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世俗的眼光,她是个好人,却不长命,年纪小小就成了地府的鬼差,得人缘是她的错吗?连撒旦也看上她?好不容易等到一个不愿意活的人可以代她而生。可是,老天眼未免太不长眼。这副破身子她真的能活八十?
运气不好也就算了
还碰上一个霸道到无以复加的男人
成了他的妻却连个婚礼都没有
他冷漠,他残佞,他阴寒,为何在遇到她时全变了样?
[1 墨尔赫:序幕]
世间有三道,天道、人道、无间之道。
地狱,是为无间之道,人死后最不想去地方。
传说、传说,那个地方,在九泉之下。没有阳光,没有绿叶红花,没有清风白云,但凡一切真善美,皆不存在於那片黑暗之地。
地狱,成了罪恶的渊薮、邪恶的代表,极恶之人才去的地方。
传说、传说地狱的领导者有九位,是为九殿阎罗。
於是,数千年来,“阎罗”成了恶的代名词。
—————————
浑暗之地,世界之极。
远离人道、天道的九泉之下,一栋栋高楼林立,这儿的交通顺畅,从来不会出现事故,自然更不需要等红绿灯等得脸红脖子粗。这里,如外界所传没有阳光,暗淡的紫光笼罩着整个被传为黑暗的天地。
其中一栋楼中,偌大门楣上高挂业务一殿四字,仓劲的笔触深刻其上,让人莫不得多瞧上两眼,硬而刚,是一股脱离阴寒的硬朗之气。
大楼之中,没有楼层之分,高入紫云之霄的楼顶望不见头,紧凑的办公桌排排齐放,连个让人……不,让鬼立足之地都没有。
鬼影一道道飘过来飘过去,就是见得一刻轻闲,办公桌上的办公用品似乎总嫌不够,类似人类电话的工具被抓在鬼爪中一时三刻不得放。
“业务三殿吗?新进的一批魂被分到哪里去了?为什么我们一殿一个都没见着,你是想忙死我们吗?”
“什么?我们已经死了?……难道你是想让我们再死一次,好魂飞魄散连个影儿都没有?你好恶毒啊,十八层地狱还有空位,你怎么不去占一个,不然油锅城也行,你若不方便,我可以询私给你留一个”
“得得得,个个都等着投胎,你不会偷渡一个吗?”
烟雾迷蒙,魂体绕来绕去总绕不掉最角落如河东师吼的喊叫,此人……不,此鬼正是业务一殿最顾人怨的谦雨。
此时,她正满头大汗,气得脸红脖子粗,恶狠狠的拍下电话,可怜的电话当下便成一阵白烟在这暗紫天地中消失无影无踪。
无形的怒火在这缺少温度的地界显得太过稀有,同时也太过显眼,聪明的魂魄早已一飘三尺远,不想可怜的三魂七魄震得烟消云散,再也无出头之日。
地狱与人间一样,众魔------有官阶的魔,每天都得上朝,去晋见他们万能的撒旦王,报告各自辖区的大小事件。
撒旦王?为什么不是阎罗王?
呵呵……又是一个可怜人类,谁告诉你地狱里住的是阎罗王?传说?那是害死人的东西。
呜呜,她就是这么被传说误了终生!
传说,地狱是极恶之人去的地方!她是极恶之人吗?若是,这个世上还有不是恶人的吗?
想她聪明、天真、可爱到让老天妒!从懂事开始便会带着其他小朋友过马路,幼稚园老师发的糖果也是一颗剩全贡献出去。再长大一些,帮妈妈做家务,帮邻居带小朋友、帮陌生人带路,帮隔壁的单亲妈妈买菜做饭,帮同学抄笔记抓重点。再再长大一些,她自动报名自愿者,当义工,能帮的她都帮,不能帮的也帮!
她从来不吐痰,不随地丢垃圾,看到老人、小孩、孕妇,即使自己身体不舒服也得在挤成沙丁鱼公车上将坐位让出。
同学的妹妹不会游泳她冒着死也要把她拖上岸,结果自己在医院里躺了三天三夜下不了床。
在这人情比一张卫生纸还淡薄的世界里,她这样好人起码该跟雷锋同志一样高挂起来让人膜拜,流传后世,做个学习的好榜样。
好吧!就算为善不为人知好了,那也不用在她拼了命去救一只可怜又可爱小狗时,将她可爱又可贵的生命给夺走吧!
死就死了!可是,她是好人,为什么会被留在地狱?不是该上天堂的吗?
“谦雨啊,咱们地狱里最缺的就是你这样的人才,本王好不容易才抢过来怎么可能会让你离开,放心吧,在地狱里好好做,准会强过天堂”这是撒旦王的声音,嘻皮笑脸的讨好。
是谁说撒旦冷酷无情,阴寒如冰块对旁人不屑一顾?她要杀了他。
一阵咬牙切齿之后,谦雨不得闲的双手又开始在那一团乱中翻。每隔一段时日,地狱便会涌进一大批恶魂,这些魂魄不能立即投胎转世,必须在地狱中经过层层地狱之火,嗷叫七七四十九个周天,才得以到业务殿报名排队等候投胎。
也就是说,业务殿每隔一段时日便会有大批鬼魂报名等候投胎。
投胎又必须经过重重程序,首先,业务殿登记在案,轮回殿确定去向,然后由撒旦身边的众魔一一为魂魄洗去扈气,(自然,这里是没有孟婆汤可喝,奈何桥可过的。),一切办妥之后,由记殿一一登记魂魄的去向,及未来成人所行善恶。若是下一次再进地狱,所登记与在世时言行不一,那么就甭想再有投胎的机会。
而这些程序,都得靠他们业务殿一一安排。
魔鬼魔鬼,魔前鬼后,小鬼永远只能听魔的指示。她这个小小的鬼已经被操劳不成鬼形了。
老天,现在她是活又活不成,死嘛又死不了(撒旦不让)。
谦雨环视四周,空气中没有魔的气息,才放下心一按如电话键上的免提按扭,一阵红光隐现,那根透明的电话线中从无到有,一个被挤得不成形的人,不,不成魂形的东西正一丝丝的挤进电话线。
变形的五官,变形的四肢,变形的躯体,完完全全扭曲随着根细小透明的空管线中移进,片刻后,再一点点、一点点,从那个连扣子大的洞都没的小口里冒出来。
好半晌之后……
谦雨确定挤完了,不,是传输完毕之后,一按另一键,变形的形体成了人形,飘荡在暗紫魔魅的空气中。
“你要投胎吗?”谦雨问。
“不要,不要,我死都不要”女鬼恐慌的摇头,似要把头摇下不可。
谦雨点点头,她非常满意这根电话线……不,该称为魂体传输线的功能,自动帮她传过来一个合她心意的。
“那你就留在这里替我的位吧!”
女鬼点点头,接了下来。
被困住许久的谦雨魂魄终于如愿以偿,找到一枚替死鬼,可是暂时松口气了。
飘渺的身形一闪,已经消失在茫然的女鬼眼前。
暗紫的魔魅依然笼罩在这被称为黑暗的地界之中,迷迷朦朦的雾气,那是地狱之魂吐不出的怨气,一分积上分,如今已无法散去。
地狱终究还是地狱。
这片没有阳光的大地,连花花草草也无半点花泽。
女鬼似乎回了神,兴起的抓起桌上的工具,开始重复适才谦雨的工作。伟大的撒旦王让每一个入地狱的魂魄都拥这项技能。
他永远都不愁没有替死鬼。
………………………
万籁俱寂中,突地,一团黑影由自由落体定律由上往下掉了下来!好巧不巧,好死不死,居然落在狩魂使的眼前。
狩魂使顾名思义,便是地狱中专门狩猎那些已经亡故却逃离在外,不愿归于地府的鬼魂,邪恶的魅容让人看上一眼都觉得是罪过。
宁死也不要落在狩魂使手中,那将会是比死更惨绝人寰。
狩魂使邪魅的容颜一扯,冷如地狱之底的寒气随着他的开口毫不留情的向谦雨袭来“谦雨鬼使去向何方?”
西天极乐!
自然是不可能的。
缩缩小小的身影,两只小手握成拳,她不是怕恶,真的不是……可是,碰到这一号的大恶鬼,她小小的心脏还是自动、立即给他一个自然反应。
“逛逛……”吞吞口水,她困难的说。
这地狱之中,她最恨的就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撒旦,另一个便是眼前这位狩魂使。
果然……
“找到替死鬼了?”
谦雨小小的心脏立刻咚的一声,摔到谷底。
“阿鲁剌惕氏,芳龄一十七,于上午十时二十一分魂归地府,却不愿投胎转世……”。
“停停停……”纤手向前一伸,制止他再往下说,这个比撒旦还清楚地府中事的狩魂使已经升为她最讨厌的对象之一。“我与你前世无怨,近日无仇,你就不能睁只眼闭只眼吗?”是谁对她而言都不要紧,只是对方是自愿的就行了。
何况,她也问过了!
狩魂使身影前移,在暗紫的空间中发挥他强大的力量,后头卑微的小鬼一枚只好加紧脚步,紧随其后。
绕过一栋大楼,又是一道弯。
“回魂殿?”谦雨诧异的差点撞上前方已然停步的狩魂守,他一向只负责狩魂,将魂魄抓回地狱,跟这回魂殿该是没任何关系才对。
“阿鲁剌惕氏,现年一十七,阳寿原有八十七……”也就是说阳寿未尽。
“那……又如何?”谦雨全身警觉,她有非常不好的预感。
“必须来此回魂殿回魂”
果然,咚的一声,跌到谷底的心又跌了一层。
眼前美好轻松的时刻就像泡沫一般,立刻便要在她眼前消失。
“既然阿鲁剌惕氏不愿回魂,而她又是被你借走”冰冷的双眼十足的公事公办,谦雨缩了一下小小的身子,大不了就是被操劳得不成鬼形。
她还有其他路可选吗?
狩魂使身影又向回魂殿内移进,这次,冷如冰的黑袍下,一手将谦雨拖了进去。
殿内来来回回的鬼影对他们视若无睹,回魂道上,自愿非自愿的魂魄一个个被推了进去。
奇奇怪怪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谦雨奇怪的看着狩魂使,也看见自己的身体离回魂道越来越进,直到回魂道完全在眼前时,狩魂使才顿下身影。
“她不生,便由你代她生”这句不是问句,而是陈述,在对谦雨陈述这样一个事实。
地府之中,众所皆知,狩魂使的办事效率之高足以吓死活人,此刻,谦雨算是真正见识到了。
“我代她生?怎么可能?”这不是明摆着乱来吗?
“愿意否?”
明眸凝住三秒,心中盘算着其中的利弊,在狩魂使不耐烦之前给出了答案“我愿意”她高呼,不过就算她不愿意,大概也逃不过同样的对待。
对于她的回答狩魂使似乎非常满意,向一旁回魂的其他鬼使一使眼色,已经有两名鬼使来到谦雨身前。
“等等……她的寿命有八十七,那我的寿命呢?”
“从今往后,你便是她,她便是你”
两名鬼使鬼脚一伸,谦雨小小的身子便入了这回魂之道,声声惨叫传来,直至淡不可闻。
狩魂使一个飞身,离开了回魂殿。
………………………………
无回殿
撒旦王与众魔齐聚殿上。
殿前光滑如镜的壁散发着独属地府的暗紫光芒。
高坐主位的众魔之王俊脸邪笑丛生,底下众魔心中不明。
死神出列“王,这谦雨使者可是王你好不容易抢回来的,如今……狩魂使也太过胡闹”。
撒旦王双目一扫,底下众魔表情尽入魔眼。
“此后,狩魂使仍旧是狩魂使。然而谦雨,只是在世七十年,七十年后的生生世世,本王便可以纳入掌中,让她甘心为我地府出力”。撒旦王邪邪地笑着。
撒旦,是最精明的生意人!
众魔心中一窒,伟大的王,得罪不得!
否则被卖了身仍旧兴高采烈的为他数银子。乐得当个傻子!
[2 墨尔赫:替生]
元朝是由蒙古族建立起来的宠大王朝。蒙古族是一个古老的民族,他们一直过着以游牧为主的生活。大约在公元十二世纪时,蒙古族出现了一位杰出的领袖铁木真。他作为部落首领,于公元1206年被各部推为大汗,称为成吉思汗。
博尔术(亦作孛斡尔出),阿鲁剌惕氏。自幼随从铁木真,充当“那可儿”,共履艰难。铁木真初即蒙古部汗位时,博尔术受封为众官之长。随从统一蒙古各部,参与运筹,屡救铁木真。蒙古汗国建立时,因功受封为万户长,统汗庭以西至阿尔泰山地区。博尔术因他的卓著功勋被誉为四杰之一,世任“怯薛”之长。成吉思汗二十一年,随汗征西夏,途中病逝。大德五年追封为广平王,五代相袭。
谦雨,如今该称之为阿鲁剌惕氏雨儿便身留广平王府中。世事皆是巧得出奇,她叫谦雨,代身还魂的躯体叫雨儿,巧之中之巧莫不让她一叹再叹。
据待女吉雅的说法,广平王府原在汗庭一带,忽必烈迁都燕京之后,广平王府也随之移至燕京,坐地广阔的广平王府各门各院分置清明,上下尊卑更是不可有半分逾越。
广平王阿鲁剌惕哈罗有一妻一妾。
一打的妻一打的妾,分居十二院,她的额客(娘)便是其中之一,不过自从谦雨以雨儿的身份存活在这个世上之后,便迟迟不见“额客”出现。
吉雅告诉她,广平王也就是她额赤格(爹)有四女七男,如今这四女仍未出嫁,而七男除了最小的七岁其他几位皆已娶妻生子,不然也是订好佳期,好日子不远!
时序正直值入秋,谦雨所居住的礼安院(礼安是雨儿额客的闰名,广平王很干脆的在各院以妻妾之名而立),不大,除了主楼附楼及后面的佛堂,就是院里梧桐树相伴,秋风微掠,梧桐叶儿轻飘,金灿灿的阳光从这叶隙之间俏皮穿过,一串串落于草儿花间。
一张躺椅,一张兽皮。谦雨柔弱的轻靠在躺椅之上,静静的沐浴着阳光,自然界的美好让人舍不得移开双眼。
礼安院在广平王府的最里则,因为她的额客佟礼安是个汉人,进府之后只生一女便再无所出,广平王一打的妻一打的妾又怎会再有心思去理会已褪却新鲜感的人儿。
有了亲人忘旧人,这是男人的通病。
忽必烈崇善汉化,汉族文化被广泛学习以致使用,豪气的蒙古族男儿也沾染上了汉人男子的习气,坐拥佳人再怀,再多也不嫌。
在地府暗淡光辉的日子呆久了,如此色彩缤纷的世界,让谦雨想一丝丝全都珍藏起来。广阔的天地相别已久,她想在这片清天之下将自己的脚印踏上每一寸土。
可是……
“小姐,别让太阳晒着了,吉雅扶您进屋”开口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梳着两条小辫子,身穿绿色窄袖短襦,下穿同色曳地长裙,腰间左侧系着一条绶带,此时手上正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参茶。
原本吉雅是她额客的待女,不过对人生已经毫无倦恋的额客,常年久居佛堂,并不需要人侍候,便将吉雅支给了她。另外还有一名待卫叫巴图,她还未曾见过。
她轻轻摇头,接过吉雅手上的参茶轻眠一口,人参的味儿强烈的让她皱了眉头,不过还是一口气饮尽杯中温热的参茶。
“不……太阳很温暖,我要多晒一会”她的躯体,这副一直无法走走跑跑跳跳的躯体从出生的那一刻便一直虚弱得好似下一刻便要去见阎王似的,她不能走得太快,稍稍快一点心跳便不由自主的剧烈加速,好似下一刻便要跳出来与她同行一般。
她不知道这叫什么病,听吉雅说,从小便开始看大夫仍然诊不出病因,一句宿疾便代表着她要承担这些痛苦一辈子。
她宁愿那些全都是蒙古大夫,可是事实她已经验证过,可以跑一会,却要躺上一天甚至几天。来到这个世间已经有大半个月了,除了吉雅府中其他人未见着半个。或许,她的生死在他们眼中太过无关紧要。
若不是吉雅忠心守护着,以她的情况大概也活不久。
难怪雨儿一死便不想活,这样的日子又哪有活头可言。
她以为二十一世纪的人情已经淡薄的如一张卫生纸般不值钱,未想到,在这个时代,这个国度,人情淡薄的更让人心惊。
吉雅是个柔顺乖巧的女孩,从小被卖进广平王府中就没想过要回家,礼安院成了她的家,而雨儿便成了她的亲人。
她一直尽心尽力的照料着小姐和侧妃,只因为小姐和侧妃从来没有将她当成外人,蒙古人生性豪放,可在这广平王府中却有太多事被丝丝计较着。
“吉雅”眯着眼儿享受着阳光的笼罩,脸儿红红烫烫的,她却开心极了,一手挡着双眼,一手朝着太阳猛挥着。
雨儿的躯体娇小而柔弱,常年不出门让她的皮肤显得过于白晰,从铜镜中她看到的是一个娇弱的小美人,若是健康一些,必定更吸引人,有着大草原的豪迈加上草原儿女天生的真性情,会是一个快乐女孩。
可是,这身躯体限致了她的所有可能,那些,成了遥远的渴望。
“小姐,哪儿不舒服了吗?吉雅马上就去请大夫”立于一边的吉雅被谦雨牵着手,小脸上却紧张急了,挣着谦雨的手便要跑出去。
略一使劲,天知道使的是多大的劲,她几乎感觉不到自己有在使力,吉雅稍稍安静了些,无措的盯着脸郏泛红的她。
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缓缓的坐正身子“不要急,我还活得好好的,你看……”为了更有力的说服吉雅,她甚至落了地来回走上两步“放心,要死我早就死了,也活不过今天,还有七十年的寿命供我挥霍,别担心”拍拍吉雅担忧的小脸,那满脸的紧张忧虑,她会认为自己下一任便又要回到地府去呢!
吉雅有听没有懂的茫然点点头。眼前的小姐似乎有些不同,可是,她又说不上是哪儿不同。
“小姐真的没事?”她仍然小心亦亦。
“为了证明本小姐真的没事,明日我们便出去逛逛”她豪爽的拍着吉雅的肩,一如草原上的儿女。
大大的抽了一口凉气,吉雅不可思议的望着自己服待多年的小姐。出去逛逛?小姐适才是这么说的吗?
下午,谦雨告诉吉雅先在府中实习一下。
于是,吉雅带着她到每一院去参观。详细的为她介绍里面住的是什么人,脾气如何,见到他们该注意些什么!
