杨静岚与柳青的事情简略说了说,见秦正君半信半疑:“不信你问问小缇。”说完喊来小缇。
  小缇,也就是之前的化名李州跟秦若水行走江湖的贴身小厮,证实了秦若水的话。
  让小缇退下去,秦若水看着他爹一脸失望、懊恼的表情:“好了,爹爹,这种事情强求不来的。杨姐姐自有她的姻缘,您就不要打她的主意了!”
  “你呀,还不都是为了你!”秦正君责备的看着儿子,心说早知道前几年给她(他)们定下就好了,如今后悔药也没地方吃去:“太可惜了!既然这样那也没有法子。”总不能让他的儿子一嫁过去就要和另一个男人争宠吧!幸好本着大片撒网,重点捞鱼的想法,他还另外参考了几个青年俊才,此刻派上用处了:“那李校尉怎么样?”
  “哪个李校尉?”
  “就是你爹爹手下的李校尉,你之前和男扮女装和她打过一次。听你爹说,她对你称赞不已呢!怎么样?”
  原来是她。“你不说我都快忘了。我不要。”
  “你这孩子。他有什么不好的?长得不差,官做得大,重要的是脾气也好,嫁过去又可以跟她切磋武艺。”
  “反正我不喜欢他。”
  “好好,咱们不说她。那崔尚书的二小姐怎么样?------丞相大人的小女儿如何?-------”
  听着爹爹锲而不舍的说出一个又一个所谓年轻有为的才俊来让他挑选,秦若水再也忍不住了。他知道爹娘疼自己,但是以自己国公之子的身份嫁给白玲玲一介白丁,还是相当有难度的。先前他不说,就是想让爹娘先了解一下白的人品,降低难度,别一下子就否决了她。如今不知怎的,爹娘忽然赶着鸭子上架,急切的想把他嫁出去。为了防止乱点鸳鸯谱的事情发生,他决定坦白。
  “爹爹!”他打断秦正君的话头:“这些我统统都不喜欢!”
  秦正君被儿子突然截断话头,又听到儿子如此说:“统统都不喜欢?”怎么可能?这么些人,一个也没有让他顺眼的?“你不会打定主意不嫁人了吧?”
  “不是。”秦若水深吸了口气:“其实我有自己喜欢的人了。”
  秦正君一愣:“那你怎么不早说?”害他白白忙活这许多日子。转眼又兴奋起来:“是谁?哪家的小姐?年方几何?性情如何?你们又是怎么相识的?——”
  “爹爹,”秦若水打断他爹的滔滔不绝:“这个人你认识的。”
  在秦正君发亮的眼眸中,秦若水小声说出:“就是——那个——跟我一起回来的——住在咱们家的——白玲玲。”
  秦正君先是一愣:“你说什么?!”看儿子低头不敢看他,晓得自己听到的没有错。
  秦若水偷偷抬眼看秦正君,只见他面无表情,脸色似乎有些发青,秦若水暗叫不好,难道爹爹一下子就将他喜欢的人否决吗?
  “爹爹。”一声带着忐忑的叫声打断了秦正君的沉思,转过头,他那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儿子此刻就象一只受惊的小鹿,忐忑不安,害怕狠心的猎人将它杀死,绝了它的后路。
  秦正君此刻的父爱像潮水般涌来,他儿子什么时候这么脆弱过?看来他真是爱惨了那个人。
  “若水,那个白玲玲除了是个大夫外,还有别的身份吗?”
  “没有,她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夫。听说她的医术也是偶然间学到的,不过非常厉害就是了。”秦若水如实说:“爹爹,我不能同她在一起吗?”
  “也不是。只是,你的身份,和她,毕竟差距太大了。”
  “爹爹,我是真心喜欢她,真的,而且她也是真心喜欢我的。难道,我非得嫁一个门当户对的人,不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然后一辈子活在痛苦之中吗?”秦若水伤感的说。
  秦正君拍拍他的头。“以我们家的权势,还要靠什么联姻来巩固吗?努力放权都来不及了。只是嫁给他,跟你以前的日子不一样,很可能会吃些苦,你知道吗?”
