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3-19

逐汐: 盈月舞清风 34 - 43

[34]  冰释前嫌

  正月里,宫内忙碌着拜年与被拜年,而我也略略得闲,闷在自己的房间里充当宫内难得的闲人,想着我的安抚大计。
  唉!
  想着前几日见到十五、十六两人时的情景,心里就憋屈。
  想自己堂堂二十一世纪高知识女性,竟然连两个年龄加起来还没有我大的小鬼都搞不定,绝对是莫大的耻辱啊!
  不过,原因也在我,小月子就小月子,为什么我会那么大反应呢?!
  可是,我是真的很反感别人给我起绰号的!记得小学时,同班的男生给我和墨语分别起了一个绰号,我们警告他后他不但不知收敛,反而大肆传播,当时气得我俩联合起来将他狠揍一顿,最后还是班主任拉开的。自此以后,那个男孩见到我们便跑,最后不得已之下转学了。
  虽说现在也不记得到底是什么天理不容的名字,但是,打架时那种心情仍清晰的很。呵呵,想来便觉得可笑,原来双胞胎在某些方面,兴趣爱好都极其的相似。
  想来想去,我既不能揍十五、十六两人,也没法把九爷怎么着,所以只能采取怀柔策略,诱攻,投其所好。
  “十五阿哥,奴婢和您打个商量成么?”迎面迅速跑来两个小孩,我一反往日逃跑的情景,不闪不躲,规矩的给他们行礼,引来他们的侧目后,才小声的询问。
  “小月子,你今儿怎么回事?爷本想差人放狗逮你呢,你怎的没跑呢!”十五笑呵呵的挠着脑袋,摆出一副无辜兼纳闷儿的神情。
  “十五阿哥,奴婢今日就是在这里等您呢!”舒了口气,我勉强的对他笑,心里像翻滚的河流,波涛汹涌。
  放狗?亏他想的出来!
  难道我往日的神速已经让他望尘莫及,所以不得已之下采取了必杀计?他也不怕狗拿我垫牙缝!
  “哦,你找我什么事?”他一脸兴然,双目闪着光采,将我拉到一旁的墙根处。十六也一副小大人的样子,步步相随,甚至还嫌恶的瞪了身后尾随的侍从一眼。
  “小月子,你是不是想起后来诸葛亮怎么样了?”小十六兴奋的拉着我的手,我僵硬着身体,缓缓的蹲下身,无力的看着他。
  有一瞬间,我真的想要扼住他纤细的喉咙,看看他能不能把那三个字吞回去。但是想着殴打皇子的罪名,心里还是莫名一寒!
  死我虽然不怕,但是死亡或可轻于鸿毛,亦可重于泰山。我虽然不能选择伟大的死亡方式,但是我也不愿意因为谋杀而亡,尤其原因只是一个可笑的绰号!
  长叹一口气,我略带祈求的看着两位小爷。
  “十六阿哥,那个故事奴婢是真的不记得了。”就是记得我也不会再说。
  “那你找我们什么事?你又有好玩儿的了?听说除夕那夜你在十三哥那里玩什么砸福蛋,你都没有叫我们过去,哼。”
  “哼!”十六看着哥哥不屑的轻哼,也连忙装腔作势的将头撇向另一边,那动作,那表情,真的很可爱,恨不得让人狠狠‘蹂躏’一番。
  “十五阿哥,这您可就冤枉奴婢了,奴婢是无辜的。”看来今日来这里等他们,不是一个明智的举动。
  “哼,反正我不管。你给他们玩儿的,我也要,不然,不然……”十五一个劲儿的不然,却迟迟没有下文,我蹲在一旁,小腿酸疼,仍可笑的看着他。
  “我也要,不然我们就不理你了!”十六猛地开口,得意的扬起下巴,骄傲的说,仿佛想出个不然有多么的了不起一般。
  “对。”十五想了想,随声附和。
  我一顿,唇角微撇,灵动的转着眼睛,沉默一阵后,缓缓开口:“奴婢自知身份卑微,既然两位爷这般说,奴婢会有分寸的。”卑顺的垂着眼帘,掩去眼底计谋得逞的笑意,我起身向他们福身,退身离开。
  转过身,看着面前高高的红墙,嘴角不经意的扬起,心底默默的算着数字。
  ——10
  ——9
  ——8
  ——7
  ——6
  还没数到5,身后就传来了十五阿哥清脆的童声,地面传来摩擦的声音,我忙隐去笑意,装出一副柔顺的样子,像普通的宫女一般,受宠若惊的看着他。
  “十五阿哥,您叫奴婢什么事?”双唇微张,眨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却换来他一副被雷劈到的表情,皱着两道好看的浓眉,黑黑的瞳眸直直的看着我。
  “十五阿哥,您——”
  “你到底找我要商量什么事,说就是了,别给爷摆出那副表情,看了就倒尽了胃口。”他打断了我,紧紧的抿着嘴唇,顺便瞪了我一眼。
  我迟疑片刻,微微一笑,不慌不忙的蹲下身子,开口说道:“奴婢只是想和两位小爷打个商量。”
  “说吧,别兜圈子了,要不是看你……算了,你快说。”十五阿哥像是想到了什么,厌烦的说。
  “奴婢也没有什么事儿,就是想求两位爷以后别再叫我‘小月子’。”我咬着牙说出那三个字,表情严肃,眼色认真。
  “为什么?”
