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平淡是真
耳畔隐约传来极其细微的交谈声,我皱着眉头翻身,身体却隐隐地传来阵阵酸疼,慢慢延伸着。
想要睁眼去看,可是眼皮却坠得异常沉重,怎么也无法睁开,我只好换个更为舒适的姿势,蜷缩着渐渐失去了意识。
睡梦中,温热的体温始终包裹着我。耳垂传来阵阵麻酥,我忙要伸手去挠,掌心却一阵沉重。
“咝——”忍着困意,我倏地睁开眼睛,却被乍然的光亮恍住了眼睛,连忙将头埋入薄被之中。
身体好酸,尤其是腿部!
“宝贝,你醒了?”光裸的手臂顿时搂住我的腰身,将我带出薄被之外,我大叫着闪躲,却引来身体更多的酸疼。
“你怎么还在?”斜着身体,我瞧着一脸满足的他,不禁蹙起了眉头。
虽然床帐没有拉开,但是看着明亮的房间,以我的生理时钟计算,也知道现在一定快正午了。
胤祯环着我,唇角始终高高的扬着,“我当然在,我已经看你一个晚上了,看你躺在我的臂弯中,看你伏在我胸前,看你——”
“停,谁问你这个!你怎么没去上朝?”脸颊顿时一阵燥热,忙扯过薄被遮住自己,不成想却把他的上身露在被外。
“我今天生病,起不来。”他一脸皮笑,笑容开怀而明亮。
“生病?您病得可真重啊!”瞥了他一眼,我转身继续躺着,懒得再理他。
“宝贝,我生病了,你不分我一半被子吗?”他突然斜压在我身上,手臂拄着床,脸颊在我脖颈上摩蹭着。
“你叫我什么?”听到他的称谓,我蹙着眉头闪躲他的舔舐。
“宝贝,爱新觉罗胤祯唯一的宝贝。”轻轻的笑音含糊的在口中呢喃,附在身上的身体越来越烫,隔着薄被却隐隐灼烫了我。
听着他轻柔低沉的嗓音,心底莫名的轻颤,顿时呆怔在床上,忘了存在。
渐渐粗重的呼吸,热切而滚烫的碎吻,沿着脖颈慢慢划至唇畔,伴着他唇畔若有似无的笑意,伴着他溢满柔情的眼眸,渐渐的吞噬……
“胤——唔——”被动的承受他煽情的吮吻,思绪慢慢的抽离,任由他灵活的舌头在口腔中霸道试探,掌心下的体温越来越高。
疲惫的身体,推搡着他沉重的身体,虽然他始终支撑着身体,并没有给我带来多大的重量。
“胤祯,我好累!”躲开他的热吻,我搪臂推开他,认真的望进他的眼底。
“没关系,我来就好。”他抬头,凝视着我的神色,沉思了片刻后,肯定的说。
我想也没想的,随手‘啪’的一声打在他裸露的胸膛上,顿时,那里便隐隐浮出红色的五指印痕。看着那片印痕,我才蓦然发觉自己做了什么,顿时死死的咬着下唇。
我的脾气好像变坏了?
细细的想着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情,越想越觉得自己变了很多。可是,身边跟着让人无奈更无力的他,脾气不坏也不可能,对吧?
心底挣扎着,是否要为这小小的事情道歉?可是,这本来就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啊,我们是夫妻,打一下又有什么关系,权当是调情,不是吗?心底一个声音说道,可是当这一信息反映到大脑时,我却蓦然怔住!
夫妻?调情?我……和他!
望着近在咫尺的面孔,我蹲时陷入了沉思。
“真的很累?”胤祯瞧着我顿时变化万千的神色,嘴唇慢慢的瘪下来。
……
“我逗你的。”他顿时泄气,躺在我身旁,搂着我轻轻的拍着。踌躇了片刻后,便伏在我耳边,极小声的耳语:“那可不可以晚上补偿我?”
我侧身,狠狠的瞪着他,闭上眼不再搭理他。然而,长发掩盖下的唇角,却不再紧绷,慢慢的松驰。
“月儿,你干吗去?”
沐浴过后已然过了晌午,我随意吃了几样小菜,便准备起身离开。
转头瞧着饭桌上吃得正开怀的他,心底却来了玩闹的心情。我倚靠着窗棱笑望着他,“我去后院,生病的您要跟着吗?”
执箸的手微顿,一丝尬色顿时闪过,“月儿,陪我在屋里呆着吧!”他‘啪’地放下筷子,乞求的目光遥遥的望着我。
敢谎称生病而不去上朝,他当然不敢明目张胆的随意游荡,不然要是传到了康熙耳里,少不了又是一顿教训。
无奈的耸着肩膀,我快速的转身离开,才打开门板,来不及掩饰唇边的笑意,便被一阵阻力顿时拦了回去。
“胤祯你——”
“宝贝,你不累了?要是不累,我们可以……”未完的话消失在彼此的唇口之中,我用力的推搡他,他却分毫未动,硬是死死的将我的身体箍在半开的门板之上。
手指渐渐放松,只是抓着他,稳住自己的平衡,对这样突如其来的吻,早已渐渐熟悉与适应。
“爷、爷,八——”
突然出现的声音,使我们身体皆是一怔,胤祯猛地将我按到怀里,训斥着背转过身的小李子。
“咋呼什么,没看见爷这儿忙着吗!”
听着他的话,握拳的右手狠狠的砸向他的后背,某人顿时一阵闷咳!
“爷,八爷、九爷、十爷来了,说是要看看您身体怎么样了?”
唇角微微扯动,溢出一丝浅浅的轻笑,我连忙推开胤祯,敛紧了神色派人收拾桌子。“李子,请几位爷过来吧,你们爷可不能出去着风!”
在府里的人面前,我习惯称胤祯为‘你们爷’,在我的丫鬟跟前儿,我便直呼‘胤祯’,他也从来没有说过什么,随我去了。
“嗻。”小李子如释重负的舒口气,连忙跑走了。
“月儿,为什么你对他们都比我好呢?”胤祯突然耍赖似的拉着我不肯放手,一旁的春夏秋冬早就捂着嘴出去了。
我瞪着他,直到他讪讪的撒手,“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
胤祯却突然笑得像是偷了腥的猫儿一般,快速的亲了下我的唇角,而后踱步到床边坐靠着,答非所问道:“所以你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
他说得斩钉截铁,我微怔,唇角不自觉的抬起。
“十四弟昨儿个不是还好好的么,怎么突然间病了呢?”还没到门口,十爷特有的大嗓门便传了进来。
我站在门口,看着迎面而来三人组合:一身白衣,儒雅和煦的八爷;月色长袍,俊美邪魅的九爷;蓝色长衫,憨直爽快的十爷。
“凌月见过八哥、九哥、十哥。”
“弟妹多礼了,十四弟呢?今儿个看他没有上朝,我们哥儿几个特来看看,顺便和他说些事情。”八爷摇着折扇,有礼的看着我。
“他在里屋躺着呢!”瞄了眼屏风,我唇畔轻扯。
“怎么会突然病了呢?”十爷急燎燎的进屋,边走边说。一旁的胤禟只是吊着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目光不时的瞥着我。
“可能是前几天出去受了热,所以今儿早上有些不爽利吧!”我随口一说,反正前几天某人满京城的转悠也不是什么新闻了。
里屋顿时传来阵阵咳嗽声,我的脸颊倏地一热,“八哥、九哥也进去吧,我不打扰你们谈话了。”挥手让小李子跟进去端茶倒水,我快速的离开屋内。
微风吹过,拂去了脸上微微的燥热,走在院子里,我莫名的叹息。
“主子,我们要去后院吗?”身后的春红着脸看我,眼睛笑得弯弯的。
“不去了,去狗舍看看吧,我还一直没看过那几个小家伙呢!”
刚才说是要去后院,纯粹是逗胤祯的,这样和他共处一室,总觉得哪里很别扭,可是又说不出来。且不说他那热切的目光,似乎恨不得将我熔化一般,所以我才随便找了个借口,想要出来遛遛。
狗舍在府里的西北角,离后院很近,一直由那日胤祯领回的士兵和几名府里的家仆照看着。
一路上,我走得极慢,偶尔也会驻足打量着府里的人或物,以前一直没有留意过,好似现在才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才踏入狗舍,几名家仆连忙过来请安,我淡笑着摆手。
“小狗呢?”
“回福晋话,张谦正在里面照看着呢,不过那母狗实在太凶烈,奴才怕吓着您。要不,奴才把小狗给您抱出来可好?”身着灰色衣衫的家仆恭敬的看着我。
“张谦?可是那日你们爷带回来的士兵?”不断的向里面张望,我随口问道。
“正是。”
其实这里说是狗舍,也是很规矩的房屋,只不过略微改造后,以便于狗的生活,以及照看的仆人临时休息的地方。
“你们爷每次来的时候,那只母狗会不会吠?”挪着步子,我漫不经心的问着,纯粹是好奇胤祯如何和这些狗狗相处。
“这……”他看着我,又看向同伴,好像不知怎么开口一样。
“没事儿,说吧,我就是想听听。”
“爷每次来都要抱抱小狗,可是又不愿我们抱出来,总是自己进去。上次来还险些被它给咬了呢,要不是张谦赶忙拉着,恐怕就……”他打着颤,小心的瞄着我。
我顿觉好笑,可是却发现心底根本毫无笑意,反而微微的颤着。
“奴才给福晋请安,福晋吉祥。”在我发愣的瞬间,张谦已然走出来,看到我后,明显一愣。
“起吧,我就是来看看,既然母狗太凶,我还是不要看了。”扯动嘴角,我转身离开,闹不清心底顿时浮出的感觉是什么。
“福晋,那几只小狗还没有名字呢?十四爷说等您来取名!”身后的张谦忽然上前一步,音调略高。
起名?为什么总是让我起名?
“共六只小狗,对吧?大名就叫大毛、二毛、三毛、四毛、五毛、六毛;至于小名,就叫一、二、三、四、五、六吧!”想也不想的,我脱口而出。
“主子?”
“福晋?”
大家一副呆愣的面孔瞧着我,看得我蓦然一怔,“怎么了?”我回身,望着春说到。
“主子,这个名字是不是太随意了些?”春嗫嚅着,面色微窘,要笑又不敢笑。
我凝思,正想开口,却忽闻门口传来他的声音。
“怎么会随意,我看不错啊,爷喜欢!”胤祯一脸笑容,进来后直接牵起我的手,我想要躲,却被他紧紧的握住。
“别请安了。”他快速的挥着手,拉起我便离开这里。
“他们走了?”跟着他故意放慢的脚步,我侧头问着。
我还想和胤禟商量一些账目的事情呢,因为这几天一直没有去巡视产业,而过两天就要去塞外,有些帐务要提前处理的。看来,只能暂时交由微雨,让她去传达了。
“嗯,说了几句话就走了。月儿,我不准你想他们,你看我就好!”他扳正我的身子,嘴唇微微的噘起。
“胡吣什么你!”狠狠的掐着他,阻止他乱说。
他只是笑,满足而耀眼,“你们,快回屋去给福晋收拾衣物,明儿个要去塞外了!”他转头,迅速的吩咐着春夏秋冬,待她们离开后,才专注的瞅着我,道:“皇阿玛说提前两天走,明儿就起程!”
“都谁会去?”拉着他的手,我快速的问着。
望着我急切的神色,他眼中瞬间闪过什么,手掌渐渐握紧,久久才道:“大哥、二哥、八哥、十三哥还有十五弟、十六弟。”
说罢,他便要转身离去,我连忙拽着他,死死的拖着。
“我要去书房,你也去吗?”他瘪嘴,沉沉的看着我。
挽着他的手臂,我凝神细细的打量他,不开口,亦不动作。他耐心的看着我,面色平静。可是我却知道,此时他的心底一定闹翻了天,他就是一个醋缸里泡大的小孩,喜欢把所有属于他的东西印上标签。
“胤祯,我累了!”良久,我轻轻靠在他的怀中,仰头笑望着他,手臂悄悄环上他的腰际。
他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继而弯身打横将我抱了起来,朝着卧室走去。靠在他温热的怀抱里,指尖轻抚他唇边的笑痕,渐渐加深,加深……
暖暖的阳光,照在我们彼此的脸上,印满了柔和的光芒。
[65] 凝思细想
嗒嗒的马蹄声踩在泥土路上,踏出阵阵尘土,漫天飞扬,顺着夏日的暖风远远飘逝,飘于远方,粘落在衣襟之上。
掀着车窗上的布帘,我遥遥的望着蜿蜒前行的队伍,这种壮大的声势,这样磅礴的队伍,即使不止一次的看过,却仍是震撼着内心。
“主子,爷在前面伴驾呢,您看不到的!”马车上的春娇笑着说,和夏顿时笑成一团。
我放下帘子,佯装薄怒的看着她们,哪儿知她们根本不怕我,一点也没有收敛,反而看着我涨红了双颊。
这次出来,我让晚晴和微雨留在了京里。毕竟晚晴处理府中的事务我很放心,而微雨,要代替我偶尔去巡视京城的产业。
“贫嘴的丫头!”看着布满笑容的脸庞,我也跟着扑哧笑出了声,兀自靠着软垫休息。
这次的马车确实比上次塞外的马车强了不止一个档次!毕竟是皇子福晋,待遇也连连升级,况且,马车内铺着不止三床垫子。虽然仍有一些头晕,但是并无大碍。
马车走在颠簸的道路上,微微的摇晃着,跟着它的节奏,我缓缓的闭上眼睛,进入了睡梦之中。
“主子,主子!”
一阵轻晃,我睁开眼,打着呵欠看着含笑的夏。
“干嘛?”揉着眼睛,我慢慢做直了身子,将面孔埋入曲起的双膝之中,头脑还有些不清醒。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我已经躺着睡着了。
“爷在叫您!”春一手指着车门,另一只手忙递给我一杯温水。
我抬头,才发现胤祯正兴味盎然的注视着我,唇角早就高高的扬起,“你们到外面来。”他低声说着,快速闪进车内,而春、夏则坐到车前,顺手将帘子放下。
胤祯曲膝坐到我身旁,看着我慢慢饮着水,眼里温柔一片。
“那么能睡,上午过来时她们就说你在休息?”接过我手中的杯子,他顺势揽着我,悠闲的开口。
“不睡觉还能做什么,这么偏僻的地方,也没个风景可看!”迷糊的靠在他肩上,我抱怨着,待看到他的衣袍后,眉头却渐渐蹙起,“衣服上都是土,脏死了!”
指着他的外袍,手指轻弹,顿时抖出一缕淡淡的灰烟儿。
“嫌弃我啦?”他可怜兮兮的看着我,手臂猛地收紧,下颚不断的在我的头顶蹭着,揽着我慢慢摇着。
“哼!”瞥了他一眼,我歪唇轻笑,靠着他,懒得动换,“你不是伴驾嘛,怎么可以随意离开呢?”漫不经心的抚着他深色的袍子,抬手的时候,指尖沾着淡淡的尘土。
“我让八哥替我会儿,过来陪陪你,怕你闷得慌!”他笑着说,待发现我的举动后,倏地抓着我淘气的右手,忙用帕子拭净,嘴里还唠叨的念着:“别乱摸,本来就喜欢揉眼睛,还总不仔细着!”
我侧头,沉沉的看着这样的他,兀自笑出了声。
这样的感觉真好,没有负担,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不会有人阻止,也不会受到拘束!有时我甚至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小时候一样,做事不再考虑后果!因为,后面肯定有一个收拾摊子的人!
或许,这就是依靠吧,一个人,有时候,毕竟太容易累了!
“还笑?!”他轻斥,口气中却是满满的纵容。
胤祯,这样的你,怎么可能管得住我?
淡淡的笑容印在唇畔,瞅着他温暖而溢满柔情的眼眸,心底渐渐的松逸。
“月儿,你再笑,我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澄清的目光愈渐深沉,黑浓得望不到底儿,湿润的舌头轻轻的舔着我的耳垂。
“胤祯,你别总像个色狼一样!”推搡着他,我弯身看着他。
他认真的看着我,满不在乎的说:“你是我的福晋,不亲你亲谁?”
我瞪着他,目色沉沉,“可是我不喜欢你看到我时眼睛顿时泛光的样子,感觉自己就像是你的猎物一样!”每次说不了几句话,他就急着亲吻我,让我连开口都困难。
他笑,掩不住的欢愉,“那你喜欢我什么?”
“我喜欢你——”望着他顿时得逞的表情,我咬着下唇说不出话,心底连连后悔,一不小心竟然着了他的道儿。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我!”清浅的琢吻霎时加重了力道,狠狠的吸吮着,贪婪的吞噬着我的呼吸。
“月儿,你说这里会不会已经有了我们的孩子?”他把下巴硌在我肩膀上,认真的瞧着我的小腹,眼里闪着我从未看过的星亮,温热的手掌轻轻的附在上面。
喘息的身体渐渐平缓,我蹙着眉头,侧脸凝视着他,坚定的说:“我不想那么早要小孩的!”
肚上的手猛然一重,几不可测的轻颤,一抹受伤快速的在他眼底闪过,他死死的咬着嘴唇,望着我一言不发。早前的幸福快乐仿若过眼云烟,只剩一片暗沉、晦涩。
“我……我怕痛,而且,生小孩很危险,可能我睡去便不会再醒来!”记得以前书中说过,古代的难产率貌似很高,而且也听老一辈的人常说,生孩子就好似从鬼门关转了一圈。我想,我还没有做好‘旅途’的准备!