  “没关系,爹爹,只要能跟她在一起,什么苦头我都可以吃。再说,我在外头闯荡这么些时候,什么苦头没有吃过?”秦若水急切的说。
  “那好吧。我同你娘亲说说。就爹爹自己来说,还是希望你能得到幸福。俗话说,千金宝易得,有情人难得。你能找到一个自己喜欢而且也喜欢自己的人,也算是一种福气。爹爹会尽量帮你的。”
  “爹爹,你真好。”秦若水幸福的赖在秦正君身上撒娇。
  晚上就寝时,秦正君伺候秦国公就寝,将早先时候他与秦若水的一番交谈说了出来。而听到儿子竟然喜欢上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秦国公还是有些诧异。
  “虽然儿子是第一次将女性朋友带回家,我也确实往这方面想过,不过,这个白玲玲,”秦国公斟酌着说:“相貌算清秀,但比起咱们若水来那是一个天上地下; 手无缚鸡之力,而咱们儿子最是活泼不过;性子倒是不紧不慢,既没有财,也没有势,儿子到底看上她哪一点?我们替他选的那些人又是哪点比不上这个白玲玲?”
  “各花入个眼吧。没准她身上有一些别人没有的东西,我们不晓得,而正是这些特质吸引了若水。”
  “若水从小众星捧月,也算是有些眼光。不如明日将静岚唤来,我们细细问问,可好?”
  “也好。”秦正君点头:“不过,娘子,你能这么通融,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呢。我还以为——”
  “以为我会棒打鸳鸯?”秦国公苦笑摇头:“我是那么迂腐的人吗?再说,咱们儿子什么性子,你我这做爹娘的还不了解吗?万一他一气之下,给我来个离家出走,叫我再天南海北找儿子去?”


[62]  变故

  第二日,忐忑不安的秦若水在秦国公上朝之后,小心翼翼的与秦正君说话,意外从秦正君的话里得知爹娘对他与白玲玲之事竟是虽不甚赞成,但也并不十分反对。
  这已经是他能想象的最好的结果了。
  从来没有像这么一刻让他如此感动,让他深刻的意识到双亲对他的深沉的爱,心里满满的一股暖流流过,他抱紧秦正君,将头埋进他的怀里,千言万语只剩无言。
  父子两正其乐融融,享受这温馨时刻的时候,小缇急急的冲了进来:“正君,公子,快,快,国公爷回来了——”
  “国公爷回来便回来了,你这么急急火火的做什么?”秦正君皱皱眉头,忽然站起身来:“难道是国公爷她出了什么事吗?”
  秦若水也一脸郑重的看着自己的小厮。
  小缇慌忙摆手:“不,不是,国公爷没出什么事情,不过宫里的公公和咱们国公爷一块回来的,国公爷让人回来让府里人赶紧换衣裳,圣旨马上就要到了。”
  全秦府的人,上至秦国公、秦正君,下至府里的粗使丫鬟,甚至于做客的白玲玲、燕紫轩等人,乌压压一大片的跪满了院子。“奉天承运,女皇诏曰:秦明慧第九子秦氏若水品貌端庄,贤淑纯良,今特封为佳落郡王,赏良田千顷,布匹、珠宝若干,赐婚给铭国皇太女,择日完婚,以表我溱国与铭国邦国友好之意。钦此!”
  心里如一团乱麻的白玲玲对上秦若水的眼睛,彼此都是一片慌乱、茫然和不知所措。
  旁边秦国公已经领旨谢恩,送走了宣旨的公公,看到儿子这幅神情,不由叹了一口气:“正君、若水,你们跟我到书房来。”
  秦若水跟着秦国公夫妇去了书房,白玲玲、杨凡、燕紫轩三人回到竹园。几个人也都是一头雾水,眼下又没人可以询问,只得焦躁的在房里等消息,心下不由得胡乱猜测起来。
  不晓得过了多长时间,白玲玲感觉自己烦躁的要冒烟了,一个小厮进园来,三人认得是秦正君贴身的小厮,唤作芷心的,都端正姿态,一脸希冀的看向来人。芷心却自顾敛了一礼,起身对白玲玲说:“白姑娘,国公爷和正君请你去书房一趟。”
  白玲玲应了一声,连忙整理仪容,跟着芷心去了。
  到了书房,芷心回禀一声,就听秦正君答应一声,芷心行了一礼后退了下去,白玲玲推门而入。
  书房很大,古香古色,很是有些典雅的气息,这是白玲玲匆忙之下的第一印象,她顾不上多打量,见秦国公夫妇正坐在窗边书桌的两侧,她连忙上前施礼,秦国公淡淡的说:“坐吧。”
  她点头,胡乱寻了一处坐下,等着对面的人给出答案,就像一个被判了死刑的囚犯,明知结果已无法挽回,还是不死心的想要问一句:为什么?