吉雅到底说了什么谦雨没装进去多少,一路好奇的打量这里的建筑,一点蒙古味儿也没有,蒙古人的蒙古包听说方便又实用,然而这广平王府完全是汉化的建筑,甚至里面的一草一树都极具汉人风情。
看来,除了忽必烈外,广平王也是个钟爱汉文化的人,也或许该说,广平王是个见风便能使驼的人。
十二院未逛完,甚至只到第五院,谦雨便香汗淋淋,寸步不动。
吉雅一人辛苦的将谦雨搀扶回礼安院,途中其他待女待卫见若未闻,压根就不识得这位四小姐。
“我一定要出去”累得毫无半丝气力,谦雨却暗自咬牙,对这副躯体毫不妥协,什么宿疾!她压根就不放在眼里,如今她的命运已经握在自己的手里,又岂可轻易的交由上天安排,说什么她也要堂堂正正的在这方清天之下烙下自己的脚印。
次日,巴图回府,进礼安院。
再次日,谦雨决定纵使让巴图背着,她也要出这广平王府。
[3 墨尔赫:相识]
巴图是典型的蒙古男儿,高大的身躯一如高顶房屋的顶梁柱,壮硕的让谦雨懊恼为何不能将体力分她一半。
此时,元朝已发兵攻占南宋都城临安(今杭州),统一了中国全境。大都也因此欢庆异常,冷落许久的效区湖海塘畔的马场再次涌入熙攘鼎沸的人群,在锣鼓喧天中,几十匹色彩不一,却同样神气仰然的俊马宛如台上的武将般威风凛凛,昂首阔步地由牵引者执耳,前呼后拥地登场亮相。
牛、马、羊是蒙古人不可或缺的伙伴,蒙古人马上得天下,如今统一全国,马儿可以趾高气昂一番。
由吉雅、巴图左右搀扶着的谦雨,脖子伸得长长却仍望不进一丝光景,蒙古人多半生得高大,两人一站中间矮小一点的就别想有空位可以占,甚至连探个头也是难事。
一路走来,大都多半仍保留着宋朝汉人的风气。
只是聚集了为数不少的蒙古人,汉人此刻尽成了亡国之奴被蒙古人踏在脚底下,谦雨一袭白衫纱衣轻柔随风飘,不似蒙古族人穿着专属的服饰,她发未束,不带冠,闲暇的仿若无意闯入其中的游人。
幸好,众人的眼光全都聚集在场上的俊马身上。
谦雨拉拉巴图的臂膀,示意让他端下。
巴图虽是不解,对这位从小便体弱多病的小姐倒是颇为尊重,依言屈下身。
谦雨一手撑着吉雅,一手攀上巴图的背,然后大喝一声“走喽”!
蒙古儿女豪爽,巴图却仍是怔仲三分,一时间无法接受小姐的突然转变,以往,小姐顶多只是让他搀扶,再无其他动作。
如白玉般的纤纤玉手虽无多大力气却仍是不客气的扯上巴图的大脸,硬是捏出一个红印“高一点,我要看得远些”。
无暇顾及自己疼痛的脸,巴图站直了身,高大的身躯此时发挥了他极致的作用,谦雨开心的看着场上不一的马儿,心里头痒痒,好想上前摸上一把。
湖海塘畔离马场不远有一处极为华丽的建筑物,高高的门楣上纂刻的“第一楼”三字金光闪闪,在日阳的照射下显得夺目。
二楼雅坐尽不如一楼的拥齐,清空至只有一桌有客。
两名显然身份不俗的男人举杯对饮,眸光却也不时的投向窗外马场之上。
一身贵气紫衣的男人汉人装扮,举起杯中酒轻抿一口,才缓缓放下,蒙古人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纵是过瘾,却未能细品其中滋味。
不若汉人般细细品尝,才不至错过其中美味。
“高丽、缅甸、台城、安南势在必得,你觉得先取下哪一个较为合适”轻风细雨,语气极为轻缓,谈话的内容却大得足以压倒这第一楼。
对面的黑衣男子如冰的唇畔遽尔浮现一抹残佞的微笑“何需选择,局势已定”取谁又有何区别,迟早罢了!
紫衣男子顿时呆怔片刻。“嗯……”不知为何,总觉得他是世上绝无仅有的残佞之人,却正是自己所需要“既然如此,我便交代下去”。
“交于谁?”黑衣男人淡淡地去一眼。“或者有人已经请命?”。
紫衣男子的脸稍稍一沉,“为何不能是你!”
“我?”唇角勾勒起嘲讽的线条“你希望是我?”黑眸阴刹之极,冰冷如寒流袭来,他唇角泛起的残佞微笑扯得更大,却惊了对坐的紫衣男人。
“好好好,不说这个,不说这个……”笑容有些僵硬,紫衣男子,正是元世祖忽必烈,无耐的叹息,一代帝王之尊,却总是屈于他的残佞之下。
黑衣男子,奥撒。墨尔赫部落的族长,无语回望马场,黑眸在触及一抹身影时,瞬间泛着寒气。
“你也老大不小了”
“那又如何?”
“合该娶个妻子生个孩子,怎么说我们也是一场安达……”
“……”
“若是无中意之人,我倒是可以为你解决这个问题”如今,天下谁人不属于他!
“你自己留着用”奈何有人完全不识好意。
忽必烈心中暗忖,做个管闲事的人还真是不容易,耐何塞利亚是他的亲妹妹,又如何能置之不理。
以塞利亚的身份足以配得上奥撒,只是眼前这个男人,一生能否触及情感二字也是未知之数。
到时怕是苦了他的宝贝妹妹。
“塞利亚对你……”正想滔滔不绝数数塞利亚的好处,却见奥撒丝毫未将他的话听进耳里,一双眼直瞧着窗外。
顺着他的眼光落向窗外。
底下人群眼光早已离了俊马,落在塞利亚这匹妖野的艳马身上。
手舞长鞭,美艳的丹凤眼丝毫不留情面,狠利的马鞭一鞭鞭不留情的朝地上已被打得只剩一口气的母女身上。
从这对母女的穿着可以看出是汉人。如今,元朝统治者已经将国民分为四等人,即蒙古人、色目人(西夏、回回、西域等地人口)、北方汉人、南方汉人。汉人成了所有人中最下等的群体。
一声鞭与肉体的碰撞声,母亲的哭喊着,她不敢求救,只能紧紧的护住怀中的小女儿,适才女儿不懂事撞到了蒙古人,如今,怕是难挑一劫。
只可恨,身在乱世,失了国!
“你希望我娶塞利亚?”满是兴味的勾起薄唇,眼眸之中却无半点笑意,阴冷的射着摄人的光芒。
忽必烈确定下面挥鞭的人正是塞利亚,心中正在叹息,被奥撒看到她这股子野蛮劲,哪里还会娶她。
“当然”
“她似乎挺钟意这种行为”唇畔兴味更浓,黑如墨的眼眸如无底之洞,轻扫忽必烈。
“呃……”忽必烈无语,草原儿女确实天性豪爽不拘小节,却不似如塞利亚如此行径。
“你希望我对她,一如她对那对母女”唇畔一敛,俊颜之上毫无半丝情绪,却阴寒的让人从骨子里打颤。
忽必烈轻抽一口气。摇了摇头。
却不甘心“无论如何,你也该娶妻生子了”老调重弹在重弹,却激不起奥撒一丝反应。
“你不下去看看?”溥唇轻抿,这次笑意更重。
忽必烈费力的将眼光再次扫向窗外,眉头一皱。便大喝一声“来人”。
两名待卫恭恭敬敬的立在桌前“在”。
“下去看看塞利亚别吉(公主)到底在胡闹什么?”天下初定,安抚民心极为重要,他可不能因塞利亚的小小举动引起汉民的暴动。
“是”。
两人应声退去。
楼下,此刻正值热闹非常。巴图紧紧扣住塞利亚的长鞭,任她如何使力也抽不回。
“笨蛋,你们还站着发什么怔,给本别吉将他拿下”。
谦雨与吉雅费力的扶起奄奄一息的母女,却立即听到那个嚣张女人自称别吉身后更有几名看起来像打手的家伙靠近巴图。
“巴图,退下”大喝一声,声音却不大,脆脆嫩嫩一点恐吓效果也无,巴图却听在耳里,放下手中长鞭退至谦雨身后,帮忙扶起伤痕累累的母亲。
“我们走”甩也不甩那位高贵的蒙古别吉,抬脚便离开人群。
心高气傲的塞利亚何曾被人如此对待,长鞭一甩,便直直对着谦雨的背,幸好,巴图眼快,下一刻,长鞭又被牢牢的抓在手里。
背后一凉的谦雨松了口气,幸好!
若真被抽上一鞭,这副身子骨搞不定得躺上三五个月。
“堂堂蒙古别吉尽以欺民为乐吗?尽然蒙古人得此天下,天下万民便皆是你蒙古一族的家人,对待家人善且如此,岂非禽兽不如”早就听说元朝是历史上最黑暗的朝代,她可不想亲眼见证一番,苦得可是万千百姓。
上位者,得天下却不知惜天下。
“你……你尽敢骂本公主是禽兽”塞利亚气红了一张俏脸,浑身微颤的用力抽回巴图手中的长鞭,更狠利的抽向谦雨“本公主让你永远也开不了口”。
无情的马鞭似乎倾尽了塞利亚的所有怒气,火辣辣的朝谦雨扑面而来,下一刻,响亮的声音惊了谦雨的心。
她着急的上前,不顾大庭广众,扒开巴图被抽成两片的衣料,“天哪……”一长条刺目惊心的伤痕深入骨,鲜红的血片刻间染红了衣料。纤白的小手微颤,娇弱的身躯更因为他这样的伤痛僵如石块。小手抽出手绢,轻轻压在巴图的伤口上。
“吉雅,快,我们回去”。
“休想”塞利亚一声娇喝拦在他们身前。
谦雨双眼早已因巴图的伤痛而泪流不止,那原本该挨在她身上的,泪无声的顺着粉嫩的脸郏下滑,娇小的下巴抬起,她冷冷的望着这位不可一世的别吉“杀光所有人才解你的恨吗?蒙古人果然只适合牛羊”。
一竿子瞬间打番一条船,周边的蒙古人都红了脸。
“怎么?不服气吗?”清澈的眼儿扫向在场的所有蒙古人,“你们有思想有感情,他们也是,凭什么就可以让你们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他们是人,不是你们的牛羊,现在大宋是亡了,可是,大元能保证永世长存吗?若不行,为何不善待百姓?是想着若有一天,也让别人这样对待你们吗?”。
“住口,我们蒙古人的江山又怎会轻易让人夺走”
“不会吗?”她轻笑,历史在这儿有谁会比她更清楚“将国民分级,明显就是区分,人与人之间,是相互的,你看重他们,他们才会看重你”。
“你……”塞利亚还想说什么,背后一声长喝制止了他。
“够了“忽必烈黑着一张脸出现在塞利亚身后。
够了!是够了,谦雨急切的喘着气,似才太过激动已经超出身体的负荷,娇小的身躯轻摇了下,毫无预警的倒下。
“小姐”
“小姐”
吉雅扶着一对母女脱不开身,巴图忍着痛上前。
却对上一对冰冷的黑眸。
谦雨稳稳的倒在一袭黑衣的男人怀中,男人大手一勾,将她娇小的身躯轻松的拥在怀中。巴图急了,快步上前。
“这是我家小姐……”。
“哪一家?”毫无起伏的语气平静的令人心惊。
巴图不由自主的开口“广平王府”。
“告诉你家主子,她……我要了”。无底的黑眸静静凝视怀中苍白的小脸,唇畔的残佞不减,一个连命都快没了的人,尽如风中残烛般与人叫嚣。
他倒要瞧瞧,她能叫嚣到何时!
“奥撒?”塞利亚惊喜的跳上前,伸手便要攀上他的手,却被他不留痕迹的移开。
“对她刚才讲的话你有何想法?”这话,自然是对忽必烈说的。
“杀了她,尽然如此不敬”塞利亚大声的说。
“不无道理”忽必烈凝神片刻才轻语。
奥撒不再多言,将怀中的人儿横抱起,缓步离开。
巴图试图上前,却被忽必烈拦住。
“你让哈罗来找我”。
“你是?”
“忽必烈”。
僵住的高大身躯风摇不动,背上的伤痛似乎没了感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4 墨尔赫:墨尔赫]
蓝蓝的天空飘著白白的云,烟波浩淼的呼伦湖彷佛一面镜子般镶嵌在呼伦贝尔草原上,而无垠的绿茵里,羊群似流雪,马群又似海浪,骆驼更像一团团凝云,於是,羊咩马嘶伴随着雄壮的叱喝声,呼应著苍狼白鹿的豪情。
这里是墨尔赫部落的领地,鄂尔古纳河以南,哈拉哈河以北,呼伦湖以东的呼伦贝尔草原,而山峦苍苍的大兴安岭那一边,还有嫩江流域的达呼尔狩猎区和嫩江平原,皆是墨尔赫部的封地。
谦雨是被饿醒的,也是被吵醒的。耳边隐隐约约却未曾见断过的牛羊叫声听起来即像是遥远的梦境,又像是近在耳边。
轻秀的眉皱了好几皱,全身僵硬只有肚子会咕咕响个不停。
“吉雅”轻若虫鸣的叫声让她再一次皱起了眉,免强的瞪开双眼,房顶异于寻常的精美做工、鲜艳的色彩耀得有些刺眼。
“可屯,您醒了”年龄装扮与吉雅极为相似的少女端着味儿浓烈的马奶走上前,将手中的马奶放置一旁,扶着谦雨坐了起来。
“你在叫谁?”可屯?如果记忆没有混乱的话可屯可是蒙古已婚人士的称呼,眼儿一转,房中除了她与立在一旁的少女,别无他人。
“可屯,吉娃是在叫您”自称吉娃的少女恭恭敬敬的回道。
谦雨觉得有意思极了,似乎蒙古的女子特别中意以“吉”为名,前有吉雅后有吉娃,或者该说她是吉人才遇吉相。“你是不是认错人了?”细细的打量四周,这是一座崭新的斡儿朵(蒙古包),顶上做工精细的花形大红毡,大小足有半个礼安院那么大,装潢之富丽更是让人咋舌。她不解何时汉风极行的大都有如此蒙古味儿的斡儿朵。
白色的围毡上挂著精致的兽皮壁衣,还有庄严的红底蟠金龙支柱和华丽的花纹地毯,后方右边则是萨满神像供奉处,中间对门就是她此刻所躺的床,这张床上除了她躺的位置,其余地方放置了各色物品。
另外!沿著毡墙还放置了一整排的橱箱,在下方靠门处是放置燃材处,穹帐正中央是火架,火架正上方是一个圆形天窗,那是光线入口和浊烟出口,而靠近火架与坐垫之间则放有红色长棹。
能住得起如此华丽斡儿朵的人定是身价不凡。“吉雅呢?”她又问了一次。
吉娃摇了摇头。
“吉娃没有见过吉雅,不知道吉雅是随可屯而来的吗?”
谦雨有些傻眼,亦有些着急,吉雅和巴图一直都跟在她身边,没道理她到了这里,而他们两个不在。
“那巴图呢?”她期待能有好的回答。
吉娃再次摇了摇头。
“巴卡尔在外面,巴图没有听说过”。
深吸一口气,呼息有些喘“那你能告诉我这里是大都的哪一处吗?”凭她的直觉,绝对不可能是广平王府,以她额赤格的性子怕是已经住不惯这样的斡儿朵。
“这儿是墨尔赫部落的领地,可屯是族长带回来的”一谈到墨尔赫部落的领地,那是身为墨尔赫族人的骄傲,而墨尔赫部落的族长却是令族人不禁胆寒的对像,对他们的族长,即爱且怕。
“族长?”什么族长?谦雨脑袋有无数个问号,她不过是大声了点与个蒙古女人评一评理而已,为何莫名其妙的到这儿,辛苦的挪动身躯,即使再虚弱她也要亲眼瞧瞧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吉娃着急的想阻止,却又怕扰了她,一张小脸哭丧着让人心疼极了。
“可屯,巴卡尔交代您不能轻易下地的”
刚伸出的腿收了回来,静静的注视着急切不已的吉娃,巴卡尔这个名字她已经第二次听到,“巴卡尔是谁?”
“是族里的医官”。
她点点头,是大夫都让她不准做这不准做那乖乖当个废人,可是,若真是依了他们,人生着岂不是少了很多乐趣。
外面的牛叫羊咩听来过于真实,她想见证一番。
“我自己的情况自己很清楚,能带我去见你们的族长吗?”她极需要搞清楚目前到底是什么局势。
[5 墨尔赫:初见]
尉蓝的天万里无云,及眼的是草原连绵,牛马羊成群结队随着牧人在草原中迁移,热闹声不断,远处,耀眼的敖包满布,身穿传统蒙古服饰的蒙古人民正奔忙着手中的活儿!
好一派积极向上的蒙古风情。
从五月到九月初,是草原上最美的季节,遍地油绿,野花盛开,家畜由瘦弱转而肥壮,这也是它们繁殖生养的好季节。
就算谦雨再无知也知道这儿绝对不可能地属大都,即使是大都也绝不可能有这么一大片连绵油绿的草原。
吉娃将她带入不远处的一座斡儿朵,与她适才居住的斡儿朵不同,它充满了让人不敢向前的冷然与威严。
看来,墨尔赫的这位族长魄力不小,寻常人家不可能连居所都有如此气势。
吉娃向前通报,谦雨不愿干立着苦等,挪动着小碎步走了过去,门内,墨绿是整个斡儿朵唯一的色彩,暗淡的让人备感压力。
除了主位上坐着一名冷若寒霜,远远便能感受到他投射而来的摄人寒意的男人之外,两边分站了不少的男人,而吉娃,头低低的,小小的身子在打颤。
她无视那些纷纷投射而来的探究目光,自若的走上前与吉娃并站,小小的下巴仰起,直视主位上的男人。
冰冷残佞,淡漠无情是他眼中传达的迅息,如鹰眸般狠厉的抓住她的眸光,似要看穿她一般,深深的……深深的……注视她。
之后,如地府最底层冒出的寒气般让人心颤的语调淡淡传开。
“可屯?你说的就是这位?她又是何时成为我奥撒的可屯”
谦雨狐凝的向两边望去,适才她听到的是层层的抽气声?
眼前的男人显然不是个容易受人指使的角,看来吉娃误会了什么!而且她跟他不曾相识,又怎么可能是他的可屯。
“不错,吉娃或许误会了什么!你不觉得这个误会该由你来解开”
如此大胆的话语让抽气声又起。
两边的男人纷纷恐惧的望着坐在主位上的族长,他们的族长是墨尔赫族人的骄傲,连忽必烈汗也不敢轻易动族长一丝一毫,更别说是命令。
这个女人也太大胆了,族长万一生起气来,她瘦弱的身子怕是两下也顶不住!
“你在替她叫屈”奥撒冷冽的黑眸定在她的身上,如风中残烛般的破身子依旧,她尽然又开始叫嚣,真是个不知死活的女人。
“我在替自己叫屈”她淡淡的回道,完全没有将他的冷然放在眼里,地狱呆久了,什么样的冰冷巨寒没有见过,更何况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身上放射出来的寒气,即使他再残酷总是有限度的。
吉雅屈不屈她不知,可是她被突如其来移了位,能不屈吗?