  一阵冷风吹过,我缩了缩脖子,看到十六阿哥也有些战栗,忙把他们带到一旁的背风地儿,紧了紧他们的衣领,探了探他们手掌的温度。
  “两位阿哥,或许奴婢说的话你们根本不懂,或许不屑于去懂,但是奴婢知道,你们对我是宽慰的,是真心喜欢和奴婢一起玩耍的。但是,我们在玩乐的同时,也要学会去尊重别人。奴婢不喜欢那个名字,所以,当然不希望别人拿它来开玩笑,尤其是我在乎的你们啊!”我尽可能说的婉转,希望他们能够理解我的苦衷,两个小孩只是噘着嘴,直直的看着我。
  “凌月,你真的不喜欢啊,我以为那样叫你,会和别人不一样,就像十三哥一样。”十五认真的看着我,眼神诚挚,不似那些成年的皇子,早已失去了这份童贞。
  原来,十三和我的关系,在这里,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唯一的区别,只是了解多少而已。
  “十五阿哥,名字只是一个代号而已,但是奴婢对两位阿哥的关心可并不会因此而减少,不是么?”
  “可是十三哥——算了,凌月,我们可以答应你,可是你要补偿我们。”倏然十五阿哥脸色一变,嘿嘿的笑着,浓黑的眼眸看着我。
  “说吧!”我颇为豪迈的说,凡是物质可以搞定的东西都是容易的,最难的也是我最怕的,便是人情债。
  他们两人顿时一愣,有些不敢置信我的豪迈与爽快,微张着嘴巴,傻傻的站在我面前。
  久久,十五阿哥率先反应过来,一脸坏笑的看着我,“凌月,我想要十三哥房间里的那把佩剑。”
  佩剑?难道是我除夕之夜舞的那把?我蹙眉,凝想着。
  “那是两年前皇阿玛赏赐的,剑套上镶了两颗宝石。”他好心的提醒我,可惜眼神里的促狭泄露了他的不良思想。
  我咋么着嘴,沉思着,这个有点困难。“十五阿哥,您也知道,这皇上御赐之物怎可随便送与他人!”
  “我知道啊,所以……”他拉长了话音,看着我。
  “十五阿哥,您要是真喜欢宝剑,奴婢倒是有个主意,就不知道您是否喜欢。”我突然有了想法,自信的说着。
  “哦,什么,快说!”
  “您知道奴婢最拿手的是什么嘛?”我反问道,胸有成竹。
  右手拿着一把精巧的刻刀,小心的雕刻着木雕上细微的纹理,每个花纹,每个图案,都详细的画在纸上。
  自从那日和两位阿哥谈拢条件后,我便开始闭关潜心修炼,虽说没有为四爷准备生辰礼物时的紧凑,但是,大部分的业余时间都耗在了屋内。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倾泻了一室的阳光。
  “你回来了,不是去找你的小姐妹么,怎么这么早?”我头也不抬,随口说道。
  今儿早起,我和红梅都不当值。红梅便提起要到储秀宫看望她的小姐妹,吃过早饭便走了,还说晚些时候回来,这不,走了还没有一个时辰呢!
  “帮我倒杯水,谢谢。”感觉她坐到了圆桌旁,我便开口说道。
  我坐在这里一上午了,还从没起来过。没办法,工作起来就是这样,一门心思的想着速速完工,身体委屈些便好。
  不一会儿,一杯温热的茶水放在一旁,我看也没看,像平时玩闹时一般,变了味说道:“Thank you。”
  平日无聊,我又怕忘记了外语,便当着红梅叽里咕噜说一大通外语,每当她问起,我便说是南方的方言,久而久之,她也不再稀奇,只是一笑置之。
  “嗳,你今天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她当值,没办法陪你啊?你要是实在无聊,我——”唇角上扬,手微微用力,刻完最后一刀,我猛地抬头。
  晴朗的阳光透过窗户直直的射入,打在他日渐成熟的面孔上。仅仅半年的时间,他却仿佛长大了许多,从目光,到面孔,再到身形。
  他的目光似墨,幽深而迷惘,毫不掩饰的看着我,仿佛要直直射入我的心底一般,带着不解,带着探究,带着深深的迷惑与执着。
  我猛地意识到,迅速的起身,“奴婢——”
  “免了,爷只是来找若含的。”
  我没有抬头,听着他淡淡的声音。
  “爷,若含的房间在隔壁,要不要奴婢带您去?”我微微抬起眼帘,瞥着他。
  十四抿紧的唇口紧了又紧,沉默了很久,神色有丝不自在, “她不在。”
  “不在?哦,今儿是她当值,她一定在娘娘跟前。”我想了想,赶忙说道。
  “爷知道。”他气定神闲的绕着我的书桌,翻着桌上的书籍,偶尔翻看我日常的随笔。
  “十四爷,要不要奴婢去——”
  “不用,爷在这里等着就好。”他拿起我刚刚完成的雕刻,凝眉沉思着,语带不快的说。
  我小心的看着他的神色,也不敢坐下,局促的看着他。
  “你坐啊,看着我做甚?”十四抬头,墨黑的视线烤在脸上,阵阵发热。
  “十四爷,奴婢站着就好。”
  “让你坐你就坐,哪儿那么多——”他顿了顿,厉眸扫射而来,我二话没说,迅速坐下。
  是你让我坐的,既然你要等,那就随你了。
  想了想刚刚被他打断的思路,我翻看画好的稿件,寻找下一件要完成的作品。我工作,讲究随性,保不准呆会儿想要做什么,所以这些雕刻品也是三三两两的闲置着,等我拾起了兴趣时,自然会完成。
  既然要送给两个小爷,还是按着顺序吧。
  心里有了主意,便马上挑出画稿,看着整齐码放在桌上的一排刻刀。谈起这套刻刀,还有一个小故事在里面。
  记得还是在我第一次偷跑出完颜府,也就是第一次遇到十三的那天,回家的路上,我由于着急赶路,途经当铺门口,不巧撞上一个老伯,而他怀中的包裹也哗啦啦的散落。
  我一边不住的道歉,一边帮他捡起散落的物品。这套刀具也就自然落入了我的眼中,我便寻思着怎样才能买下。没想到老伯本来便打算将它当掉,而我也就捡了便宜,高价将它买下。
  “你这套刻刀很是齐全。”
  我的手指正在刀柄上轻划,像是弹琴一般,他的声音却倏然滑出,我一惊,抬头看他。
  “凑合吧,虽说不甚完美,但在这里,也已经是上上之选了。”我中肯的评价,不再理他,专注的雕刻起来。
  “你雕这些,有什么名堂,还是……想要送给谁?”他的声音淡淡的传来,我撇了撇嘴,本不想回答,但是想到他是十四阿哥,不觉幽幽的叹息。
  “既然是礼物,当然是要送人的。你难道没有看到剑柄上的字?”