“胡扯什么你!”他倏地抓紧我的胳膊,厉声说道,巨痛顿时传入我的神经。
“胤祯,你弄疼我了!”望着他有些阴沉的目光,我一颤,小声的说。
这是第一次,他用这么严厉的声音斥责我。我看着他,身体微微前倾,与他拉开了距离。他的眼里闪过悔色,眨着眼眸一瞬不瞬的盯着我。
“月儿,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凶你的,我只是不愿你诅咒自己,你不能出事的!”他慌张的揽着我,轻轻的拍着。嘴唇在耳边不断的向我道歉,看着他如此小心的神色,我也觉得自己有些小题大做,手臂慢慢的环着他,顺着他僵直的背脊。
“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你别在意。”想了很久,才嗫嚅出一句话来,脸颊微微的发着烫。
“月儿,”他推开我,一脸郑重的对着我的眼眸,“永远不要拿自己开玩笑,你承受不起,我,更承受不起!”
望着他谨慎的眼眸,我渐渐的迷失,不由自主的点头。
车行几日后,出了古北口,空气中的闷热少了很多,多了一丝清凉的微风,吹去了平日的闷热与浮躁。
在驿站休息时曾给德妃请安,出门时碰到了同样来请安的红梅。她看着我,欲言又止,满目的心事,而我只是僵硬的看着,无悲亦无怨,无喜亦无忧。
我不知道要怎样面对,昔日的好朋友,嫁给昔日的恋人,这种心情,我想,我永远也无法释怀,它始终是一颗石子,永久的硌在心底的某个角落。
即使现在的我们,有了各自的生活;即使我已经将那段感情放下,隐在心底的某个角落里,尘封!
“主子,您可不知道,外面的那些人,看着十四爷对您,不知有多羡慕呢!”夏拨着瓜子,一脸骄傲的说,好似受人欣羡的是自己一般。
我淡笑,唇角微撇,不以为意,“我不知道,难道你就知道了?”
“主子,每次休息时,我们一群人围在一起,哪个不是再说自己的主子啊!且不说您心性好,待人宽厚,单是十四爷对您的宠爱,就已经让她们羡慕得不得了了!而且,庭兰说连她主子也都有些嫉妒您呢!”春好似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唧唧哇哇的将自己知道的一股脑儿的倒了出来。
“庭兰?”
本来只是听着她们的闲言碎语打发时间,突然听到陌生的名字,还是好奇的问着。
“她是八福晋的侍女。听说八福晋可是皇上和太后面前的红人,当年在宫里更是宠极一时,后来嫁给了八爷后,更是羡煞了旁人,八爷愣是一个侧福晋也没娶!不过,现在她们看到十四爷对您的热乎劲儿,也都——”
“春,我有些累了!”蹙着眉头,我突兀的打断了她的话,春顿时一愣,担心的看着我。
“主子,奴婢错了,知道您不喜欢听这些碎话,还拿来扰了您的休息。”
“胡说什么呢,我是真的累了。”和颜的看着她们,微微一笑,继而想到了什么,神色一凛,“以后这些话到外面别乱说,省得被什么人听到了,平白惹了麻烦,知道吗?”
“主子,奴婢知道了。”
“那就好。”不再搭理她们,我兀自歪在垫上,沉沉的闭上了眼睛。
没有侧福晋便值得欣羡吗?可是,娶了妾还不是一样的吗?只是名分的不同罢了!但是,我又有什么资格评论别人,自己府里不还呆着一群不待见的女人吗!
胤祯的话,时常徘徊在耳侧,心动而充满诱惑。但是,我真的可以相信他吗?虽然他自从那天后,便日日和我守在一起,恨不得拿根儿绳子将我们捆在一起。无条件的宠着我,惯着我。但是,这种宠爱,又有多久的保质期?
皇家的爱情,到底有多深,又有几分真?!
胤祯,我要拿你怎么办?
我屈服了他的感情,屈服了我们的婚姻,可是我心底却清晰的明了,一旦触及了那根底线,一旦我真的日久生情,由依赖变为爱情时,我对他的要求,绝对不是这么简单的,而府里的女人们,真的只能是摆设!或许,连摆设我都会觉得多余!
我是自私的人,可也是一个认不清时务的人!
我曾经想过,自己的这一世,是不是就败在了这点坚持上?
如果没有坚持……
可惜,没有如果!我就是我,即使这会成为我这辈子的硬伤,我这一世的痛苦的根本来源!可是,我仍会坚定的选择坚持!
因为,倘若有一天,没有了这些坚持,我真的不知道,我是谁?而谁,又是我?
[66] 旖旎花海
“月儿,月儿?”马车外,传来胤祯略带激动的声音,我蹙眉,忙掀开窗帘看去。
马背上的矫健身姿,一身骑服,英挺而洒脱,透着阵阵逼人的帅气!此时他的嘴角正噙着兴奋的笑颜,迫切的看着我,不断的摆手。
“月儿,快出来,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看到我后,他笑得更加灿烂。
坐在车内,我向他摇头。虽然很想骑马,但是我却不想当着众多的人面前大秀‘恩爱’。虽然,我们一直就是京城的焦点人物!
“我不想去。”想也不想的拒绝。
“月儿……”他顿时拉长了声音,驱着马匹越靠越近,“春、夏,把你们主子推出来!”
我惊愕,不敢置信的看着他。春、夏是我的人,怎么会听他的?可惜,下一秒钟,我便深切的认清一个事实!
一阵力量的推搡下,背后猛的一重,我顿时被推到了马车前面,幸好小李子及时扶了我一把。我甚至来不及说声谢谢,便被胤祯用力拉上了马背之上。
“到底谁是你们的主子?”面对着胤祯坐在马前,我僵着脸怒视着车内笑得开怀的两人,亏我平日里待她们这么好,重要时刻竟然‘出卖’了我?
“主子,爷这是心疼您,要带您出去透透气儿,您就别闷在里面睡觉了!而且,也省得您总扒着帘子偷偷瞧爷!”夏捂嘴轻笑,连忙拉下了帘子。
“谁瞧他啊?”莫名其妙的瞪着早已垂下的布帘,我转头怒视着胤祯。
“想我叫我过来便好,干嘛弄得众人皆知呢!”胤祯作叹息状,净亮的眼眸里闪着浓浓的笑意,手臂在腰间愈发用力。
“鬼才想你。”我嗫嚅道,却突然发现众多的视线都若有似无的瞟着我们,状似无意,实则细细的打量。
轻蹙而起的眉头,怔怔的看着四周,不知该怎样反应。
“坐好了,乖!”轻缓温柔的呢喃在耳畔响起,顿时,一件黑色的披风罩下,将我牢牢的蒙在他的怀中。
蓦然来临的黑暗,将我笼罩在他给与的狭小世界中,空气中充斥着他身上传来的淡淡味道,陌生而熟悉。
“驾!”
骤然驰飞的骏马,让兀自沉思的我猛不丁的撞到他的怀里,伴着他得意大笑的爽朗声音。
“你故意的!”闷在他的怀中,我仰头,尽量贴近他的耳畔。
回答我的,是他愈加舒畅的笑声,以及耳边忽闪而过,响声似鼓的风声。强劲的夏风被披风阻挡,飞扬的尘土却沾不到我丝毫。
脸颊紧紧贴着他的心口,阵阵怦怦的心跳声,平稳而有力,似乎蕴藏着无尽的力量,让我渐渐的平静,安心。背后,扶着他腰际的手指慢慢移动,直到双手的指尖相触,继而紧紧的交叉相握,扣紧他,贴近了彼此的身体。
胤祯似乎察觉到我的举动,身体敏感的轻怔,很快却又恢复了平静。然而,环着我身子的手却渐渐的加紧。
骏马飞驰的速度越来越快,虽然我看不到两旁景物的飞逝,但是,耳边劲风闪过的呼呼风声,以及他越扣越紧的手臂,却让我深刻的意识到这一点。顿时,我觉得自己仿佛步入云端一般,疾速的飞驰着,要不是有他的身体,或许我早已随着猛烈的风,飘逝而去。
缓缓闭上眼睛,任由我们的气息慢慢交融,任由他将我满满包围……
“月儿,我们到了!”
烈马慢慢停下,平稳的踏着土地转悠。
然而,扣着他身体的手臂却早已僵硬,如雷的心跳声通过紧贴的身体,悉数传到他的体内。
靠在他的身上,我根本不想动弹。或许,我只是需要一段时间,沉淀一下过快的心跳。我承认自己马术不错,可是,失去了视觉后,其他的知觉却顿时无比的强烈,自己仿佛玩儿云霄飞车一般,太过刺激!
“月儿?”
眼前蓦然一亮,黑幕瞬时消失,一张紧张、焦切的面孔细细的打量着我,细长的手指,轻轻的摩挲着我的面颊。
“我没事,就是有些不舒服。”捂着心口,强压下过快的心跳,我低头幽幽的说。
“哪里不舒服?是不是我骑得太快了,我没想到你会——”他连忙抬起我的下颚,小心的凝视着我的脸色。
“胤祯,我真的没事,你不要这么紧张。”看着他过于小心的面孔,我不禁笑出了声,声音里有一丝亲昵的放松。
用这样的口气对他说话,有些陌生,可是,却不排斥。
他看着我,面色微微呆滞,可是瞬间之后却若春风划过,绽开了笑颜。
“我抱你。”
“不用,我,啊——”
翻身下马的矫健身姿,根本不给我考虑的时间,举臂、搂腰,便将我旋身抱下。搂着他的颈项,随意的将下巴靠在他的肩上,唇边渐渐释放了轻松的笑颜。
“不想下来?”略带笑意的低柔笑声,在耳边响起。
“嗯嗯!”埋在他的肩胛处,我缓缓的摇头,眼眸早已闭紧,任由自己沉浸在这种他给与的温柔气氛中。
“宝贝,我是很乐意这样抱着你,直到永远。可是,你确定自己真的不睁开眼睛看看这里吗?”柔软的唇印落于脖颈,隐去了浅浅的笑声。
我疑惑的蹙眉,挣开他跳下地,却在回身的刹那,顿时惊呆!
“哇!”我连忙捂紧了嘴巴,惊讶的侧头看着他,“这里……这里美得像画一样,你是怎么发现的?”我望着眼前的景象,却不知该怎样形容,只能紧紧的抓住他的手。
入目的景色,好似一个世外桃源一般,三面环壁的凹地上,一汪湖水清澈,澄如明镜。阳光下,水波上闪着银色的光亮,点点面面,映满了眼眸。
岸边,长满了淡紫色的野花,放眼望去,仿佛错落时空,堕入了普罗旺斯一般,大片大片的紫色吸去了所有的视线。踩在花海中,蹲身看着这种不知名的小花,花瓣细小,蕊色嫩黄。
怎么会有这样的景色?
我侧头,眼眸里溢满了欢愉,看着同样含笑的他。
“上次来塞外时发现的,当时我就在想,你一定会喜欢这里,而我,一定会带你来的!”他墨黑的瞳孔中,闪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阳光洒下,我始终蹲着身子,仰望直立的他,唇畔的笑纹渐渐加深,终于,在低头的瞬间,掩落在紫色花海之中。
“月儿,跟我来。”胤祯满面的喜色,连忙拉起地上的我,缓缓朝着湖水走去。
慢慢的任他牵着我,不禁低头凝视我们相握的手。脑中迅速的闪过什么,我的手指渐渐松开,在放开的一瞬间小指却猛地勾住他的。看着自己的一系列动作,唇角却止不住的上扬。
胤祯顿步,瞧着兀自开心的我,快速的吻过我的唇角。
走到湖边,跟着他一同蹲在岸边,他期待的看着我,眼睛里眨满了神秘。我凝眉,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胤祯敛了敛神色,慢慢的将我们相牵的手沉入水中,入水的刹那——
“这是温泉?”我不可思议的看着他,惊讶的唇口始终无法合拢。
“嗯,”他点头,“你身子畏寒,泡温泉正好!”
“你怎么知道我畏寒?”瞥了他一眼,我随意的问着,早就被温泉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
“因为每次天一凉,你就会蜷在我怀里,死死的抱住我。”久久,他瞧着湖面,开怀的说。澄清的湖水映满了他难以自抑的笑颜。
“你……”我瞪着他,说不出话来,但是心底又气不过,毫不犹豫的撩起湖水向他泼去。看着瞬时愣在原地,一副不敢置信的他,唇边不禁逸出阵阵轻快的笑声,在幽静的深谷中飘散。
“胤祯,你没事吧?”玩闹了一会儿,我侧身,竟然发觉他仍是刚才那副样子,一点也没有好转的迹象。
“胤祯?”轻轻拍打他的脸颊,手指慢慢的在他眼前晃着,吸引他的注意。
晶亮的眼眸里不断的闪过什么,轻轻蠕动的嘴唇,微微的颤着。瞬间,在我大声的尖叫声中,他猛地扑倒我。
“你吓死我了!”捶着他的胸口,我推搡着他想要起身。
“月儿,我好开心。”紧箍的手臂,牢牢的抓着我,温热的气息扑在我的脖颈,“每次和我在一起时,你总是那样淡淡的笑,平静的望着我,我想尽办法的逗你,想要你开心,可是,你却只是那么淡然的看着我,柔和而疏离。我一直在想,什么时候才可以看到你开怀的大笑,像对他一样的对我!我在等,一直在等……”
木然怔住的自己,动容的看着他深情而又忧伤的面孔,颤抖的手掌附在唇上,始终说不出话来。
胤祯……
一闪而过的刺痛,仿若瞬间刺痛了心脏,在我还来不及抓住什么时,便已消失无迹,留下的,只是阵阵的闷疼,生生的困住了自己。
“我喜欢你充满自信而又骄傲的笑容,仿若世间没有什么事情可以难倒你一般;喜欢你眨着明亮的眼睛,畅所欲言的高谈阔论;喜欢你专注雕刻时,或是作画时忘我的神态。月儿,无论是欢颜的你,忧伤的你,我都喜欢。可是,我更希望,有一天,你的喜、怒、哀、乐全部因我而起,你的一切都属于我。”
良久,期待的眼眸始终紧紧地锁住我,不容逃离。
“胤祯,我要拿你怎么办?”唇角微动,逸出一丝幽幽的叹息声。
他对爱情的执着与坚定,他对我的小心翼翼,他对我感情的步步紧逼,他对我的刻意逢迎,他对我的纵容宠溺……
“月儿,我不要你的逃避,不要你的隐藏,我只想要,最真的你!给我,好不好?”坚定而溢满深情的眼眸,似是带有魔力一般,让我渐渐迷失。
他唇口中呼出的气息,轻柔的拂在我的面孔上。清浅的呢喃,最终隐逝在相粘的唇口之中。
指尖相触,慢慢地交握,摸着他掌中薄薄的茧子,加深了呼吸,加深了彼此的吻。
清幽的深谷中,偶尔飞过几只啼鸣的鸟儿,泛着高歌,渐渐远去。花海中,缠绵的身影忘却了时间的流逝,只是沉浸在彼此的世界中。
“扑通!”
“爱新觉罗胤祯,你在做什么!”刚刚还是温柔甜腻的唇齿相交,可是转瞬却已经落入水中,霎时清醒。
及腰的湖水,泛湿了衣襟,看着同样湿漉漉,而且比我还要透彻的他,我气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奋力的瞪着他。
“月儿,你冤枉我了,我怎么知道会滚下水来?而且,是我垫底儿的!”他无辜的看着我,双手迅速的解开身上的骑服。
“你……要不是你突然翻身,我们怎么会掉下来?”拨开面孔上湿漉漉的发丝,我烦躁的想要爬上岸边。虽然我很想泡温泉,可是我却不希望在这种情况下。
“月儿你别走啊,既然下来了,我们正好可以泡澡啊。这几天连着赶路,你累的都没有休息好,顺便解解乏。”身后顿时传来他欢愉的声音,结实的手臂牢牢的圈住我的腰身。
“你是故意的!该死的,你别碰我的衣服!”正泄气一般的掐着他的手臂,谁成想他却迅速的脱去我的外衫。我气急,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不脱去湿衣服会着凉的,宝贝!”他用力扳过我的身体,溢满了笑容的面孔,闪着太阳一般的光芒。
“你别碰我!”
“你是我的福晋!”
“爱新觉罗胤祯,你气死——唔——”
……
……
……
“我是故意的……”呢喃的话语逸着得逞的欢愉,在愈渐西斜的阳光中,满足的笑脸灿烂而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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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朦胧,驰骋而归的烈马朝着驻扎的驿站快速的奔驰着,暮色中,看不清马上之人的面孔。
“谁!”临近驿站,扎守的官兵看着飞驰而来的人厉声问着。
“你十四爷!”马鞭飞舞,瞬间凌厉的划破了空气。
穿过层层守卫,来人翻马而下,抱紧了胸前裹着黑色披风的‘物体’,迅速的闪进一间房间……
[67] 以吻封缄
车行两日,傍晚时,终于到达了这次的目的地,热河行宫。不过,可惜的是,著名的承德避暑山庄,此时还没有建成。
早先到达的士兵早已按惯例,将要驻扎休息的营帐搭好,等待康熙的御驾亲临。
下了马车将一切安顿好后,我便带着春、夏来给德妃请安。
“奴婢给十四福晋请安,福晋吉祥。”才到德妃的营帐外,便看到掀帘而出的明宣。
“快起来。”我连忙上前扶她,笑着开口,“额娘在里面吗?”
“福晋,娘娘刚才说身子有些乏,请安便罢了,明儿早上再说吧!”明宣抱歉的看着我说道。
我凝眉,沉思了一会儿,“既然这样,我明早再来,你也快进去伺候着吧!”