奥撒如墨的黑眸深处幽光一闪,高大俊挺的身躯步下主位,长腿三两步便走至谦雨身前,冰冷的大手瞬间擒住她娇俏的下巴。
“你有屈?”
他的手力道不重,却是牢牢的,谦雨如何挣扎也挣脱不了。
适才他坐在主位上让人感觉不到,原来他是如此高大健硕,起码比她高出一个头,被捏住的下巴抬起,她很辛苦才能看到他的脸。
一张俊邪却是无情冷然的脸,“你没有穿蒙古装?”
蒙古人多把额上的头发弄成一小绺,像个桃子,其他的就编成两条辫子,再绕成两个环垂在耳朵后面,头上戴笠子帽。而他,长发过肩,散而未束,完全于两旁站立的男人不同,一点都不似蒙古男儿。
而蒙古服饰向来是制以罗、大袖、盘领、右衽。他只是一袭黑衫而已。
她风马牛不相及的一句话让一旁立着的男人皆傻了眼,适才还担心她的小命,未想到她自己倒是一点也不担心。
“那又如何?”捏着她下巴的大掌稍稍松了些,在看到她苍白的小脸及急促的呼吸,黑眸闪过一丝凝惑。
谦雨用力的吸气呼气,试图调整繁乱的心绪,虚弱的身体已经微颤,她很辛苦的抬起小手,柔软的小手握上冰冷的大手。
然后,她轻轻的掰开他的手指。
大掌松开了她的下巴,却改握住她的小手。
这次,是很用力很用力的握,几乎用着快要捏碎她的力道,紧紧的握牢她的手。
她吃痛的惊叫,晶亮的眼眸闪过一丝泪光。
好痛啊!
这男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了……”语气带着浓浓的哭音,“你是族长就很了不起吗?就可以不问我的同意就把我带到这个鬼地方来吗?……”
突然间,狂猛的怒意齐齐射向她。
她困难的吞吞口水,这下完了,一竿子又打翻一条船。
果不其然,触目所及都是男人狂怒的眼神,连吉娃都不认同的望着她。
她的眸光小心的转向对面的男人。
“那又如何?”
谦雨简直就要抓狂了,那又如何?从头到底他就只会说这一句话吗?
连草原上的风都能将她吹跑,她又能如何。
沉静片刻,她挑了个不怎么敏感的话题问道。
“这儿离大都有多远?”
“想逃?”
呼吸一窒,她可怜兮兮的苦笑“以我的破身子能逃到哪去?”
这句话绝对没有人会怀凝。
奥撒松开她的手,走上主位。
“我奥撒绝不可能会有可屯,从今日起,她便与你一同,你做什么她便做什么!“这话是对吉娃说的。
谦雨倒吸了一口气,她相信他是认真的。
她也相信他是故意在整她。
“既然堂堂的墨尔赫族这么需要我,我又有何理由拒绝呢,族长大人您说是吗?”她想笑,却笑不出来,输人不输阵,她怎么可以这么轻易的就认输。
她一定要搞清楚,到底是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个小气的男人。
奥撒不语,只是用如墨无底的黑眸静静的盯着她。
盯着她小脸儿开始泛红也未移开。
突地……
“咕噜……”
小小的声音在这静寂的斡儿朵中尽如响雷一般,众人的眼光“突”的齐刷刷再一次聚集在她身上。
“肚子饿不可以吗?墨尔赫族的待客之道还真是有待改进”嘀嘀咕咕的喃喃自语,按着饿扁的肚子,虽然她的食量不大,可总也是人啊!得食五谷杂粮,吃空气又不管饱。
主位上的男人,首次勾起唇角,尽管只是淡淡的,微不可见的,却也能让下面的人感受到他此刻的心情非常的好。
“饿了?”
“自然”
“想吃东西?”
“废话”
“先去干活”
“……”
呜,她想杀人了!
[6 墨尔赫:新生]
蒙古族是游牧民族,一般而言,游牧民族的生活是以游牧和狩猎为主的,而大部分的人都以为农耕才是比较进步的,其实不尽然,因为无论是技术或观察和知识上,种植植物的农耕的确比较单纯,而游牧动物需要考量的因素则复杂多了。
譬如,家畜的增值率和自己最低的消费量,哪一种动物需要哪一种牧草,哪里又是牧草最好的供应地,游牧民族四处迁涉,这一点比农耕生活辛苦得多。
除了狩猎之外,游牧民族每天一切的工作还是以家畜的繁殖硕壮为目的,所以,天刚破晓的时候,便得起床将家畜赶出去。
草原上的妇女们就得更早起来做早餐,因为这是她们的职责。
谦雨换上蒙古族的传统服饰,倒也三分样。
天才刚破晓,她便与吉娃一同赶着羊儿寻找有露珠的草做为它们最好的食物,通常牧羊人除了手上的鞭之外,还是高坐马背之上。
谦雨不会骑马,所以吉娃只有陪着她赶着羊儿步行至不远处的草地,依照昨日的情况,走得太远,天黑也赶不回来。
谦雨握紧手中的杯子,轻饮一口马奶,就是她的早餐,原本她的食量不大,可是一餐只给一杯马奶难道黑尔赫族的人就不觉得太小气了吗?
“小姐您先休息一下,吉娃将羊儿带过去就行了”吉娃一手挥着鞭子“嗖嗖”作响,羊儿们咩咩直叫,争先恐后向前,谁也不愿尝上那一口鞭味儿!
“不行,我一起去”她又不是个吃闲饭的人,怎可什么事都让吉娃一个去干。自成那位莫名其妙的冷情族长奥撒开了口之后,她的身份原就跟吉娃一样,可是吉娃说什么也不听,硬要叫她小姐。
无法,她只得妥协,蒙古人有时的固执还挺吓人!
吉娃说,她是奥撒亲自带回族里的第一个女人,无论族长怎么看待她,份量总是不比以往自动上门的女人。
嘿,这倒稀奇,奥撒那样的冷脸真的有女人贴上去?
有谦雨跟着,吉娃的脚步便会放得很慢,因为谦雨一走快便喘到不行,所以,慢慢步行,如同餐后散步一般。
黑尔赫族号称不养吃白食的人,她如今拖延进度,虽然才一天而已,已经被族里的大娘华礼太太说了大半天。
好吧,她是废人!谦雨心中暗忖。若她是华礼大娘也会破口大骂的。
将羊儿赶到地儿上,她们下一个工作便是挤羊奶,这对谦雨而言又是一个绝倒性的难题,雪白一片的羊儿们哪一只都比她来得灵活。
吉娃手把手的教,谦雨也努力的吸取,努力的去做。
一天下来,能挤羊奶了。
三天下来,能挤马奶了。
五天下来,她已经可以免强上得了马背了。
七天……第七天,她倒下了。
族里的医者巴卡尔被吉娃连拉带扯的带入她的斡儿朵,如今谦雨跟她住在一起。
床上双目紧闭的人儿脸色苍白,唇畔更是无一丝血色,巴卡尔上前,搭上说谦雨的手,神色有些严重。
“怎么了?”绞着小手,吉娃担心的问着,眼儿不时的瞄向动也不动的谦雨,担心之色满脸皆是。
巴卡尔轻轻的帮谦雨将毯子盖上,拉着吉娃走出斡儿朵,才语气沉重的说道:“谦雨小姐劳累过度,如今体力透支需要好好休养”。
“可是……”吉娃一张秀气的小脸皱得像颗梅干菜似的,她当然也知道谦雨小姐需要休息,可是,族长交代……
巴卡尔轻拍吉娃的肩安抚他,“族长那边我会去说”拎着医疗箱,他便大步的朝奥撒的斡儿朵走去。
谦雨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晕过去的,只知道醒过来似乎有些东西不一样了,平日里她都是和吉娃两个人辛苦的干活,可是,那之后,她们便和族里的其他人一起干活。
足足有一个月,谦雨的脸上有了健康的光彩,大草原上的日阳与日日不间断的工作,似乎对她的身体起了某种作用。
“谦雨,用午膳了”
被谦雨称为墨尔赫族最可爱的少年斡木儿挥着短短的小手,大声的叫唤,远远,便能听到他响彻云霄的声音。
“来了”
挥舞着手回应,如阳光一般的笑颜漾在脸上,谦雨是满足的,至少她的心底是怀着深深的满足感,蒙古妇女干的活很多,很累,可是她很开心。生命因为不断的努力而显得更充实,更具有意义。
在这儿,享受着阳光,享爱着风儿,享受着大家的关爱,这些,除了在人间,三界中在没有地方存在。
斡木儿今年九岁,是巴卡尔的侄子,只可惜他三岁时父母在一场狩猎中意外身亡,从此便跟着巴卡尔,一个二十七岁的未婚小伙子。
巴卡尔的医术不错,待人温和有礼,是草原上不多见的温性男儿,墨尔族有不少未婚少女总是偷偷的瞧着他呢!
“哗,手扒肉啊,好香”诱人的香味让谦雨深深的吸了口气,她在斡木儿身旁坐下,抓起一块。
“是索尔吉和哈珠做的,不过我也有帮忙哦”
“好棒”咬上一口,味儿还真是不错,最近她的胃口可是变大了不少呢!
索尔吉和哈珠对视而笑,十分满意自己的食物如此合人意。
“谦雨,烈儿古马上就要生了,你都准备好了吗?”索尔吉吃着奶茶泡炒米,一边关心的问。
谦雨点点头,小手又抓起一块手扒肉“嗯,烈儿古已经单独照顾了,还要过两天它才会产头胎,巴卡尔说,估计最少能有二只可爱的小羊羔诞生”烈儿古是她羊群中的一员,每一只羊她都给他们取上一个特别的名字。
“谦雨姐姐好棒”斡木儿很给面子的鼓着小手。
“你也很棒”油油的手在他胖胖的脸上捏了一把,谦雨开心的大笑。
“我们都好棒”最后,斡木儿非常慎重的宣布这一大好消息。
众人被逗得哈哈大笑。
大元初定,忽必烈的野心未敛,枪口正一致开始对外,许多部族也都跟随着忽必烈为蒙古攻下更宽更广的领地。
只有墨尔赫族,每家每户一人不少,即使是男儿也无需出战,听说,这是奥撒的特权。
而唯一四处奔走的,就只有奥撒。
“等烈儿古生了小宝宝,谦雨姐姐送一只给斡木儿好不好?”
“好”
喜悦的声音冲向大草原,随后一片爽朗的笑声响起。
那是满足而无忧的生活。
谦雨以为奥撒会无所不用其极的奴役她,可是,被带到墨尔赫族之后,除了那一次见过他之外,他便不曾再出现过。
这个男人!他到底将她带到这儿是想干什么?
[7 墨尔赫:奥撒]
“族长回来了”
村头一声呼,响彻村尾各家中。无论手上都多忙,皆纷纷放下活计,探着头寻着奥撒的身影。
连牛羊也嘶叫着加入欢迎的行列。
蓝蓝的天上万里无云,草儿的味随着风儿起,阵阵扑鼻,浓浓的草原风情,迎上久未归的墨尔族族长。
仍旧一袭黑衫,仍旧散发不束,仍旧不变无喜无怒的俊颜,仍旧让人胆寒的如墨黑眸。奥撒高据马上,马儿缓缓踏着稳步朝着人群走来,人们给他让开了一条路。
他仅是向四周的人群扫了一眼,便不发一言下了马,将马儿交给一旁的铁鲁,进了他的斡儿朵。
“走吧”拉着吉娃和哈珠,唤着斡木儿,谦雨宣布散会。
“等等”哈珠扯住她向前的脚步,手指指奥撒的斡儿朵,那座墨黑一看便让人心寒的斡儿朵她可不知有什么好看的。
哈珠似乎很懊恼她的不知所以,将她推向一旁的吉娃。
“族长每次都是一个人出去,但是每次回来之后他一定要先沐浴,然后一一询问族中最近发生的大小事”
“那关我们什么事?”眼中满满的凝问,她还是不知道这跟她们离开有什么冲突,她还有可爱的小羊们正嗷嗷待哺,让它们饿着她可是会心疼的。
“那是因为……咦,族长出来了……”
果然,见奥撒散发着摄人寒气的高大身躯已经立在斡儿朵门前。
“他已经沐完浴了?”谦雨小小声的嘀咕,眼儿溜嗒嗒的瞄,他全身上下可都是跟适才进去时一样,莫非这位伟大的族长沐浴只是熏水气便成。
哈珠朝她嘘声,示意她禁口。
谦雨乖乖的住了口。
“都回去吧!”
结果还是一样,朝哈珠和吉娃耸耸瘦弱的肩。
看吧!让人赶了吧!
“你留下”冷然的语气中透让让人无法拒绝的强悍。
刚迈开脚步的人们又缩了回来,纷纷将目光投向他们伟大的族长,之后,顺着奥撒的目光,再齐刷刷的落在谦雨身上。
仍然后知后觉,不认为那个“你”是指她的谦雨,一步一步往前迈,直到几步开外才发现原本跟在身旁的人怎么连个影儿也没有了。
小小的身子转了个方向。
“你们都怎么了?”齐刷刷的目光盯着她鸡皮落满地。真的,不需要对她太好,呜……真的不需要对她太好了了。为什么那个该死的奥撒也盯着她直瞧。
“族长让你留下来”吉娃一颗心都吊起来了,深怕谦雨一个不小心,犯着了族长,那她往后可又得没好日子过了。
“他说留我就留啊”那她多没面子,可是,在看到平时可亲的脸儿个个成了严肃的小老头,小老太婆,谦雨总算知道她该收敛一点。
墨尔赫族的族人一向团结,平和而大方,对她这个外族人一如族中其他人一般,可是,一旦矛头触及到奥撒,他们便全都变了个样。
在他们的心中,奥撒是方向标,是墨尔赫族人心中的依托,奥撒在他们心目中的份量,简直就可以跟蒙古萨满教最伟大的神长生天一较高下。
不可讳言,墨尔赫族的族人是惧怕他的,何以,又如此尊重他呢!
不解!不解!非常不解!
即使打破脑袋她还是不解!
“好嘛,我留下来就是了”噘着小嘴,让人意识到她有多委屈之后,谦雨才小小步的向前靠。奥撒的那个斡儿朵她说多不喜欢就有多不喜欢,哪天若有机会,她一定会给他换上一个色彩缤纷的斡儿朵,让他也见识见识,这个世界除了暗色,更有多彩、有多姿。
“不准惹族长生气”
一路走过,听到的都是这一句话。
谦雨心中更委屈了,凭什么就她会惹他生气,难道他们就不能担心一下她会被他欺负吗?怎么说,她也是个弱质纤纤的小女子嘛。
被人舍弃的感觉很不好,谦雨打算将这一笔帐全都算在奥撒头上。
其他人都已经离开了,谦雨的小脚还没有迈到奥撒跟前。
她正以龟速前进,日阳不落她怕是到不了。
长手一伸,奥撒毫不怜香惜玉的将谦雨扯进斡儿朵,看得出他的耐心已然用尽。
被紧紧扣住的手臂传来剧烈疼痛,谦雨俏丽的鼻头抽了两口气,痛及的泪便顺势而下。呜……她的手一定断了。
看到她的泪,奥撒似乎满意了,残佞的薄辰一勾,那是一抹冷笑。
谦雨小小的身子如秋风中的叶子,颤得停不下来,这五个月来,无时无刻都有人提醒千万别犯在族长手里,她一个外族人,族长一定不会手下留情的。
奥撒太邪,太冷。
连撒旦也不怕的谦雨尽觉得由心底里发寒,这个男人,较之狩魂使者,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或许,若干年后他往生了,还可以跟狩魂使者来个并肩做战,勾尽天下魂!
“提水,我要沐浴”
俏颜一僵,忘了手上的痛,不敢相信,当着众人的面将她叫住就是为了让她去提水给他洗澡,他为什么不直接跳进呼伦湖洗个够再回来!
黑眸厉色如剑一般扫向她。
娇躯又抖了抖,小嘴张了半天才发出声音。
“是……”
* * *
“洗洗洗,烫死你算了”一勺勺热水加进去,直到自己嫩嫩的小手再也不敢去试水温了才满意的提起最后一涌水进了奥撒的斡儿朵。
“族长,可以沐浴了”没心没肝没肺的男人,最好将你满身阴魂不散的寒气洗尽,省得留在人间占地方。
奥撒起了身,走至她身前,便定定的立前,展开双手不动。
“咦……”
干嘛?不会等着她帮他脱衣服吧!
“谦雨告退”缩着小脑袋,再大的仇怨暂时也可以先行放下,她可是纯清小姑娘,怎么可以看男人的裸体!
再说,那座冰雕有什么看头!
小脚向外移了三大步。
“我说过你可以走了吗?”
咯咚一声,小小的心脏硬是停了片刻。
不用他再多说,乖乖的回到他身边,将那一袭黑衫退下……
他放下手,黑眸先看了她一眼,然后落在长裤上。
“这也要我脱”是可忍,孰不可忍。
心底已经暗暗发誓把他当成块木头就好,即使看到健硕裸露的上半身,脸儿红通通也要当成没看到。
可是,脱裤子?她可以确定他的裤子一脱准是光滑滑一个。
那A按哪!她一个大姑娘家怎么可以在未婚之前看其他男人的裸体。
不行不行,打死她也不干。
“需要我再说一次吗?”
你根本还没说好不好!可是谦雨没有那个胆说出口,小手颤啊颤,扯开裤头大半天未将裤子脱下,闭着双眼就怕见了什么不该见的东西。手也不敢乱摸,也怕摸到什么不该摸的东西。好一会之后,长裤才被褪下。
她的双眼始终紧闭,未敢睁开。
直到水声响起,她才松了口气,眼儿睁开一条小缝,看他大半个身子已经在水中,才张大了双眼。
抬起双脚,便往外走。
“站住,过来擦背”
奥撒的声音很冷,神情更冷。
小小的身子挪啊挪,好半天才挪到他身后,拿起背刷正打算刷掉他一层皮。
“啊……”
手在触及他背部肌肤的那一刻,谦雨禁不住惊叫,微湿的小手随即紧捂住小嘴,天哪,哪有人的身体是这样的。
原本该是光滑的背,伤痕交错满布,挣拧的仿若地狱恶鬼,正要吞蚀他的生命,背上几乎找不到一块完整的肌肤,虽然那些伤痕早已经退了疤,可是,光看,她就能感受到无比的痛意。
那不是痛在身上,而是心上。
到底是怎样的情况下,会让人伤成这样!
“很痛吗?”心中再也无怨,小手抚上那些伤疤,却在触及冰冷时秀眉皱的再也伸展不开,即使是泡在热气直冒的热水当中(之前她还特意加过热的),身上尽然还是冰寒一片。
奥撒未语,只是颇具深意的双眼看了她一眼之后,便闭上双眼。
她的手一次又一次的磨擦着他的背,试图让冰冷的皮肤再添些许温热。
一次又一次,直到热水转温、变冷。
谦雨的双手累得快抬不起来时,水中的男人却已然入睡,深深的任凭谦雨再用力也唤不醒。
[8 墨尔赫:暗涌]
谦雨搬不动奥撒的身躯,可也不愿见他好不容易稍稍有温度的肌肤再一次回归冰冷。
望着他疲惫的俊脸她一再叹息。做人何需将自己往死里推,虽然不知道他到底在做什么!可是,就凭他是墨尔赫族的族长,一声令下又怎会无人代劳。
背上的那些伤痕看起来已经有很长一段历史了,可是当时他才多大,蒙古族难道把虐待小孩也当成民族风情?