  秦国公这才说起事情的经过。其实也是简单,今日朝堂之上,铭国皇太女忽然向女皇启奏,说是久闻秦国公第九子容貌绝美,才华横溢,想求娶若水为夫,以修两国秦晋之好。女皇询问秦国公,得知秦若水并无婚约在身,心下大喜,对这种强强联合,巩固双方关系的事情自然是希望多多益善,秦国公又不能在朝堂之上,说出儿子虽然没有婚约,但已有心爱之人的说法,何况她也知道,儿子一人的幸福,比起国家的大局,那几乎是可以被忽略掉的。于是女皇当场拍板,封秦若水做了郡王,赐婚给铭国皇太女。为了郑重其事,又特意宣了太监来传旨。于是事情就眨眼成了这样,并且板上钉钉,无可挽回了。
  白玲玲晓得圣旨对于古代社会的人来说意味着什么,简单来说,违抗者死。她脑子里一片嘈杂,已经不晓得该怎样反应,心满满的,沉甸甸的全是一个痛字,似乎再来一点点就可以将她压垮。
  秦正君也是不忍:“其实昨日若水已经与我说了你们的事,我和国公爷疼若水,想他幸福就好,也都同意了,谁知又出了这样的变故,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你,唉——多多——”犹豫着说不下去了。
  白玲玲站起来施了一礼,一言不发向门口走去。
  “等等,我,还有些要求。”白玲玲闻言停了脚步,听秦正君犹豫着说:“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只是若水既然已经被赐了婚,若在跟女子有些瓜葛,传出去,恐怕不太好。也是怕他触景生情,我想,你们以后还是少见面的好——”
  白玲玲的身子一瞬间的僵硬,尔后一动不动,像个雕塑一般听着秦正君说话,末了转过身来:“我晓得。这些日子给你们添麻烦了,玲玲感激不尽。我这就回去收拾行李。”
  说完走到门口,拉开房门,伸脚跨了出去,又犹豫着退回来,低声说:“能不能让我,再见若水,最后一面?”


[63]  故人来京

  秦若水闺房内,两人相顾无言。
  相爱相知是如此的甜蜜,又是如此的短暂,所以离别才让人如此痛苦。爱的越深,越是难以释怀。仿佛有千言万语要对对方讲,在离别的这一刻,才发现任何言语都不足以倾诉衷肠。只好将这说不出的千言万语化作彼此眼眸中深深地凝视,描绘对方的眉毛、 眼睛、鼻子、嘴巴,细细的,贪婪的,仿佛这短短的凝视,就可以将对方刻进心里,永远不可磨灭。
  “玲玲。”
  “嗯?”
  “你忘了我吧。”
  “——”
  “——忘了我,重新找一个男子,要温柔体贴、要对你好,他会为你生儿育女,给你做饭洗衣,他会让你的一生幸福美满,会把我所给不了的一切统统给你。”
  “如果这是你希望的,那么,我会试着去做。”
  “——玲玲。”
  “嗯?”
  “你真的会,忘了我吗?”
  “——不会。”因为我的心不答应。
  西市小吃一条街新进开业不久的都督烧卖店,近来生意是越来越红火了,美味加上独一份,人人争相来品尝,京城到底不乏有钱人家,回头客不少。掌柜刘馄饨最近喜笑颜开,已经四处查看合适的地界,计划着在京城再开一家分店。
  不过这几天她的计划又搁浅了。两天前,白杨等三人拖着行李来到她这里,想要在她这里暂住几天。她当然满口应了,后院房间还有空闲,稍微挤挤就行了。更何况这几人,尤其是白玲玲,脸色很是难看。
  后来才从杨、燕二人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经过,心下也是一阵唏嘘。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谁叫她喜欢的人身份那边高贵,而且还被赐婚和亲了呢!皇权是不可冒犯的,要怨,也只能怨命不好了。
  正边想边跨出厨房,见杨凡远远走来,忙招手近前来:“你师父呢?”
  “还在睡呢。不过应该快醒了,往日她一般都这个时辰醒来。”杨凡抿着嘴唇:“我想给师父做碗醒酒汤。”
  刘馄饨点点头:“那你弄吧。我去前面店里看看。”
  此时应该过了早餐的高峰期,店里的人流略微缓了缓,一切倒还是有条不紊,刘馄饨暗暗点了点头,看来这批新招收的伙计训练的很不错,王大辉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看看没什么要提点的,加上人来人往的也不方便,她便踱着跨出了店门。
  正打量着自家的牌匾,一个声音传来:“刘婶,是你吗?”