转身便要离开,却远远看到了一双丽人相携的身影,白色的衣玦伴着粉色的裙摆,在暮风中飘摆。
身体微怔,看着远方渐渐被染红的天际,唇边慢慢漾起一抹几不可测的笑意。眼中一片澄清,我朝着另一个方向翩然离去。
绕行了一阵,终于回到了自己的营帐。还没到门口,便听到里面隐隐传出的对话声,不禁扬起了深深的笑意——
“爷,药煎好了,您赶紧趁热喝了吧!”小李子的声音,在细听之下,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我甚至可以联想出他皱成一团的面孔。
“放下吧,我一会儿就喝,你到外面候着去!”胤祯不耐烦的声音中藏着急切的仓促。
“可是爷,福晋说让奴才等您喝完再出去。”
“哪儿那么多废话,让你出去你就出去。”
帐内顿时一片安静,我向身后的两人摆手,独自走进了帐子。里面的小李子见到我忙要行礼,却被我无声止住,连忙背身出去了。
看着背身躺在软塌上,偶尔咳嗽的人,我默默走到角落,坐在椅子上望着他。
自从那日自温泉边回来后,我便开始和他‘冷战’。任凭他怎样赔罪,我始终不肯和他说话。毕竟,哪个人也不愿意被他大晚上从外面湿淋淋的抱回来,虽然他用衣服将我裹了个紧,但是,心里面还是觉得不舒服。
而很不幸的,第二天,某人便得了风寒。
帐内异常安静,我看着塌上翻转的身影,唇边的笑容渐渐加深。
胤祯猛地翻身,单手捂着嘴咳嗽,抄起药碗便往对面角落的花瓶走去。
“我的十四爷,您这是要干嘛啊?难道花瓶缺水了?”就在他唇边漾着窃笑,举高手臂的刹那,我猛地出声。
“咳咳咳……”右手一颤,他险些拿不住药碗,连忙转身,一脸尴尬的看着我。“月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起身,淡笑着朝着他走去。
“怎么那么早呢,没陪额娘多待会儿?”他讪讪的说,眼睛左瞄右瞟,就是不敢看着我。
“额娘身子乏了,所以我便回来了,正好看到某人把李子轰出去。”接过他手中的药碗,淡淡的药香扑鼻而来,我连忙嫌恶的递到他面前,“喝掉!”
“月儿,我身体都好了,根本不需要喝什么药。”他强辩,绕到我身后抱着我,面孔埋在我的背上不肯抬起。
“胤祯,我还在生气,你真的不喝吗?”平静的放下药碗,我挣开他坐到塌上,斜斜的打量着他。
他一怔,沉思了片刻,瘪着唇坐到我身旁,“那你喂我?”
“好啊。”
迎着他顿时欢愉的笑颜,我想也不想的,拿起汤匙,舀着药汁递到他唇边,而他却连忙皱紧了眉头瞧着我,脸色乍青泛白。
“张嘴。”
我想,此刻如果有镜子,一定会映出我幸灾乐祸的笑脸。
胤祯快速的摇头,嘴唇闭得死紧,眼里闪着被骗后的委屈。
他倏地抓紧我的手腕,汤匙里的药汁不禁洒了出来,“月儿,你知道的!”他用另一只手指着自己的嘴唇。
我无害的轻笑,“你认为可能吗?”我不带希望的问着他,皱眉看着黑糊糊的药汁连连摇头。
“那你亲我一下?”他沉思了片刻,夺去药碗,猛地将我扯入怀中,一脸的坏笑。
“胤祯,风寒会传染的。”
推开他,我笑得一脸认真。
“传染?”
“如果明天你病好了,而我却病倒了呢?”望着他顿时蹙紧的眉头,我的手臂慢慢缠上他的颈项,唇边始终悬着一抹深切的笑意。
他沉沉的看着我,眼里一片墨黑,抬起的手臂拿过药碗,想也不想的一口饮尽,皱起的眉头久久不散。
看着他的举动,心底微动,在他放下药碗的瞬间,我蓦然欺身,印上他的唇。
淡淡的药香,透过他的唇齿,传入自己的口中,很不舒服,但是,却可以忍受。
怔住的身体,蓦地想要推开我,可惜我紧紧的搂着他,不容缝隙。含笑的眸子对着清幽深沉的眼眸,碾成片片柔情,荡漾在彼此的眼底。
舌尖轻探,细细的描绘他的唇畔,扫过他的齿间,碰触他的,引发出瞬间燃着的火焰,焚毁了理智。
“胤祯,你可会永远这般宠着我?”靠在他的怀里,口里徘徊着若有似无的药气。
“嗯。直到我们白发苍苍,你都会是我心中唯一的宝贝!”紧窒的怀抱漾满他的气息,而我,沉醉在里面渐渐的迷失了自己。
迎着清凉的微风,我悠闲的走在草地之上。傍晚的暮色余辉,洒在碧绿无边的草原上,寂静而神秘,仿若天地间只有我一人一般!
这些日子胤祯病才好,便常常跟着八爷的身边忙碌着,只有晚上的时候才可以看到他。而春、夏则被我留在帐子里,没有带出来。
远处隐隐传来阵阵马蹄声,我不禁蹙眉望去,三匹骏马迎着落日的余晖,朝着我的方向,快速的奔来。一阵轻尘瞬间而过,在我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一声清脆的娇斥蓦然传来。
“你是谁?”飞驰而去的身影倒转了马头,喝着马走到我身旁问着。其他两匹马的主人也赶快勒紧马头,旋身向我走来。
我仰头,微微的后退,隔着几步远的距离看着眼前靓丽的少女:十五、六岁的年纪,皮肤不是纯然的白皙,而是透着一股健康的肤色。眉目中有着掩不去的英气,嫩红的唇口微微的闭着。她的手中正握着簇新的皮鞭,让我不禁想到了另一个喜欢拿着皮鞭的女人。想起那个人,眉头不自觉的皱起。
看她的穿着,应该是蒙古哪个部落的‘贵族’吧!
“问别人的时候,应该先报出自己的姓名,这是礼貌。”我笑着瞥了她一眼,随即转身离去,不愿和她有过多的纠缠。
这种小女孩,不像是一般的善茬儿!而现在的我,最怕的就是——麻烦!
“大胆,你是什么人,竟然见到郡主而不行礼?”一旁的一个小丫头大声的喝斥我,卑睨的目光让我不悦的眯起了眼睛。
难道不穿象征福晋的衣服,我就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丫鬟?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可是,却不是你问得起的。等你学会规矩再来和我说话!”凌厉的视线顿时扫去,吓得她在马上木然呆愣。
“你——”小丫头指着我,继而看向一边蹙眉沉思的少女。
“十四嫂,原来你在这儿啊,可让我们两人好找。”突兀传来的男声,让我顿时皱起了眉头,只得无奈的转身。
转身的瞬间,顿时有一股如芒在背的感觉,灼热的视线,强烈得几乎将我看穿。我收敛神色,唇角微扯,无奈的看着两个越发俊帅的小孩,“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哥儿俩出来溜溜,听到这边有马蹄声,便想着过来瞧瞧,不成想遇到了你。”十五一脸的窃笑,眉眼中闪着兴然,“原来其木格郡主也在啊?”他抬首,看向马背上的少女,微微一笑。
我复又转头,看向那名少女。而她,也正一脸诧异的看着我,眼光不断的在我的身上巡视,深沉而探究,握鞭的手指握得死紧,指节泛着淡淡的青白。
“哦,对了,我差点忘了。十四哥找你快找疯了,正在训斥那两个丫鬟呢,你还是快回去吧!不然,要是闹到了皇阿玛那里,呵呵……”十六凑到我身边,暧昧的笑着,眼里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我狠狠的瞪了他们一眼,连忙朝着营帐疾步走去。
是夜
蜡烛在幽暗的帐篷内发着浅浅的光亮,在营帐内印着忽明忽暗的光影,慢慢的摇曳着。
耳边传来胤祯平稳的呼吸声,我枕在他的手臂上,却怎样也无法入眠,又不敢随意的翻转身体,怕搅了他的休息。
看着一副酣然睡相,却难掩疲惫的他,指尖慢慢的游走在他的面孔上,抚过他紧闭的眉眼,划过他直挺的鼻梁,慢慢的停驻在他的唇畔。食指轻轻的描绘着他的嘴唇,脑中却一片混乱,找不出思绪。
胤祯轻动,一把抓下我乱动的手,塞到被中。又习惯性的拉高了薄被,将我裹紧,被外的手臂紧了又紧,将我牢牢的箍在怀中。埋首在他的气息里,却仍是无法安然入睡,脑海中始终浮现着那双探究的目光。
“胤祯,胤祯?”终于,我忍不住轻推他的胸膛,出声唤着他。
“嗯?”迷蒙的睡眼睁开一条缝,紧着眉头瞧我。
“我睡不着。”抱紧他,靠在他的肩胛处闷闷的说。
“宝贝,对不起,这几天都没时间陪你。”他揉着眼睛,声音清醒了些。
“胤祯,今天我见到其木格郡主了。”我不知道自己想知道什么,但是,想起其木格探寻的目光,心里就觉得有些别扭,作怪的第六感再次冒出来不断的搅乱。
“其木格?哦,怎么了?”
“没怎么,可是,我不喜欢她。”是的,从见面的第一面就不喜欢,可是,也谈不上讨厌。
“你当然不能喜欢她!”他忽然霸道的压倒我,顿时来了精神,脸上笑得灿烂,“我的宝贝只能喜欢我!”刚才还细细描绘的温暖唇畔顿时附在唇上,带来一阵轻颤的摩挲。
“胤祯,我不想要。”我推搡着他,瞬时别开了面孔,有些严肃的看着他。虽然不知道自己想问什么,但是,我就是想要和他聊聊,而不是……
“可是我想。”
皮皮的笑容,不给我考虑的机会,稳住我的头,重重的压下。缠绵的热气逼走了脑中迷离的混乱,推搡的双手渐渐的缠上他的颈项,唇边逸出细细的笑纹。
清晨的第一丝光亮划入眼中,身旁的人早已离去,我睁着眼睛,看着帐篷的顶端,兀自沉思着,不愿起身。
“主子,您醒了?爷说让您起来后到马场去找他!”
坐起身,薄被倏然划下,露出了光裸的肩颈,垂下的黑发遮掩了部分的春光。帐内的春、夏顿时涨红了面孔,低低的窃笑着。
我冷然的瞥了她们一眼,不住的揉着眉心,瞧着一旁桌上的白色滚金边的骑装,“他什么时候走的?”
“一大清早,八爷就过来唤了,说是到马场去赛马。爷看您睡得正沉,就一个人先去了,说您什么时醒了过去就好。”
我起身,快速的穿衣洗漱。
“主子,您不穿骑装吗?”夏捧着衣服走到我面前,一脸的可惜。
我想了想,微微的摇头。
坐在梳妆台前,喝着温水,任由她俩慢慢的拾掇着头发,“别弄得太复杂。”
还没走到马场,便听到了那边传来的阵阵吆喝声,马蹄声越来越近,草地上掀起了薄薄的灰尘,一边的空地上围着很多人。
站在一个角落边,远远的望着驾马归来的人影。
他们还是这般胜负难辨,一白一黑两匹骏马,并驾齐驱,分毫不差。马上的俊朗身影,模糊得看不清神色。然而,我却猜到,他的唇边一定仍是噙着那抹骄傲不羁的笑丝,仿若,世间没有什么能难得到他一般。而他,一定仍是那般从容洒脱,和煦似微风拂过,只不过,这阵清风,已不是我所追求的而已。
或许,我需要的,不是随风飘荡的淡然,而是,能够带来安心稳定的依靠?!
在他们身后,是三个风格迥异的女子,大红色骑装的是八福晋繁伊,浑身透着毫不遮掩的傲气;她身旁的是其木格郡主,同样的红色骑装,不同的人,衬着不同的气势;一旁的红梅就不那么瞩目。不过,在两朵过分耀眼的鲜花下,她倒有一股让人眼前一亮的感觉。我从来不知道,她的骑术也很好!
原来,我自以为知道一切,但是,我所知道的,又是多么的微不足道!
自嘲的轻笑,看着前方纵马归来的几个人围成一圈,谈得热切,谈得尽兴,时而爆发出阵阵大笑,开怀而畅快!
一旁的八爷淡笑着走到繁伊身旁,两人相视一笑,她眼中的骄傲顿时化为了片片柔情,细细缠绕。
红梅站在胤祥的身旁,满目的仰慕,满目的温柔,始终娇羞的看着从容的他。胤祥有时会侧身,看着她,浅浅而笑,大多时候,他只是尽情的和旁边的几人畅谈着。
眼光不自觉的绕到胤祯身上,看着他陪着他们大笑,看着他偶尔的蹙眉沉思,看着他投注在人群中找寻的视线,唇角止不住的漾出丝丝笑意。忽然,一旁的其木格凑到他身旁,小声的说着什么,逗得他连声大笑,灿烂而耀目。而其木格热切倾慕的视线,则久久的徘徊在他的面孔上,透着浓浓的不甘与坚定。一旁的繁伊看着他们,笑得暧昧而……
心中瞬时仿若划过了什么一般,留下一丝丝的酸涩,一点一点的腐蚀着心底。
“主子,您说是十三爷骑术好还是咱们爷啊?”夏走到人群中,欠着脚尖望着前方,好奇的看着我发问。
我避而不谈,只是捂着心口,梳理着脑中乱糟糟的一切。
如果太在乎……
“要说骑术好,还得说是你们主子啊!马术一出,技压全场,满目的惊艳!”突兀的声音传来,春、夏连忙请安。
“主子,十五爷说的是真的吗?”春惊讶的看着我,满眼的欣羡与崇拜。
我沉思的看着调侃的两人,心里却是一阵慌乱。
我必须要找个安静的地方,我不确定,心中刹那间闪过的是什么?
“十四嫂,你干嘛去?”十五的大嗓门划出,场内顿时一片安静,而我,只是头也不回的快速疾走,任凭后面的春、夏连声呼唤着。
“主子,您等等我们啊!”
“月儿……”
胤祯的声音传来,我轻怔,继而选择了忽视。
骤起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我只是低着头,始终不愿相信脑中所想的,如果真的那样,要我如何选择?
“啊——”
乍然窜到面前的黑影,惊得我猛地后退,旋然跳下的身体连忙扶住我,腰间的手臂带着微微的颤抖。
“月儿,你怎么了?”他急切的抬起我的面孔,墨黑的瞳孔中映射出苍白的自己。
“我没事,就是有些不舒服,回去躺下便好了!”努力的平复着呼吸,我慢慢退后,隔开我们之间的距离,却被他强硬的拉回。
“我这就去叫太医!”
“胤祯——我,只是想自己休息一会儿。”无奈的看着他,心里闷闷的,那一瞬间的景象,始终盘旋在脑中。
“月儿,你怎么了?”他担忧的看着逐渐淡漠的我,随着时间的流逝,眼中却渐渐的浮现了然,继而布满了黯涩,“我知道了,你还是忘不了他,对吗?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比不上他,是吗?呵呵……”黯哑的笑声,透着浓浓的辛酸,抓着我手臂的手渐渐垂下。
就在他旋身离去的刹那……心底的那根紧绷的弦‘啪’的一声,应声而断。
晦涩的背影渐渐远去,仿佛是要走出我的生命一般,心底却蓦然溢满了伤疼,叫喊着不要离开。
“胤祯。”心底一阵后怕,仿若失去了什么一般,急忙的奔跑过去,紧紧的抱着他的腰,死死的扣紧了双手。
“不是他,不是他!”
我只是不想你离开,怕回身的刹那再也看不到你……
“胤祯,你是我的!”眼角渐渐润湿,面孔狠狠的埋在他的背中,不住的抽噎。“只是我的!”
为什么要逼我说出来,为什么?
我们以后,要怎样?
我真的好怕……再一次的坚持……再一次的离开……
久久,时间在沉默中逝去。
“月儿,你放手。”
狠狠怔住的身体微微的颤着,不住的掰着我交握的双手。
“我不放。”
摇头拒绝,湿濡的面颊在他的背上轻轻的蹭着。
“我衣服脏。”倏然放松的轻笑慢慢逸出,修长的双手向后环着,扶在我的腰间,微微的用力。
“啊——”我顿时尖叫,跳开身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我让你松手的,是你不肯放而已,所以,我只好自己想办法了。”猛地被他拉进怀中,迎着他欣然的笑容,看着他用手帕轻柔的擦拭着我的脸颊,“如果你早些回头,你就会发现,我一直都在你身后,等着你!每一次你的哭泣,我都在一旁守着你,不曾离开!”
怔怔的呆立,望着他满足而深情的眼眸,破涕而笑。
“我的月儿终于会吃醋了!”轻柔的吻落在眼眸之上,忘却了风声,忘却了呼声,眼中遗留的,只有彼此交缠亲昵的视线。
手臂慢慢环上他的颈项,看着他顿时灿烂的笑容,“胤祯,不要给我离开你的机会,不然,我会走得很远很远,再也不会让你找到!”
话落。
以吻封缄!
“十四哥,你们还要表演到什么时候啊,我可还没娶福晋呢!”十六的大笑声蓦然传来,随即爆发出一阵大笑。
松开胤祯,我回头恶狠狠的瞪了十六一眼,继而抬头看着满足含笑的他,面上微热,却仍是浅笑着迎视他。
“怎么没穿骑装?”他牵着我的手,朝着黑色的骏马走去。
“不想穿,我想和你一起。”手指松开,改为挽着他的手臂,略带亲昵的说。
他笑,明亮而炫目,“月儿,我想看你上马,就像那年的比赛一样。”
低头莞尔一笑,唇边掩饰不去的快乐,在松开他手的刹那,飞快的旋身上马,臀下的马儿顿时兴奋起来,不住的踏着前蹄,在胤祯身旁蹭着。
笑着朝他伸出右手,相视的笑颜,在握手的刹那,他却蓦然怔住,翻转过我的手掌,眼神愈渐深沉,“这里,早已印下属于我的印记,所以,这一生,你只能是我的妻!下一世,我仍不会放手,盈盈!”
在我蓦然呆怔的瞬间,他快速的吻上我的掌心,翻身上马。
“驾!”