族里的男儿们不少,要找两个将奥撒从冷水里搬出来不难。
刚出斡儿朵,铁鲁便迎了上来。
“族长他……”憨厚的脸上是担心、忧心,铁鲁开口的语气有些急,不过,一向冷情的族长是不许族里人过问他的事,话尾被硬生生的吞了回去。
谦雨靠着斡儿朵才让自己站的更直些,刚才一直蹲着,现在双脚发麻,像是被无数小虫子毫不留情的啃咬着。
咬着唇儿,忍住痛苦的呻吟,好一会,她才能正常开口。
“他已经睡了?”
铁鲁一怔,双眼圆瞪似牛铃,仿佛听到的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族-长-睡-了?”
“骗你有奖吗?”
翻翻白眼,她转身拖着脚步往里走。
“你怎么还不进来”谦雨回头横铁鲁一眼。
“可是族长……”铁鲁的神情语气很显然的受到惊吓。
谦雨这回不仅回头,溜溜转又转回到他的身边,憨厚是好事,可是如果演化成固执那绝非旁人之福。
“为什么不敢进去?”
“族长没有让铁鲁进去”
“他叫你进你就进,他叫你不进你就不进,他叫你去死你去不去?”没了好脾气,谦雨咬牙切齿的的杀人。
“去”
谁知道铁鲁身板一正,非常大声的回答。
谦雨吓了一跳,回头望望仍在冰水里的奥撒,族人一向尊重他,或许有很大成份是在怕他,可是如今,尽有人愿意为他一句话去死。族里像铁鲁的男儿并不少,或许他们也有如此想法,人活一生,能到这样的境界,也算值了不是吗?
缓了声,平了气,她拉住铁鲁的手进了斡儿朵。
“族长累得在水里睡着了,我需要你的帮忙明白吗?”
铁鲁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在看到水中的奥撒时才明白过来。
“将族长搬到床上去有问题吗?”双眼在铁鲁、奥撒身上来回互望,奥撒似乎比铁鲁高些,真的搬得动吗?
“可以”蒙古男儿不服输,下一刻他便提起奥撒的手臂准备将他托上水。
岂料,水花一阵,铁鲁手上一轻,突失力量的身体猛往后倒。
原本已经睡着的人,尽然站了起来。
如墨的黑眸里没有半丝睡意,完全看不出是刚睡醒的人,铁鲁倒抽一口冷气,眼儿却瞄向谦雨,似乎是在控诉她的欺骗。
雪白的小脸一僵,看着水中如神灵一般的男人,明明一幅美男出水图,非得搞得如此威严,深怕一不小心便冒犯了。
奥撒无视在场的两人,长腿从冷水中抽出,光滑滑如初生婴儿的健硕体魄让谦雨惊呼一声,脸儿瞬间通红通红。
这个男人怎么回事?爱现也不是这种现法嘛!!
铁鲁的头始终低的,丝毫不敢逾距,自然也无法发现,奥撒别具深意的眼眸始终盯着红通通的谦雨。
“铁鲁”
“族长”倒地的身躯迅速起身,单膝朝跪,动作一气呵成。
“你先下去”奥撒的语气平和的吓人。
铁鲁担心的望了一眼一直面壁的谦雨,想说什么,张着口却未发出声来,犹豫片刻,他还是退出了斡儿朵。
希望族长不会下重手!
可怜的谦雨姑娘,她在族里呆了快半年了,尽不知族长从来不会在人前沉睡,沐浴之时不喜一旁有人。
不小心瞄到铁鲁奇怪的表情,谦雨纳闷极了,怎么他好像很同情她一般?
“那,谦雨也告退”小脚开始往快移。
“我说了你可以走吗?”
平平淡淡的语气无一丝起伏,却让谦雨自动停了下来。
不是她怕死,而是怕死得不值。
好不容易才能上人间来走一趟,她还想要遇到更多更好更美的事,岂可轻易的让一个发火的族长一掌劈死,那多不值。
自我安慰完毕之后,她才缓缓转身。
眼儿微眯,适才并未听到奥撒的走动,她还真怕看到太过养眼的东西。
“咦……”眼儿蓦然圆睁,奥撒不知何时已经躺上床。
她轻手轻脚的走上前去,才发现,他又睡着了。
紧闭的双眼下是黑黑的影儿,一看便知是劳累过度,墨尔赫族已经很好了,当族长的为何还有如此拼命?
谦雨发现沉睡中的奥撒并不冷酷,也不残佞,反而很可爱,长长的睫毛比她还长,像两只小扇子一般覆在他的双眼上。
他的肤色较之一般蒙古人,显得更为白些,或许是天生,也或许,他少见阳光。
没了那股阴寒之气,他平和的一如邻家大哥哥。
小手情不自禁抚上那菱角分明的轮廓,下一刻,手上传来的剧痛让她后知后觉发现已经沉睡的人又醒了。
“好痛”她哭泣着一张小脸可怜兮兮。
奥撒仅是扫了她一眼,脸上仍未有表情,放开她手的同时,谦雨小小的身子落了地。又是一阵痛呼。
假像!假像!果然是假像了,他还是一样不懂得怜香惜玉。
可怜她的小屁屁!
冷冷的眼在深深的望了她一眼之后又闭上了。
这会,谦雨再也不敢上前自寻死路。
呜……她的屁屁真的好痛。
沿着橱箱,在下方靠门处她找出燃材,将穹帐中央的火架点燃。直到红色的火焰散发着浓浓的热气。
她才起身走出斡儿朵。
他不饿,她还饿呢!
先填饱肚子再说。
不过话说回来了,她还从来没听墨尔族的族人提及,他们的族长原来是如此的反覆无常!
* * *
“谦雨,你怎么回来了?”
“不回来难道让我住在那里?”
“我不是这个意思了”吉娃张口结舌,不知道是谁得罪了谦雨,让她怒气冲冲的。
“吃得呢?”看着干干净净的桌面,原本气呼呼的脸儿下一刻全都跨拉下来,摸摸扁扁的肚子,她快饿惨了。
鬼精灵的斡木儿拿着餐点跳了出来。
“谦雨姐姐,吃的来了”
高兴的迎上去,接过他手中的吃食,开始狼吞虎咽。
“族长叫你去做什么?”
这个问题梗在他们心底已经很久了,好不容易盼得谦雨回来,终于可以好好问问清楚。
“帮他洗澡”大口灌下马奶,肚里总算有了三分底。
一转头,她狐凝的看着一张张怔忡的脸。
“回魂了“不客气的一人脸上赏上一捏。
“好痛”
终于有人后知后觉的叫出声。
“不可能”
“不可能”
“不可能”
一句、二句、三句……谦雨听得头顶都快冒烟了。
“够了,不信你们去问问铁鲁啊,他当时也看到了,而且,我骗你们干什么?”
“可是族长不让人伺候的”
“对对对,族长向来私事都不让别人插手的”
“是是是……”
“够了”河东一狮吼。
吉娃、哈珠、斡木儿、华礼大娘、巴卡尔……全都住了口。
“呃……”困难的吞吞口水,她真的不适合受人注目。
“什么?”
众人异口同声。
“还……有没有吃的?”她小心亦亦的问。
“你还要?”
众人又异口同声。她已经吃了两人份吃食。
“又不是我要,是你们的族长,从回来到现在没有进过食,若你们想让他饿死那就算了”语气无所谓之极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狠狠的瞪上一眼。
蒙古人的行动力惊人,而墨尔赫族更是居所有蒙古人之首。
原本将谦雨团团围住的人都全散了去,不出一会,一盘盘热呼呼的吃食便出现在她的面前,吃食之丰富简直可以当成过节大餐。
“这么多我怎么拿?”人手一盘,就算她拿得过去,他吃得完吗?
众人互看了一眼。
最后选出两盘最有份量的吃食让谦雨带了过去。
可怜劳累了大半天的手又不得闲。
推开奥撒斡儿朵的门,里面暖暖的,一片火光照着墨黑的斡儿朵尽充满了温馨暖意,床上男人的眉头松开了。
看起来睡得很熟。
将吃食放在一旁的柜上,谦雨从另一旁的书柜上抽出一本书,席地而坐,靠着床沿,静静的看起书来。
可是不出一会,小脑袋便往旁边一点一点,像个不倒翁似的。
而床上那个被视为沉睡的男人,双眼黑亮,正一眨不眨的注视着倾靠床沿,显然已遭周公招唤的人儿。
久久之后,黑眸才又闭上。
这一次,他真的睡着了!
[9 墨尔赫:随伺]
谦雨就这么糊里糊涂的让族里的人给卖了。
所有她养的牛、马、羊全都划分在哈珠、吉娃名下,连小小的斡木儿也有份。望着自己亲自接生,亲手养大的羊咩咩,谦雨咬紧牙关才不至于骂出什么不堪入耳的话语。
为什么!为什么!
“族长这么多年来也没个人在一旁照料,如今你刚好有空,又是族长带回来的,就由你去最合适”这是华礼大娘的说词。
可是……她就不知道她哪里空了?
每天天未亮便起床,跟着哈珠、吉娃她们一起准备早餐,之后赶着羊儿找露珠草,再之后还有牛儿,马儿等着她去照料。
如今到了这个时节,该剪羊毛了,她不知道有多忙,忙得三只手都嫌少,华礼大娘尽然说她闲!
呜……到底是哪里让他们看出她闲了?
“族长从来不让人伺待沐浴,除了你之外”这是铁鲁的说词。
所以,她活该倒霉就要去伺待他大爷洗澡沐浴。
“你是族长带回来的,说不定族长原本就让你做这些”这是吉娃的说词。
搭拉着小脑袋,谦雨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反驳了,东西被理一理全都搬到靠近奥撒居住的斡儿朵里。
原来墨尔赫族缺一个打杂的小妹,奥撒这才将她强行带了回来。
“咦,族长要出去?”
谦雨小跑到奥撒身旁,他已经踏实出斡儿朵十几步远,且没有任何停下脚步的打算。
奥撒仅是冷眼瞧了她一眼,便无视她的存在继续往前走。
纤尘不染的蓝天好似伸手就可以触摸得到,滚滚云雾宛如滔滔雪浪,一望无际的草原随著清爽的和风摇来晃去。
气候已经入冬,可是墨尔赫族似乎一丝冬的气息也没有,油绿草原,花开似锦,在碧蓝的天空下,白云如画,一双双灰鹤带着一对对幼雏徘徊。在悠扬的歌声中,扎著丝巾的女人忙碌地挤马乳。
墨尔族的领地颇广,可是族人居住的却非常集中。
谦雨努力跟着奥撒的脚步,从西面到南面。
瘦小的两条腿想跟着健步如飞的长腿那简直是痴心妄想,努力的拼命往前追,还是与奥撒落后一大截。
约两盏茶功夫后,那个适才还在前面“赶路”的族长大人终于好心的放缓脚步让她跟了上来。
急喘着气,谦雨的头开始晕晕的。满天星斗似乎都约好了跑到她眼前乱晃。
自从来到墨尔赫族之后,逼着自己的破身子在太阳底下干活,像健康人一样赶着羊儿、马儿。本以为身子已无大碍。
谁知道,平时的运动量还是不够,这一跑,又跑掉她半条老命。
扶着其中一座斡儿朵,谦雨的身子摇摇欲坠。
“谦雨姐姐”偷偷跑出来想看看伟大族长的斡木儿在看到谦雨喘得像头行将就木的老牛时,已经顾不得族长不族长了。
正喘的辛苦的谦雨顿时被他突来的叫声骇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她辛苦的拍著胸脯,清丽的脸蛋上净是苍白一片,如星月般的瞳眸嗔怒的瞪著已经冲到她面前来的男孩。
“该死的……斡木儿……快被你吓死了!”
斡木儿立刻渐愧地低下头去。“对不起嘛!谦雨姐姐,人家又不是故意的。”说著,他忙伸出双手,使出全身的力道把谦雨扶了起来。
谦雨免强的扯出一抹微笑,她真的很辛苦,连笑都快笑不出来了“斡木儿,这个时候你怎么会在这里,羊儿呢?有没有好吃的草儿给它们吃?”一字一字说得缓慢,可是已经比刚才平和了些。
“谦雨姐姐放心,斡木儿都有好好照顾它们”
谦雨欣慰的摸摸他的脸颊。
“好乖”
星瞳不经意的扫向一旁,才蓦然发现,族长大人正一眨也不眨的用那双冰寒深潭似的眼“瞪”着他们,虽然他的双眸微眯,可是看来心底还是寒寒的。
斡木儿后退了一小步。
“谦雨姐姐,斡木儿去找叔叔来帮你看病”小小的身子不顾谦雨的呼唤,便朝着另一头跑去。
如今的孩子真是聪明不是吗?
心中暗暗叹了口气,该面对的她总是无法逃离。
“对不起,族长,斡木儿他不是故意……”
“为什么不要求我停下来?”冷冽的语气一如他冷冽的俊颜。
咦?
她不解的望着他,“我……”可以叫停吗?
“明知道自己需要承担这样的后果,为何一开始不拒绝,我并未强行让你跟着”
谦雨惊奇的睁大双眼,他的话让她意外极了。
她可不认为他是会说这种话的人哦,他是那种没事不发一言,有事只发一言的人。不过,一旦开口,这一言也未必是讨喜的话。
“既然族里的人如此看中让我来伺候你,自然得随时随地跟着,有事便能及时处理啊,在搬进那座斡儿朵的时候,我心里就已经很清楚,无论是什么样的过程、什么样的结果。总是要等到承受之后才能知晓是否承受得了,而承担了这样的后果”抚着已经平顺许多的胸脯,她望进他的眼“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亦无怨”。
亦无怨!
奥撒的表情有些木然,闪着幽光的黑眸细细的捉住她眼中的那抹坚定。
许久之后,他才移开眼,薄唇轻扯。
那不是笑!因为那不能称之为笑!
谦雨不禁有些毛骨耸然,不明白气氛一下为何变化如此之大。
适才,她真的以为在他眼中看到一抹惊喜一闪而过,虽然一闪便过,可是她真的记得有看到。
“你……”张着小嘴嗫嗫嚅嚅半天却只说出一个字来。
“走吧”
慢慢的敛了唇,慢吞吞的瞟了一眼谦雨,没有表情却散发冷冽的奥撒又回来了,彷佛、依稀、方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幻像。
那绝对不是奥撒会有的言行。
“谦雨姐姐”急呼呼的叫声让刚迈开步的奥撒凝了眉。
“斡木儿……”心惊的拉住他,深怕奥撒一个不小心便拿着斡木儿开刀。两人一望再望着奥撒,最后还是决定走远一些说话比较方便。
“怎么了?”谦雨认为够远了,才拉着斡木儿小小声的问道。
“叔叔来了”。
谦雨轻抬臻首一望,一口气显些缓不过来。
那不是巴卡尔吗?尽然直接走到奥撒面前,他没问题吧?要看的病人是她哎。
拖着破身子,气又开始喘了,她快速的冲到奥撒面前,想将巴卡尔拎到角落。
却在奥撒的注视下住了手。
“你找错人了了”气极败坏的轻吼,如此医者,尽连对像都搞错。枉她平时还那么看中他呢!
“谦雨……”巴卡尔有些不知所措,不知哪儿得罪了她。
墨尔族人以族长为天,见到族长自然要向前行礼。
除非是不懂事的小孩!
而某个不懂事的小孩此时还缩在角落里不敢出来。
“看吧看吧,看完了我要走了”
纤手将袖子往上一卷,伸至巴卡尔面前。
水嫩白漆的肌肤一如天上如玉的白云。
巴卡尔的手搭上谦雨的脉……
身旁的男人深幽的黑眸一抹厉色闪过,只是一闪而过,快得让人抓不住。
“以后不许再跑了,跑得太过剧烈,对你的身体是极大的负担”如对妹妹般的亲昵,巴卡尔揉揉谦雨因为方才的追赶而有些凌乱的发,让它更乱一些。
谦雨不满的拍下那双不规矩的大手,她的头发已经够乱得了,不需要他再帮倒忙。
“知道了了”
对人家的关怀,她是永远也无法拒绝。
在地府数不清的日子里,没有所谓的关怀与情感,那时候她只是一只愤愤不平,心中怨气极重的鬼魂而已。
如同机器一般的处理地府大小事宜。
人说成仙好,仙却思凡尘。连神仙也倦恋凡尘,加上她曾经为鬼,看来这三界之间唯一最有情,最开心的便是做人。
因为人有七情六欲!
而做一个没有七情六欲的人该有多痛苦。
眼儿瞄向一旁她认为就缺少七情六欲的主,蓦然眼儿大睁。
四处除了座座不动的斡儿朵之外,哪里还看得到人。
“族长呢?”
巴卡尔也四处张望,最后摇摇头。
“他怎么说不见就不见,嗖得一声,不,连嗖得一声都省了,直接消失”大白天,他也不怕吓坏人。
为何?他会突然消失,是因为生气?还是不耐烦?
现在要她到哪里去找人?
“族长的武功修为是我平生仅见,往后你会习惯的”
是啊,她还有好多事要习惯呢。
放下袖子,她挪动脚步,体力又回来不少。
“我要走了,现在是专门伺候族长的人,可不能再让华礼大娘她们骂了”她挥挥手。
巴卡尔点点头。
“去吧,记得别跑太快,晚些我会将药膳给你送过去”。
刚到墨尔赫族,那一次晕倒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谦雨都是只能吃巴卡尔调制的药膳,直到后来身体好些,才三三五五参杂着吃。
“谢谢你”
挥着小手,谦雨眼儿已经瞄向前方,试图寻找那一抹已然熟悉的身影。
[10 墨尔赫:狩猎]
蒙古草原最热闹时候是举行那达慕(蒙语娱乐、游艺的意思)时,每逢此时,牧民们便会穿上崭新的服装,骑着马、赶著勒勒车,聚集而起,在绿茵草地上搭起穹庐,熬茶煮肉,整个草原炊烟袅袅,人欢马叫,一片欢腾。
十一月通常是狩猎的好时光,一来,这时期野性的绒毛最好,二来,在雪地上也比较容易找出它们的行踪。
十一月的狩猎时期如同是墨尔赫族的那达慕。
整个墨尔赫族全员出动,近几日,奥撒每日皆要外出,他不做任何事,不与任何人交谈,起初,谦雨还极为不解他的行为。
一点建树都没有,他到底走个什么劲。
直到后来实在憋不住,去问铁鲁,才知道,每篷狩猎之季前,无论在何处,奥撒都会回到族里,然后他会去巡视族里一些领地以及族民的生活状况。
若是族人有困难便可以在这个时候提出。
草原上没有落雪,所以,狩猎的队伍每年都会上大兴安岭狩猎。那儿与墨尔赫族的草原领地气候截然不同,十一月的天,已经落雪。
那一天的来临,墨尔赫族族人显得异常兴奋,无论老少男女皆可跨上马背,背上弓箭朝着自己瞄准的猎物射去。
谦雨是第一次参加如此大团体的活动,又是从未接触过的狩猎,兴奋的劲儿可不少,前一天晚上,她就已经磨摩擦掌睡不着觉准备大大出手。
天还未亮她便起了床,在奥撒的斡儿朵前开始“叫床”。
才开始第一声,似乎总是如影随形一般的铁鲁又出现了,大声的喝斥她的无礼,墨尔族的族长是何等的人物,岂是容她呼来喝去的!