  声音有些耳熟,刘馄饨疑惑的转过头,见一个年轻妇人,风尘仆仆的样子,待走近些时一看,满脸麻子,样貌很是普通。她不记得自己有这样一个熟人,不过看着女子的样貌,属于扔到人堆里再也找不出的主儿,说不定是自己一时记不起来,而且这声音,确实有几分耳熟——
  刘馄饨正疑惑,苦苦思索的时候,那少妇已来到她面前:“真的是刘婶呀!我无意中听说京城开了一家烧卖店,猜到可能就是您,果然——”
  听着应该是熟人,可是她确实记不得有认识这个人。“等等,恕老妇人眼拙,你,你是——”
  “刘婶,我是柳青啊,你不记得我了吗?”那妇人一脸欣喜的上前,却是发出男子的声音。
  “阿青?”刘馄饨大吃一惊:“你怎么到京城来了?还有,你怎么,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柳青这才记起自己脸上还带着之前从秦思言那里弄来的面具:“哦,这个呀,是思言、不,是若水送我的面具,方便在外行走的。对了,听说若水被赐婚于铭国皇太女,这是真的吗?那,玲玲哪,她,有没有怎样?”
  “整日无精打采,浑浑噩噩,伤心憔悴,虽然她嘴里不说,但大家心里都知道她的苦。”刘馄饨摇摇头:“那样子,看的人心酸。对了,昨天晚上还喝了酒,一直叫着思言的名字,到现在还没醒呢。唉,女皇下旨赐婚,事已至此,也只能,唉——”她摇摇头,没有再说下去。
  真的没有法子了吗?难道说,真的要以分离作为结局吗?


[64]  意外的“故人”

  傍晚彩霞满天飞的时候,烧卖店依旧人满为患,店里的几个伙计忙得脚不沾地,连燕紫轩、杨凡等也都帮着招呼客人。
  白玲玲的酒早就醒了,现在除了脑袋还有些昏沉、四肢有些乏力之外,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原来醉酒的滋味是这样的,真不好受,虽然确实能暂时让人忘了一些事,但是醒来发现都是一场空,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古人说:举杯消愁愁更愁。诚不欺我。
  今天柳青来到了烧卖店,意外的相逢,也算是个惊喜,叫大家心头因为赐婚之事的愁云都微微吹淡了些。听柳青说,他本来是想依着也原先的想法,四处走走散心的,半路无意中听闻秦若水被赐婚一事,知道白玲玲这儿有了麻烦,好在他当时的路线正是往京城来的,离京城不过百十里地,确认消息后紧赶慢赶,两天的功夫便赶来了。随便找了一家客栈落脚,却在大堂用餐时正好听人说起这家最近兴起的小吃店,于是便打听着找来了。
  自己不能在消沉下去了。柳青说得对,既然是自己想要的,就不能轻易认输,就算是这种看起来无可挽回的事情,她也要搏上一搏,更何况,在现代人眼中,并没有多少对皇权的敬畏之情。她没有别的本事,唯有医术一行算是出类拔萃,以她的医术,短时间内在京城闯出名头不是难事,大不了她专挑疑难杂症来医,这样想不出名都难。等她的名声传出去了,保不齐有些个郡王、皇女之类的身患顽疾,请她前去诊治,然后容她拥有小小的愿望一个,到时候,嘿嘿,虽然诅咒人家生病不是什么好行为,但谁叫你皇家抢我相公的,活该------
  就这样,日后闻名天下的“连仁堂”医馆诞生了,而它开设的原因不是赚钱(也不是一点没有),同样也不是为了救死扶伤(同上),而是为了把男人抢回来,这一点足以使史学家们抽搐,于是理所当然的变为为救死扶伤、为全人类大同所建立的无私的天使医馆,只不过许多野史把这一点如实的记载了下来,甚至添油加醋,一个美丽浪漫、为爱勇往直前的爱情新鲜出炉了,大部分人津津乐道并相信这是被那些道貌岸然的史学家所掩盖的真相,而且最重要的是当事人从未否认过这一点------
  当然这时候在京城开医馆还只是白玲玲脑子中的雏形,她正寻思将医馆开在哪里合适。内城是不用想了,外城中南北坊为住宅区,尤其南区与西市的烧卖店不远,人口又十分密集,在那里开一家医馆应该不错。她决定明天一早就出去找合适的地方,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听说,本来铭国皇太女出使溱国,最多呆一个月也就回去了;如今赐了婚,走时要带若水一起回国成婚的。女皇念若水嫁得远,特地征求了双方的意见,恩赐了两个月。换言之,她若有些行动,最好在这两个月内完成,否则若水就真成了别人的人了。
  倒是柳青,除了今天见过众人,又与她说了一些话,开导她之外,下午就不见人影了。可能是被北京的繁华吸引,迫不及待的要去开开眼了吧。难为他紧赶着要来帮忙,都没好好休息一下。倒是跟刘馄饨商量一下,劝他搬来烧卖店一块住是正经,毕竟男孩子孤身住在客栈,总不怎么让人放心的,烧卖店的房间虽然都住了人,但挤挤还是没问题的。
  而此时的柳青却不像白玲玲想象那般在京城中闲逛,而是到了内城一所看起来很有气势的府邸的前门,将几两银子递与守门人,尔后从头上拔下簪子递了过去:“劳烦大姐将这簪子呈与你家大人——”
  烧卖店。
  送走了最后一个客人,忙忙碌碌的烧卖店众人也终于可以坐下来安安稳稳的吃晚饭。白玲玲说了自己要开医馆的计划,其他人一致同意,虽然她们各自想法不一,但白玲玲能转移注意力,不在为那件事伤神,还是都同意了。当即刘馄饨答应第二日带她去找介绍房屋的中人,好歹她几个月前刚刚与那种人打过交道,比白玲玲两眼一抹黑的强些。至于柳青搬来同住的事情,在主人刘馄饨的全权赞同之下,柳青点头。
  吃完晚饭,王大辉跟着柳青去了客栈拿行李,其实他本身并没有带多少东西,只是众人不放心他一个人走夜路,这才叫人跟着的。时间还早,众人坐在一起随意聊天。
  忽然听到敲门声,杨凡离门较近,跑去开门,其他人伸长脖子往门口看,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子的头伸过来,迟疑着问:“请问,刘馄饨在吗?”