人群快速闪过,来不及捕捉任何的神色,便匆忙的朝着远方的天际奔驰着,呼呼的清风在耳旁呼啸而过,打散了头上挽住的发髻,顿时,瀑布一般的黑发倾然落下,迎着清风,尽情的飘扬。
“胤祯,你怎么——”
“月儿,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叫盈盈,但是,这一世,你只能是我爱新觉罗胤祯的福晋!”
清幽的叹息被风声掩盖,唯有唇角的笑意在阳光下,反射出无尽的光芒。
下一世么?
……
“它的脾气好大,像你一样!”
阳光的尽头,我们双手相牵,牵着马儿漫步在茫茫的草原之上。摸着手下的黑色鬃毛,我侧头问着他。
“它是三年前皇阿玛奖赏我的,当时它的脾气更暴躁,是我驯服了它,所以它只听我的话,不过,它喜欢你,就像我一样!”偷香的唇轻碰我的唇角,被我一把推开。
“想不想知道它叫什么?”胤祯神秘的凑到我耳边,低沉而暧昧的开口。
我凝眉,期待的看着他。
“追月!”
“你——”
“哈哈……”
……
……
[68] 得失之间
来到塞外已经月余,而我,一直没有什么消遣,整天不是请安,便是在草原上遛弯儿。骑马,兴趣不大;和其他福晋谈天,我又不喜欢!
一个人在草场上溜达,无聊的踢着地上的草苗,却忽然开始想念府里的那窝小狗仔。要是能把它们带来,看着一群小狗在草原上或是疯跑、或是掐架,或是休息,该是多么有趣而好笑?
想到这里,不禁笑出了声音。或许,以后可以和胤祯商量下。
余晖映满了天际,铺着橙色的光芒,这个时候,胤祯应该也快回来了吧?要是回来见不到我,一定又会责怪春、夏了!噙着笑容,我迅速的转身,继而怔住——
四目相对,无言以对!
月牙色的长衫,在暮风中轻轻的摆荡,背手而立的身影,一瞬不瞬的看着我,唇边仍是那抹从容的笑颜,只是此刻却多了一分牵强。
“胤祥?”垂下的双手紧了又松,我终是鼓起勇气,淡笑着看着面前的他,不确定的唤着。
“我只是出来转转,却发现你一个人在这儿站着。”他笑,暖暖的看着我,唇边的笑纹深刻,却仿佛烙痕般烙在心口。
“胤祥,不想笑,便不要笑。难道以后面对我,只能这样了吗?”我连忙垂首,不愿看向他的勉强笑容。
“盈盈?我……可以这样唤你吗?”清淡的嗓音,透着浅浅的忧伤,我连忙重重的点头。
“我只是需要时间而已,终有一天,我会放下的!盈盈,以前你常说,我快乐,所以你快乐;可是以后,只要你幸福,我就会快乐!我没有十四弟的不顾一切,我放不下属于我的责任,所以我永远给不了你想要的。你的选择是对的,我不希望,从前那个潇洒开朗的盈盈因我而消失,你的坚持,我的顾虑,只会是我们之间永久的磨痕!”
我怔然,泪水在眼中翻滚,久久不落。透过模糊的视线,仿若隔着遥远的时空,凝望着他唇畔渐渐释怀的笑容。
三百年,到底为了什么?
“是四哥对你说的?”高高的仰头,我用力的吸气,抑制泪水的滑落。
“嗯。”
时间渐渐的凝结,我们只是互望着,却没有人再开口。迷蒙中,看到远方缓缓走来的墨色身影,脚下微动,慢慢的移动。
“这一世,我无法选择,只能苦苦撑着自己的责任,得到了很多,失去的,更多!如果可以有来世,我情愿身为自由之人,有权利,给心爱的人唯一的幸福!”
错身的刹那,沙哑的声音划过心底,所有过去的心伤,所有刻意的遗忘,终于全部尘封在心底。
我们之间,终于以最后的句号,完成了我百年的追寻!
“胤祥,谢谢你!”
谢谢你的谅解,谢谢你的……
深吸口气,快速的掠过他,朝着远方停驻的身影迅速的走去,唇角始终倔强的抿着。
或许当初的自己真的做错了,然而,时间已然流逝,再多的‘或许’也无法更改最初的相遇。我们在不期然中相识,在幻想中相恋,却最终屈服于现实,我始终无法说服自己放弃坚持。
蓦然伸出的手掌,宽厚而安然,慢慢平静了自己的心,将自己的手附上他的,紧紧相握。
或许,我现在能抓住的,只有他而已!
“胤祯,我想哭。”鼻尖酸酸的,眼睛酸胀。
“嗯。”温暖的手臂轻轻的揽着我,将我搂在怀里,轻轻的摇着。耳畔是他平稳的心跳声,伴着我划下的泪水,沉寂。
久久,抬头的瞬间,看着心安的笑容,一同迎视远方的夕阳……
“主子,您这个月的……”
照着镜子,细细的描绘着眉眼,身后的夏吞吞吐吐的看着我,眼神关切紧张,却也透着一丝愉悦。
“什么?”我转头,看着一脸羞赧的她。
“您的葵水一直没来,都已经过了好几天了。主子,要不奴婢找太医来看看?”春瞥了一脸羞意的夏,快人快语的说。
是哦,她们不说我还真没有发现!
“不用了,也许只是环境变了导致的,等回京后再说吧。”心里想着没什么,可是,手掌还是忍不住附在小腹之上,静静的沉默着。
这里,会有一个生命吗?
“主子,奴婢觉得您是有喜了,爷天天来您这儿,怎么会——”
我干脆转过身,笑望着说不出话来的春,唇角高高的扬着。
“怎么不说了?”
“主子,奴婢和您说正经的,您怎么就不当回事呢!”春气急的看着我,转到一旁自己生闷气去了。我笑着起身,抖了抖衣服,低头察看还有哪里不妥。
今晚是康熙宴请蒙古各部落王、贝勒、贝子、台吉等人,所有人都必须参加。而我,当然也需要盛装出席。
“月儿,你好了吗?”掀帘而入的胤祯,看到我时眼眸顿时一亮,痞笑着搂着我的腰,不断的在我脖子处蹭着。春、夏看到他进来后,都自动的退出帐外。
“别闹了,再不去晚了怎么办?”抓住他乱摸的手,我嫣笑着推搡他。
“我不管,月儿,要不咱甭去了?我要把你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到!”他顿时耍赖,不断的摘下我头上的饰物。
“胤祯!”我一边护着好不容易盘起的头发,一边狠狠的打量他。“难道你希望我是一个丑八怪?”
“我不喜欢别人看你,你是我的!”他别扭的看着我,不断的拽着我红色的衣裙。
“可是我只会看你一个人而已!”我一把抱住他,阻止他继续蹂躏我的衣服。
“真的?”
“真的!”狠狠的咬了他的下唇一口,我笑睨着他。
“爷,府里来了加急的信件!”帐外的小李子急忙跑进来,交给他一封信。在他看信的空当儿,我则连忙走到镜子前戴回首饰。本来头上戴的就不多,倒让他拔下了大半。
透过镜子的反射,我清晰的看到他的身体猛地一阵,脸色瞬时僵白,拿信的手甚至有些轻颤。
“胤祯,怎么了?”转身,看着他迅速的将信纸攒起,塞到了衣袖之中。
“没事,管家向我汇报了一些府里的杂事,没什么要紧的,我们走吧!”他拉着我的手,快步的朝着帐外走去。
我微微的蹙眉,不时的打量他锁眉的面孔,右手被他握得生疼,可是他却仿若未发现一般。
轻轻的叹息,我最终选择了漠视,以后的那场战争,还会有着更多的不如意。我唯一可以做的,只是在他的背后,给与默默的支持和关怀!
燃着的柴火照得夜空大亮,映红了周围人的面孔。
我揉着太阳穴,眼皮渐渐沉重,无聊的看着周边喝酒吃肉的人影,慢慢的将身体的重量倚在胤祯的身上。
由于皇子的位置是按顺序排下来的,所以,胤祯的左边便是胤祥。但是,因为我们都尽量避免着正面的接触,所以,倒也不会异常尴尬。
“怎么了?”他揽着我,轻声问着。
“我好困!这里什么时候可以结束?”太阳穴一阵阵疼着,柴火的火星晃疼了眼睛。
“一会儿就可以了。要不,我先送你回去?”
背上的手掌轻轻的拍着,弄得我更想睡觉,但是,两道强烈的视线,却一直在我的周围灼烧着,迫使我不得不强打起精神。
“不要,我想等你!”抬起头,我猛地吸气,想要清醒头脑,不成想却顿时吸入了一阵烟气,连连止不住的咳嗽。
“你看看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忙乱的手掌在背后轻拍着,我捂着嘴连连摇头。
拽下他的手,我紧紧的握着,扫向对面的人时,挑高了唇角。
远处的其木格顿时抿紧了双唇,两眼死死的看着我们相牵的手,瞳孔中映着满满的火光。忽然,她猛地起身,仰着傲慢的头,缓缓朝着场中走去。
“皇上,其木格想要为大家舞上一曲。”站在场中的她,恭敬的行礼说道。
坐在首位上的康熙先是一怔,随即和身旁的蒙古王爷笑说了几句,两人顿时开怀大笑。“好,好。你阿玛说你是草原上最耀眼的星星,朕倒是很想看看呐!”
蒙古部族那边顿时喧嚣起来,呐喊声,琴声,鼓声交织,奏出一曲美妙的音符,在燥热的空气中旋然上升。
其木格绽放着得意的笑容,微仰着头翩然行礼。随后,柔软的身子,伴着音乐,在场中慢慢地摇摆。抬手、弯身、旋转,彩色的衣裙,顿时掀起阵阵浪花,随着她优美的舞步,悠然旋转。她身上带着的银色饰物,在火中下反射着耀眼的光亮,映得此时的她格外炫目。
我环顾周围,发现无数的目光都早已随着她的脚步移动,脸上或惊艳,或欣赏。忽然,八爷的目光与我遥遥相望,他举杯,朝我微微一笑,我颔首示意,唇角微动。
我承认,她的舞姿很优美,但是,却没有到让我目不转睛的地步。或许,潜意识里,我早已将她视为敌人,因为,她的目光,始终打量在我的男人身上!
我侧头,看向胤祯,他正耐心的用小刀切着烤好的羊腿肉,根本没有受到外界的干扰。然而,他深锁的眉头,一整晚始终没有舒散过。即使是身旁的人向他敬酒,他也只是撇着嘴应承着,眼神里一片黑暗,看不出情绪。
我凝神,不解的看着他,直到叉起的羊肉块,递到唇边,方才绽放了绚烂的笑容。
“笑得那么灿烂,我会以为你故意勾引我!”他佯装严肃的看着我,继而撇唇一笑,“张嘴啊,一个晚上除了几片水果外,什么都没吃!”
微笑着含下唇边的羊肉,眼睛里只有他的深情,早已无暇顾及那道嫉妒的视线。
“我还真用不惯这小刀!”看着他摆弄着手里的银刀,我连忙抢过,在托盘里细细的切着肉块。
用银叉叉起羊肉,我侧头,自然的递到他唇边,他笑着张口,一脸的欢愉。“看着你摆弄这些刀叉,总透着一股雅气,就像理应那样一般。”
“那是!”我得意的瞧着他,再次将肉块送到他口边。
这副刀叉是我托人打造,这次特意带到塞外来的,虽说我很欣赏大口喝酒,大块吃肉的场景,但是,真的摆在面前时,我还是习惯慢慢的品尝。
“你不吃?”擒着我的手,他蹙眉问着。
“我没有胃口,看你吃就好!”
……
忽然,场中顿时安静,所有的视线全部集聚到我们这里,我举杯的手顿时僵在他的唇边,嘴角的笑意还来不及掩饰,便不得不迎视其木格近在眼前的嫉妒眼神。
她倏地福身,一脸笑意的望着胤祯,眼里赤裸的爱慕让我心口顿时一闷。然而,她说出口的话,我却一个字也听不懂,只能茫然的看着胤祯。
胤祯瞟了她一眼,安抚的朝我微笑,慢条斯理的就着我的手饮尽了杯中的酒,才幽幽的吐出一串话,仍旧用着我不懂的语言。
看着他们你来我往的对话,而我,却像一个摆设一般,什么也听不懂,心中顿时一阵烦躁,松开了相牵的手。
忽然,有人轻拍我的肩膀,我连忙转头,原来是旁边桌子的十五。
“十四嫂,看来有人嫉妒你们的幸福了!”十五笑得一脸诡异,凑近我小声说着。
“他们在说什么?”瞥了眼目光坚定的其木格,再看向没事人一样兀自切肉的胤祯,我蹙眉问着十五。
“你不懂?”
“废话,要是懂我问你干吗?”瞧着十五顿时大张的嘴巴,我脸上倏地一热,“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骂你的,我只是——”
“了解,了解,别让十四哥喝她的酒就行了。不过,依我看,十四哥根本都不睬她!”十五怪异的看着我,而后笑得暧昧,眼光不断的扫着我,唇边窃笑。
侧身,我看着仍然僵持的两人,微微的蹙眉,眼光忽然扫到胤祥略起的身体,想也不想的,起身接过她手中高举的酒杯,一饮而尽!
什么酒,还挺辣!
赶忙接过胤祯递来的温水,大口的喝着,才勉强压下那股酒气。
其木格顿时惊呆,继而气愤的看着我,叽里呱啦的指着我说了一通。
“抱歉,请说普通话!”气氛中的我,脱口而出,而后才反应过来,这个时候,还没普及‘普通话’呢!
“普通话?你不懂蒙语?”她忽然皱眉,继而娇笑着看着我,眼神得意。
“不巧,我连满语也不懂,所以,请你说汉语!”狠狠瞥了她一眼,我气愤的坐下,拍开了胤祯附来的手掌,看也不看他,兀自生着闷气。
当初为什么不学习满语和蒙语呢,要不然也不至于在这边干坐着充当摆设!
“哼!”她轻笑着,满眼的不可置信。而后,一改方才的态度,慢慢的转身。
“皇上,其木格曾听说,十四福晋样样全才,心下甚是钦佩,所以,想要和她比试一番,也想请皇上做个见证!”就在她转身的刹那,她却突然跪下,朝着康熙朗声请求。
我蓦然皱眉,咬着嘴唇狠狠的盯着她。
“哦,你想和凌月比试?其木格啊,你可知,凌月乃是我大清的才女,不光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更是懂洋文,识洋人的乐器,而且,她的马术更是精湛!这样,你还愿意和她比试吗?”康熙淡淡的扫了我一眼,轻轻一笑。
我撇唇,对他的这番赞赏非常‘感冒’。
“要!”其木格坚定的开口,惹得康熙大悦。
“好、好,有志气!那你想比什么?”康熙饶富兴趣的问。
“皇阿玛,儿臣不愿意。”胤祯猛地起身,眼神倔强,不时低头瞄着沉默的我。
“皇阿玛,儿媳认为,其木格的想法倒也不错。京城里谁不知道十四弟妹是我大清的才女,可是,我们却从来没有机会见识过,不如借此机会,也让我们大家欣赏一下。”一桌之隔的八福晋忽然起身,一脸笑意。
而这笑容,却让我的心底划过阵阵寒凉。或许,有些人就是容不得别人比她幸福!
“嗯,老十四你先坐下。繁伊的想法倒是不错,只是这赢了之人又如何呢?”康熙的笑容里加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不住的在我和其木格之间巡视。
“皇阿玛,您看其木格和十四弟,这相貌、脾性是不是满般配的?要不是十四弟才大婚不久,这倒也是不错的姻缘呢?”
繁伊瞥了我们一眼,娇俏一笑。
场中一片寂静,连康熙也是沉默的蹙眉,猜不出情绪。满场的视线,不断的在我们之间旋转。胤祯的手紧紧的抓住我的,才要开口,便被我拽了一下,愠怒不解的看着我。
“八嫂这话可就不对了。郡主是何等的身份,又怎会屈居我府里的庶福晋,倒不如到八哥那里,还能稳坐侧福晋的位置。更何况,你二人一直姐妹情深,如此一来,既体现了你的雍容大度,八哥也多了一个贤内助,岂不乐哉?”嘲讽的看着繁伊,眼中是浓浓的不屑。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想要笼络势力,是你们的事情,但是,休想从我这里下手!暗示的瞥了一眼兀自镇定的八爷,唇角讥诮。
“你——”
“都给朕闭嘴。其木格,你想要比试什么?”康熙微怒,狠狠的瞪了我们一眼。
“众人皆知,十四阿哥喜好武艺,我想,身为他的福晋,又能得到十四阿哥如此的宠爱,十四福晋的身手定然不俗了!”她笑望着我,满脸的得意。
我皱着眉头,紧紧的盯着她。为什么得宠就一定有相同的爱好?她要的,不过是想要张显自己的优势罢了!
“这……凌月自幼长在江南,况且——”
“皇阿玛,凌月没有意见,不知郡主想要怎么比呢?”骤然放开胤祯的手,我绕过桌子,从容的朝着场中缓缓走去。
路过十三时,他正端着酒杯,一脸担忧的看着我。唇角微动,我微微颔首。移动的眼光扫过八爷一桌,不屑的轻哼,气得繁伊顿时便要起身,却被一旁的八爷连忙按住。
朝着康熙福身行礼,我站在场中,浅笑着看着其木格,目光冷然而沉静。幸好在塞外不用穿花盆底,而且,即使是盛装也没有宫里的繁琐,要不然,这赛要如何比?
“郡主,不知你要如何比试?”悠然的站着,自动忽略掉周边过多的视线关注。
“我用鞭子,你呢?”