  “莫邪?”他不解,反复看着。
  “还有这干将,他们是一对。”我随意抽出一把木剑,递到他面前。
  十四看了看我,没有接过,只是垂下眼眸,就着我的手,看了起来。
  “你很喜欢篆体字?”他抬头,目光清澄,眼底映出了我清晰的面孔。
  “嗯,因为我只有篆体写得好。”我忽然有些不好意思,难以启齿。
  他们这些人,自幼和毛笔打交道,我的字放在他们面前,简直就是自取灭亡,不思上进的典型代表。
  “你习柳体?”
  “啊?嗯!”
  “十三哥的柳体写得极好,连皇阿玛也总夸奖他。”
  “就是,哪有人毛笔字写成那个样子,简直天妒人恨,亏我跟他学了一年多,竟然毫无长进,喔!”我猛地捂住嘴巴,眼珠乱转,就是不敢看向他。一不小心,便说漏了嘴,我明明进宫不到一年,怎么可能和他学字一年多。
  沉默,沉默,我始终不敢抬眼,手中的刻刀不自觉的转了起来。
  “呵,你的字太过随意,不讲求风骨,所以才总是形散神散。”他突然轻笑,看着我桌上抄的诗经,眼神过分专注。
  我却不知如何开口,只能呵呵傻笑。
  沉默,再次沉默。
  谧静的房间里,仿佛掉落一根针,都清晰可听,心里总是觉得别扭,可是又不敢明目张胆的哄他出去。只盼望他觉得无趣时,可以早些离开。
  “刻这么多剑做什么?你要是喜欢,可以派人去铸。”久久,他绕到我的身后,弯着身子,看向我的手中。
  我大气不敢喘,执刀的手微微的沁出汗液。他的呼吸轻轻的拂在我的颈项上,我莫名的轻颤,却不敢回头,也不敢兀自开口。
  铸剑,我弄那么多兵器做什么?又不是要去打仗或是平定紫禁城!再说,我一个丫鬟,谁会给我铸剑?
  但是,提到这几把剑,我还是忍不住要说一番的,即使某人的呼吸清晰的喷到我的脑后。或许,可以借助它转移我的注意力?
  “十四爷,这您就有所不知了。这几把剑合起来,被誉为古代十大名剑。这十把剑分别为:轩辕夏禹剑、湛泸剑、赤霄剑、泰阿剑、七星龙渊剑、干将莫邪双剑、鱼肠剑、纯均剑、承影剑。而您手中拿的正是干将莫邪剑,也是我最喜欢的两把剑。”我身体靠前,回头看着他笑说。
  “为什么?”他看了看剑,又看向我,眼睛里闪着疑问。
  “干将、莫邪是两把剑,没有人能分开它们。干将、莫邪是两个人,同样,也没有人能将他们分开。干将、莫邪是干将、莫邪铸的两把剑。干将是雄剑,莫邪是雌剑。干将是丈夫,莫邪是妻子。干将很勤劳,莫邪很温柔。”
  我起身,到桌边倒了两杯茶,递给他一杯,自己则靠着桌上对视着他。没办法,当初讲课时习惯使然。
  “干将为吴王铸剑的时候,莫邪为他扇扇子,擦汗水。三个月过去了,干将叹了一口气,莫邪也流出了眼泪。莫邪知道他为什么叹气,因为炉中采自五山六合的金铁之精无法熔化,铁英不化,剑就无法铸成。干将也知道莫邪为什么流泪,因为剑铸不成,自己就得被吴王杀死。干将依旧叹气,而在一天晚上,莫邪却突然笑了。看到莫邪笑了,干将突然害怕起来,因为他知道她为什么笑,于是他对莫邪说:莫邪,你千万不要去做。莫邪没说什么,她只是笑。”
  我一顿,笑着看向十四,却发现他蓦然一怔,蹙眉深深的看着我。
  “干将醒来的时候,发现莫邪没在身边。他有如万箭穿心,因为他知道她在哪儿。莫邪站在高耸的铸剑炉壁上,裙裾飘飞,宛如仙女。莫邪看到干将的身影在熹微的晨光中从远处急急奔来。她笑了,她听到干将嘶哑的喊叫:莫邪……可是她依然在笑,但是泪水也同时流了下来。干将也流下了眼泪,在泪光模糊中他看到莫邪飘然坠下,他听到莫邪最后对他说道:干将,我没有死,我们还会在一起……铁水熔化,剑顺利铸成。一雄一雌,取名干将莫邪。干将只将“干将”剑献给吴王,而他私藏“莫邪”剑的消息很快被吴王知晓,武士将干将团团围住,干将束手就擒,他打开剑匣绝望地向里面问道:莫邪,我们怎样才能在一起?剑忽从匣中跃出,化为一条清丽的白龙,飞腾而去,同时,干将也突然消失无踪。在干将消失的时候,吴王身边的“干将”剑也不知去向。而在千里之外的荒凉的贫城县,在一个叫延平津的大湖里突然出现了一条年轻的白龙。这条白龙美丽而善良,为百姓呼风唤雨,荒凉的贫城县渐渐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县城的名字也由贫城改为丰城。可是,当地人却时常发现,这条白龙几乎天天都在延平津的湖面张望,像在等待什么,有人还看到它的眼中常含着泪水。六百年过去了。一个偶然的机会里,丰城县令雷焕在修筑城墙的时候,从地下掘出一个石匣,里面有一把剑,上面赫然刻着“干将”二字,雷焕欣喜异常,将这把传诵已久的名剑带在身边。有一天,雷焕从延平津湖边路过,腰中佩剑突然从鞘中跳出跃进水里,正在雷焕惊愕之际,水面翻涌,跃出黑白双龙,双龙向雷焕频频点头意在致谢,然后,两条龙脖颈亲热地纠缠厮磨,双双潜入水底不见了。在丰城县世代生活的百姓们,发现天天在延平津湖面含泪张望据说已存在了六百多年的白龙突然不见了。而在第二天,县城里却搬来了一对平凡的小夫妻。丈夫是一个出色的铁匠,技艺非常精湛,但他只用心锻打挣不了几个钱的普通农具却拒绝打造有千金之利的兵器,在他干活的时候,他的小妻子总在旁边为他扇扇子,擦汗水。干将、莫邪是一把挚情之剑。”