[65]  赎罪少年

  武阳外城的东西市,此时正是华灯初上,一片熙熙攘攘的时候。都督烧卖此时刚刚关门打烊,燕紫轩跨进后院,时快时慢,走到内堂门口,见白玲玲和杨凡也在,伸头望了望,轻声问道:“柳姨呢?”
  杨凡朝里屋呶呶罪,燕紫轩点头,进屋坐下,白玲玲看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怎么,他又来了?”
  这几天的事情真是让人心力交瘁。先是若水被赐婚,白玲玲伤心欲绝;失踪一段日子的柳青突然出现,众人稍稍松了一口气,紧接着传来礼部侍郎杨静岚触怒龙颜,被女皇一气之下免去官职,并软禁在家中,不许出府门一步,便是朝中许多平日与杨交好的官员求情也无济于事,后来听说是为了秦若水被赐婚一事,请女皇收回成命。圣旨是那么好改的吗?于是平日里深受女皇青睐的杨静岚也不能幸免,不过女皇倒也念着情分,没怎么为难她,只软禁在家中完事——先让她清醒几天再说。别人开始不晓得,后来听说了流传出来的消息才晓得杨她竟为了他们做到这种地步,白玲玲心里百感交集,虽然和杨静岚是朋友,但交情似乎也没好到为了她违抗圣旨的地步,若说是为了若水,以她家跟秦家的交情,倒是有些可能。大家知道了始末都不晓得说什么好,尤其是柳青,自从听到杨静岚被软禁,就失魂落魄的,很是伤心,这几天整个人都憔悴下来,早出晚归跑到杨府门口打听,一次次失望而归,却始终坚持着。白玲玲心里尤其不好受,归根结底,跟她都脱离不了关系。
  最近这个人更奇怪。十五六岁的少年,找到都督烧卖店指名要找刘馄饨,而刘馄饨却闭门不见,说不认得这个人,他找错人了。大家都有些不知所谓,既然是指名找人的,就算不认识,也该把人让进来好好问问说道说道,哪有这样闭门不见的,分明是认识的人,大概很不受欢迎就是了。刘馄饨这几天脸色一直很难看,大家都不好说什么;倒是那男孩并不气馁,日日这个时辰到来,在后门外呆上一个时辰,已经来了有些日子了。他就那么静静的跪在那里,除了第一日敲门,后来并不言语,天色晚了便带着身边两个女仆离去。如今跪的时间越发长了。
  “嗯。”燕紫轩有些心不在焉的点头。刚刚在街道上差点被小偷摸去钱袋,那位好心的姑娘提醒自己,却被恍惚的自己当成了色狼,甩了一个大大的耳光;想起当时的情形,就恨不得找个老鼠洞钻进去。虽然人家挥挥手算了,可是他脸上是一阵红一阵白,现在都未完全消去。而且那女子举手投足间有些气势,像是高门大户人家出来的;他有一丝隐约的熟悉感,可是,如此俊逸不凡的人物,若是见过,又怎么会忘记呢?
  “紫轩!紫轩!”燕紫轩回过神来,被眼前白玲玲的脑袋吓了一跳,见杨凡也好奇的望向他,他心虚的拍拍胸,一副被吓着了的样子:“怎么了?”