那日曾经看到的女婢缓缓走来,将托盘中的皮鞭交由她的手上。看着那根皮鞭,心里不住的烦躁,不禁狠狠的瞪着胤祯的方向,嘴唇抿得死紧。
胤祯倏地起身,不安的看着我,想要上前,被身后的十五、十六拉住了步伐。
“剑。”扬声说着,眼底沉静。
低首的瞬间,不禁轻轻的揉着眉心,忽然觉得这样的比赛没有任何意义,赢了如何,输了又如何?然而此时的自己站在这里,却已经没了退路。
不一会儿,小李子托着一个黑色的剑盒匆匆走来,剑盒乃是上等木材制成,盒身雕刻着细细的花纹,古朴而精致。
然而,待我打开剑盒的瞬间,却顿时愣在原地,久久无法言语,眼光难以置信的扫向一脸柔情的胤祯。
干将、莫邪?
两把剑完全仿照我以前雕刻的木剑,就连在剑柄处的刻字,都是仿照我的笔迹雕刻。只是在一些细微的地方,做了更合理的改善,使剑身更加锋利,更适合实际使用。
拿起莫邪,手指微微的颤着,唇边却早已溢满了笑纹。
“回去告诉他,想好了借口等着我!”贴近小李子,我轻声说道。
转身,看着志气满满的其木格,我轻轻叹息。
以身形来看,我们体形相似;但是,在体力上,或许她要更胜一筹,毕竟她是草原上长大的人,锻炼的机会要比我这个紫禁城内闲散的人多了很多;不过,我们年纪相仿,可是我的阅历却比她丰富。
“这只是比试,点到为止就好!”康熙的声音自首位缓缓传来,我们两人均微笑着点头,连声称是。
“郡主,有一句话叫作‘不到黄河心不死’,我想,非常适合你!”挑衅的噙着嘴角,拔剑出鞘,剑身轻巧,重量适中。
“你——”
长鞭伴着出口的话顿时划过,朝着耳畔挥来,阵阵清风扫过,我顺势迅速弯身,利索的闪到一旁,细心观察着她的招式,寻找破绽。
剑与长鞭的比试,本身就带有一定的不公平性。毕竟长鞭的使用范围广,触及面大,而剑却更适合近身使用。不过,换一个角度讲,倘若拉近我们身体的距离,她的长鞭同样处于了劣势。
前几分钟的时间,一直是我在闪躲,偶尔会出剑搪开她挥来的鞭尾。瞬间的震痛传到手心中,带着微微的麻痒。场中不知何时,早已一片寂静,唯有长鞭挥过带起的风声,与利剑及鞭时发出的声响。
手心再次一震,我连连退身,迎着她瞬时得意的面孔,指尖松了又紧。
其实,她的鞭法并没有什么特定的招式,完全是凭着她多年的骑射技艺,看到我时便用力挥鞭,不中再挥。她脚下的步法也较为随意,只是顺着挥鞭的动作,习惯性的追跟着。
我想,这场比试,快要结束了。毕竟,长久的僵持下去,输的人一定是我。从她挥鞭的力度上,就能看出她的体力有多好!
破空而来的长鞭,直直的朝着面孔而来,我看准时机,反方向挥剑迎击,其木格发现我的举动,明显一愣,就在她呆滞的瞬间,我手臂用力旋转,使剑身紧紧的缠绕住皮鞭,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
形势大转,我们之间的距离不到一米远,她挥出的右手与我持剑的右手同时受困,高举于空,相互僵持。
一抹笑丝在唇角慢慢绽开,我迅速的抬腿侧踢,借着力道,毫不留情的踢到她的手腕处。伴着她顿时喊出的痛呼声,皮鞭瞬时脱手而出。我顺势将剑扔向空地,抓着她来不及揉握的右手,右腿横扫向她的膝盖内侧,松手的瞬间,她倾然落地。
“郡主,对不起,你输了!”半跪在地上,看着躺在地上,还没有缓过神来的其木格,微微一笑,“所以,不要再觊觎我的男人!”半吊着唇角,威胁的看着她展露笑颜。
而后,迅速的收敛神色,恭敬的向康熙行礼!
康熙大悦,而后看向蒙古王爷时面容一紧,咳嗽两声后悠然出声,道:“其木格的身体无碍吧,李德全,一会儿派太医去瞧瞧。今儿个天也不早了,大家也都散了吧!”
话落,康熙背身,率先离开了宴席。
我侧身,远远扫到了繁伊早已青白的面孔,扬高了唇角。待看到某人急切奔来的身影后,脚下不禁加快了步伐,朝着营帐走去。
[69] 字字入心
“月儿,你等等我啊!”
快步的走在回去的路上,身后不断的传来胤祯的呼声,我抿着唇,不加理睬,只是脚下的步伐越发快了起来。
“月儿,别气了,都是我的错!”
手臂一阵拉扯,身体顿时旋入温暖的怀抱之中,他结实的手臂牢牢的箍着我,固执而坚定。
我抬眼,望进他歉然的眸子,闷声说道:“放手!”
“不放!”嗓音坚定无比。
“放手!不要让我说第三遍!”
“我……不放!”口气略松,不复刚才的肯定。
透过他的肩膀,我瞄到后面陆续靠近的人影,再瞧着此时无比倔强的他,眉头不禁紧紧的蹙起。
为什么,面对这样的他,最后屈服的总是我呢?
“有什么话回去说,我可不想在这儿当笑话!”口气不禁放软,看着他顿时笑得开花儿的面孔,无奈的叹气。
“遵命!”
“啊——你放我下来!”
瞬间腾空的身子,使我不得不牢牢的环紧了他的颈项,意识到自己过高的音调,连忙放下嗓音低斥着他。
“我喜欢抱着你,我就是要抱着你!”他一反晚上的常态,再次恢复到那个每次和我‘吵架’时的无赖,让我顿时哭笑不得,唯有气得自己内伤!
一路上,我默不作声,只是沉沉的看着他,无论他说什么逗趣儿的事情,就是没有表情,直到回到营帐之中。
“月儿,我——”
“春、夏,我要梳洗。”推开一脸欲言又止的他,我兀自坐在镜子前卸下头上的重量以及脸上的妆容。
夏小心的瞥了胤祯一眼,忙端着热水绕过他,到我身旁站定,随后递给我温热的毛巾,顺便细心的梳理我的长发。
帐内一片安静,唯有轻缓的水声以及展开被褥的簌簌声,胤祯一脸严肃,始终站在身后的不远处,眼神紧迫的盯着我看。
“主子,床已经铺好了。”一旁的春低头走来,看着兀自沉静的我们,眼神不解,闪着点点茫然。
“嗯,你们也去休息吧。”连连摆手,我转身,抿紧了嘴巴盯着他。
帐帘掀了又放,终于,帐内归于宁静。
幽深的黑色瞳眸中溢满了深情,一瞬不瞬的盯着我,泛着丝丝的谨慎与担心。
“月儿,对不起,我错了!”嗫嚅的嗓音,低哑而轻柔,脚下的步伐微动,向我缓步走来。
……
“别气了,气坏了身子我会心疼的!”他小心的碰了碰我,神色温柔,眼底歉然。
我继续沉默以对,可是心底的不快却已经渐退了很多。生活这么久,对他的脾性早已了解了大概,如果不是他感兴趣的事情,他连看一眼都觉得浪费,又怎么会费心的去想?然而想起晚上的事情,心底的某个角落仍然觉得不舒服,所以才会这般的别扭。
“要不,明天我就去找她,替你出气?”他蹲在我面前,双手自然地放在我的膝上,一脸的坚决。
“我不要!与其怪她,倒不如怪你!如果不是你到处招风引蝶,她怎么会一门心思的认定了你?说,是不是你曾经给过她什么暗示?”我眯着眼睛,一脸的威胁,然而唇边的笑纹却慢慢漾开。
“我没有,要不是八哥曾说过她——”他顿时神色一闪,小心的看了我一眼,硬生生的闭口,“总之,月儿,有了你,其他女人我看都懒得看的!”
坚定的手臂顿时搂紧我的腰身,他紧张的瞧着我,欲言又止。
“月儿,你相信我吗?”
看着他着急的神色,我故意考虑了良久,才破唇而笑道:“我相信。”
双手慢慢的放于他的肩上,我细细的凝视他,“胤祯,对不起,对你乱发脾气。可是,那时我真的好生气!看着她的眼光不断的瞅你,听着你们用陌生的语言交流,我心里就会不舒服。”
“我知道!”他笑,继而微微蹙起了眉头,“月儿,你连满语也不懂吗?”
我摇头,指尖略紧。
他看着我良久,眼中迅速的闪过什么,唇边却漾起一抹不明的笑意,深情的看着我,说了一串我听不懂的话。看着我渐渐皱起的眉头,他却笑得异常的开怀。
“笑什么笑,会说满语很得意吗?我还会意大利语呢!”心中一阵窝火,我用意大利语快速的抢话。
胤祯顿时一脸木然,不解的看着我。
“月儿,你说的是什么?”
“甭管我说的是什么,反正是你一辈子也不可能明白的话!”瞥了他一眼,我把脸扭到一旁。
“宝贝,你有没有闻到帐子里有股味道?”他沉默的看了我很久,突然开口说道,眉梢眼角止不住的上扬。
听着他的话,我环顾了帐子,仔细的闻了很久,才疑惑的答道“没有啊!”
“怎么没有,醋坛子早就打翻了,老远就可以闻到。”他仰头,笑得一脸盎然,晶亮的眼眸几乎眯成了一道线。
“你——”
“可是我就喜欢这股味道,就喜欢这样的你。宝贝在我面前才是最真实的,会伤心的哭,会开怀的笑,会因为嫉妒而故意刁难我。”他半抬起身,每说一句话,便轻啄一下我的嘴唇,眼眸中毫不掩饰的欢愉,清晰的表露出来。
面颊顿时火辣辣的,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只得狠狠的瞪着他,嘴唇抿得死紧,倔强的说道:“我才没有吃醋。”
“我知道,你只是心里不舒服而已。”
他笑,暧昧而满足,温热的双唇渐渐附上我的,慢慢的辗转吸吮。扣在我后脑的手微微用力,使我更加贴近他。
手臂渐渐环上他的腰际,略红的脸颊轻贴着他的,交织着数不尽的甜蜜与温馨。
扣在他身后的左手被他轻扯着握在掌中,细细的摩挲,忽然,一阵冰凉瞬时划过手背,坠于手腕之上。
紧贴的唇齿微微分离,他喘息着看着我,眼神热切而急迫。
我笑着推开他,拉开彼此的距离,凝视手腕上顿时多出来的手镯。
不是上好的古玉,亦不是华丽的金饰,只是一个简单而朴质的银镯,没有一般首饰的光亮,甚至透着一股淡淡的暗色,但是,却反衬出它的古质。
银镯约有一指宽,薄而扁平,内壁微弯却异常地贴合手腕,上面没有繁琐的装饰,只是雕刻着几朵幽静的兰花。
“这是我和八哥出去办差时,特意买给你的。虽然它值不了多少银子,可是,我第一眼看到它,就觉得你会喜欢。宝贝,生辰快乐!”温柔的嗓音,在我耳畔细细的低喃,紧箍的手臂,牢牢的圈着我的身体。
蓦然抬首,瞧着笑得一脸柔情蜜意的他,我顿时呆愣着,久久无法言语。
今天,是我的生辰?不,或许应该说是完颜凌月的生辰?
“宝贝,你喜不喜欢?”他期待的看着我。
“你怎么知道今儿是我生辰?”
摸着镯子,我低眸沉静的坐着。
说不感动是假的,这是我来到清朝以来,第一次有人为我过生日,当然也是第一次收到生日礼物。在现代为我过生日的,除了家人外,也只有沐锦一人。不过,原因也是我不喜欢对别人提及自己的生日。
“我当然知道了,宝贝的事情,每一件我都记在心底!”他拉着我的手,放在他的心口处,眼神无比的认真。
“宝贝,你看这里。”他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急忙将银镯小心的退了下来,生怕刮伤了我的手背。
看着他献宝一般的将银镯举到我面前,脸上止不住的激动,我疑惑的扫了一眼,微微蹙眉。
“看这里!”胤祯着急的指着银镯的内壁,顺着他的手指,我终于了解到他刚刚为什么那么激动。
‘爱新觉罗?胤祯’
手镯的内壁,工整的刻着这六个字,可能是因为材质、形状的限制,字体的某些地方,有些略微的歪曲。
心头暖暖的,指尖在这六个字之间不断的摩挲,跟着它的纹路,慢慢的描绘着每个字。那一笔笔的横、竖、撇、捺、折,仿佛都雕刻在我的心底一般,掀起了无数的涟漪。
“这几个字我可是雕了好久的,以前看你摆弄那些刻刀那么容易,没想到真的要在这里面刻字,还挺费劲儿!”他夺去手镯,霸道而小心的套入我的手中,“戴上了就不许摘下来,月儿,我把自己送给你了!你喜不喜欢?”
眸色渐深,我凝视他良久,才止住内心不断涌溢的莫名情绪,唇角慢慢扬起,随后重重的点头。
“胤祯,以后我每年的生辰,改到七月二十九,好不好?”靠近他,双手轻轻的环着他,我嫣笑着说。
“七月二十九?你的生辰不是今儿个吗?”他疑惑的蹙眉,眼神不解。
“我不管,我就要在七月二十九过,好不好?”手指微微用力,我迫切的看着他,口气类似撒娇般的亲昵。
我甘于完成完颜凌月的人生,可是,我却想要拥有属于自己的生日!
他深深的瞅着我,疑惑的眼眸渐渐清朗,微笑着点头,“月儿,你是我捧在心坎儿里的宝贝,宠着、爱着都嫌不够,要怎样,才能让你更幸福?”
帐内烛火顿时一暗,他倏地抱起我走向床畔。
轻浅的碎吻落于唇角,幽暗中看不清彼此的面容,然而,我却始终知道,他炽热的视线一直落在我的脸上。
胤祯,你可知,现在的我,已经很幸福了!
“……月儿,不要离开我……我会疯掉的,我真的会……”
低柔的呢喃声在彼此相粘的唇齿间徘徊,听不真切,静寂的深夜充满了旖旎的绚丽,丝丝沁入心底……
[70] 与君悠然
轻柔的热风拂过面颊,远处的草场上一片喧嚣,数十骑马匹在广阔的绿色草原上奔驰着,驼着大量的猎物。
我含笑站在女眷区内,眼眸不时的追随草原上纵马的身影,唇边溢着浅浅的笑容。今天是皇家狩猎的日子,康熙特意让众多的皇子以及蒙古部族的王子一起比试围猎。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眼看着就是归来的时候了。
“主子,您说会是谁赢啊?”身后的春一脸的激动,眼巴巴的看着远方。
唇角弯弯,我转身,笑睨着她,随意的说道:“输、赢又如何?”
“主子,您难道不希望爷拨的头筹吗?”夏一脸疑惑,皱着眉头瞧着我。
我莞尔一笑,轻轻的摇头,“不是不希望,也不是不在乎。只是,赢了一场比赛又如何,终究不过是回忆一场,我想要赢的,是人生!”
食指无意识的摸着手腕上的镯子,嘴角倏然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看得她俩莫名一怔,连连摇头。
“主子,上次十五阿哥说您的马术精湛,是不是真的?”春好奇的看着我,一脸莫名的惊喜。
“是不是真的一会儿不就知道了!”一道横出的声音打断了春的疑问,“凌月啊,八嫂可是很期待待会儿的比赛啊!”繁伊轻笑着,走到我身边,状似亲昵的挽着我的手臂,可是眼眸中却没有她表现的那么热络。
一会儿男子的围猎结束后,便是女子之间的骑术比赛。
“谁不知道,八嫂的骑术是八旗女子里出挑儿的,我又怎敢在你面前班门弄斧呢?”我侧脸,唇角微扬,礼貌而生疏。
“呵呵,瞧你这话说的,怪不得连皇阿玛都对你另眼相待呢!”繁伊一脸的巧笑,对待赞美毫不掩饰的愉悦。
或许,女人本来就是虚荣的!
“八嫂言重了!”
“月儿,你……原来八嫂也在啊!”突兀的男声出现,我们皆是一怔,一同侧身看去。
刚才只顾着和她们讲话,忘记看远处归来的人马。此时的胤祯,身着墨蓝色的骑装,沐浴在阳光之下,英俊而笔挺,脸上始终挂着浓浓的笑意。
“哎哟,十四弟现在可真真是除了凌月,谁都入不得你的眼了呢!我这么一个大活人儿立在这儿,你愣是没发现。”繁伊放开我的手,略整衣衫,微微挪步,“咦,十四弟,你怀里的是什么东西?”
顺着繁伊的视线,我才蓦然发觉,胤祯环在身前的手臂里,露着一撮红毛,藏在他暗色的衣襟里,倘若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
“它啊?”胤祯低头笑了笑,眼神愉悦,“刚刚打猎,正巧看到一只红狐,看样子是出来觅食的,我就寻思着活逮了它给月儿看看。没成想发现了狐狸窝,所以,我就把小狐狸给带回来了!”胤祯对着繁伊说了几句,便走到我跟前儿站定,一旁的繁伊抿了抿唇,眼色微暗。
“狐狸?”我惊讶的开口,眼睛不住的往他怀里瞟。
除了在书上和电视里看过这种动物,我还从来没有见到过活物呢!以前去动物园里,也只是随意的走着,一直没有留心过,更何况是红色的狐狸!