  我歪着头,想着网上的介绍,一边凝思的给他讲述。
  我忽然发现,这好像是我们第一次这么平心静气的谈话,而十四,也是一个很好的听众。因为我最怕有人打断我讲话。
  “十四阿哥,您没事吧。”我盯了他很久,却发现他只是死死的看着那两把剑,目光呆滞。
  “啊?怎么了?”他醒神,茫然的看着我,险些逗得我大笑。
  “没事,没事。”憋住笑,我转身却咧开了嘴,眼底笑意浓浓。
  “凌月,你还记得年前你答应过我,要为我作画的么?”十四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我忙掩住唇角,回身点头。
  “今儿个我有空。”他看着我,目光被阳光遮住,看不清神色。
  我想了想,赶忙取来了纸笔。
  “十四爷,您坐下可好?”我指了指一旁的椅子,自己则找了舒适的位置放稳了画板。
  “我记得十四爷说过,想要一种与众不同的!所以,我今天为您画素描。”削好的炭笔刷刷刷的落在白净的纸上,我不时抬头观察他的神色,然后默默落笔。
  “什么是素描?”
  “素描?”我忽然不知要怎样对他解释,“素描就是泛指一切单色的绘画。”没办法,只能这样解释了。
  他笑了笑,洒进的眼光铺散在他的身旁,淡淡的金晕下,像是一尊完美的艺术品。
  看着这样平和的十四阿哥,我心底却有些打鼓。以往的每次见面,我们都是话不投机半句多,闹得不欢而散。今天的天气不错,而我的心情也是格外的好,不希望因为他这段插曲而破坏了我的假期。
  “你这些技艺都是和谁学的?”
  我一顿,想了想,“奴婢记不得了,只是偶尔发现后,才惊觉自己竟然会这个。”
  “你见过洋人?”
  脑中突然闪过那句‘Thank you’,我扯了扯嘴角,“好像见过的,听说,苏杭一带也有很多的传教士。”
  ……
  “你为什么画画如此快?”才换下一张画纸,他便开口发问。
  “习惯使然。我喜欢速战速决,不喜欢拖沓。”时间不知不觉悄悄闪过,而我们之间的谈话也越来越放松,他问我便回答。
  “我可以喝水么?”
  “当然,您随便,只要让我看到您的脸便可。”素描相对其他来讲,或许是我最擅长的了,而且,也是最省时的。
  画着画着,我便想起平日总是沉着面孔直视我的十四阿哥,所以,自然而然的便将他那时的表情画于其中,由于光在一张纸上作画实在没有太大的意思,我在画好了一幅后。第二张便采取了漫画的方式,在同一张纸不同的的位置上画下他不同的表情,然后标注一二三四……而取材,便是那日在塞外,他和十三打猎归来。
  跨马飞奔而去的身影,他洋溢着骄傲的眼眸,他略略吊起的唇角,他骄傲不羁的表情,他深沉的眼底偶尔闪过的那种势在必得……
  ……
  “除了雕刻、苏绣、绘画,歌舞,你还会什么?”他啜着清茶,眼神悠远飘忽,声音不定。
  炭笔疾飞,我犹豫了片刻,摇了摇头。
  “不会了么?”
  “不知道。”
  “那你什么最拿手呢?”
  最拿手?那当然是我的专业了!
  “绘图。”我斩钉截铁的说。
  “绘图?人物像么?”他今天真的很奇怪,从里到外透着奇怪,要不是他平日里的阴晴不定吓坏了我,我一定要揪着他检查一番,看看他有没有发烧。
  “房屋。”我撇嘴,细声说道。
  “哦,就像那日在塞外,你做叫化鸡那次,十哥在地上看到的图么?”
  我的十四爷,你的记性怎么这么好?平日里看你对我冷漠寡言的,原来也是如此的聒噪!
  我无奈的叹息,点了点头。
  肚子里隐隐传来了饥饿之感,我捂了捂肚子,干咽了几口唾液。抬头看去,却发现十四猛地起身,走到门口,朝着外面的小李子说了几句,而后转回屋内,眼神里光亮似骄阳,让人不敢直视。
  于康熙四十年正月初九 完颜凌月
  迅速的画完第五张纸,我祈求的看向十四,眼神无光,手臂发软。
  “十四爷,您看看这几张够了没有?”