  “想什么呢?叫了你好多声都不答应。我说咱们想个法子吧,外面总让人跪着也不是个事儿啊。”如今诸事缠身,本来还想着让杨静岚帮忙传递个消息什么的,这下倒好,基本上彻底与若水失去了联系;加上柳青和刘馄饨,她觉得脑袋都大了。
  “怎么劝?那少年我也劝过几次,就是不肯走,非得跪到刘姨见他不可,看那样子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刘姨的事情,过来赔罪;虽然不晓得是什么事情,但看刘姨的样子,估计不会小,刘姨又是一副不愿别人谈起的样子。都是满固执的人啊!”
  “事情总是要解决的,不能总这样下去。男子的心思比较细腻,阿青最近也不太好,不如你去劝劝她?”
  燕紫轩点点头:“我姑且试试吧。”
  第二日,烧卖店早早打烊,一切收拾完毕,刘馄饨把几个人都叫到大堂里,她有话要说。白玲玲看向燕紫轩,后者微微朝她点点头,白玲玲松了一口气。
  “你们一定觉得我不近人情吧?让人跪了那么多天。”几个人都坐好,刘馄饨开头说。
  大家互相看看。“没有。刘姨不是那样的人,”杨凡说:“既然这样做,肯定是有些不得已的原因。”
  大家都点头,刘馄饨好似微微松了一口气:“其实这事说起来,也不是什么秘密。阿青和玲玲都是知道的。”
  “我们?”两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眼神中都透出‘你晓得吗’的疑问,转而又是一样的‘我也不清楚’。
  “还记得当初我们初次见面的事情吗?”见两人点头:“我被那个放高利贷的朱二霸逼得走投无路,想将我那铺子收了去,我还被打了一顿,是玲玲你们救的我。而我原本红火的生日暗淡,乃至入不敷出,都是拜那个少年所赐。”
  说到这里,玲玲和柳青都记起来,好像是听刘馄饨说过,她好心救了一个落难的少年,没想到少年恩将仇报,偷了她家的秘方卖给别的铺子后逃之夭夭。刘家生意从此一落千丈。
  没想到居然是那个少年。
  “我没想到他会回来。”刘馄饨苦笑说:“那就像一场永远不想去回想的噩梦,过了那么多日子,我几乎以为自己已经把它遗忘了,已经清淡如水了,没想到,我始终没有忘记,也无法原谅——”
  “刘姨,别这样。”白玲玲伸过手,附在刘馄饨的手背上,安慰她:“过去的总要过去,我们要往前看对不对?更何况,现在我们已经好过来了,不学着释怀,你自己受的伤害更大。”
  “你说的对。”刘馄饨有些欣慰的说:“紫轩也这样劝我,我总得学着面对。更何况,我也想亲口问问他,当初到底为什么要那样做?杨凡,你去门口看看,他若是来了,就把他领进来吧。”
  杨凡点点头,出去了,众人都陪刘馄饨静静坐着,谁也没有说话。不一会,杨凡领着人进来了。
  那少年始终低着头,静静的走到刘馄饨面前跪下,一言不发。

  “但愿事情能顺利解决,”燕紫轩望着大堂明亮的灯光:“这阵子,实在是心力交瘁,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白玲玲上前拍着他的肩:“放心,会好起来的。”转头看向柳青:“是不是,阿青?”
  柳青微微一笑,说服别人同时也在说服自己:“是啊,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屋门“吱呀”一声开了,少年从屋里走出来,片刻后是后门开关的声音,脚步声渐渐远去了。
  众人这才回到正堂,刘馄饨坐在原处,静静的喝着茶水。抬头看见众人一个个小心翼翼的打量她,看着这许多关切的目光,心下一阵暖流,最后一丝阴霾也终于消失殆尽:“好了,不用这般小心,事情已经解决了。”
  “太好了!”杨凡叫了一声,大家都如释重负的笑起来:“解决就好。”
  倒是白玲玲还有些担心,她可是清楚当初这少年将刘馄饨害得何等凄惨,即使可能是事出有因,也不会轻易就揭过去的,刘馄饨该不是因为怕她们担心强装笑脸吧?那样反而把事情搞糟了。
  刘馄饨见白玲玲脸上掩饰不住的担忧,仿佛晓得她在想什么,伸手过来拍拍她的肩:“放心,我是真的放下了;更何况,我有比仇恨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内城四夷馆(相当于现在的“大使馆”)。
  “启禀皇太女,五皇子殿下回来了。”
  “哦?”皇太女大喜:“在哪里?”这时,脚步声传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带着两名手下走进来:“皇姐。”赫然是刚刚刘馄饨门前跪了十几日的少年。
  “五弟今日回来的早些,莫非事情已经解决了?”铭国皇太女十分高兴。
  “哦,差不多,还好。”少年含含糊糊的说:“皇姐,我有话同你说。”
  皇太女挥挥手,叫其他人都下去,看着这个最小的皇弟:“什么事,说吧!”