“嗯,应该不出一个月。我猜你也没看过,便拿来给你玩玩儿,省得你一个人闷得慌。”他探手揪出一团红毛,托在手掌上。
“好漂亮的毛。”我忍不住感慨。
油亮的红色皮毛,在阳光下,反着亮亮的红光。尖翘的鼻头,滴溜儿滴溜儿乱转的眼珠,让人一看便忍不住的伸手去摸,而我,确实那样做了。
“月儿,你小心点,它是野物,别伤了你。”看着我伸出的手,胤祯连忙用手捏住了狐狸嘴巴,调转了它的身体,才让我碰。
“福晋,爷为了逮它,可是费了好大的劲儿呢,连比赛都输了!”一旁沉默许久的小李子突然开口,被胤祯瞪了一眼后,连忙缩脖儿退后。
“你输了?”手指在小狐狸顺滑的皮毛上乱摸着,我仰头,看着身旁面色尴尬的他。
他撇唇,再次狠狠的瞪着小李子,害得他连头都不敢抬,才闷声说着:“当时看到那只狐狸,本来想着用它的皮毛给你做个围脖儿,冬天御寒的。可是转念一想,你一直在南方生活,一定还没见过活物呢,我便寻思着逮着它让你看看。所以——”
不自然的笑容牵动着唇角,可是眼眸中却是满满的开心。一向骄傲的他,无论在任何方面,都希望是最棒的,可是这一次,他却……
“谢谢你!”快速的贴近他,踮起脚快速的轻吻他唇角,而后迅速的退开。
一旁站着的繁伊和不远处的红梅等人皆是一怔,惊讶的看着我们说不出话,而胤祯却早已笑得开怀,深深的眼眸中只剩下我的影子。
四目相对,唇角印出相同的弧度,调皮的小狐狸在他的手中不断乱拱,蹭着他的衣衫,随即被他扔给一旁傻站着的小李子。
“放在笼子里,让人好好照看着。”
“嗻。”小李子连忙退下。
“主子,那边正唤着您们呢!”对我们之间相处的情景早已见怪不怪的春,声调略高,轻扯我的衣摆。
“啊?”
我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主子,轮到女眷的赛马比赛了,八福晋她们已经过去准备了!”
我转身,才发现一干女眷早就收回了吃惊地目光,迅速的朝着康熙的方向走去。偶然回眸的红梅对上我的目光,微微一怔,连忙转头,昂头走去。
我看了眼一旁仍然兀自浅笑的胤祯,连忙牵起他的手,快步跟上。
“月儿,不用急的,慢慢走便好。”他拽着我,一脸的安然自在。
“你倒是老神在在啊?要是我输了比赛,你会不会觉得丢脸?”面对着他,我倒退着走路。
不是说没有把握赢得比赛,只是,比起骑马我更熟练的是花样马术,专攻的区域不一样罢了。而且,我也不认为,事事强出头是一件好事,繁伊有她的骄傲,一但把她惹急了,到头来麻烦的人,还是自己。
“怎么会,他们羡慕我还来不及呢!”他小心的揽着我,一脸的纵容,一丝不明的光亮在他眸中迅速闪过。
来到场中后,一干女眷齐齐站在这里,听着康熙在首位上慢慢发话。
“今儿个只是比赛,你们尽力而为便好,最先回来的人,便会得到那柄缅甸进贡来的玉如意!”康熙指了指一旁李德全手里的托盘,笑得亲切。
又是一阵行礼,我们每个人各自走到自己的马匹面前,翻身上马,等待最后的发令声。
这匹马是前些日子胤祯送给我的,全身枣红色,据他说是上好的蒙古马,可惜我对这个没有研究,他说好便是真的好!
两旁传来阵阵的呼声,我转身,淡笑着,却发现小李子和春、夏站在一起,而他却早已不见了踪影。我蹙眉,瞄了眼八爷的方向,他正和一群皇子说着什么,而人群中,依然没有他的身影。
我抿着唇,看着身旁的两人,心情更加沮丧。
我的左手边,是一脸骄傲,笑容璀璨的繁伊;而另一边,则是几日不见的其木格,她的神色不似前几天的嚣张,不过,眼神却并未示弱。
看来,她仍是不懂我说的那句话的具体意思!
“凌月,借此机会,让我们好好比试一下吧!”繁伊轻笑,眼神中夹杂了不服与胜券在握的坚定。
“不敢!”下颚微颔,唇角略抬。
“嘭”的一声,马匹一声嘶鸣,破蹄而出,我抓着缰绳,微微加紧了马腹。
到了今天,我才发现八旗女子的另一面,平时的温柔娴淑,到了比赛的场合里,一个个都是要强而坚决,没有丝毫的妥协。而她们的骑术,也基本不相上下,即使没有繁伊的精湛骑术,可也绝对是个中高手。
我轻叹口气,只得不断的加速,始终保持着与她们不相上下的速度。
草场上早已插好了路标,在拐过一道道标识后,陆续有人跟不上队伍,拉开了彼此之间的距离。而我们三人,却始终不分伯仲,并驾齐驱着。
清风吹过,打乱了额前的长发,我不禁眯起眼睛远眺,却赫然发现,正前方不远处,一抹墨蓝色的身影安然的骑在黑色的骏马上,好似已经等了很久一般。
身旁的两匹马也倏然降低了速度,视线同我一般,不解的望着挥手的方向。
弯角临近,她们终于快速的奔过,而我,则没有掉头,直直的朝着他的方向快速的奔去。
“你怎么在这里?”喝住马,我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月儿,你想要那柄玉如意吗?”他答非所问,明朗的笑容,似骄阳般热烈,渐渐照进了心底。
我快速的摇头,“不太感兴趣。”
我中肯的回答,那些所谓的荣誉,对我来讲,并没有丝毫的实质意义。金钱,我现在有很多!
“那还等什么,跟我走吧!”他挑高了眉梢,斜睨着我微笑,脚下用力,追月迅速的飞了出去。
望着他渐远的身影,唇边不禁溢满了欢愉,连忙喝马跟了上去。
阳光下,两匹骏马,一黑一红,在绿色的草原上,不住的驰骋,朝着太阳的方向,前进着,渐渐远去,终归,化为两个浅浅的黑点……
[71] 两难境地
午休过后,阳光暖暖的照在地面上,芳草的气息清浅扑鼻,我朝着德妃的营帐缓缓走去。
刚到塞外时,京里就来了消息,说是四贝勒府里的弘晖甍了。接到消息后,德妃的身体顿时就虚弱了很多,心情始终缓不过来。这些天可能又受了凉,镇日的咳嗽。
这个消息,我还是近来知道的,胤祯怕我伤心,一直没有说,要不是那天明宣无意间提起,我想我可能直到回京后才会发现。
弘晖,那个曾经拉着我吵闹着玩耍,那个生病时坚定的大叫“我要像阿玛一般”的孩子,便如此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应该怪生命的无常,还是……
无奈的叹息,满口的苦涩,却不知道能够说些什么。
通报过后,我调整情绪,慢慢的掀帘入内。
“凌月给额娘请安。”走进帐中,我看着德妃身旁的红梅,微蹙了眉头,连忙福身请安。
“嗯,起来吧。明宣啊,快给福晋看座。”德妃掩嘴轻咳着,指了指另一边的位置。
我脚步微动,冲着红梅略一点头,到德妃的身旁坐下,“额娘,今儿个身子如何了?还是咳得厉害么?”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眉眼间多了一分忧色,侧躺在塌上。
“吃了你昨儿个送来的药,感觉好多了,只是感觉这喉咙里还是有些不舒服。”她轻叹,接过明宣递来的热茶,轻啜着。
“明宣,晚膳让厨子做些清淡、爽口的食物,另外,将额娘平日里饮的茶叶换为金银花,那样也许会好些。”我侧头,嘱咐着明宣,继而望着德妃说道:“额娘,您看呢?”
“嗯,就依凌月说的吧。你办事,我还是放心的。”德妃唇角微动,朝着明宣略一点头。
“额娘,您也要多休息,这塞外的气候变化大,早晚更要多注意些。您这身体一病,胤祯每天都惦念着呢,让我常来看看您。”气氛有些尴尬,我只得随意的找着说话的借口,以免自己沉默的闷坐在这里。
“额娘,您看凌月多细心,怪不得十四弟心心念念牵挂着呢!”一旁的红梅不自然的笑着,有些牵强。
“嗯,额娘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她淡笑着,眼神温暖,轻轻的拍了拍我的手。
凝视她纤细白皙的手指,我抿唇,微微一笑。抬眼的瞬间,却对上了红梅深沉打量的目光,那里,早已不复永和宫内的柔和、清澈。
“额娘,看十四弟这些日子,笑得都合不拢嘴,莫不是有什么喜事?”她眼中快速的闪过什么,渐渐浮起一抹欣愉。
“他啊,哪天不都是一个样嘛!不过要说喜事,还真是有,那天来信时你不是也在么?正好今儿个凌月在,我也和她说说。”德妃脸上的笑容顿时亮了起来,多了一丝红润,侧过身柔和的看着我。
“前些个日子,我已经派人送了补品过去了,等回京后,你也多帮衬着些,府里的事情别让胤祯费心。”
我凝思,望着德妃唇边骤然舒缓的笑意,渐渐蹙起了眉头。心底忽然觉得重重的,仿佛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额娘,府里有什么事?”良久,我才呐呐的开口,指尖不自觉的握紧了茶杯。
“十四弟还没和你说么?”红梅唇角的笑意更加深刻,看着我不解的面容,眼底却浮现出一抹解恨般的得意。
“说什么?”心底惴惴的,吵着让我赶快离开,可是理智却让我坚定的看着德妃,一字一顿的问了出来。
“这孩子,怎么没跟你提呢!还不是你府里的墨绮,前些日子来信说有了身子,给塞外的胤祯报个喜信。”
‘嘭’的一声,仿佛炸弹在脑中引燃,所有的思绪顿时化为乌有,脑海里仿佛浆糊一般,混沌不清,根本无法思考。心口突突的,莫名的烦躁。
那晚,小李子送来的加急信件,他看信时面色的不自然,身体的僵硬……
原来,所有人都知道了,而我,却是最后一个人!每当我甜蜜的享受他给与的幸福时,是不是,别人都在背后嘲笑我的愚蠢?她们是不是都想看到,独宠的我如何面对这种狼狈的情景?
握杯的手不住的颤抖,杯盖发出的碰撞声,击打着心底。心头硬生生的疼着,蠕动的嘴唇却说不出一个字,只是茫然的盯着溢出的茶水。
自从圆房那晚以后,他每天都和我在一起的,所以,孩子应该是早些有的。对于他的过往,我应该理解的,因为那时的我,并没有要求他的忠贞。可是,为什么现在,我的心却该死的在意,该死的难过!
谁能不在乎,怎么能不在乎?
孩子,一个他与别的女人的小孩?
“凌月?”德妃的声音如警钟般敲进脑中,我瞬时清醒,神色木然的看着她。
“唉,这孩子!额娘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不过,依胤祯这么疼你,你也不用着急的!”德妃宽慰的看着我说道,暖暖的笑容却似寒风般凛冽。
“额娘,我身子有些不舒服,所以——”我迅速的起身,佯装镇静的看着她们。
“凌月,你是嫡福晋,有些事情自然要放宽心。你们现在是新婚不久,所以我也任着你们过,不过,要是长久下去,额娘却不得不说你了。身为人妻,无妒无嫉,胤祯糊涂你可不能跟着糊涂啊!”
我猛地抬头,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看,颤抖的双唇说不出话来,垂在两侧的手却紧紧的攥起,直到用尽了力气,酸麻了筋骨。
“额娘,我不懂。”一番挣扎后,我终于说出了心底徘徊许久的话,“也不会那样做的!”亲手将自己的老公推到别人的怀里,我,一辈子也做不到!
“你——凌月啊,你怎么能这么想呢?多子才会多福,想想弘晖,就这么去了,你四哥府里本来就……”说起弘晖,她有些哽咽,旋即又收敛了神色,一脸认真的看着我,“胤祯成婚也有一年多了,现在府里只有弘春一个子嗣。虽说墨绮也有了身孕,可是我听说胤祯现在根本不去她们的屋里,这样下去可不成!你身为嫡福晋,却霸着独宠,像什么样子!”
我凝视着她,心底原本的浮躁归于平静,麻木的心头渐渐失去了知觉,丝丝悲哀却止不住的冒出来,渗入了骨血,晕染了双眸。
大家都是女人,做到无妒无嫉,自己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倘若真的没有嫉妒,红梅眼底若隐若现的得意是为了什么,繁伊不停的挑衅又是为了什么?还不是看不惯别人的恩爱吗?
我无畏的轻笑,嘲讽挂满了唇角,“额娘,这话我就不明白了,如果我霸着独宠,那么,墨绮的身孕又是从哪里来的?”
“啪——”
茶杯顿时飞出,落于地面,化为片片碎片。
“你给我跪下!”德妃怒斥的声音,夹着间歇的咳嗽传入耳中,帐内顿时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就连一旁的红梅也惊得不敢乱动,呆滞着看着我们。
唇角微扯,叹息着双膝着地,可是眼眸中却闪着不服与坚定!垂眸看去,茶水的痕迹印湿了地毯,浅绿色的茶叶舒展的贴在白色的布面上,像是一幅精致的贴画般美丽,只不过,透着隐约的忧伤。
“额娘,无论是娶妻还是生子,只要胤祯愿意,他尽可以去做,我绝对不会加以阻止。可是,倘若要我亲手将他推到别人身边,原谅我,永远做不到!”话落,心头竟觉得松了很多,不再憋闷。
“你——”
“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到!”高全儿的声音猛然传入,打断了德妃盛怒的话音。
“他来的正好,我倒要看看他怎么说!真真气死我了!”
“额娘,您别气坏了身子,相信凌月也只是一时的冲动而已。”红梅恍然,连忙凑到德妃身旁,小心的顺着她的背。
我抬眸,唇角漾起冷冽的笑丝。
“额娘,我——月儿?”脚步声走近,胤祯欢愉的声音顿时转为惊讶,“月儿,你怎么跪在这儿?快起来,地上怎么会有碎瓷片?明宣——”
“叫什么叫,你怎么不问问我怎么了?”德妃捂着心口,痛心的看着胤祯。
“额娘,您先别气,这是怎么回事?”温淡的嗓音,拂去了德妃乍起的气愤,她顺着胤祥的手坐于位上,指着我的手不住的颤抖。
“她简直要气死我了!我当初怎么会觉得她……”
“额娘……”胤祯扶着我,却被我反手搪开,望着我沉静的眸子,他慌张的喊着德妃,声音中有一丝难以掩饰的慌张。
“为什么不告诉我,墨绮有了身孕?”我冷冷的看着他,低声说道,脸上一片平静。
“月儿,我……”他惊颤的后退,手背上泛起了凸起的青筋。
“你给我回去,反思好了再来见我,胤祯你留下!”许久,德妃才顺过气,看着我狠狠的说。
唇角慢慢的掀起,心底豁然,“额娘,我只是说出了你们不敢说的话而已,何错之有?”
“你——”德妃气愤的起身,胸膛不住的剧烈起伏。
“月儿,你闭嘴!”胤祯着急的看着我,随即担忧去搀扶德妃。
“你真真是气死我了,我怎么会……会……”她死死的抓着胤祯的手腕,凌厉的眼神怒视着我,忽然,眼皮一番,昏了过去。
“额娘——”
“快请太医!”
帐内顿时陷入一片兵荒马乱之中,众多的宫女在身边快速的穿梭。我抬眸,看着眼前的一切,慢慢的起身。
或许,有些事情,真的是强求!
如果,在一个地方摔倒一次称为运气不济的话,那么,同一个地方,跌倒了两次,要称为什么?
膝盖传来隐隐的疼痛,低眸看去,点点猩红印在膝盖的裙摆上,嫩黄色的衣裙仿若盛开了朵朵绚丽的梅花,叹息着、哭泣着,怒放着。
我深深的吸气,抑制着疼痛的漫延,踉跄着脚步转身,然而走到了门口,却仍是忍不住的回眸。
紧蹙的眉头,抿紧的唇口,一脸担忧的看着角落软塌上的德妃。倏然,他猛地抬头,焦急的看着面色平淡的我,想要上前,却被德妃的手阻止了步伐,只能痛心的看着我,眼带乞求。
我浅笑,瞬间仿佛看到了未来,胤祯,我们真的有未来吗?
掀帘的瞬间,阳光顿时射入,晃痛了眼眸。
无论人生有多无奈,多惨淡,阳光始终都会这般光亮夺目,不是吗?
“主子,您这是……”才回到营帐,春、夏一见到我便大叫了起来,连忙搀扶着我坐到塌上。
“我这就去请太医。”
“春,回来,药箱里有药!”大声制止了走到门口的春,我躺在塌上微微的叹气。
望着她们忧虑的面孔,唇边却溢满淡淡的笑丝,拿起一旁的剪刀,在她们的惊呼声中,迅速的将膝盖下的裙摆剪去。
“看什么看,难道要我自己动手?”
坐靠在床侧,看着春、夏小心的清理我的双膝。
“主子,要是疼您就说出来吧!”夏哭丧着声音,握着药水的手不住的颤抖。
“说出来就能不疼吗?不能!那么,说出来又有什么意义?”轻啐的笑着,我兀自闭眼休息。
“主子,还是找太医来看看吧,要不然——”
“月儿!”顿时闯入的声音截断了春的话,顿时,一阵清凉忽的倒在膝盖上,引来了灼烧般的火燎。
“咝——”双腿不住的收缩。
“主子,对不起,奴婢不小心——”
“这是怎么回事!”