  “哦?”他接过我手中的画稿,立在我身旁,蹙着眉头,一张张耐心的看着。
  门板传来两声叩响,我赶忙起身,开门却看到小李子拎着食篮,冲着我咧着嘴笑。我微一点头,看了眼十四阿哥,他此时正无暇分心,沉浸在画作之中,忘乎所以。
  “李子,你这是做什么?”既然他主子不发话,只能我来问了。
  “凌月姐,现在已经过了吃饭的时候了,爷吩咐我给您弄些饭菜来。”小李子看了看十四,兀自走进屋,将饭菜摆在桌上,退了出去。
  “呃,十四爷还没吃呢吧?”我忙拽住他,小声问着。
  “爷说在姐姐这里用餐就好。”他迅速的瞥了我一眼,匆忙离去,留下莫名其妙的我,分析他眼中闪过的种种。
  “十四爷,那画可好?是否有需要改动的地方?”我凑到他面前,开口询问。短短半年时间,十四的身体发育甚好,已经高我半头了。
  “我很满意。”他将画放在一旁,顺便抄起我的一张随笔,压在素描纸之上,我看了看,没有在意。
  “你画了这么久也饿了,坐下一起吃吧!”他坐在桌旁叫我,我二话没说,迅速坐好,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吃了起来。
  “凌月,你知道今儿是什么日子么?”我正吃着红烧肉,这菜不知是谁做的,早就将肥肉和瘦肉分开,深得我意。
  “正月初九啊,还没到十五呢。”我随意说道,继续品尝下一道美味。看来,阿哥的席面确实比我们好了太多,怪不得一个个身体发育那么好。
  “你……”他放下筷子,再次用那种目光看我,弄得我一口蔬菜顿时哽在喉间,吐不出也吞不下,只得捂住嘴不住的咳嗽。
  “快喝口水。”一杯水凑到面前,我连忙接过,胡乱的倒入口中,久久才压下那股憋闷。
  靠在椅背上,我埋怨的瞪着他。
  “十四爷,生日快乐!”其实早在写第二幅画的落款时,我就发觉了,只是认为我们交情不够,没有必要说。但是,他却险些因为这个害死我,权衡一下,为了我的性命着想,我还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吧!
  “你……”他指着我,目光惊讶,随即被突涌而来的狂喜淹没。 


[35]  心中疑虑

  “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靠着长廊,我看着远处的梅树,脑中却浮现出毛主席的这首《卜算子 咏梅》。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之间,已是三月时节。
  “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好词,原来你脑中也不是空空如也,一肚子的古灵精怪。”闲凉的调侃声自身后传来,我拧眉,随着声源看去。
  “四爷好兴致,怎的有空来这儿呢?”我现在住在四贝勒府的落梅阁,身份是德妃娘娘的特派员,特来替娘娘关怀金孙弘晖。
  有时候感觉自己像机动部队,哪里有需要,哪里就可以看到我的身影。十四阿哥生病派我去,如今四阿哥家的小孩生病还是派我来,敢情我倒成了个专业护士?
  前些日子四福晋带着弘晖来给德妃请安,婆媳俩人也不知道谈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儿,说了半天也不见消停。那天正巧赶上我不当值,也就发现了在院子里玩着的小弘晖。
  弘晖看到我,好似对我保留记忆一般,嘴里嘟囔着小老鼠,小老鼠。我一笑,便蹲在地上,陪他玩耍起来。
  而昨天,德妃就把我叫到了身边,交付给我一件神圣无比,而对我来说却莫名其妙的差事——到四贝勒府照看生病的弘晖!
  原来是前几天,弘晖着了凉,太医连续看了几次都不见好转,急得四爷和福晋整日锁紧眉头,不见欢颜,德妃知道后也很是担心,生怕她这好不容易得来的金孙殇了。所以,便想到了我这名机动部队成员,特派我驻扎到四贝勒府。据她的官方说法是:我做事细心谨慎,照顾人很是在行;而且弘晖很喜欢我,嘴里时常念叨着我。
  因此,我便卷着包袱,光荣的离开了紫禁城,到四爷府中小住些日子。对我来说,倒是不错,这个雍和宫可是出了两位皇帝的,能够在里面住段日子,心里自然开心。况且离开皇宫后,我的生活也就相对简单了很多,只需伺候小个儿的。
  十三现在一直跟着四爷实习,异常忙碌,如果我住到四爷府,就可以时常看到他,或是拖四爷带个口信什么的。
  昨天我才到四贝勒府,福晋便安排我住到了落梅阁,白天就在跟前儿伺候弘晖。
  四爷膝下子嗣单薄,对这个长子又是嫡子很是关心。
  “笑话,这是爷的家,爷到哪儿还需向你报备?”四爷背手站在梅树下,夕阳的余晖洒下,铺满淡淡的橙黄。
  我不语,漠然的望着远方,舒了口气。
  “怎么不说话?”他没有转身,低幽的声音,仿佛只是随意问问,可是我却听到了话中的紧迫。
  也许,他今天的心情很不好吧,朝廷上的事情,又怎可能顺心呢,尤其他又是一位如此严苛的人!
  “不知道说些什么?多说多错而已。”苦笑,顺势坐在栏杆上,描绘他的背影。
  “哼,这样的话,压根儿不像从你口中出来的,透着新鲜。”他回首,目光似剑,穿透我。
  顿时,心里一怔,明白了很多。
  “爷,您心里有事不防明说,这又是何必呢?”我毫不怯弱的看回去,唇角噙着一丝冷笑。
  我们之间不是朋友,也不可能是朋友的关系。
  这个世上,真正能够走进他的心,让他真心相待的人,除了十三,恐怕没有几人。我很好奇,是怎样的境况下,十三走进了他冰封起来的世界,又是怎样的为人,才可以被他认可,继而肯定?
  但是,我们现在的关系,我却很欣慰:有疑问,便痛快的说出来;看不惯你的地方,也会毫不掩饰的表示出来。一切摊白后,仍是那种非敌似友,相互欣赏的人。
  “这些日子,皇阿玛派十三弟跟在我的身边历练着,自然很少到额娘那边。自打过年以来,你们也很少见面。可现在宫里面却流传着不实的传言,你怎样,我不想管,但是,决计不能伤害到十三弟。他对你的心思,我想你应该比我明白!”他面似寒霜,目光中带着沉沉的考究。
  我笑了,面若春风。
  原来,这才是我这次来到这里的主要原因。弘晖,不过是一个幌子么?或许,我只是赶到了一个契机!