可是谦雨压根就不把铁鲁的喝斥听进耳里,喊了一声,见斡儿朵中无人应答,便端着水直接闯了进去。
奥撒早就醒了,仍是一袭黑衫,奇迹一般谦雨尽觉得奥撒无论任何时候穿这袭黑衫都该死的合适。
“族长,请梭洗”
眼儿乘着奥撒洗脸时乱瞄,虽然平时这里都是她打理的,可是,有些东西可不是她能乱动的,比如说……
桌上的短剑让谦雨双眼一脸,好霸气的一丙短剑,如同奥撒一般。
桌上除了短剑之外再无其他,谦雨狐凝的望向奥撒,心里的凝问直冒泡泡,非得问出来不可。
于是,她小小声的开了口。
“族长狩猎不用箭吗?”
真是一个可爱的问题?问出口后,谦雨都觉得可笑,不用箭那用什么?这把刀?那还叫狩猎吗?
奥撒擦干双手,发丝有些凌乱,谦雨理所当然的上前为他整理,可是因为他的个子太高,谦雨拉拉他的手,似乎他蹲下一点。
奥撒凝视他片刻之后,才不大情愿的走向一旁的床边坐下,任由她理着他的发。
“除非必要,否则族长不会参加狩猎会”只是出席。
谦雨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参不参加跟是不是族长有什么关系?分明是大小眼嘛!
将他的黑发一一梭顺,小手从她的发上解上一条默绿色的发带为他的散发轻轻束上。
奥撒没有多言,也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见她整理完毕,便起身直接走出斡儿朵,谦雨只好抱着桌上的剑快步追了上去。
斡儿朵外,铁鲁仍然站在那里。
如同刚才的位置,刚才的姿势,他似乎都没有动过。
若不是谦雨非常确定奥撒身边并没有半个待卫,定然以为铁鲁是他的跟班。
所有人聚集之后,在奥撒的带领之下浩浩荡荡的朝大兴安岭出发。
其中,只有谦雨与斡木儿是初学者,第一次参加狩猎会。墨尔族又不同于蒙古草原上的其他部族,墨尔族的少年要过九岁才能真正的上狩猎场。
一人手上提着一副弓箭,谦雨和斡木儿别提有多高兴了。两人马儿一前一后,兴冲冲的讨论呆会会带回什么样的战利品。
“我要射狼獾”斡木儿人儿小小,野心倒是不小,语气更大的宣布。
狼獾是因为有狼一样的残忍,又有獾一样的体形而得名。
相较之下,谦雨的野心显得渺小。
“我只要射中一只兔就好”
兔?天知道那里有没有这种动物的存在。跟狼獾比起来,就如同她一般的不起眼了。
“谦雨,到时候记得不要跟我们分散了,这个时候的动物遇到人会特别的凶狠,你和斡木儿还是初学者,不宜善自行动”巴卡尔慎重的交代。
精于森林生活的动物,并不是想像中的那般容易对付。
斡木儿和谦雨对视一眼,然后才对着巴卡尔点点头。
“斡木儿就跟着你叔叔好了,我呢,就跟在吉娃和哈珠身边”
“才不要呢,我们一起,一起嘛”
谦雨朝着他摇着头,又摇着手指。
“不行哦,一跑就散了,到时候哪能那么多人聚在一起,就算我们聚在一起也肯定是什么也射不到的了”哪有那么蠢的小动物,就算有,也早就死光了!
“哦”斡木儿有也不大情愿。
队伍进入了狩猎区,族中几位地位仅次于奥撒的族人一一出列交代狩猎时必须尊守的事项及一些安全措施。
当然,这些最主要还是争对初学者,那些事儿,其他人早就熟悉的耳熟能详了。
摇着手中的弓箭,谦雨早忘了她该乖乖的呆在奥撒身后。
一声令下,撒着马儿全都朝着猎物逼进。
除了奥撒,铁鲁,与族里的弥步坦和乌尔森其他人都争先恐后的与自己的马儿一路冲向猎物,这是蒙古部族牧民的一项技能,也是他们的一项骄傲。
斡木儿在前,谦雨在后,两人四处张望找寻自己要找的猎物,巴卡尔,吉娃和哈珠倒是成了一旁的看护,看着他们护着他们。
狩猎重在参与,得到最多猎物的人将会得到墨尔赫族最高的奖赏,那是墨尔赫族族长的称许,无尽的光荣。
“斡木儿,射不到狼獾了,射只小鸟回去好了”马儿的脚步缓了,谦雨的雄心壮志终于在跑了不过二十分钟之后宣告结束。
两手空空回去总是不光彩,说什么她也在墨尔赫族呆了大半年,岂能一事无成,非得射只小鸟不可。
前方的斡木儿似才已经射下一头不小的鹿,看得谦雨眼红。
紧巴巴的要求,斡木儿才答应要帮她射只小鸟回去给脸上添添光彩。
“谦雨姐姐放心,斡木儿一定会将狼獾和小鸟一齐带回来的”初战告捷的斡木儿信心满满,骑着马儿往更深往跑去。
谦雨的马儿自然也跟了过去。
巴卡尔、哈珠、吉娃无奈的笑笑,马儿向前,同时也开始扫视四周的猎物,连谦雨都要射只小鸟回去,如果他们空手而归岂不是太失礼了。
越往里,越寂静,除了风儿的声音,连马蹄声也淡了。
谦雨有些担心。
“斡木儿,我们往回走吧,这儿没有人”
斡木儿赶得正兴起。
“谦雨姐姐,我们又不是要猎人,我们要猎的是动物嘛”
谦雨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该死小孩,一点都不懂事。
前方,一只银白的狐静静的立在前方,一如画屏之上的精作细绣。
谦雨看到了、斡木儿也看到了。
“谦雨姐姐,是银狐哎”停下马儿,斡木儿等着谦雨上前,才轻轻的道。
深怕声音太重惊跑了难得一见的银狐。
“好漂亮”谦雨忍不住发出一声赞叹。
那抹银白就如白雪一般,细看之下才能分清,若不是附近散落的零碎脚印,她会以为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谦雨姐姐要吗?”斡木儿双眼发亮。
谦雨点点头,可是随即又想到“要活的哦”。
据说银狐是极具灵性的动物,若是被猎杀顶多只能用皮毛,若是抓住活的,那可是多了一个小伙伴呢!
“斡木儿这就去抓”说完,斡木儿便跳下马背,小心尽量不发出声响的从另一边朝着安静的银狐靠近。
谦雨趴在马背上,瞪大双眼盯着银狐眼儿也不眨一下,就怕一眨眼之间它就消失了。
蓦然,马蹄声靠近的声响惊醒了谦雨,她微侧头四处扫视,巴卡尔、哈珠、吉娃还在后面没跟上来,会是谁呢!
终于在另一边的树丛中看到一匹黑色的马,在这白雪一片间显得格外醒目。而马上的人正拉着弓对准……
惊叫在下一刻出声,天哪,那个人的箭尽然对着银狐。
“斡木儿,回来”
谦雨急着大叫,深怕在斡木儿捉住银狐的那一瞬间被利箭射中。
斡木儿仍旧轻手轻脚的朝着银狐靠近,谦雨的叫唤,他似乎不曾入耳。
谦雨急了,冲冲跳下马。朝着斡木儿跑去。
双眼不时的注视着那人手上的弓箭。
那人似乎只专心于银狐之上,并未发现前方有人。
“嗖”的一声,是箭划破长空的声音。
谦雨想要拉住斡木儿却已经来不急,只有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他的身前。斡木儿还小,中了箭会很危险。
猝然,一抹黑影如鬼魅一般闪过。
谦雨反射性的闭上双眼。
“谦雨姐姐,我抓住银狐了”斡木儿高兴的差点跳了起来。却在一转身敛了笑。“族长”适才的兴奋劲全都回收尽,他很有礼的行礼。
又一次被叔叔和华礼大娘教,他非得学会不何。
“咦,谦雨姐姐,你怎么了?”斡木儿不解的看着倒在雪地上的谦雨,不解她是什么时候跑到他身后来的。她不是该在马上吗?
黑影,也就是奥撒,将手中的箭扔在雪白的雪地上,一手扶起脸色苍白的谦雨。
“为何?”
他问。
谦雨回过神来,可是没有理他,反而拉着斡木儿上下打量,直到确保斡木儿真的没事才松了一口气。
“吓死我了,幸好你没事,不然谦雨姐姐死都不会原谅自己”
斡木儿茫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而奥撒并没有再问她,如黑潭的眼眸只是深深的望着她。
[11 墨尔赫:在意]
霸气的眉、专制的眼、凌厉的鼻,残佞的薄唇处处透着让人胆寒的威严与摄人寒意。
术莫奇单膝跪地,诚惶诚恐,冰天雪地之中,手心却已薄汗轻冒,微颤的健壮身躯此刻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他的手中还紧握着弓,箭就躺在离他不远的雪白之中。
奥撒面无表情,没人知道他心底到底寻思什么?却个个担心的望着地上术莫奇,他的犯的是墨尔赫族最严重的罪。
箭头对准自己的族人!
即便那是无意,却也是不争的事实,术莫奇所犯的错误是不容人求情,也不能求情的错,除非受害者真心原谅他,否则他所受得将是墨尔赫族最严厉的惩罚。
“谦雨姐姐……”怀抱银狐,斡木儿靠着谦雨,不解的望着跪地不起的术莫奇叔叔,好奇怪哦,族里行此大礼都是在特殊时候,而且族长也不让术莫奇叔叔站起来,现在是狩猎啊!那他要不要跪……。
谦雨安抚的拍拍他的肩,却没有出声,墨尔赫族还有很多事情是她这个外族人不知晓的,并非族里人刻意隐瞒,只有到了该知道的时候,才会让她知道。
而此刻,她深深的感觉到,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不小。
尽管奥撒面无表情,可是他全身紧绷仍旧,从他接下射向她的那支箭之后似乎一直这样,为什么?
她没事,斡木儿也没事!
大家该欢欢喜喜的搭上弓对准猎物不是吗?
她是非常意外他会突然出现,早就认命闭着眼等着承受剧痛,未料到他尽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接下箭,算来算去,她倒是欠了他的情。
“族长……你是不是该……”放了术莫奇?
巴卡尔、吉娃、哈珠见她一开口,急着对她使眼色,挤眉弄眼,谦雨不解的望着他们,或许是她太笨。
可是,他们想说什么直接说好了,眉歪眼斜的表达方式会更轻松易懂吗?
“族规可还记得”奥撒的语气平淡,仿若谈论今天天气好吗?一件稀松平常无奇的事。
术莫奇愧疚的点头,身为墨尔赫族族人,族规是一生都不可忘的规条,那是身为墨尔赫族人的骄傲。
如今,他愿担受起这个责罚。
“请族长责罚”语气诚恳,毫无一丝怨言。
却听得谦雨心头一紧一紧,墨尔赫族里,“错”可不多,论到责罚更是少之又少。
拖着斡木儿,谦雨快步的靠进巴卡尔那边,小小声的问出心中的凝问。
“他犯了什么错?”
巴卡尔仅是瞧了她一眼,投向术莫奇的是无限的同情。
“他将矛头对准族人”即使是族长,犯下这样的错也是不容轻忽的,更何况,这支箭差点就射中族长。
适才他们才赶过来,正奇怪谦雨和斡木儿怎会双双下马,定眼一瞧,差点惊了魂,那支夺魂箭对准的尽是不知情的斡木儿。
就在箭快射向斡木儿的那一瞬间,谦雨的身子挡了上去,他着急,心焦,可是不近的距离只能让他束手无策。
若不是族长的适时出现,谦雨怕是……
“对准族人”有吗?她怎么没看到。“可是他明明对准的是银狐啊”而且还是他们看中的银狐,不过术莫奇也真是太随意了,如此珍贵的银狐,他尽然直接拉满弓就射,幸亏银狐没事,不然岂不是太可惜了。
“即使是无意,他的箭始终是对着你们”。
吉娃走向她们,从斡木儿手中接过银狐,它腿上的一抹红艳太过刺眼。也是,这银狐若不是事先受伤,哪有乖乖让人射、让人抓的道理。
“那他会怎么样?”谦雨纳纳的问。
被骂?奥撒不像是会骂人的人。被打?术莫奇经得起他的一掌吗?
“赶出墨尔赫领地”哈珠平淡的语气,诉说着惊骇的事实。
谦雨呼吸一窒,不敢相信所谓的惩罚尽是这般沉重。
“多久?”
巴卡尔、哈珠和吉娃对视一眼之后,深深的叹息,道出最不愿听到的事实“永远”。
蒙古人骁勇善战,铁木真统领蒙古之后,更是带着蒙古男儿以鲸吞蚕食之速将大宋领土吞没,在某些人眼中,团结是蒙古部族的一大骄傲。可是,蒙古人仍旧是人,是人就难免私利之心,一旦及名、及利、及权,血亲相残并非没有。
墨尔赫族曾受过这样的苦,手上染的是至亲之人的血。所以奥撒步上族长一位之后,定下的第一条便是永远不能危及族人,即使是无意也不成。
这一条始终是所有人最深刻铭记的!
“那怎么可以?”术莫奇等于是被赶出墨尔赫族永远都不准回来,是否就证明他被族人遗弃,因为一个无意的错误。“术莫奇的妻子下旬就要生了,他被赶走,那她怎么办?”带着无父的孩子痛苦一生?
该是多惨忍的事!
“她可以跟着术莫奇一起走”
还真大方!
见奥撒未再出声,术莫奇起身,走至谦雨和斡木儿身前跪下。
“对不起,术莫奇不敢求得原谅,只希望刚才的一幕不会在你心里造成阴影,否则术莫奇将一生不安”他握弓的手青筋暴起,可见他到底有多用力。
谦雨上前扶起他,轻轻的掰开他的手指,那弓已在他手上留下深深的印。“我们怎么会怪你呢,你也是无心的”不知者不罪。
她的谅解反而激起术莫奇更深的愧疚,双膝一屈,便又要跪下。
谦雨手忙脚乱的扶起他。
“好了,站着别动”她可不想一扶再扶,他如山的身躯她可不保证下一刻还能扶得起来。
微怔的术莫奇茫然的点点头。
再无措的看着她。
谦雨走到奥撒身前,明眸与他深幽的黑眸对视,好一会之后,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走上前去,握住奥撒冰冷的手。
“放松一下好吗?”他的身体冰冷,全身僵硬,若不是他的眼珠会动,还有呼吸,别人定以为是个死人立在这儿。
奥撒无言,手任由她握着。
在场的其他人却都猛抽一空冷气,天哪!谦雨是不想活了吗?谁都知道族长不愿让人靠近,更不会让人碰触,她如此嚣张还握着族长的手,万一族长一气之下……后果真是堪忧。
在众人目瞪口呆之下,奥撒的身躯稍稍放松。
“你为什么不怕死?”奥撒紧紧的盯着她瞧。眼里除了探知,没有残佞。
谦雨勾唇一笑,“死有什么好怕的?”她又不是没死过。
手仍不断的磨擦他的大掌,效果却不彰。
奥撒黑眸幽光一闪,便不再出声。
天地间瞬时没了声,一片寂静。连风也停了,似是怕扰了这一刻清静。
“术莫奇所犯下的错除了赶出族里,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奥撒仅是看了她一眼,仍是不语,不过眼中的意思已经表达的非常清楚。
谦雨咕哝一声别人听不懂的话语。
才放开他的大掌。
“可是,他并没有犯下墨尔赫族的最重罪,所以他不需要担负责罚”
失了温的大掌猝然紧握,他等着她往下说。
“谦雨……”吉娃、哈珠、巴卡尔满脸错鄂。
术莫奇更是膛大双眼。
只有茫然无知的斡木儿不解的望着众人。
谦雨轻摇纤手,示意他们别太紧张。
“我知道,墨尔赫族尊崇团结向心一致,不充许族里任何一人有任何伤害族人之谦,否则的话,赶出墨尔赫族便是唯一的路,是吗?”
这不是明知固问吗?众人心里着急!
“可是,他的箭对准的并不是墨尔赫族人”
那会是谁?
“谦雨,你别胡说”吉娃急了,上前便要制止。
谦雨轻笑,对她摇摇头“我没有胡说,虽然当时心中真的吓了一大跳,可是,术莫奇的箭对着我是事实”。
是事实!他们都知晓,不需要她再来做陈述。
“而我,不是墨尔赫族的人”
扬起的笑颜隐含着苦涩,是啊,她不是墨尔族人,连这个名这个躯体都不是她的,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只要是活着的一天,谦雨就是谦雨不是吗?不会是雨儿……
寂静再次成了这片天地的唯一存在,有松口气的,有失笑的,也有冷了眼眸的。
相同的是众人都急巴巴的望着奥撒。
他未语,脸上忽起的阴寒似乎再召示着他的不悦,冰冷的眼眸隐含着点点火花,心中因她的宣告而在意。
她甚至不是墨尔赫族的人!
良久,薄唇才扬起一抹邪笑,无丝残佞,却让谦雨颤了下。
邪的他,比残佞更让人在意!
“术莫奇,往后眼儿放亮些”
术莫奇惊喜的跪地,喜极而泣,能不离开族里,那是对他莫大的仁慈,墨尔赫族的族人从未想过要踏出族里一步。
“谢谢族长,谢谢谦雨,术莫奇此生绝对不犯同样的错误”
哈珠和吉娃扶起术莫奇,安抚了两句之后,术莫奇便抓着弓箭离开了。
吉娃将伤口处理好的银狐放入谦雨怀里,她兴高采烈的逗弄着,似乎的事仿佛已经忘得一干二净。
“往后你就叫斡木儿喽”她对着银狐说。
身旁名为斡木儿的小人儿可不同意了。
“谦雨姐姐,它叫斡木儿,那我叫什么?”
“你啊”她扫了他一眼,仰起头装作沉思,直到斡木儿脸儿闷闷的,才开心的宣布,“当然也叫斡木儿了”傻斡木儿,尽然在意这个。
“可是,它为什么也叫斡木儿”
“因为它是你抓到的啊”
愉悦的心情正在飞扬,她蓦然想起她的小鸟,拉着斡木儿,呼着巴卡尔、吉娃、哈珠,急切的想要将自己的第一箭射出去。
腿儿踏出去两步,蓦然回头,将银狐塞进斡木儿怀中。
纤手探向大掌,随即握紧,不顾他的反应,拉着他往更深处跑去。
他是族长,就让他帮她射白兔吧!