  “皇姐,你当初为什么要向秦家公子求亲?”
  皇太女诧异的望着他,以为他要说刚刚出去的事,没想到说起这个:“怎么了?忽然问起这种事?”
  “没什么。”少年支支吾吾的说:“想问你为什么偏偏看上了秦家公子。”
  “哦。很简单,秦国公深受女皇倚重,手握军政大权二十几年,如今虽然不如过去那般风光,可仍是溱国数一数二的实权人物,而且门生故交满天下,与她家联姻,说句不敬的话,比女皇家的皇子们有利多了。”
  “又是因为这种原因吗?”少年喃喃的说。
  “部分是。其实说起来。溱国与秦家能分庭抗礼的倒也还有两三家。但秦家公子艳冠京师,其他几家可没有这么合适的儿郎。所以说,秦家是最合适的。”
  “皇姐是看中了秦公子的美貌?”
  “说句实在话,那秦公子到底如何倾国倾城,我也未曾见过一面,也只是众口相传如此罢了。想来不会太差。既能与溱国结交,加强联系,又能娶得一位美娇子,何乐而不为?”
  少年默然,良久。
  “皇姐,你一定要娶秦公子吗?可不可以,嗯,娶别人?”
  皇太女目光射来,少年脸上闪过一阵慌乱,低下头,咬紧嘴唇。
  皇太女心中一动:“是谁要你来说这些的?莫不是,莫不是,秦家想抗旨,不想联姻,所以找你说项?”
  “皇姐,你别多心,没人逼我来,是我自己,自己想弥补罢了。”
  “哦?”皇太女惊讶的看着最小、也最惹人怜爱的同母胞弟。
  “去年母皇和皇姑她们争夺皇位时,我曾经失踪过一段时间,后来两个月后,才辗转回到皇宫。记得吧?”
  “嗯,当时问你,你什么也不说,事情只好不了了之,不过我们查到是二皇姑指使人绑架你,大概想拿你来要挟母皇。只是不知怎的被你逃掉了,不过你这次不是专程来谢你的救命恩人的吗?”
  “我隐约猜到了,不过在我的小厮的帮助下我逃掉了是真的。那时候,慌里慌张的,不知道回来会不会又发生,一时不敢回去,稀里糊涂的来到了溱国,被一个开馄饨店妇人给救了。那时我鬼迷心窍,一路上担惊受怕,觉得周围不安全的很,这妇人无缘无故对我这么好,恐怕也是不安好心,于是我偷了她家的秘方卖了银子,这才回到铭国-----后来想起来越想越后悔,感觉那时猪油蒙糊了心,才干出这样忘恩负义的事情------后来我私下派人来,才晓得她家生意一落千丈,还欠了高利贷,被人毒打,我心里更是愧疚的无以附加,所以我一定要做些事情,不是报恩,而是赎罪,赎我自己犯下的罪过———”
  “既然是这样,多多补偿她就是了。不过既然来到京城,也落魄不到哪里去。”
  “皇姐,你不晓得,她现在并不缺钱,她当时被人逼债,被一个游方的郎中给救了,不仅治好了伤,而且把铺子重新开了,这才逐渐好起来。所以刘嫂她说,没有这个郎中就没有现在的她,我要想补偿什么,就补偿给她好了。”
  “所以,这跟你之前说的事情又有什么关系?”
  “这个郎中跟秦公子两情相悦——”
  “这么说,是我抢了人家的郎君?”
  “皇姐,你别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只是,我想其实你并没有见过秦公子,也只是仰慕他罢了,并不一定多喜欢他;而且,他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少年急急说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这不是普通人家婚嫁迎娶,而是和亲,一定程度上已经上升到两国邦交的程度上了,所以不能说悔就毁悔,要不也不会叫圣旨了。”
  “难道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少年的脸一下子垮了。
  “你别伤心,”皇太女看着胞弟掩饰不住的失望,想起他劫后归来落魄的样子,不晓得受了多少苦,心下一软:“我想想,我再想想法子——”
  毕竟,强扭的瓜不会甜。而以她的身份,也不屑于去做这种夺人所好的事情,可是这件事情一定程度上来说是木已成舟,有什么法子能力挽狂澜,逆转乾坤呢?


[66]  大结局

  都督烧卖店。
  “咦,怎么出去三个人,回来只剩下两个了?玲玲呢?”刘馄饨看看进门的柳青和燕紫轩,又朝他们身后望了望。
  两人对视一眼,犹犹豫豫的没有说话。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三人边走边说。
  “------所以她就揭了那皇榜,反正太医们束手无策,太后也是好几年的老毛病了,如果能治好,很可能会见到女皇------”
  “可是要是治不好呢,万一情况恶化呢,女皇迁怒下来——”
  “玲玲姐说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了,总得搏一搏——”
  几个人相对蓦然。
  门吱呀一声开了,当先一男一女走了出来。
  “你说白玲玲去给皇太后治病去了?”