  自打过了春节,我一直沉迷于雕刻之中,只希望尽快的安抚了两位小爷,很少步出永和宫。想起红梅这些日子里踌躇不定的眼神,思虑再三的话语,心中慢慢肯定了我的猜测。
  紫禁城,真是一座麻烦的城池,即使你不去招惹,麻烦也会自动的跟上你,原因无它,只怪自己太扎眼,招来了太多的妒忌或是损害了某些人的利益。
  “四爷,有段话,你可曾听过?”我诚挚的看着他,自嘲一笑:“在对的时间遇上对的人,是一生幸福;在对的时间遇上错的人,是一声叹息;在错的时间遇上对的人,是一场伤心;在错的时间遇上错的人,是一段荒唐!”
  垂下眼帘,掩饰眼中突起的沧桑感,我撇了撇嘴角,不顾他继续说道:“对四爷您,我敬佩;对八爷,我欣赏;对九爷,我赞叹;对十四爷,我无奈。独独面对十三,我永远不会忘记,踏过万水千山,走过淙淙时空,只为结一段尘缘!”
  “是谁给了你权力,去臆测皇子?”冰冷依旧,却有了裂缝。
  “在这里,我不管遇到谁,都注定了是一场心伤,一段荒唐。因为,我们本来就是在错误的时间下相识。但是,我却希望,那是一场美丽的错误,即使注定了结局的惨烈,我仍如飞蛾一般,注定扑到他的身边。如果他放得下,我会和他一起,大漠孤烟,长河落日,江南烟雨,如痴如醉,生死永不相离!”
  纵使改变了历史,又有何惧?历史本来就是人类创造的,但是,我却知道,他放不下,他有太多的牵挂,他永远也无法做得那般洒脱。
  然而,我尊重他!
  倘若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会笑着,看着他,看着我的结局!
  “只要你不愿意,没有人会逼你,时候到了,我自会请求皇阿玛成全了你们。”阴影覆盖了我,我只是笑,笑得无力,笑得眼中溢出了辛酸。
  “四爷,有些事情,不是你求了,就会有结果。那不是买卖,有付出,有收获。身处皇家,难道你还不了解么?”讥讽的笑挂满了唇角,如果求有用,为何历史上陪在他身边的人没有我?
  “你——”他盯着我,咬紧了嘴唇,诉说着一种无力。
  “四爷,人生之不如意,十有八九,很多事情,是不为我们所控制的。”
  我仰头,一瞬不瞬的看着他,冰砌的容颜,炽热的眼眸,如此极端的感情,却融合在一人的体内。
  有时我常常在想,如果,我真的成为十三的妻或妾,我的心里便不会有彷徨了吗?我便可以幸福的享受相守的时光了吗?
  然而结局,我想,最清楚的人,莫过于自己了!
  面对着自己的爱人,我无法接受背叛,即使,那里有他的责任。
  “四爷,如果我可以选择,我会希望,这一生,我只是他的翅膀,守护着他,陪伴着他,无论快乐与悲伤。”
  而不是默默的站在他身旁,明明自己有实力,有能力,却只能以旁观者的角度,看着,等待着被保护,等待着别人的赐婚!
  抬眸看去,漆黑的目光,冷骤的夜晚,默契在彼此心中滋长,他笑了,我也笑了。
  “我仍是那句话,你不愿意,没有人会逼你的。”
  “四爷,我希望,以后的日日月月年年,你仍能如今日一般,有疑问,尽管来问我便好!对你,我不会隐瞒!”
  ……
  …… 


[36]  重温过往

  “小主子,来,把药吃了便不会难过了。”我端着药碗,看着缩在床内的弘晖,口中好言相向,不住的劝着他。
  “不要,苦。”他哭丧着脸,瘪着嘴巴看着我。
  “良药苦口,方能治病。你是男子汉,这些苦怕什么?”我拉着他细软的小手,趁着他犹豫的空档,连喂了几口,才递给他一块绵糖。
  “我要像阿玛一般!”他定了定神,犹豫了片刻,坚定的说,眼眸里闪着认真的神色。我微微一笑,捏了捏他软软的面颊。
  “像你阿玛一般,你可知要付诸多少的努力?况且,有些人,努力了一辈子,也始终无法达成他的一半!”
  你阿玛是雍正,如果今天是弘历和我这般谈话,也许我会豪气干云的褒奖一番的。
  “我会背诗!”他拉着我,急切的说。
  “哦,那你背来听听。”
  “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稚嫩的娃娃音,口齿略略不清,背诵着千古佳作,却也别有一番风味。
  “小主子真棒,总有一天,你会成为一个比你阿玛还要伟大的人!”我看着他,笃定的点了点头,继而想到了什么,淡淡的说:“其实,能不能像你阿玛一样伟大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我们要怎样享受生活,享受快乐!也许有些人一辈子,都不知道何为快乐,又怎样让自己快乐。因为人一旦追求的太多,便失去了太多。”看着他懵懂的表情,我自嘲的笑了,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明白呢?
  但是想到几年以后的他终将划为一颗流星,陨落在浩瀚的宇宙之中,我衷心的希望这几年里,他可以享受快乐,享受生活,而不是一味的成长在严酷的教学之下。
  “凌月,你去过黄鹤楼么?”
  才扶他躺好,塞紧棉被的被角,他便出口问着。
  我险些脱口而出,说去过,但是转念一想,这个时代的女子,怎么可能有机会游历名胜山川?更何况,我是一个失忆的人?