森林的最深处,斡木儿如她愿的帮她射到一只小鸟,她称那是斡木儿一号。
可是奥撒为她抓到的白兔她称为谦雨。
斡木儿不依,却无可奈何。
谁让小鸟已经垂死挣扎,白兔还活蹦乱跳的!
生命的向往,才是心的归依!
[12 墨尔赫:狩猎圣典(一)]
丝丝白晃的阳光渐转成晕红,落入西山,马儿扬蹄,骑者无不纳喊出声。
陆陆续续族人一一扛着战利品于弥步坦、乌尔森处集合,一张张憨厚的脸上满是期待,今晚墨尔赫族的狩猎圣典才是最激动人心的时刻。
斡木儿功绩也不小,一只斑鹿,二只雄雕,小小的身子扛不起,便全都放在马背之上,他则步行牵着马儿。
谦雨倒是惬意非常,已然死透的黑鸟被挂在一旁,怀里抱着银狐,手里抓着兔儿,空闲之余还可以欣赏一下大兴安岭的黄晕美景,丝毫不用担心白马会一不小心将她摔了下去。
身后显然成了“马夫”的赫然是墨尔赫族的族长,稳稳的骑着马儿立于众人眼前,谦雨挣扎着要下马,环着她的双手却纹风不动。
“人到齐了?”
乌尔森点点头,族长已经是最后一个到的,他的眼中有着好奇,却又不敢太过明目张胆,只是一眼一眼的瞄向马上的一双人儿。
不仅是乌尔森,墨尔赫族所有的人都偷瞄着马上族长。
心中凝团满布!
族长向来淡漠,外界传闻却说族长残佞,墨尔族族人却无幸见到奥撒的残佞,却见他一惯的冷淡,不知从何时开始。
记得很小的时候,他还是一个火一般的少年。
“回去”无视众人的偷瞄,奥撒调转马头,已经往回走。
其他人见状皆纷纷带着战利品尾随其后。
只有马上的谦雨显得莫名,她转头,靠着奥撒的肩岬向后望去。她觉得奇怪极了,似才好心见他没有马儿可以骑才让他上来的!
“那个……”她想下去可不可以?
奥撒仅是低头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呼吸一窒她闭了嘴。
纵使身后的马儿全都是闲得没人骑,她也不敢下马。
星光点点,在敖包的南面,墨尔赫族最激动人心的狩猎圣典如火如荼地展开了,各色战利品,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树上爬的.在阵阵欢呼声中,一个个面前堆着最自傲的成绩。
此刻,墨尔赫族的妇女们已经将晚餐所要吃的食物一一搬了上来,成圆形围放在一堆堆火篝旁。
墨尔赫族无论老少皆身着墨尔赫传统服饰团团围在火篝旁,架上的烤羊腿金黄金黄的,正发出诱人的香气。
谦雨也换了装束,雅致的珍珠发网由两旁而下,衬著深紫长袍,淡紫马甲和珍珠云肩更显高雅端秀,墨尔赫族的狩猎圣典,族人皆盛装出场。
她红通通的脸上满是期待与喜悦,却也不得闲的帮着华礼大娘将马奶羊奶一一搬上,草原上的男儿们正兴高采烈的言论自己的威武与神勇,扬溢自信的脸上与堆在地上的功绩成了他们骄傲的展示。
远方的夜空黑漆,伸手不见五指,与那片天地不同的一处,墨尔赫族的夜正火热展开。
斡木儿将自己的猎物整整齐齐的放在自己的身前,然后便一动也不动得守着,深怕下一刻好不容易猎到手的猎物会不翼而飞。一张小脸警慎的仿若是个小大人似的。
巴卡尔在他耳朵交代过好几次不需要如此费心,奈何太过激动的小人儿压根就听不进去,见侄儿实在是固执得可以,巴卡尔也放弃再去游说。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奥撒才从就近的斡儿朵中出现,身上一如既往的是一袭黑衣,似乎也没有人觉得他的一袭黑衣有何奇怪。
只是,其他族人色彩艳丽的服饰在火光闪烁下更显得多彩,那一袭黑,仿若溶入夜中,无声无息。
停下话语,放下手上的所有活计。
所有的族人一一落了坐,只有五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一一登记所有人的战利品,随后,所有的猎物都被堆放在一齐。
一如小山般高!
“谦雨”铁鲁的脸僵硬如铁,紧握的双手显示着他的无奈,今晚是墨尔赫族的大日子,他可不希望在谦雨身上出现什么小问题而坏了大伙的兴致。
谦雨防小偷似的瞄了他一眼之后,小心亦亦的护着银狐和白兔,驼鸟的当作没看到、没听见。
“谦雨”铁鲁咬牙切齿的想暴吼,一双大手更是恨不得上前将她怀里的东西全都扒出来。
“哪,给你”纤手快速的向前一扬,一团黑呼呼的东西朝着铁鲁迎面扑来,他反应极快的出手一接,一只死透的黑鸟正用它白惨惨的双眼瞪着他,似乎在宣告着它的死不冥目。
“谦雨”一声暴吼,响稳墨尔赫族的上空。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射向铁鲁,然后转向死命护着怀中显然也只能被称为猎物的谦雨。
墨尔赫族的族规,也是此次狩猎圣典上的一项规则,所有的人猎物皆在上交,堆放在一起,事后在按量以人头分配下去。
所有的人都将自己的猎物交了上去,只有谦雨还小心亦亦的护着,拼了命也不舍得交出去。
她哪里知道墨尔赫族有这项规定,有没有人告诉她。
银狐哎!多稀有的生物,而且是差点丢了她和斡木儿的小命才换来的,她怎么可以交出去,打死她也不交。
“谦雨,给他”吉娃拉着谦雨的衣袖,语气轻轻的,却十足的着急。
“不要”
“谦雨……”巴卡尔也加入游说的队伍。
一人一句,大半的墨尔赫族人都已经劝过谦雨,可是她一点软化的迹像都没有,反而变本加厉起来。
“狩猎者自是有权力处理自己的猎物,可以交也可以不交,再说我又不是没有交上去”一只鸟还不够吗?那还是斡木儿帮她射下来的呢!
她的歪理并没有错,墨尔赫的族规并没有言明狩猎者不能处理自己的猎物。
“更何况,他们还是活生生的”那一堆山,呃……不,是一堆猎物都是已经断了气的动物,只有她怀中的白兔与银狐还有呼吸,还能跑还能跳。
而且,也不差一只两只嘛。
“族长?”乌尔森啼笑皆非的望着这一幕,这样下去,今晚过完铁鲁也不可能从谦雨手中将那两只小动物拎出来。
奥撒微侧头瞧了他一眼,便不发一言的朝谦雨那边走去。
所有人的眼光都直直的在奥撒身上聚焦。
心中又是期待又是担心。
期待族长的反应,担心谦雨会受到惩罚,谦雨来到族中已过半年,早就被当成墨尔赫族人,再加上她为人直爽,毫无半分掩视,待人待物皆是善良的过了头,有时俏皮的让人抓狂,有时却感性的让人哭泣。
她就是这么一个让人又爱又气的女子,没有人会希望她受到伤害。
奥撒示意铁鲁退下,长手一伸便将谦雨提起,小小的身子没有几两份量,轻得让人大皱眉头。一见到他亲自出马,谦雨更是紧张得不得了,小小的身子用力的想挣扎却是途劳无功,她只能扬起可怜兮兮的小脸希望能博得些微的同情。
衬着火花,那双晶亮的明眸里面似乎闪有可凝的水光,墨尔赫族所有人皆软了心,担心谦雨太过伤心而哭泣。
一个个想张口请求族长放了她,却开不了口。
奥撒轻易的将谦雨怀中的银狐和白兔拎起扔向铁鲁,下一刻,谦雨软软的身子便被放下。
顾不得粉臀着地的疼痛,下一刻谦雨便站了起来,牢牢的圈住奥撒的手臂,因为要使力,更让自己小小的身子整个贴了上去。
火光下的一双身影暖昧之极,谦雨却是一丝也未查察。
“我要银狐和白兔”
黑眸闪过一抹幽光,唇角轻扬,他没有出声,更没有理她,迈着脚步,步上族长坐席,丝毫不顾手上的包袱(谦雨)。
[13 墨尔赫:狩猎圣典(二)]
深夜,墨尔赫族的狩猎圣典才刚开始。
那如小山般的猎物只是今晚的战利品而已。
通红的火光曼延边际,成排的骑士高居马上,如鹰般锐利的双眼盯着黑暗的前方,个个聚精汇神,只等着一声令下便策马狂奔,夺下那一朵象征勇猛的大红火焰花。
在望不见头的那一方草原,乌尔森早已让人将火焰花高挂,只要族长一声令下,马儿扬蹄,火焰花便会被最勇猛的人带回,而这位最勇猛的墨尔赫族骑士将得到他想到的猎物及一个对族长许下无论是何的愿望。
猎物是其次,荣耀也是其次,高居马上的骑士心中最迫切的想望就是能对族长许下一个愿望,一个对族长而言极小,对他们而言却是重大如天的愿望。
骑士们热血沸腾,靠在主位边上的谦雨却显得有气无力,举丧得连抬起一根手指都懒,口中从大呼小叫转为喃喃自语。
“我要银狐和白兔”
不厌其烦的叨念着同样一句话,麻木的唇舌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什么,只是可怜兮兮的大眼盯着关在笼中的银狐和白兔,说不定,下一刻,他们便如那一堆猎物一样,停止了呼吸,失去了生命,成为马上其中一位的勇敢嘉奖带回斡儿朵。
奥撒从主位上站了起来,他是族长,该由他来发号施令。
一见他起身,谦雨反射性的拖住他的手,连带的被他的力道提了起来。软绵绵的身子有气无力的靠在他的身上。
她也懒得动,懒得站直。
“我要银狐和白兔”语气里有着浓浓的抱怨。
一旁的乌尔森上前想要将谦雨扶开,却被一阵冷意冻住了向前的手,为何他会觉得族长在瞪他?
错觉,对,一定是错觉!
下一刻,奥撒将靠在他身上的她“剥”了下来,软绵绵的身子又有气无力的坐在地上,她的热情,她的激动全被扫光了了!
如今提不起一丝力气!
奥撒高大的身躯如鬼魅一般步上已成一线的马队之前,他并未如往年一般直接开口让比赛开始,反而牵起一匹马上,身影微闪,便已高居其上。
然后,低沉有力的声音在黑夜的上天响起。
字字敲入人心。
“准备”
骑士个个摆正姿势,在奥撒马鞭向前一扬的那一刻,如箭一般策马而出。
火花、夜空,寂静。
猝然,只听见如雷的马蹄声。
一匹一匹消失在黑暗中,马蹄声渐远。
余下的族人无不紧张不已,即使手心里出了汗也仍捏得死紧。
双眼在黑暗里找寻熟悉的身影。
族长尽然参加了!天,自从奥撒担任族长之后便不曾参加过任何墨尔赫族的赛事,他始终是一个族长,并没有如同族人一般积极的参与其中。
这一次……意外与惊奇在每一个墨尔赫族族人心中交织。
无比的感动与激动,奥撒的一个小小动作,是与他们更进一步的亲近。
“看着我干什么?”兀自神伤的谦雨恼怒的瞪着身旁显然将她当怪物看的乌尔森。那直勾勾的目光死人都能被看活了。
乌尔森轻笑,莫名其妙的点点头,然后,轻笑成了大笑。
谦雨白了他一眼,心里纵使不解,她也没打算问。
夜空中除了乌尔森的笑声,连马蹄声也消失不见了。除了火篝里偶尔的噼哩啪啦,只剩下风儿与心跳。
除了乌尔森与谦雨所有人都已经排成一列,用最崇拜的心去迎接他们的英雄。
马蹄声再次响起。
乌尔森将谦雨扶了起来,推向成列的群。
马蹄声渐近,单匹的声音听来格外的清脆响亮。
黑暗之中望不着一丝色彩,直到马蹄声近了耳边,黑色的身影在火光下猝然呈现,如天神般笠临的奥撒与他的马儿便停在众人身前。
高大的身躯在火光下,如天!
随即身后相差不远的骑士们纷纷入了位。
马蹄声止,喘息不断。
热情的墨尔族歌曲响起,那是胜利的号角,为归来的人儿祝贺。
“族长”
所有的骑士下了马,下一刻,在一片呼声中,墨尔赫族所有的族人单膝下跪,用墨尔族最虔诚的姿态向墨尔族最伟大的族长行礼。
傻呼呼分不清东南西北的谦雨也被乌尔森一把扯下,双膝落地。
惊回了神,她纳纳的跪着,看着身旁乌尔森、吉娃、华礼大娘……每一位脸上那种全然的信任,全然的尊敬,此时,是因奥撒而起。
马上一袭黑衣的男人。
他在族人的眼中,尽是如此高大。
奥撒久久未出声,高坐马上的他,让人无法分清他的表情。
“请起来吧”
低沉的嗓音有些沙哑,谦雨仿佛看到他的手在颤抖,那只紧握马鞭的大手正在颤抖,是因为族人的信任与尊崇而激动吗?
为什么?墨尔族的族人平日里提及除了尊敬之外也会害怕,而今,除了信任与尊崇,在他们眼中,丝毫的害怕都看不出来。
全是心甘情愿的,全是真心真意的?
他下了马,穿过人群步上主位。
其他人也纷纷坐回原位。
弥步坦站出,高声宣布结果。
“族长是墨尔赫族唯一的勇者”
下面呼声一片,“勇者”声不断。
“不”扬起小手,谦雨阻止了弥步坦接下来的话语,在众人的注视下走至弥步坦跟前。“奥撒是勇者,可不是墨尔赫族唯一的勇者”晶亮的双眼一一扫过每一位墨尔赫族人,最终停在奥撒的脸上“墨尔赫族的每一位族人都是勇者,我虽然是个外人,可是我看得深看得切,每一位墨尔赫族人都不平凡,都是最勇敢的”。
那份心,那份情,在如今战火连天的世道中,是多么的弥足珍贵。不,纵使在平和的年代,这样的情义也是异常珍贵。
草原上静悄悄的,所有人都静静的注视着谦雨。
静静的注视着……
“谦雨姐姐才不是外人呢,谦雨姐姐也是我们墨尔赫族的人”斡木儿大声的叫喊,声音满而不平。
“对,谦雨是我们墨尔赫连的人”
“谦雨不是外人”
“……”
水光占满了双眼,再多的言语也无法形容她此刻的心情,谦雨站得笔直,然后,深深的向所有人鞠躬。
“对不起”泪在她弯身的那一刻,落了地。
心里似乎被某种东西牢牢的绑住,扎了根。
她空虚的灵魂落了地,成了形。
不知何时起身的奥撒大手将她扶起,然后扣在胸前。
“她是墨尔赫族的人,从今往后她便是墨尔赫族长的可屯”。那双漆黑的眼眸闪过的亮光让人无法猜测,他的宣告落实了谦雨在墨尔赫族中的身份。
起初,被带进墨尔赫族时,吉娃就是称她为可屯的不是吗?
所有人开始欢呼,为谦雨,为他们敬爱的族长。
哭得迷迷朦朦的谦雨似乎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妙,想抬起头却被奥撒压得更深。她只能乖乖的呆在他的怀里。
“现在族长可以对自己许下一个愿望”
弥步坦此言一出,众人笑倒一大片,没错,其他人可以对族长许下一个愿望,可是若是族长自己,他便只能对自己许愿。
奥撒如墨的浓眉一扬,蓦然抽气声起。为他的扬眉。
“将银狐和白兔送给我可以吗?”不是要求,不是命令,是询问。
没有反对,乌尔森在下一刻便将银狐和白兔塞进他的怀里,与谦雨一起。
如此平和的族长,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却是怀着十分的心情热意欢迎这样的族长,他不该离族人太远。
抱着银狐和白兔,谦雨的泪未干,扬起的小脸显得楚楚动人。
“给我的?”问得小心亦亦。
“是”墨尔赫族人齐声替他们的族长回答。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可屯”仍是族人的回答。
谦雨却更凝惑了,可屯?那不是半年前对她的称呼吗?
[14 墨尔赫:狩猎圣典(三)]
狩猎圣典又进入另一个高潮,族人们晶亮晶亮的眼眸扬溢着浓浓的喜悦与兴奋,今年的狩猎圣典,是他们收获最多的时刻。
一个平和的族长!
依照惯例,下一个阶段便是将猎物和荣耀与族长的愿望许于墨尔赫族第一勇士,奥撒无庸讳言是墨尔赫族的第一勇士,他也开了口。只是区别在于他并非理所当然的获取奖赏而是询问是否能将奖品中的一小部分给予他。
他会如此询问的另一个原由在于火焰花并不在他手上,纵使第一个回马,却也有些不符合规定。
“我以族长之名宣布,墨尔赫勇士铁鲁是今晚的胜利者”低沉响亮的声伴随着夜的黑暗响彻天际,没入人心。
似才的激动所有族人都忘了,直至奥撒宣布,欢呼声又起,男人们将铁鲁高高抛起,至以墨尔赫族最热烈的祝贺。
半晌之后,铁鲁手捧大红火焰花单膝跪于奥撒面前。
他可以得到墨尔赫伟大族长的一个应允!
“铁鲁请求族长让铁鲁随侍”他的头低低的,语气是十足的诚恳,非是要一个奖励,而是一个请求。
底下寂静一片,所有人都直直的望着奥撒,他们的族长。这句话在每一个墨尔赫族人心中激荡多年,却始终无法出口的心声。
在今晚,墨尔赫族的狩猎圣典上,他们只求如愿。
奥撒凝视铁鲁许久,黑眸抬起,转而扫向满面期待的族人,俊脸上印着火光通红通红,没有人知道他此刻的心底是怎么想的。
只有在他怀中的谦雨,可以清晰的听到他的心,跳得飞快!
好不容易拭干了泪,明眸虽是不解为何族人的表情会是如此期待与凝重,奥撒是族长,有个随侍只是寻常小事,需要在如此特殊的场合上要求吗?
没有人出声,天地万物似乎瞬间入了眠。
轻轻从奥撒怀中挣脱,她上前扶起铁鲁,奈何铁鲁却丝毫不领情,仍是维持原来的姿势,等着奥撒的应允。
“你笨哪,族长没反对,就代表他默认了”
清脆的声音打破沉寂的星空,依稀仿佛,可以看到众人松了口气。
随即欢呼声再起,围着火篝,唱着歌儿,跳着舞。年轻的小伙子和姑娘们用最响亮的歌喉唱出墨尔赫最热情的歌曲。扭动年轻的躯体,展现墨尔赫族最迷人的风情。
铁鲁满脸激动,手上捧的火焰花不知放或不放,通常在这种时刻,火焰花已经在族长手上了。可是……
就在铁鲁双眼在火焰花与奥撒身上流离不定时,谦雨一把拿下他手中的火焰花往奥撒怀里一塞,便推着铁鲁一同进入人群。
他是勇士哎!怎么可以放在一旁当摆设。
谦雨不会跳墨尔赫族的舞,歌儿也只会几首再简单不过的,可是银狐和白兔回到自己的怀抱,所有的不悦早已到了九霄云外。
将银狐塞进笑得傻呼呼的斡木儿,围着火篝学着其他人动了起来,墨尔赫族人纵容的望着她扭得古怪的舞姿,放慢脚步,配合着她。
族长的转变,或许是因为她!