“没事了,你们下去吧!”我看着惊惧的两人,摆手让她们出去。
望着放下的帐帘,我兀自用棉布小心的擦拭伤口,刚才夏一下子把药水全都洒在了膝盖上,倒是省了不少麻烦。
“这是……瓷片,你怎么跪在了……”他惊颤着站在一旁,想要接过我手中的棉布,却被我闪过。
幸好伤口不大,只是一些小的划痕,没有很深,不过,因为现在是夏天,天气较热,包裹伤口可能会导致其他的问题,所以,我也不敢轻易的包扎。
“月儿,让我看看,好吗?都怪我不好,竟然没有发现,都怪我,我竟然让你在我眼皮底下受伤了——”
“额娘醒了吗?”不想听到他焦心忧虑的声音,我连忙出声打断他。
“嗯。太医刚给看过,说是气急攻心,所以才会……月儿,我知道额娘一直对你有些埋怨,但是,可不可以看在我的面上,别和额娘计较了!”他小心的看着我,身体慢慢蹭到塌上,指尖轻碰着我,“要是额娘给你气受了,你大可以回来找我出气的。可是,她毕竟是我额娘,月儿,我……”
伏在背上的身体不住的颤着,他埋首在我的背上,手臂紧紧的搂着我,像是要把我扣入身体一般。
我叹息,拿布的手狠狠的压在了伤口之上,一阵刺疼顿时传入心口,微微的颤着。
“胤祯,对不起,即使我再不开心,我也不该对额娘发脾气。”掰开紧扣在腹部的手掌,我缓缓褪入薄被中,背对着他闭上了眼睛。
可是,我真的……
“月儿,你生气了?”温热的手臂小心的环着我,“月儿,你要是生气,大可以骂我、打我,但是不要不理我!”轻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低声呢喃着。
我无奈的转身,拧紧了眉头,“胤祯,你不要这样子,你这样让我很无力!你是十四阿哥,你——”
“我不是!在他们眼中,我是皇十四子,可是,在你面前,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我只是一个很爱你的人而已。”真切的眸子,顿时击垮了心底好不容易建起的心防,只得无力的看着他,久久的沉默。
“胤祯,以前的我,即使累,但是,仍然存有期待;可是今天过后,我真的不确定了,我要的,你真的能给吗?即使你肯,别人又会允许吗?”今天是德妃的阻止,也许不久以后,便会有康熙!
我只是想要两个人的相守,真的有那么难吗?
“月儿,墨绮的事情,我没有对你说,是我的错!我只是怕,我们好不容易建起来的感情会被她破坏,我没想到会发生今天的事情!但是以后,我可以保证,他们再也不会找你,你不要怕,我会去求皇阿玛,求额娘,他们不会再为难你的,不会的!”胤祯小心的揽着我,坚定的眼眸一瞬不瞬的盯着我的眸子。
“胤祯,我——”
“爷,皇上召您呢,让您赶快过去!”小李子突兀的声音顿时打断了我未出口的话语,我不确定的看着他叹息,唇角抿成了一条僵直的直线。
我累了,真的累了,脑中从刚才就是一团乱糟,根本无法思考。现在,我只想,安静地休息,给自己时间思索。
“月儿,你先休息,我这就去找皇阿玛,你放心。”他抚着我的面颊,眼神温柔。
我看着他,缓缓闭上了眼睛。心底却异常地明了,今天这件事情,只是一个开始,康熙绝对不会轻易饶了我的。
[72] 圣颜难测
一觉醒来,暮色微沉,身旁的位置早已冰凉。
沉默的躺在床上,久久凝望着帐顶,心底却渐渐溢出无边的苦涩,哽住了喉头,酸涩了眼眸。
夏盈盈,你要怎么做?
到了现在,要怎样,对我才是最好的?
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想着回京后要面对的人或事,脑海就好似飓风过境一般,狠狠的抽疼着。
或许,今天的事情只是一个契机,让我认真的思考,存在这里的价值?为什么要分享,为什么要妥协?
如果,真的没有了转圜的余地,真的争取不到自己的幸福,那么,我情愿选择离去,离开这里,离开清朝,回到属于我自己的地方!
“主子,您醒了?要不要用膳?”春小心的看着我,捧着一套干净的衣服。
“我没有食欲。”缓缓的摇头,视线始终茫然的直视着正上方。
“主子,您已经睡了两个时辰了。刚才爷回来,看您还在休息,便没有打扰您。他让奴婢跟您说一声,他奉旨到蒙古的巴林部落去了。和硕荣宪公主这些日子身体微恙,皇上特派爷和八爷过去看看,大约要两、三天才会回来。”
“和硕荣宪公主?”
康熙为什么突然派他过去?
心头突突的,好似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般,惴惴不安。
“嗯,爷说让您放宽心,一切等他回来。”春谨慎的搀着我,褪去了身上剪坏的衣衫,着上了新衣。
“主子,您今儿个是怎么回事?真真吓死奴婢们了,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可是回来却……听说今儿个皇上发了很大的脾气,爷刚才回来时,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哼,还能有什么事情,墨绮有了身孕而已。”撇着唇,我松开她的手,慢慢挪到桌边坐下。
春怔然,看着我,一脸的欲言又止。
“什么事,说吧。今儿我心里憋得慌,正好陪我说说话。”轻啜着温水,我瞟了她一眼,猛地舒气儿。
“主子,自从你们……爷一直都睡在您屋里的,至于绮福晋那边,也是早些的事情了。况且,爷对您的心思,奴婢们都看在眼里,哪一个不是羡慕的紧。可是奴婢却觉得您心里一直有事,时常一个人蹙眉沉思着什么。奴婢不明白,您……”
“不明白我到底想要什么,是吗?胤祯能这样对我,我应该感到无比的荣幸,是吗?”蓦然失笑,冰凉的手指不住的掐着眉心。
“奴婢不敢妄议主子,只是,您是嫡福晋,府里的事务全归您管,况且爷这么宠您,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我侧头,看着不明所以的春,摇头叹息着。
“春,你可曾想过,你以后的夫婿是什么样子?”拉她坐到我身边,我细细的打量她。都是十几岁的小丫头,终有一日会有属于她们的归宿!
“奴婢从没想过,奴婢只想一辈子伺候主子。”她诚挚的看着我,眼神坚定,认真的神情逗得我蓦然轻笑。
“伺候我一辈子?那我不被你们怨死。到了时候,我会尽量给你们每个人找个好的归宿。”
“主子,奴婢真的没有想过。况且,像我们这种身份的人,能怎么想呢!”她自嘲的笑着,面色讪讪。
“身份?唉……”叹息声幽幽传出,“春,如果我说,胤祯以后只和我在一起,没有府里的那些女人,是不是,很难被接受?”
话毕,春疑惑的看着我,良久才反映过来,面容惊讶。
“主子,爷是皇子!而且,府里还有两位侧福晋呢,怎么可能……”刻意压低的声音,小心的瞧着我的脸色。
我笑,却被帐外突起的声音,怔住了笑容。
“十四福晋在吗,皇上召福晋过去呢!”李德全略微尖锐的声音传来,我噌的站直了身子,嘴唇抿得死紧。
还是来了吗?
或许,我应该说,终于来了吗!
“主子,您怎么了?”
“没事,我一个人过去就好。”轻轻的拍着她的肩膀,我转身慢慢的走着,走到帐口时身体顿时一怔,幽幽说道:“春,有些时候,一旦放弃了坚持,人便失去了灵魂。而对我来讲,灵魂重于生命!”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和她谈这么多,或许,只是我情绪的一个宣泄而已。太多的不被理解,太多的不被认同,将我深深的打压在谷底,心底深处始终凝结着厚厚的冰层,终年不见阳光。
“李谙达,麻烦您了。”
舒然的笑容淡淡溢出,暮色中,我跟着李德全特意放缓的脚步,缓缓的朝着康熙的御帐走去。
“福晋,皇上今儿个心情不好,你说话也注意些,别……”临近御帐,李德全突然转身,一脸担心的看着我,一如以前我在宫内时一般,细声叮嘱着。
我感激的看着他,真心的浅笑,“谢谢李谙达,我知道了。”
康熙心情不好,原因或许就是我呢!我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想说什么,只觉得,今天,或许是一切的结束!
“凌月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吉祥。”在李德全的引领下踏入御帐,眼目所及,帐内没有任何随侍的人,只有我们三人。
我规矩的跪在毯子上,弯膝的瞬间顿时传来丝丝的牵痛。
康熙垂首,根本不曾理会长跪的我,只是兀自批改着奏折,仿佛我是空气一般,故意的忽略。
时间在沉寂中一分一秒的逝去,酸疼的膝盖渐渐麻木,可是,心底却越渐清晰,烦躁的心愈加平静,反而透着从来没有过的坚决。
许久,就在他左手边成摞的奏折全部转移到右手边时,他才放下笔,靠在椅背上慢慢的饮着茶水。低垂的视线,看不见情绪,只是案上的右手指节不时轻轻的敲着案子。
这个动作我很熟悉,每当康熙在沉思时,总是喜欢摆着这个姿势。而今天,困惑他的,或许就是我吧!
“凌月,你可知错?”突兀的声音惊醒了冥想的我,凌厉的目光,瞬时透过杯沿狠狠的射来,声音中夹杂着一丝难辨的痛惜。
“皇阿玛,凌月知错。百行孝为先,今天的事情,凌月很惭愧,不该惹额娘生气,不该气昏了额娘。”我低垂着头,认真的悔过。
今天的事情,我们谁也没有错,错的只是时代观念的隔阂而已。她以清朝的规矩限制我,而我,以我现代的观念要求胤祯,所以,问题的碰撞是在所难免的。
但是,重要的是,我不该将不理智的怨气发在德妃的身上。他是胤祯的额娘,也是我的婆婆,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我的做法,都是最糟糕的,根本没有一点为人子女的样子。
对我那一时的冲动所为,我真的觉得内疚。但是,我的坚持却不会因此而改变,我可以向她道歉,却不会屈服她的‘教育’。
帐内再次安静,康熙静静的坐在首位上打量着我,久久,才缓和了面色,不似刚才的生硬,沉沉说道:“还有呢?”
“皇阿玛,没有了!”我镇静、坦然的回视他,毫不犹豫的说。
“没有?朕给了你一下午的时间,又让你在这儿跪了这么久,你一句没有就打发了朕?”倒竖的眉头,顿时不悦的怒视着我,气愤的双手打在桌上,震得杯盏轻颤。
一旁的李德全赶忙跑到他跟前,轻轻的拍着康熙的后背,不时担忧的给我使脸色。可惜我只是瞥了他一眼,便选择了忽略。
事已至此,我不想再妥协。
倘若让我回京后面对一团乱糟的府里,整天想着如何和她们相处,我宁愿选择在这里和他说明一切:什么才是我想要的!
“皇阿玛,我——”
“你倒还知道自己的身份,还记得朕是你的皇阿玛?”康熙瞬时起身,愤愤的走到我面前,不住的踱步。
“凌月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我无奈的叹息,后仰着身子看着他,不愿错过他面上的丝毫表情,也不容他忽视我坚定的神色。
“谨记?”他顿时扬高了声调,“你是怎么记的,气得你额娘推杯倒盏不说,竟然昏厥过去?就因为府里的侧福晋有了身孕,便对你额娘的劝慰不加理睬,还振振有词的去辩解?不让胤祯娶妻,霸着专宠,这就是你身为嫡福晋该做的吗?”微颤的手指着我的眉心,他深沉的眼眸中透着浓浓的失望。
“娶妻?”我抓住他话中的疑团,不解的开口,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和胤祯讨论过这件事?
“别告诉朕你不知道!要不是你不同意,胤祯又怎会对其木格的事情反对的如此的彻底!你也知道,其木格对胤祯有意,而且她阿玛也已经和我谈过了,我们都——”
“皇阿玛,娶妻生子是胤祯的事情,我又怎么能够干预?或许,您这番话应该对他说,而不是我!”我倏地打断了康熙的话,死死的抿紧了嘴巴。
一件事情还没有结束,这儿又横插出另一件事?
胤祯,你真是——
“和他说?他犟得像头牛一样,抵死——”康熙顿时一怔,未完的话语哽在喉中,犹豫了片刻,继而冷漠的看向我,“多子多福,你身为嫡福晋,不光要管理好府中的内务,更要和其他妻妾和睦相处,而不是让胤祯操心费力。”
听着他‘苦口婆心’的说着这套百年不变的说词,心底竟然升起了一股浓浓的悲哀,不光是为我自己,更是为了众多所谓的‘嫡’福晋。
嫡福晋就不是人了吗,为何她们不能嫉妒,为什么她们一定要宽容大度的将老公送到别的女人怀里,还要笑得一脸的温柔体贴?难道,就为了博得一个贤淑的名讳?
唇角不禁挂起嘲讽的笑意,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皇阿玛,我是人,不是神。无嫉无妒的圣人,我做不来。既然您今天提到胤祯再娶的事情,我也就和您明说了吧。不光是其木格,就连府内的若含、墨绮,以及那些莫名其妙的侍妾,我,一个都不会容忍!有我在的一天,我便不想再忍耐!”
最坏的结果是什么,从我这句话说出后,便已经不再重要了。
“你——妒妇啊!”康熙颤声,怒视着我久久无语,半天才吐出三个字。一旁的李德全早已张大了嘴巴,不敢置信的看着我,眼神惊颤。
妒妇?
如果我浅薄的记忆没有记错的话,这两个字依稀是赐给八福晋的吧?竟然让我赶上了?!
可是,妒妇又何妨!
八福晋可以容忍她府里的侍妾,可是,我连侍妾也不愿再忍耐。既然选择了说开,那便痛快的作个了结吧!
解脱他们,更解脱了自己!
“凌月,朕一直看重你,对你像对自己的女儿一般,可是,你怎么就这般的……唉,让朕说你什么好呢!身为皇子,他们本来就有着皇家的无奈,婚姻的意义,聪明如你,应该不需要朕的提点吧?而联姻,不光可以巩固我大清的安定,对胤祯的未来,更是重要。这些,你怎么就想不到呢?”
婚姻的意义?
我只知道,婚姻是两个人的,而不是一个男人与一群女人!
凝视着一脸沉痛的康熙,我紧紧的皱眉,继而微微一笑,“皇阿玛,您何不痛快的说出来,今日召我过来,到底所为何事?”
与其这样绕着问话,到不如痛快的说出来。
“哼,既然你这么说,那朕就把话挑明了吧。朕考虑了很久,想要把其木格赐给胤祯,当然,考虑到你们大婚不久,所以,朕会让他们晚两年成婚。”康熙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坚定的说。
“那么,皇阿玛叫我来,又是什么事呢?让我为他们准备礼服?”我讥讽的撇唇,一脸不明的笑意。
这是什么境况,简直就是一团糟乱!
“放肆,你这是什么口气!”康熙大怒,狠狠的甩开袖子,回到案前坐下,不住的喝着水。
“皇阿玛,做决定的一直是您,无论是三年前,还是现在。”心底凄然,我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语气说话,也不知要摆怎样的表情看着他,只觉得,脑中乱糟糟的,心底不住的冒着悲凉的冷气。
“凌月啊,即使其木格嫁给胤祯,也不会妨碍你的地位的,相信胤祯对你也会像现在一般,况且,君无戏言,朕已经——”
“皇阿玛,不要和我说君无戏言,这四个字,您曾经对我说过,可惜,您食言了!”说不出此刻是何种的滋味。
“完颜凌月,朕念你才华,处处宽待你,却不是让你在这里大放阙辞的!李德全,传朕口谕,今特赐蒙古——”
“皇阿玛!”
是不舍吗?
钻心的泪水莫名的潸然落下,仿若断了线的珍珠,一滴一滴狠狠的砸在了心口之上,颤抖的手指死死的拽着地上的毛毯。
塞外,就像噩梦一般,摧毁了我所有以为的幸福!
脑中顿时一片空白,忘却了所有,可是,惟有那一点坚持,是我死也不肯放下的!
胤祯,我曾经努力过了!但是,或许,紫禁城真的容不下我!
轻柔的摸着手上的镯子,心底一点一点的黑暗,不是不够努力,而是努力仍然得不到我要的结果。
委屈求全的生活,不是我想要的。如果一定要和那些女人共处的话,我情愿潇洒的离开。无论是离开紫禁城,还是离开清朝!
“怎么,终于想明白了?”
看着康熙得胜一般的笑容,我却哽咽的抽泣,不住的控制着情绪。
夏盈盈,这一刻,你绝对不能再哭泣!
捂着唇口,我深深的吸气,沉淀着纷杂的心情,直到,唇边可以挂起淡然的微笑,恬静如初,“是的,凌月想通了!”
“皇阿玛,不必委屈郡主了,凌月甘愿让位。”迎着康熙诧异的目光,我从容的说。
从我醒来的那一刻起,众多的选择便已摆在面前。不断的选择,不断的屈从,可是,今天,我不愿再做这样的完颜凌月了,我只想活出自己。
“敢问皇上,您真的一定要赐婚吗?”镇定的望着康熙的眼眸,我沉静的开口。
康熙瞧着我,眉头早已打成了结,但仍是肯定的点头。
我笑,唇角半弯,“那么,皇上可否愿意放了我,圆我当初的诺言:隐居江南,绝不回京?”
“连皇阿玛也不肯叫了吗?”康熙阴沉的脸色看不出情绪,可是眼眸中却是满满的嘲讽。
“皇上,跪在这里回答您的,不是十四福晋,只是完颜凌月而已。”
“哼!你以为你是谁,想离开京城就离开?你将皇家的颜面置于何地?”茶杯蓦然飞出,一丝温热的水滴落于颊畔。
“十四福晋可以在今晚消失,或暴病、或失踪,总之,有种种的借口,不是吗?只要您一句话,世上便再也不会有完颜凌月。胤祯可以娶任何女人,可以有众多的子嗣,再也不会有人反对,再也没有人敢顶撞德妃娘娘!”我认真的看着他,一字一顿,可是,不舍却在字缝间慢慢渗出,终被坚定的理智狠狠的压下。
“呵呵,笑话!你以为,皇家的颜面是任你玩耍的吗?完颜凌月,就凭你这一番话,朕就可以置你的罪!”
“皇上,如果连这个机会您都不肯给我的话,那么,凌月只希望您可以赐我一杯毒酒,就再也不会有人顶撞您了!”