  “奴婢没有去过,可是却听人提起过。”我犹豫的笑了笑,淡定的说。他却催促着我,急着让我描述给他听。
  “黄鹤楼巍峨耸立于武昌蛇山,享有“天下绝景”的盛誉,与湖南岳阳楼,江西滕王阁并称为“江南三大名楼”。黄鹤楼始建于三国时期吴黄武二年,传说是为了军事目的而建,孙权为实现“以武治国而昌”,筑城为守,建楼以嘹望。到唐朝的时候,它的军事性质逐渐演变为著名的名胜景点,历代文人墨客争相到此游览,留下不少脍炙人口的诗篇。唐代诗人崔颢一首《黄鹤楼》已成为千古绝唱,更使黄鹤楼名声大噪。”我轻轻拍着他,慢悠悠的说,弘晖清亮的眸子,始终大睁着,眨也不眨的看着我。
  “等过些日子,小主子的身体康复了,奴婢给你建一座黄鹤楼,让您登高独眺,身临其境。”望着他期冀的眸子,我不自觉的脱口而出。
  “真的么?我可以见到么?”他不可置信的起身,忙被我按下。
  “只要小主子听话,养好了身子,奴婢便邀您共赏黄鹤楼,不过,这是我们的秘密!”我伸出小指,看着一脸不解的他。
  “这个叫打勾勾,”拉起他的小指,勾住我的手指,“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骗人就是小王八。”弘晖一脸的兴趣,玩味的拉着我的手指,憨憨的笑了,眉眼之间,像极了四爷。
  “我还要听,你继续讲好不好?”
  我挑眉,凝神想着。由于黄鹤楼屡建屡毁,而我看到的黄鹤楼不过是现代重修的建筑,所以也不好对他讲起,便说起了其他。“据《极恩录》记载,黄鹤楼原为辛氏开设的酒楼,一个道士为了感谢她千杯之恩,临行前在墙壁上画了一只鹤,说它能下来起舞助兴。从此宾客盈门,生意兴隆。过了十年,道士再次来来,取出笛子吹奏乐曲,那黄鹤飘然而下。道士便跨上黄鹤直上云天。辛氏为了纪念这位帮她致富的仙翁,便在原地起楼,取名‘黄鹤楼’……”声音越来越小,再抬眼看去,他不知何时,已然闭上了眼睛,睡相甜美、满足。
  莞尔一笑,我起身,替他盖好了被子,回眸却看到门口倚立的俊朗身姿,唇角不禁扬得更高。
  “今儿个得空了?”漫步至落梅阁,我才慢慢开口。
  路上我们谁也没有说话,只是默契的相视,在他眼底,浓浓的思念交织成醉人的美酒,而我便醉在其中,无法自拔。
  “四哥说男子当有抱负,不应儿女情长。可是,脑中滚动的净是你的身影,耳畔徘徊的也是你的笑声,想你,控制不住。”
  我笑了,眸底幸福,狠狠的扑到他的怀中,紧紧的抱住他,不肯放手。
  “宫里私下谣传,你巴结十四弟,对阿哥献媚,而我只是置之一笑。他们不了解,所以我不会计较。而我懂你,知道你最想要的是什么,最在乎的是什么。盈盈,总有一天,我会带着你,过你想要的生活。”腰间的手臂骤紧,我只是一味的点头,没有言语。
  “你不用担心,四哥已经传下话去,再也不会有人嚼舌根了。”
  我从来没有担心过,子虚乌有的事情,投注过多的关心,只会让造谣者有更多的机会可趁。
  “十三,我们去教堂好不好?”我抬头,望进他的眼里,宽慰的包容像是汪洋大海,深深的环住我,这样的他,怎能让人不去在乎,怎能让人忘怀?
  “嗯,本来便要带你去的,我早就和四哥说过了。”修长的手指刮过鼻尖,他宠溺的笑着,将我推进屋子。“快去换衣服,我们要趁早,正好可以喂喂你那张挑剔的嘴巴。”
  “喳,遵命。”我瞬间站直,行了一个标准军礼,有些不伦不类的说,看着他疑惑呆愣的表情,心底早已笑开了花。
  走在天桥上,老远就闻到了阵阵的臭豆腐味儿,我咧嘴,拉着十三便跑。
  “盈盈,你不要急,豆腐又没长腿,跑不掉的。”他无奈,僵着身子,被我拖着走。
  “我当然知道豆腐跑不了,我只是突然想起你刚刚的话,十三,我们今天一定要把以前常常玩儿的地方逛个遍!”我豪气大发,认真的看着他,他只是笑,眯起了眼睛。
  “盈盈说的,永远都是对的!”
  “这还差不多,你知道不,曾经有一段话,特别的流行,被众多女子推崇,她们甚至认为,如果一个男人可以做到那些,便是一种肯定!”坐到小摊边,向王爷爷要了两碗臭豆腐,我挑眉说道。
  “哦,说出来,也让我开开眼界。”
  “从现在开始,你只许对我一个人好;要宠我,不能骗我;答应我的每一件事情,你都要做到;对我讲的每一句话都要是真心。不许骗我、骂我,要关心我;别人欺负我时,你要在第一时间出来帮我;我开心时,你要陪我开心;我不开心时,你要哄我开心;永远都要觉得我是最漂亮的;梦里你也要见到我;在你心里只有我……”虽说这段话已经说烂了,但是对喜欢的人如是说,仍觉得是一种淡淡的幸福。
  我每说一句,他就附和的点头,眼神里虽然诧异,但仍然淡定的笑着。
  “从认识你的那一天起,我的心里便只有你一个人,也只能对你好;宠爱你,包容你是我唯一可以为你做到的;别人怎么可能欺负你,你是那么聪明,那么机智;你快乐所以我快乐,倘若你伤心,我的心一定早已落泪;而且我也不认为,有哪个女人及得上你的美丽,不是完颜凌月,只是夏盈盈,我一个人的盈盈。”
  我大惊,挟着臭豆腐,有些呆滞的看着他,却觉得面上温度越来越高,“快吃吧你,堵不上你的嘴巴。”
  “哈哈,原来你也有害羞的时候,我还当你天不怕地不怕呢!”