  柳青和燕紫轩好奇的看着这两人。
  “是你?!”
  “是你?!”
  那女子和燕紫轩同时大叫起来,叫完才发现不对,其他几人好奇的望着他们俩。
  “紫轩,你们认识?”柳青扯扯燕紫轩。
  “不,不认识,我怎么可能认识她,见都没见过,当然——”
  “不对,你见过她!”柳青忽然兴奋的叫了出来。
  燕紫轩一颗心慌了起来。难道他看到我当街打这个女人耳光了?不是吧,那是柳青正在店里忙活呢。又或者是睡觉时说梦话走漏了口风?
  “——你不记得了,就是铭国使节进城的那天。”柳青很是兴奋:“天哪,你是,你是,铭国皇太女!”
  燕紫轩刚刚稍稍松了口气,转念一想却更加紧张。天哪,他当街打了铭国皇太女?完了,完了------
  “皇太女殿下认得燕紫轩?” 刘馄饨倒是好奇这一点。
  “原来你叫燕紫轩,”皇太女走近,燕紫轩甚至能感觉到她说话间形成的气流,缓缓的,痒痒的,他的头垂的更低了,“很雅致的名字嘛,不过和个人形象一比——,就有点——”她笑着没说完,又抬起头对刘馄饨说:“与这位燕公子有一面之缘。”
  燕紫轩有些恨恨的,又有些怕怕的。难道她是专门找上来报仇的?他小心翼翼的抬起头,忽然发现那个男的很眼熟,这不是那个天天跪在门外,找刘馄饨赔罪的少年吗?
  “其实我这次来,是为了赐婚之事——”
  “这么说你是愿意退婚了?”柳青兴奋地说。铭国皇太女愿意退亲,白玲玲和秦若水就可以终成眷属,而杨静岚也能无罪释放了——
  几个人都兴奋的盯着她。
  “你们不要太乐观,光我同意没有用的,” 皇太女郑重的说:“这毕竟已经昭告天下,而且是两国邦交的大事,女皇,铭国朝臣同意还未可知——”
  大家又都表情沉重起来。
  “不知这位白大夫医术如何?可有把握吗?”
  刘、燕、柳三人相互对视,露出笑容,同时点头。
  “如果天下只有一人能救得了皇太后,那么,我想,白玲玲就是这个人了。”
  “哦?”皇太女闪过一丝好奇:“弄不好,这件事的关键还在她自己身上——”
  同时,皇宫内。
  “如果你治好了皇太后,朕除了良田、官职封赏外,还可以满足你的一个愿望,但要是治不好,或者说恶化了,甚至一如既往,朕都会治你的罪,甚至是要你的向上人头,你可想好了?”
  “是。”
  “那好,来人,领白大夫去慈宁宫。”
  白玲玲磕头,起身。
  她只有一次机会。不成功,便成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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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阳城外,一帮人依依惜别。
  “紫轩,谢谢你。”秦若水感激的对燕紫轩说。要不是燕紫轩主动提出要嫁铭国皇太女,他和白玲玲的事恐怕不能这么顺利。
  “你说什么呢?我们不是好兄弟吗?”一身嫁衣的燕紫轩伸手将秦若水抱在怀里:“能为你帮上忙,我就已经很高兴了。而且,这个皇太女也是个不错的人——”
  “莫非你已经喜欢上她了?”秦取笑道。
  “那倒没有。不过看她表现了,她要是敢对我不好,哼——”
  “那你就回来找我好了,我也不要白玲玲了,我们两个在一起,叫她们天涯海角找相公去。”
  “甩了白姐姐?哼,你舍得吗?”
  “嘻嘻,舍不得------”
  那边刘馄饨、五皇子也在道别,而皇太女和溱国官方代表、已经官复原职的礼部侍郎杨静岚等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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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若水偎依在白玲玲怀里。
  “玲玲,你后悔吗?”
  “后悔什么?”
  “为我冒这么大的风险,而且,没有在太医院供职。”
  “这不算什么。女皇能改变主意,取消你和皇太女的婚约,我已经很满足了,进不进太医院无所谓。更何况,我的志向是为普通百姓治病,可不想去伺候那些达官贵人。即使这样,万一宫里又有了什么疑难杂症,你想我跑的了吗?”
  “也是。咱们还是踏踏实实过自己的日子吧。”
  “这样的日子,有你的日子,对我来说,已经是一种极致的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