“大胆,你以为威胁朕,朕就不敢置你罪了吗?”
“凌月不敢,我只是阐述事实而已!”
“事实?好,既然你这么想死,朕就成全你!李德全——”
“皇上三思啊!”李德全猛地跪在地上,低低的哀求。
“去!”
“——嗻!”李德全深深的望着康熙,终于退身而去。
我深深的吸气,一瞬不瞬的看着一脸深沉的康熙。
真的要结束了吗,五年的时间,为了什么,又做了什么?难道,只是一场心灵的历练而已?
康熙幽黑的眼眸仿佛是一快冰冻的玄玉,死死的看着我,抿紧的唇口,透着从没有过的气怒与坚定。
帐帘掀开,李德全端着朱红色的漆盘,缓缓的挪着步子。洁白的瓷杯,似是浓浓鲜血中唯一的纯洁,清透幽亮。
沉沉的注视着瓷杯,心底蓦然有些心疼,漫延着,流进了骨血。
嘴唇微微的颤抖,我看着康熙,想说什么,最后,却只能舒然一笑。手臂拄着地毯,僵硬的起身。
“你还可以考虑。”低沉的声音,在我的指尖触及冰凉的瓷杯时,蓦然发出。
“皇上,您可会再考虑,放过我?”坚定的执起酒杯,望着里面清澈的烈酒,唇角微微扬起。
我累了,真的累了!
给不了平静,得不到舒心,又何必硬要在这里苦苦的撑着?或许,早已到了归去的时候!
悻悻的笑着,慢慢举起了酒杯。
“福晋,您——”李德全怯怯的瞟着我,复又欲言又止的看着康熙。
“李谙达,谢谢您,真的谢谢您。”眼角顿时湿润,晶亮瞬间划下,滴落在清透的杯中,我却不知道这滴泪是为了谁,“给不了我要的,我情愿放弃。”坚定的看着康熙,而后,镇静的将烈酒悉数灌下。
火燎般的灼烧迅速在身体上蔓延,意识渐渐的模糊,所有的过往,快乐的,伤心的,甜蜜的,渐渐在脑海中消失。
眼前的明黄顿时欺近,却早已看不到面孔,我惟有笑着,灿烂的笑着,告诉他,即使死,我都不会放弃。
死,有时候,是另一种解脱。
这里的坚持太累了,妥协了一切,才蓦然发现,自己依然一无所有,甚至连唯一的尊严也要放弃。这样的妥协,我受够了。现在我只希望,睁眼的瞬间,迎接我的是御风微笑的容颜!
倾然倒落的身体,瞬间,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73] 返璞归真
阵阵疼痛自小腹隐隐的传来,仿佛拉扯着什么,由最初的不适到后来频繁的抽痛。忽然,一阵揪心的疼,将我的意识瞬间唤醒。
我以为,睁开眼睛的瞬间,迎接我的,会是白色的墙壁,嘀嘀作响的仪器声,以及御风舒缓放松的笑颜,然而——
入目所及,却是屋顶几根粗木的横梁,以及简陋的墙壁。我试着侧头,想要看清楚这个房间。
“姑娘,你醒了?”陌生的嗓音想起,不是京调儿的口音。
我困难的侧身,寻找声音的来源,小腹却闷闷的牵痛着,只能不住的蜷着身体,想要减轻疼痛的感觉。
一个年约五十岁的老妇,正一脸关切的看着我,略显苍老的容颜,却有着温暖的眼眸,令人心安。
深色的衣袍,膝盖的部位早已磨旧,泛着浅浅的白痕,有些地方甚至打着补丁。我不禁紧紧的蹙眉,疑惑的看着她。
我还在清朝?我没有死?
难道,康熙放了我?
可是,这里又是哪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脑中迅速的想着,却被袭来的剧烈疼痛打断了思绪。
“啊——”
难以自抑的呻吟声自口中逸出,身体一阵痉挛,腿间顿时感到一阵湿濡,粘稠的液体沾着皮肤,冰凉丝丝渗进皮肤。
一个念头犹如晴天霹雳般霎时闪入脑海,我迅速的坐起身,强忍着疼痛,一把掀开了泛旧的薄被。
不知何时,我的外衫早已褪去,仅着中衣,鲜红的血液在白色的衬衣下,格外的乍眼,似是一朵艳丽的雪莲花,夺目的绽放。
我顿时惊呆,阵阵冰凉自脚下迅速的蔓延,窜到头顶,而我,只能张着嘴,却吐不出一个字,颤抖的指尖抓紧了略薄的床铺。
“姑娘,你这是——”惊讶的呼声在耳畔响起。
“快去找大夫,快啊!”我猛地转头,冲着她大吼,心底却早已炸开,慌乱得不知所措。
该死,我竟然以为……我竟然不知道……
这是我的孩子,流着我的骨血,会有着我的性格或外貌,也是这个世上与我最亲密的人。可是,我却……
他会不会有事?
握成拳的右手紧紧的塞在口中,堵住来不及呼出的疼痛声,颤抖的牙齿不住的摩擦着手背。我沉沉的凝视着那片血红,眼中渐渐迷蒙,胤祯凄然的目光却瞬间自脑中闪过,溢满痛苦的眼神似刀割般划过心口。
“以后,不要让别人看到你的眼泪,好不好?”
他低哑的嗓音透着丝丝哀求,澄亮的眼眸中,闪着我当时不愿了解的光芒。
……
“你的事情,有哪件是我不知道的?”
得意的眼眸,虽然累极,却仍然泛着幸福的光亮。
……
“你就像一把剑,狠狠的刺入这里,拔不出来,而我,也不会让它出来!”
……
“我不在乎别人怎样说我,我只在乎,你怎样看我!”
……
“月儿,我可以放弃所有,却不能没有你!”
……
“月儿,不要离开我……我会疯掉的,我真的会……”
……
撕裂的吼声仿佛在耳边不断的唤着,低泣而哀伤,像是失去了伴侣的孤雁一般,哀鸣着,搅荡着脑汁。
胤祯,对不起,对不起!
那里,我真的撑不下去了!我不能永久的躲在你背后,看着你去扫平前面的障碍。夹在我们之间的你,面对如此复杂的局面,要如何的应对?一边是爱你、宠你的额娘和敬爱的皇阿玛,一边却是我坚定如初的坚持。
况且,时光似箭,我却不知道,你对我的感情,能够撑到几个五年!
对不起,或许没有我的你,才可能真正的过上潇洒的生活吧?
头顶锥锥的疼着,耳边尽是嗡嗡的声音,脑中似是有人在搅和着什么一般,晕晕的,不住的翻腾。
我捂着小腹祈祷的望着她离去的方向,却感觉身体的力量一点一点的剥离,刺眼的光芒自大敞的门扉摄入。
光与影交错,投注在屋内不平的黄色土地上。
刹那,黑暗袭来……
“姑娘,姑娘?”轻柔的低唤声在耳畔响起,淡淡的饭菜香味勾起了阵阵的食欲,胃中一阵翻滚。
“你是……”虚弱的睁开眼睛,望着近在眼前的关切面孔。
“姑娘,你叫我王婆就好了。来,先吃些粥垫垫底儿吧,瞧瞧你,连说话都没什么力气!”
她微微垫高我的上身,小心的将吹凉的肉粥喂给我。或许真的是饿了太久吧,我竟然食欲大开,一碗粥,不一会儿就见了底。
“还要么?”
我摇头,唇角微动。继而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捂着肚子,惊慌的看着她。
肚子不疼了,是不是孩子也……
“你放心,孩子很好,两个月大了。大夫刚才来过,说你只是受了颠簸,身体过于虚弱,才会发生轻微的滑胎迹象。吃几副安胎药,小心将养些日子,就没事了。”王婆好似看出了我的心思一般,笑着告诉我。
听她这样一说,我才蓦然放心,唇角不禁挂起了舒缓的笑意,手掌轻轻的贴在小腹上,不自觉的微笑。
“姑娘,看你的样子和衣着,不像我们这里的人。可是,你又怎么会……”王婆颇为担心的瞧着我,眼眸里挂着隐隐的担忧。
“婆婆,这里是哪里?还有,您是怎么发现我的?”
现在,还是先弄清楚自己的状况比较好,我惟一可以确定的便是,这里不是京城,也不是塞外!
“这儿啊,是山东的地界边儿上。今儿个一大早,我才开门,便发现你躺在门口,身上裹着厚厚的被子,旁边还放了一袋银子,而门边却一个人也没有!”王嫂边说,边递给我一个黑色的钱袋,“我一个孤老婆子,夫家去的早,惟一的儿子又在南方做买卖,已经好久没有联络过了。我看你怪可怜的,也没有人在身边,便留下了你,想着可以和我做个伴儿。这是银子,给你看病时,买了些药材。”
“婆婆,银子您拿着便好。”蠕动的嘴唇,嗫嚅了很久,却不知能说些什么。
环顾这间可以说简单到极致的房间,我不禁开始臆测,康熙到底打得什么主意:如果想要我死,大可以赐毒酒,可是,又何必弄晕我,又将我送到如此清苦的人家?
还是说,他想要看到被生活打击到无法过活的我,还能有怎样的坚持?他在等的,是我屈服于生活,屈服于他?
如果真是这样,他可能要永远失望了!
“这怎么行,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以后还要养活孩子,正需要用银子呢!唉,别说那么多了,先把药喝了,你再休息会儿,把身体养好了。”
“婆婆,可不可以不要对外面说起我的事情?”
“当然了,你放心,我这里偏僻,没什么人走动的。”她笑了笑,脸上的皱纹眯成了条条纹线。
既然她说我只是一个人在门口,那么,一定是康熙秘密行动所为。而以康熙不服输的个性,是绝对不会放我一个人自在的在外面逍遥,暗中一定有他的人在监视着,直到我屈服了一切时,才是他真正得意的时候吧?!
脑中不住的揣测着,我摸着腹部,嘴角慢慢弯起,眼中却燃满了斗志。民间的生活,又怎会打倒我?
宝宝,即使离开了京城,离开了胤祯,妈妈也不会让你过贫穷清苦的日子的,你要相信我!
自信的笑容,在看到王婆端来的黑色药汁时,顿时僵在了脸上。我连连吞咽口水,眼睛不住的眨着,打从心眼儿里排斥。可是,掌心下传来的阵阵温热,却让我不由自主的伸手。
即使再不愿意,即使吐干了心肺,这些药,也不得不喝!
距离醒来那日,已经过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我的身体也渐渐的康复,不用终日躺在床上,思考着日后如何过活。
怀中揣着部分银两,我独自走在小镇的街道上,一条条的街,漫无目的的逛着。
或许,这笔银两够我省吃俭用一、两年,可是,我却不愿和孩子活在那种每日都要为生计而奔波的环境中。我一定要尽可能的创造生活,改变现在的境况。
由于此地在山东的边界,所以,这里常常有外省的人来做生意,百姓的生活倒也富足,不至于太清苦。
街边的店铺虽然无法比拟京城的繁华,可是,却也是商铺林立。我细心的留意着这里的环境,以及其他店铺的经营状况,脑中不断的筹划着。
如果选择开酒楼,需要花掉大笔的银子,而且,以我现在的身份,也很不适合经营。但是,如果是小本买卖,却无法在短时间内,赚取大笔的利益。
不是没有想过离开,可是,这里的地点相对较偏僻,不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而且,宫里的人都知道,我对江南有一种偏执的钟爱,所以,如果有人想要找我,一定会去江南。而我,却不想再被他们找到。康熙既然选择秘密的将我送来这里,一定和我的心情一样,不希望任何人找到我。
或许,我可以在这里待产,然后,带着孩子去广东?
慢慢的走在不宽的街道上,看着两旁的行人匆匆而过,而我,只是凝眉想着什么,小心的护着自己的身体,以免与别人发生碰撞。
“姑娘!”一只大手猛地抓住我的肩膀。
身体蓦然一怔,绷紧了神经,许久后,才握紧了拳头,迟疑的转身。
陌生的面孔,却泛着激动的笑容,急切的眼眸里眨满了盈亮,就连拉着我的手臂都油然不知。
“姑娘,你不记得我了吗?”他回身喊着谁,声调高昂,两边的行人不禁向我们投以注目礼。
迎着众人的目光,我瞬时拍开他的手掌,退后一步陌生的看着他。
“姑娘,我是江武啊!去年在扬州,是你在酒楼替我们哥儿俩付了银两,你临走时还说有缘自会相见的!”
“姑娘,在下江文,扬州一别后,也有一年多了吧!舍弟莽撞的地方,还望你包涵。”从远处赶来的魁梧身影,有礼的朝我一拜。
同样黝黑的皮肤,却比刚才的男人多了一分沉稳。
我紧紧的蹙眉,细细的打量着他们。
酒钱?扬州一别?
“哦……你们是……”我瞬间忆起,不觉抬高了声调,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们。
“你记起来了?我们当初在扬州找了你很久,不过,却再也没有见过你。”江武好像生怕谁抢了他的话似的,着急的说。
“我也只是途径扬州,所以,你自然找不到我了。”瞧着他,我生疏的笑了笑,随即打算转身离去。
“姑娘,如果不嫌弃,不如我们到酒楼一叙如何。”江文唇角微动,指着我身后的祥瑞斋说道。
脚步微顿,我瞅着他们兄弟二人,仔细的凝视他们的眼眸,诚挚而认真。复又瞥了眼这座镇中最出名的酒楼,欣然点头。
“听姑娘的口音,像是北方人吧?”
酒菜陆续上桌,寒暄过后,我便细心的品尝每道菜的口味,加以留意。
“嗯。”我朝着江文略一点头,继而想到了什么,脑筋微动,“你们呢?上次是在扬州看到你们,这次又是山东。如果我没有猜错,你们是做生意的吧?”
“我们兄弟两人的老家就在前面的芙蓉镇,去年我们在家边做了些生意,而过几天我们又要南下经商,这次到这儿主要是想找个账房的管事先生,负责这一带的生意。”江武急切的抢了话头,边吃边说,一脸的豪爽。
我瞥了眼稳重的江文,他面上毫无芥蒂之色,显然让我知道这些,并无大碍。而我,在听到他们的消息后,也不由自主的心动起来。
考虑到我现在的身体,再考虑到未卜的将来,自己创业并不是明智的选择,但是,倘若只是做一个账房先生,对我来讲,就太容易不过了。
“不知两位可找到了合适的人选?”放下筷子,我十指交握放于桌上,郑重的看着他们。
江文叹息,微微的摇头,“倒是找了一些人,可是,不是我们觉得不合适,便是他们的掌柜不肯放人。”
“就是啊,眼看着我们就要到江南去了,要是晚了就赶不上当季的货了。可是这边的生意也不能放下不管啊!”江武附和着。
“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两位……”我有些踌躇的开口,不确定的看着他们。毕竟,对他们而言,我只是一个陌生人,更何况是账房如此重要的工作?而且,我是一名女子,还是相当匪夷所思的。
“姑娘有什么话直说便是,务须如此的。”江文乍然一笑,有礼的朝我拱手。
“如果可以,可否让我来当账房先生?”
“你——”
“什么?”
望着面前两张惊讶的面孔,我微微颔首,“请相信我,我没有其它的意思,纯粹只是想要找个安定的活计,对于帐务,我以前在家中做过,完全可以应对。”
“姑娘,我们相信你。如果不嫌弃,可以住到我们家,家里只有我年迈的父母和管家,以及几名仆人。”江文沉思了片刻,猛地开口。
我微怔,瞅了他很久,指尖沿着杯沿慢慢的摩挲着,“不用了,如果方便,晚些可以带我去买个院子吗?”
“姑娘不相信我们吗?”
我摇头轻笑,“我姓夏,你们叫我盈盈便好。”起身,朝着他们微微弯身,“我只是习惯一个人住而已,而且,由于个人的原因,我暂时不想让别人发现我的行踪,不知你们可否保密。”
或许,对两个陌生人谈这些纯粹多余,但是,这时的我,还能考虑那么多吗?况且,他们的眼睛告诉我,可以完全的放心。
世上并非没有好人的!
“你放心吧,我们岂是多嘴之人。至于你说的院子,你可以到我家的别院去住,那里常年空着,地方不大,但是很僻静。”他们微愣片刻,也起身,抱拳说道。
我凝眉,思量许久后,轻轻的点头,“等我安排好后,我会尽快去芙蓉镇找你们的。”
“婆婆,这是盘缠,前几天保全哥不是来信,让您去扬州找他吗?”
保全是王婆的儿子,前几天来信,说是在扬州攒足了银子,也买了住处,要接她到扬州去享福。但是她顾虑到我,所以一直拖着,没有动身。
“可是,我不放心,你一个姑娘家的,又——”
“婆婆,我不是和您说了吗,我已经找到了活计,就在芙蓉镇的江家。我在那里做账房,而且,我也会找个丫鬟照顾自己的。”望着她担忧的眼眸,我亲昵的唤着她,将我的去路说清楚,要不然她一定不会放心。
虽然我们只相处了一个多月,可是,这段时间,她对我却是十足的关心,从调理身体到生活中需要注意的细节,面面俱到,就像对亲生女儿一般。
“哦?江家,可是江文、江武两兄弟家?”她眼里有着不确定,直到我确定的点头后,她才放心的笑了。
“那我就放心了,江家可是这一带有名的善心人家啊!”
“婆婆,如果,有一天有人向你问起我的事情,您便说,我在和您一起去扬州的路上——死了。”想了很久,我才犹豫不定的说出来。
或许我的此番作为,只是多此一举,不过,我只希望,断了一切的可能,可以平静的生活。至于那些暗处的人,我也会想办法找出来的。
“这……”王婆不解的说,随即眼神却渐渐明了,“我知道了!”
“谢谢您这段日子的照顾。”
“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啊,有空记得来扬州找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