一个俏丽,可率真,却又情感丰富的女孩。“族长”
乌尔森、弥步坦立于奥撒身后,心中如同所有的墨尔赫族人一般激动而兴奋,族长为了守护墨尔赫族人,费尽苦心。他们从来不知在墨尔赫族以外的族长会是怎样的!也无从知晓,为了他们,他到底做了些什么!蒙古部族全被王汗招集攻城掠地,只有他们,人人安,无需惊,平静度日。
族长虽未拒绝,却也未曾说过同意……
奥撒飘向天际的眼眸回收,回头望了他们一眼,目光便又转向那火光中跳得最难看的身影。唇角扬一起一抹淡笑。
“族长”乌尔森只差没泪眼横流,笑哎!那是真的笑,没想到他有生之年尽然能见到族长这样的笑,真是太幸运了。
感谢长生天!
“你们也是这样想的?”其实无需多问,墨尔赫族的族人会将自己的希望最真实的表达出来,适才,明确一如天际启明之星。
“是”
乌尔森、弥步坦异口同声。
奥撒拎起怀中的火焰花轻轻捧着,火焰之花是墨尔赫族的族花,如火般通红的火焰花代表着墨尔赫族的热情,积极与向上。
“这是勇士的要求不是吗?”意即他无从拒绝。
如此形同应允的话语,让乌尔森、弥步坦开心好半晌,激动的说不出话来,以往族长都是一人进一人出,身旁从来都没有一个随侍的人,即使族人挂心却也无从知晓他的状况,如今……再次感谢长生天!
“就缺你们了,快点快点”猝然,一抹小小的身影,跑了上来。
不由分说便推着他们下去。
没有拒绝,有的是任由她毫无说服力的“推”,这种力道,去推一只刚出生的小羊咩刚刚好,用来对付他们这些大男人,实在是不够看。
乌尔森与弥步坦对视一眼,然后,不需谦雨动手,他们便已经没入人群。
大掌在下一刻扣住推动的纤手,将火焰花放入她的掌中。
一个晃眼,谦雨傻傻的盯着手中的花儿,美丽火热,一如那团火。可是……
“你等等”说才刚说完,小小的身子便已经往回跑去,在奥撒适才坐过的位置上,将火焰花摆了上去。然后,又跑回奥撒身边。
俏丽的小脸上红通通,因为奔跑,有些喘。
“那是给你的”盯着她的黑眸一眨也不眨,深潭一般让人不禁想往里跳。
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谦雨慎重的点点头“我知道,只是暂时寄放在那里而已,因为我们要去跳舞啊”,总不能手上也拿着东西,她可是连白兔都放回笼子里了呢!
不由分说,拉着奥撒的大手便往人群里钻。
族长的到来,是喜悦,是欢快,更多的是释怀。
族长还是他们的族长。
火光印着天际,歌舞伴着黑夜,热情的人儿,丝毫不嫌累,一路跳,一路唱。
天儿蓝,草儿绿。
乞丰收,乞平安。
羊儿沾着露珠草。
马儿草原直奔跑。
东家马奶浓,
西家肉儿香,
……
墨尔赫族最简单的歌曲,人人会唱,重复着一遍又一遍,直至天际泛白还未停歇……
[15 墨尔赫:身份]
如玉般白嫩的纤手上不知何时被扣上形式鬼异的手链,说它鬼异是一点也不为过,颜色是暗淡的墨绿,不时还发出淡淡的绿光,链身细雕细刻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一条条宛如龙,又是毛毛虫,直到华礼大娘告诉她这是代表墨尔赫族的蛟。
狩猎圣典那一夜,无眠到天亮,直到日阳东升,温度摄人,疲惫不堪再也跳不起唱不出的人们终于心甘情愿舍得回自己的斡儿朵里休息。
那一日,迷迷糊糊的她压根就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的斡儿朵,只知道一醒来,手上便有了这东西,还有一旁的华礼大娘耳面命提的交代永远不能解下。
“为什么?”
“这是你身份的象征”
身份?她能有什么身份,如今是阿鲁剌惕雨儿,顺带成了墨尔赫族长的待女,其他还能是什么?
奇怪的是,从那一日起,族人对她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一时半会让她不习惯极了。
蓝蓝的天依旧白云飘飘,和善的风有丝暖意,墨尔赫族的冬是春的气息,羊咩马叫不绝于耳,甚至还能隐隐听到人们相互交谈的声响。
在墨尔赫族的天空下,一切仿若画中景,一如世外桃源,人间美境。
只除了偶尔的不如意……
“铁鲁,你这是在做什么?”刚进斡儿朵的谦雨下巴差点没掉下来,里面属于她的东西尽然被清空。
铁鲁拎起最后一包物品,走向谦雨,顺带的一手也将她拎了起来。
“可屯,从今日起,族长的斡儿朵才是你的住处”
不知是铁鲁的力气太大,还是谦雨太轻,拎起她仿若拎起一只小鸟一般。
谦雨挣扎着落了地。
明眸眯了起来,这已经是这几日的第……不知道第几次被称为可屯了,在墨尔赫族住了大半年自然不会无知到还不知可屯的意思。
只是,奥撒宣布她是他的可屯,就是他的可屯了?她就不能投投反对票吗?
“我不答应”下巴扬得高高,如今她可不是柔弱的任人捏圆就圆,捏扁就扁,最起码现在给她一匹马儿,不需要他人帮忙,她自己一定出得了墨尔赫族的领地。
“你自己跟族长说去”铁鲁这会倒是聪明。
闲闲的将问题丢给伟大的族长,自那一日之后,铁鲁便随时跟在奥撒身后,随待的可尽责了,压根就没有谦雨半点事。
她反倒成了个闲人!
小小的身子僵了僵,开口想反驳的话语硬是被咽了回去,她可以预见,一旦开了口必定会被奥撒的冷眼给冻穿。
缩缩身子骨,外面艳阳高照,她尽觉得有丝冷意。
“东西你搬去好了,反正我不去就是了”拍开铁鲁的手,她走向空无一物的床上落了座,真是尽责不是吗?连床单也拿走了,难道奥撒的斡儿朵里还少一床?
那样深沉的斡儿木她才不要去住呢!晚上一定睡不着!
铁鲁满布深意的瞧了她两眼之后,便不再说什么,拎着手上最后一包物品出了谦雨的斡儿朵,他的唇畔毫不掩视的扬起一抹兴灾乐祸的笑。
[16 墨尔赫:吃干抹净]
不出一刻,扬着兴灾乐祸的笑容,铁鲁又回来了,一把掀开毡帘,倒是客气的叫了声“可屯”。
谦雨扫了他一眼,便转过头去,压根就没打算理他。
他爱来便来,要搬便搬,将整座斡儿朵拆了她也不会开口说个“停”字,反正这儿没了,还可以住别住嘛!她就是讨厌奥撒的斡儿朵,就算要进也得给他换换颜色。
“谦雨可屯,你怎么还在这里啊”
随着铁鲁身后,传来华礼大娘的声音,谦雨一闻声,便心惊的转过头,一看之下,小脸刷得一下惨白。
恶狠狠的目光瞪向铁鲁,若是目光能杀人的话,她一定要将他千刀万剐。
“谦雨可屯,这会可不是闹性子的时候,来,阿叔陪你一同过去”与华礼大娘同辈,也同样受人爱戴,同时也是将谦雨当女儿疼的索图大叔与华礼大娘一同上前。
尾随他们之后的还有族里的大大小小。
一瞬间,谦雨不小的斡儿朵便塞满了人,一人一句的劝说听得她头都大了。
“华礼大娘,索图大叔,你们听我说嘛”双手捂着耳大吼一声,闹哄哄如同菜市一般的场面总算安静了下来。
众人眼巴巴的盯着谦雨。
脸儿微微僵了下,咽咽口水,好不容易才又找回适才的声音。
不行,她绝对不能屈于恶势力!
“谦雨不要搬到族长的斡儿朵去……”
“不行”谦雨话还未完,华礼大娘便毫无转辙于地的一口回绝,拉着谦雨便往外走“谦雨啊,墨尔赫族可全靠你了”。华礼大娘一说完,身后的一群人都不约而同的慎重点头。
突然的重担压在肩上,谦雨差点站不起来。
她纳纳的回望华礼大娘,却见索图大叔一脸严肃与激动。虽然严肃和激动同时出现表情有些怪,可是,索图大叔的表情就是这么怪。
“谦雨”他们都把她当成女儿来看,所以不会一口一个可屯的叫,识得谦雨丫头的本性,她也不是那种在乎表面功夫的女娃娃,只是,在族长面前,她就是墨尔赫族的谦雨可屯。“族长如今已届二十五了”。
谦雨点点头,这个她知道啊,来族里的第二个月便有人告诉她了。
“可是,族长一向不近女色”
会吗?她靠过去也没见他有多反感。
“若是再拖下去……”
“会怎样?”她很好奇,眼儿亮晶晶的盯着索图。
猝然,索图黑了脸,华礼大娘则是在一旁咬牙切齿。
“那是以前,现在是不会怎样了,因为族长已经收了你”扬扬她手上的手链,众人松了口气,有些为证,还怕她懒不成。
“收我了?”收小妾吗?说得好似她是小猫小狗没人要似的被人收了去。
“你必须住在族长的斡儿朵里”
“要是我不去呢?”她想知道后果。
“不去也得去”。
华礼大娘招呼一声,众人便将谦雨扛了出去,直直的走向奥撒的斡儿朵中,然后当着他的面,重重的将谦雨丢在他的床上。
“族长,请慢慢享用”。
下一刻,所有人都退了出去,斡儿朵内静得只能听穹帐中央火燃烧的声响,谦雨困难的咽咽口气,心中虽气众人的不顾道义,却丝毫发不出声来。
她被送过来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她并不无知!
偌大的床上,奥撒坐在床沿,上半身赤裸着,宽厚的肩上还滴着晶莹的水珠,健美的体魄完完全全的突显了他的野性。
此刻的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像是头不驯的猛兽。
而床上的谦雨,则是寸步不能逃的猎物。
谦雨脸儿开始烫红,勉强收摄心神,困难的坐直被摔得歪七扭八的娇小身躯,明眸七闪八闪却总是闪向他。
她的视线,从宽阔的胸膛往上溜,经过他的肩、强壮的颈项、他紧抿着的薄唇,以及那双光热的黑眸——
啊!
谦雨低呼一声,小小的身子如装弹潢似的跳了起来,三两步下了床,抽下挂在一旁始终无人理睐的毛巾,又跳回他身边。
“洗完澡怎么都不擦干,头发也是湿湿的,这样很容易生病的你不知道吗?”拿在手上的毛巾有些使劲的擦着他的黑发,嘴里却不扰人的嗫嚅道。“就算底子好也不用这么浪费嘛,你不知道身体虚的人是多么希望自己有一副强健的体魄吗?上天如此厚爱你,尽然不知道珍惜,总有一天,老天爷会不爽,搞个大回收的……”
见她叨唠个没完,让奥撒挑起浓眉,他不言不语,伸手就要抓住谦雨手上的毛巾,黑眸仍是注视着她。
见他要动手,谦雨连忙挡住“等等,你动手也擦不干,我来吧”她拉下他的手。
“你来?”他狐凝的问,黑眸落在胸膛上的水珠。
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粉脸儿瞬间烧红,像爆了朵烟花,她立刻扔下手中的毛巾。
锐利的黑眸隐着笑,慢条斯文的捡起毛巾擦干身上的水珠。
然后,站起身,在床另一旁的包袱放置处低头审视着。包袱已被摊开,他宽厚黝黑的大手里,抓起一把木制的梳,他的指尖,滑过粗糙的木梳。
啊,那不是华礼大娘给她的梳子吗?
“那是我的。”她脱口而也。
“我知道”她抬眉,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没还她的意思。
谦雨再仔细一瞧,这才发现,包袱里全是她的东西,衣裙鞋袜,几把木梳,还有吉娃和哈珠分给她的几件兜儿——
如今,那几件薄薄的贴身衣物,正被奥撒拎在指上。
轰!
噌!的一下,谦雨扑了过去,奋力抢下贴身衣物。可恶的铁鲁,这个仇她一定要记上一辈子。
呜呜,他怎么可以光明正大的看那些姑娘家最贴身的衣物,一点都不知羞的嘛。
她一面收拾,一面咒骂着某个该倒霉的家伙,努力克制着,暴吼的冲动。
黑影靠了过来,他走近几步。
谦雨也顾不得东西,整个抱了起来,急着往后直退,红唇慌乱的翕动着。
“呃,都是铁鲁的错……”
“他没有错”奥撒朝她逼近,缓缓走了过来。
“什、呃,什么?”她又惊又慌,迎面的热气让她忽视了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他伸出手,轻易的拉住她,一把将纤弱轻盈的身子揽进怀里,深幽明亮的黑眸,居高临下的俯视她。
包袱重重落了地,她恍然不觉,只能呆望着他。
“我说,他没有错”奥撒嗓音低哑,双眸闪烁“我让他搬的”。
谦雨心头狂跳,只觉得口干舌燥,紧贴着她的男性身躯,格外烫热,扰了她的思绪。
他体内像有一把火,连带的让她也觉得好热、好热——
他坚实的肌肉,紧压着她纤细的身子,那双黑眸,欣赏着她的慌乱无助。
他不是奥撒,奥撒才不是这个样子的!
“放、放开——”她的话音微微颤抖,手腕被他擒住,虽然不疼,却也挣脱不开。
“不放”薄唇上一丝笑,缓慢的靠近,灼热的呼吸逗惹她轻颤的红唇。
“族——族长——”她颤抖着,想转开头,他却又不允许。
粗糙的指落在粉嫩的肌肤上,缓缓移动。
高壮的身躯压住他,粗糙的掌覆盖衣衫,揉握着她的粉嫩丰软,薄唇摩擦着她的粉颊。
“奥撒”
如同迷了魂,谦雨纳纳的轻启红唇喊着奥撒的名。
“乖”
奥撒以单手握住细瘦的皓腕,制止她的微微挣扎,另一手则好整以暇地,轻抚怀中娇躯的每一寸肌肤。
“你是我的”他霸道的宣告道,不允许她反对,薄唇落在她的颈间,仔细摩掌啃吻。
热烫的呼吸,强大的力量,属于男人的陌生气息,笼罩了谦雨的感官,她在男女情事上的生嫩,成了他放肆的助力,只能软弱的顺从着她的掠夺。
衣衫一件件全落了地,奥撒低下头,以吻在那如雪的肌肤上,烙下属于他的痕迹。
男性的热烫呼吸,令她不断轻颤,明亮的大眼儿半眯着,顺着奥撒低哑的命令,以生嫩的动作吻着他,抚着他,引发他喜悦的低吼。
震动她的耳膜,欢愉的火焰,在她四周瀑发,漫延。
男性的射躯覆盖了她,她颤抖着感受到他强健的肌肉、热烫的呼吸,灼热巨大的欲望——
墨黑的斡儿朵没了灯火,没了日夜。
草原上的羊咩马叫早已被低吼轻喊掩盖。
谦雨轻吟着,香汗淋淳,双手扯住他的长发。
迷离的思绪易了主,只是隐隐的发出凝问,他是奥撒吗?
[17 墨尔赫:起程]
草茂羊肥。
墨儿赫族的草原上,最朴实的歌儿一曲连着一曲,日阳高照,风儿送爽。
直至日上三竿,谦雨才迷迷糊糊的醒来,一夜的欢爱,耗去她太多的体力,她全身乏力几乎要散了架。
真不公平!
奥撒同样也睡不到几个时辰,为何他看来却精神奕奕,丝毫不见疲惫?这就是男女之间的差别,难怪他昨夜始终不见困意,不断撩拨诱惑她——
雪颈间被他烙下的吻痕,格外刺眼,令她再度粉脸嫣红。
他是奥撒,可是却是众人眼中完全不同的奥撒,昨夜……他火热的像要烧起来。
抚着咕咕叫的小肚子,她三两下穿妥衣物,将桌上还冒着热气的早膳不客气的吃得一干二净。
吃饱了,便有功夫算总帐了。
咬咬牙,小嘴里喃喃咒着铁鲁。
纵使已经是奥撒的人,心里还是小小的不舒服一把,谁让她是被人硬送来的呢!
决心一定,谦雨便迈开步伐,抛开毡帘,踏上草地——
像是特意挑好时间似的,消失的人,突然出现。
“你要去哪里?”
奥撒!
伴随着低沉嗓音,是一双坚实的男性臂膀,他突然出现,拦住她的腰,将她拉回怀中。
“呃,我只是想到外面瞧瞧,真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谦雨低呼一声,跌进他的怀中,才刚穿上的衣衫,一经拉扯,又敞开了些,露出雪白的颈项,及形状美好的锁骨。
奥撒低头望着她,没有错过这等美景,目光转为深沉。
“不许去”他抱起她,又回到斡儿朵。
“为什么?”小嘴一噘,谦雨回问,两手交握在他的颈后,以防自己的身子倾倒在地。
“没有为什么”他语音淡淡,盯着她刚刚穿上身上的粉色兜儿。
碍眼的东西。
他眯了眯双眸,黝黑的大手扯下那兜儿,攫住她粉嫩的丰盈——
谦雨倒抽一口冷气,瞬间忘了她似才要干什么去了,小脸羞红,轻轻挣扎着。
“族长,——已经白天了”她的声音很小,因为他的触摸而颤抖。
搁在她腰间的大手,徐徐往下,滑至她柔嫩的臀儿,那亲昵的动作,让她羞得全身发红,却又无处可躲。
“奥撒”他的声音,因欲望而低哑,霸道的逼着她喊。
谦雨颤抖着,仰望那双黑眸,无力抗拒他的任何要求。
“奥、奥撒”
一抹满意的低笑,跃上他的俊颜,衣衫下的大手更加放肆。
“天——亮”她小朝气呻吟着,在她的爱抚下轻扭着身子,奥撒想要——呃,不会吧,现在可是大白天啊,难道他——
墨尔赫族人如此尊崇的族长大白天的——
俯视着她的那双黑瞳,深幽而惑人。
“没人规定白天不能做。”
“可是——”好像是没有哦。
“你太吵了”奥撒不耐的皱眉,突然翻身压住她,用力吻住那水嫩的唇。
她不再有机会说话了。
日已西斜,渐隐山间,羊儿马儿随着主人的呼喝,乖乖的回巢。
奥撒斡儿朵前,铁鲁手中抓着一只雪白的信鸽。
在原地来回的不停的走步,不知进还是不进。
“什么事?”毡帘被欣开,紧披一件外衣的奥撒淡淡的扫视他。
“族长”头一低,铁鲁已单膝跪地,将手中的信鸽高高托起“这是大都来的信鸽,绑上红线——”红线代表事态紧急。
铁鲁小心的望着族长大人的神色,深怕一个不小心将族长惹毛了。
显然族长还在睡梦中。
他尽然吵醒了——
五官因为懊恼揪成一团,头一低再低只差没落了地。
拿下信鸽腿上绑的信件,压根就无视那条根代表紧急与威严的红丝带。王汗几时下令不是紧急,有无红线没有差别。
看完信,如墨的浓眉轻皱了下,深幽的黑眸淡淡的飘向斡儿朵,片刻之后,才交代铁鲁。
“准备行囊,带上吉娃,明日赶往大都”。
“是”
次日一早,一辆马车,两匹马,奥撒只带上铁鲁和吉娃在族人的目送下离开墨尔赫族,前往大都。
挥一挥手,族人眼中满是不舍。
华礼大娘更是泪流满襟,“可千万要小心”大都狼豺虎豹,墨尔赫族只有族长一人在,如今就算多了个铁鲁又能如何。
“大娘,别担心了,族长可是我们墨尔赫族的第一勇士,也是蒙古的第一勇士,他不会有事的”
每一次族长的离开,华礼大娘总是会有纵多的感怀。
哈珠劝道。
华礼大娘点点头,远方的人影已经消失天际,想瞧也瞧不见了。
族人默默的回到自己的斡儿朵,他们都知道,只要他们过得好,族长便安心了。
“谦雨姐姐,谦雨姐姐呢——“斡木儿到处都找不到谦雨的人,缠着巴卡尔要人。
巴卡尔无奈的安抚他。
谦雨如今可是族长的妻,自然是跟着族长一同去大都。
只是,怕是还在睡梦中的她,一醒来,也会跳脚吧。
她连亲口和族人告别一声都没有。
[18 情殇:倚纳王府]
倚纳即“最亲密心腹”之意。忽必烈赐奥撒倚纳之名,为倚纳王,赐倚纳王府一座,领地不明。
倚纳王府,就在大都离皇宫最远的地,不是最宽大宏伟的王府,也不是最富丽堂皇的王府,甚至寒酸得有点可怜,连广平王府都比不上。可是整个大都的人都知道倚纳王府是大都最危险地带,最没有人胆敢轻易拉近的府邸。
因为倚纳王府内有位阴骛残佞的倚纳王。
此际,夜半三更,倚纳王府内寝楼主寝室中,明亮的烛火下,床上有个少女正跪伏在被褥上握拳拚命捶打,一下子又高举双手愤怒地满天挥舞,嘴里叽哩咕噜的不晓得在咒骂些什么,看她脸红脖子粗的模样,真教人担心她什么时候会忘形的吼得断了气。
直至双手无力,声也发不出,那少女好像终於发泄够了,才无力地歪躺下去睡著了,始终坐在一旁的男人轻轻的上前为少女盖上被褥,才褪下外衫,缓缓在她身旁躺下。
她已经咒骂了十多天,从她醒来的那一刻,发现自己不在斡儿朵中,而是在马车内,并且离墨尔赫领地已经有好些路程,咒骂声就不曾停止过。
¥¥¥¥¥¥¥¥¥¥¥¥¥
是冬的大都,天儿已经冷得快结冰了,特别是在天刚亮的那一刻,即使在暖呼呼的被窝里,也忍不住要打哆嗦。
什么鬼地方嘛!墨尔赫草原就不会冷成这样。
半睡半醒间的谦雨,基于生物求生本能,自动自发的依偎向散发无尽温暖的势力泉源,然后满足地叹息一声,贴在那温热的肌肤上快乐的再次回到睡梦中。
片刻后,她始觉不对劲猛然睁眼,赫然发现自己竟然贴在奥撒怀中,忙不迭地马上退开,可打了个寒颤后,她立刻又更紧密地贴上去。
老天爷,冷得让人牙都想打架。
奥撒睁开深幽的黑眸,眼中没有一丝睡意,大手将怀中的她的环得更紧些。一晚他都不曾睡去,怀中的人儿离得远远,直到快天亮才偎进他的怀里,冰凉的肌肤才有些许温热。
“我还没有原谅你”
俏鼻哼了哼,身子却没骨气的依旧依在他的怀抱之中。
她气,她简单就快气死了!
就算她睡得再沉,也可以把她叫醒。
为什么连让她说一句告诉的话都不行。斡木儿、华礼大娘、索图大叔、巴卡尔、哈珠……好多好多的人,好多好多的话如今连一句再见她也没说出口。
奥撒很给面子的不发一言,让她抱怨个够。
小嘴半刻不停歇的又重复这几日来念叨的话语,这会连族里的羊咩咩都成了她叨念的对象,她与族人感情一向甚好。索图大叔和华礼大娘简直就将她当成女儿来看,还有可爱的斡木儿,他……都是他,让她成了无情无义的人。
一柱香之后,谦雨开始觉得口有点渴了。
抬起明眸对上他的黑眸“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在她的心里,那儿,已经成了她的家。
“过些时候”
“过些时候是什么时候”噘起小嘴,她不满他的敷衍。
奥撒不再搭理她,将头深深的埋入她的颈窝便不再出声。
谦雨伸出小手一推再推都不见反映,才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大不了我自己回去嘛”气闷极了的她只能如此安慰安慰自己,霸道如奥撒,会以这样的方式带她出来。
又岂会在没有他的情况之下让她回去。
小小的身子轻挪了下,在没有惊醒他的情况下稍稍调整位置,然后,一阵睡意袭来。又沉沉睡去。
天已亮,人儿却才入睡。
¥¥¥¥¥¥¥¥¥¥¥¥¥¥¥¥¥¥¥¥
谦雨再一次醒来,已经没有奥撒的身影。
裹上好几层衣将自己包得像颗圆圆的小肉粽,谦雨才肯踏出房门。
“谦雨,族长现在住的地方叫倚纳王府”
吉娃和铁鲁跟在谦雨身后,白晃晃的日阳虽然没什么温度,还可以晒晒,吸吸热量。
“倚纳王府?”
他们昨日傍晚才进大都,到这儿已经是伸手不见五指,她压根就没有瞧清门楣上的扁额。还以为只是个驿站或是奥撒在大都的住所。
奥撒跟倚纳王府有什么关系?他干嘛住在别人的地方?
看出谦雨的凝惑,吉娃好心的将自己稍早打听来的消息一滴不剩的全部倒出来。
“族长是忽必烈王汗亲封的倚纳王,这儿就是王汗赏给族长的府邸”
而他们全然不知。
整个墨尔赫族的人都不知道他们的族长便是天下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倚纳王爷。
“他是……”王爷?
怪不得当初能轻而易举的将她带到墨尔赫族,她还觉得奇怪呢,怎么说雨儿也是广平王的女儿。寻常人家哪有那个胆。
“他呢?”
不用问也知道她说的那个"他"是谁了!
“族长晌午过后便出去了”
“那你怎么会在这里?”谦雨不解的扫了铁鲁一眼。他不是近侍吗?如今主子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他这近侍还怎么侍?
铁鲁面容一僵,连带口气也显得僵硬。
“族长让铁鲁留在可屯身边”。
“留在我身边”铁鲁又不是她的近侍“反正你们族长是墨尔赫族第一勇士,有侍没侍没差别了”。谦雨取笑他。
一听这话,吉娃低笑出声。
铁鲁则是一脸的铁青。
有侍没侍没差别?这算什么?
刚转出他们居住的纳兰居,王府的管家便上前。
“我是倚纳王府的管家,三位即是王爷带回的贵客请随我一同前往客院”
[19 情殇:野蛮别吉]
谦雨还未来得及理解管家说的“一同前往客院”指的是什么的时候,一抹娇艳惹火的身影便直直的跃入眼中。
手上依然扬着蒙古人常扬的长鞭,火红的一根如同她的骄蛮。
长鞭朝着管事面前一挥,管事双脚立即往后倒退数步,身影还未立直便挺挺的屈下了身。
“塞利亚别吉”冷汗从管事的头顶额前直冒。
眼中除了无奈仍是无奈,王爷不在的这些日子,塞利亚别吉天天往王府里闯,硬是要将王爷找出来。
连他都不知道王爷去了哪里!怎么找?
“奥撒回来了吗?”美艳的丹凤眼落在谦雨身上,“她们是谁?”
同时两个问题又难倒了管事,他该怎么回答?
“他们是王爷带回来的贵客”。纳纳的,管事只能知无不言,从王汗赐下王府一座王爷就不曾管过王府内的大小事宜,连他这个管事也是王汗在赐下王府之时一同赐给王爷当管家的,如今,王爷还不定识得他呢!
王爷神龙见首不见尾,出入从来都没有一声交代。
他这个管事平日里闲惯了,如今一下子多出这么些人来,还真让人不大适应。
“奥撒回府了”塞利亚收回长鞭娇颜立刻布满惊喜,其他事她也压根就顾不上,便要往奥撒居住的纳兰居闯。
适才仍是跪地的管事飞快的起身,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拦住塞利亚。
“塞利亚别吉,王爷不在府中,而且纳兰居除了王爷谁也不准进”说话的语气有些喘,可以想像他似才的阻拦有多拼命。
正是因为王爷只有这一吩咐,所以他才急冲冲的要将王爷带回来的客人安排在客院,就是王汗进了倚纳王府也不曾进过纳兰居。
那儿除了指定的人去清理打扫,其他人是想也别想。
若真是这位骄蛮的别吉进了纳兰居,一等王爷回府,明年今日大概就是他的祭日。
塞利亚狠瞪了一眼不识相的奴才,“本别吉可是倚纳王府未来的王妃,等本别吉一入倚纳王府同样也是入住纳兰居,早进晚进有何区别”尽然拦着她,一旦入主倚纳王府他就别想有安稳的日子可以过。
一句未来王妃让谦雨轻抬臻首,淡淡的扫向火焰四射的塞利亚。
明眸中闪过一丝憎恶,凭着权势就任意妄为,她可不曾健忘到不记得她那张脸,当初若不是她的狠厉,巴图也不用替她挨上一鞭。
说到巴图,还有吉雅,就在这大都之中,广平王府不知离倚纳王府有多远,她想去看看他们。
“你这是什么眼神”长鞭一挥,如同第一次见面一般,便不客气的往谦雨身上招呼。
贵人多忘事的她哪里还记得谦雨的样子,只是那股子蛮横劲到是一同以往。
铁鲁牢牢的抓住长鞭,一个巧力,火红长鞭脱了塞利亚的手,落入铁鲁的掌中。
从来没有被人如此对待过的塞利亚气得咬牙切齿,她身后的几名高大待卫已经立在铁鲁身前。
在蒙古人当中,铁鲁的身材已经算是高大了,可是塞利亚的随从显然更为高大。
谦雨拉住蓦然阴沉的铁鲁。
“铁鲁,把长鞭还给她”
铁鲁目光一凝,不解的望着她。
吉娃也急了,小小声的偎着她轻语“谦雨,他们太过份了,让铁鲁好好教训教训他们,免得总是欺人”。连人家什么眼神都要管,她以为她是谁啊!
墨尔赫族从来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单纯善良自小生长在墨尔赫族的铁鲁与吉娃自是看不过去,非得上前好好教训教训他们。
“我知道,可是你们忘了吗?这里是倚纳王府”
吉娃、铁鲁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可是他们还是不明白教训他们跟是不是倚纳王府有什么关系。
“既然在倚纳王府自然一切都交给管事来处理不是吗?”轻笑的对着管事。怔然的管事半晌之后才回过神来。
“是是是,几位是王爷带回来的贵客,请随我前去客院吧”一扬手,便要带着她们去客院。
如此的忽视更让塞利亚气疯了。
“统统给我站住”
“塞利亚别吉还有其他事吗?”管事识得孰轻孰重,整个大都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王爷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对这位塞利亚别吉更是无半丝好感,若不是上头有忽必烈王汗罩着,如今塞利亚怕是早成了一堆肉泥。相较之下,王爷亲自带回府中的客人就显得骄贵许多。
没有侍候好塞利亚别吉顶多挨上一顿骂,若是没有侍候好王府带回来的客人,到时王爷拆了他都有可能。
“把她留下”塞利亚夷使气指,她就是看不惯那个女人,奥撒身边除了她,不准再有其他女人。
“你说留就留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转身与塞利亚对视,如水月的明亮眼眸中闪着丝丝笑意,这位塞利亚别吉似乎特别容易发火呢。
万一哪一天一不小心爆了可就不大好了!
“本别吉叫你就是给你面子”
铁鲁挡在谦雨身前,以防塞利亚又突然袭击,他是不知道谦雨在搞什么鬼,不过他可是非常乐见这位别吉被气暴了。
“哦,原来塞利亚别吉这么看得起我们,我们是不是该道声谢”
嗤笑声从后面传来,吉娃和管事同事捂住嘴,无辜的眨巴着双眼。
有哪个傻瓜会因为面子问题回去给人家料理。他们又不是傻瓜。
“铁鲁走吧”她的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
理一只疯狗有什么意思,塞利亚要缠去缠奥撒好了,拿旁人来出气,不仅是丢尽了蒙古人的脸,连女人的脸也被她丢光了。
“今天你就别想离开这里一步”气怒让塞利亚的艳丽容颜扭曲得有些变了形,她依旧不知,操着丑态指挥手后一群随从。“把她给我带回去”。
随从听命上前,铁鲁刚想上前却阻止,却被管事抢了先。
“塞利亚别吉,这里可是倚纳王府”
“那又如何”天下都是她家的,一个小小的倚纳王府还不是他家赐的。
“连王汗也不能在倚纳王府带走一草一木”更何况是人。
当初奥撒被封倚纳王,他不需要王府有多大,有多豪华排场。
只是淡淡的说了句“倚纳王府从此便是奥撒的府邸,爱怎样就怎样!”他不爱怎样,任谁也别想!
所以,连忽必烈进了倚纳王府也得照着奥撒的规矩来。如今,就算她是别吉又如何。
难道他们想自打嘴巴不成?
塞利亚呼吸一窒,她身为别吉又岂会有不知之理,不过,气愤难当的她已经顾不了许多。
长鞭一挥便要上前。
她身后的随从着急的上前制止她任性的行为。这可是倚纳王府,若是被倚纳王知道,他们就是死也没得安息。
“别吉,咱们先回去,等王爷回来再让王爷将她们交给您处置”。
思量片刻,塞利亚才点点头,收回长鞭。
她就不信奥撒连个小丫头也不肯给她。
“咱们先回去,说不定奥撒已经进了宫”。
趾高气扬,一行人如无人之境,浩浩荡荡的出了倚纳王府。
“我们出走吧”
一手拉着吉娃一手拉着铁鲁,谦雨可是兴起着要去找吉雅和巴图呢。
“去哪?”
“广平王府”。
前脚刚迈,后方管事的声音又起。
“三位请随我前去客院”
客院?
去那儿干嘛?
[20 情殇:客院]
客院!不用说也知道是客人才去居住的院落。
不过,谦雨是到了之后才知晓,原来,王府的管事将她们当成是一般的客人来安排。
倚纳王府虽不宏伟,也不是富丽堂皇,不过,那是相对于其他王府而言,事实上,倚纳王府也没有那么可怜。
客院的环境很雅致,成排的梧桐与成片竹林将整个客院团团围住,风儿一吹,竹叶就“沙沙”响个不停。
无事之时,倒也是不错的消遣,可是当成音乐来听!
“你让我们住在这里?你可知道……”一听管事安排谦雨住进客院,吉娃就扯开嗓子打算好好说说这个不开眼的管事,他怎么可以让墨尔赫族的谦雨可屯住进客院?
谦雨轻笑摇头制止她再往下说。
“这儿也没什么不好的啊”比起广平王府的礼安院倚纳王府对待客人真是出奇的大方。适时一片梧桐叶儿落下。已经是冬天,树叶树儿都已经发黄落尽,如今这梧桐树还有叶可掉看来管事倒也费了一翻心思。
“谦雨”铁鲁也开了口,他可不想她被人看轻。
如今,她是墨尔赫族长的女人,待她自然如同对待他们的族长。若有人敢给谦雨一丝委屈受,他铁鲁定是第一个不饶。
“好了,去纳兰居把我的东西都搬过来”
铁鲁和吉娃还是站着不走,这事得族长说了算。
倒是管事的反应比较大,一听到他们尽然把东西放在纳兰居中开始紧张不已。
“纳兰居可是只有王爷和未来王妃可以进,你们可千万别随意进出”管事善尽职责将倚纳王府的规矩告之他们。
若是哪天,王爷一旦发火,倚纳王府的后山就得增几块坟地,几缕魂魄。
原本谦雨还是说说笑的,一听管事的话,更是坚决让铁鲁去将她的东西搬过来。
“谦雨”吉娃和铁鲁同时不认同的皱起眉头。
谦雨不介意的朝他们扬扬眉。
“搬来吧,纳兰居可是倚纳王府的王爷和王妃才能住的,我又不是倚纳王府的王妃”本来就是嘛,奥撒只是宣布一下她是他的可屯,立刻,她就成了他的人。
没有任何的仪式。到如今,她还是轻飘飘的没有落地呢!
“谦雨”吉娃不赞同的拉拉她的衣袖。
族长可不是随随便便就收女人的男人,能收了谦雨已经让族人很是意外,谁都可以看得出谦雨在族长心中至少是有些份量。为何偏偏谦雨就看不明白呢!
谦雨轻轻拍着吉娃的手,“我知道轻重,不然我自己去搬?”她的东西并不多。
管事却省掉了她的麻烦。
“若有东西还在纳兰居,我会让人搬出来,各位就别忙活了”还记得上一次,大都首富钱掌柜的千金兴冲冲的将自己的家当全都搬进纳兰居准备给王府当侍妾了,当时,他就是一时不查,误会了王爷的意思,让钱大小姐在纳兰居小住了半日,王府差点没把他给拆了。
那种恐惧一生经历过一次就够了,不需要再多!
“也好”谦雨点点头。她还记得广平王府中那个她名义上的爹可有不少的院落,不少的妻妾,有可能奥撒就是打算把她带到府中,然后安排在某一个院落当中,混吃等死了。不过,她才不会在意呢。奥撒若是有了别的女人,她会一走了之,眼不见心不烦。
天下之大,岂会没有她的一块容身之处。
“铁鲁,吉娃,我们先出去探探路,明日好去逛逛啊”一手牵着一个。
大都她只出来逛过一次,还是跟巴图和吉雅一起的,若大的地,她可是陌生得很。
她不喜欢无谓的人紧跟身后。
凡事自己动手才有真实感。如今,她就是要真真切切的感觉到自己还活着,也不妄费再到人世间走上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