  “喂,你——”
  “我吃,我吃。”低低的窃笑隐隐传出,我咬着唇,不自觉的咧开了笑容。
  低着头,快速的吃着碗中的豆腐,第一次,觉得有些食不知味,脑中盘旋的都是他的话语。
  再坚强,再自信的女子,听到喜欢之人的动听情话,都难免会显露小女儿娇态,那是最直接,最自然的反应吧?!我想。
  “再吃可就要啃碗了,原来四哥家伙食竟如此不好,啧啧啧!”他砸么着嘴,一脸戏谑的看着我。随即付了钱,拉着我便走。
  “还不是你,说了那么一通话,吓坏了我。”我瞪眼,埋怨的看着他,眼底却盛满了浓浓的幸福。
  “哦,那小生应该怎样去说,还望小姐赐教一二。”
  “讨厌。”我皱鼻,蹭着他的胳膊,惹来路人的侧目,忙吐了吐舌头,迅速的钻进人堆里。
  路上,我们又尝了很多老北京的小吃,我留恋的一家家驻足,奈何肚子有限,不能将美食通通装下。
  “这里算不算我们的定情之地?”我仰头望着教堂的天花板,真切的询问着身旁的十三。
  他一愣,怔了片刻,无奈的摇了摇头。“我以为你在四哥府里学会了何为害羞,原来那也只是昙花一现。”
  我拧他,学着刁蛮的样子,叉腰说道:“刚才是谁说要听我的,哄我开心的?”
  “是小生。”他半举手臂,认真的看着我,眼神中闪着愉悦。
  “毁约,我要惩罚你!”我指着他的鼻头,骄傲的像个公主,仰高了下巴。
  “啊,不是吧?”
  “我要惩罚你,惩罚你吻我。”声音间歇,唇齿渐渐印上他的,相互凝望的眼眸中好似擦出了阵阵火花,瞬间点亮了周遭。 


[37]  坦然相对

  来到四爷府上已经近一个月了,每天的工作便是陪着弘晖,伺候他用药,偶尔给他讲些故事,带他做些适当的运动。
  这几天,弘晖的病已经基本稳定,也不会再莫名的发热,昨天太医来诊脉,也终于浮出放心的表情。
  或许,我该请示德妃,询问何时可以回宫?
  说实话,在四爷府上,我相对于得到了部分的自由,毕竟时不时的可以见到十三,偶尔还可以和四爷简短的交谈一番,而四福晋对我也甚是关切,可是她看我的眼神,却透着勉强,隔着朦胧的疏离。
  坐在铜镜前,用篦子一下一下的梳着发尾。铜面上映出的倩影婉约,细弯的双眉,若有所思的眼眸,淡泊的面孔。望着这张日渐熟悉的容貌,我出神的想着。
  倏然间,门上传来阵阵轻叩声,我不禁神情一凛,侧身看去,这么早会是谁?难道弘晖又闹别扭了?
  “凌月姑娘,福晋唤您到前面去。”门口,一位翠色衣衫的少女满面谦和的笑容。
  我记得她,是四福晋身边的贴身婢女翠云,只是,大清早的,福晋找我?
  心里虽然疑惑,但面上仍摆出和善的笑容,道:“劳烦姑娘特来通告,烦请姑娘带路。”站起身检查自己的妆容,顺便捋平衣服,嫣笑着跟在她的身后,踏出了落梅阁。
  平日在四爷府中,也只是两点一线的跑着,不是弘晖的处所便是我住的落梅阁,很少到其他的地方,所以,这还是我第一次逛四贝勒府。
  清晨的空气中透着淡淡的潮湿气息,花草叶片上的露珠晶莹剔透。三月的天气,已经日渐温暖,但是清早的薄凉仍丝丝的沁透着皮肤,泛起阵阵的寒颤。
  亭台楼阁,假山花园,繁华中透着稳重,却又不失特色。府中摆设错落有致,格局分明,很有四爷平日威严的感觉。
  步行将近十分钟,终于来到了前厅。翠云忽然顿住脚步,回头朝我微微一笑,率先进了屋子,而我却微顿脚步,沉了口气,才踏进了屋子。
  屋内,四福晋端坐在正位上,面孔是恰到好处的微笑,唇角稍稍的扬起,稳重的眼神扫向我,几不可测的皱了下眉头,便淡笑着看向一旁。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一身天蓝色长袍的十四阿哥。
  距离上次正月相见,已经过了近两个月的时间,想着宫内乍起的流言,心内顿觉好笑。我和他?真不知道这位有心人为何如此谣传!
  四目相对,他专注的看着我,不似往日的骄傲不羁,一侧的唇角微扬,眉梢含笑,我颔首,蹲身行礼,道:“奴婢给四福晋请安,福晋吉祥;给十四阿哥请安,十四阿哥吉祥。”
  “起吧,这些日子,还真是劳烦姑娘了,弘晖的身体也日渐硬朗起来。”四福晋一脸喜色,提到弘晖的时候,眼中全是浓浓的疼爱。
  “福晋过奖了,奴婢只是尽本分而已,不敢居功。”我退到一旁,听到四福晋如是说,忙出口推托。
  “姑娘的为人,我自是清楚,如此尽心尽力的服侍弘晖,我还真想向额娘讨了你来。”我惊愕的抬头,瞬间呆愣的望着含笑的她。
  试问,她这唱的又是哪一出?是四爷,还是……
  “四嫂,你这么说,额娘可会舍不得的。这一个月来,四嫂忙于弘晖的病情,没有进宫,所以不知道。凌月出宫这些个日子里,额娘口中可总是念叨着呢!”十四玩笑着瞅着我,淡淡的开口,眼中却是不容忽视的坚决。
  “十四弟,这事儿嫂子还没提呢,你怎的就这般着急,怪不得额娘疼你呢,可真真是处处为额娘着想啊!”
  “做儿子的,自当尽孝。”
  我站在一旁,看着他二人你来我往,状似漫不经心,实则话中有话。我只是抿着唇口,低头暗笑。
  “凌月?”
  “啊?”突兀的声音传来,思绪被倏然打断,我猛地抬首,有些茫然,小心的润了润嘴唇,尴尬的看着他们。
  十四一怔,随即掩口而笑,眼里是全然的放松与开怀!
  “下个月初三是额娘的生辰,额娘说想要看些新鲜的物件,想着你在四哥府中,便让我带你到民间采办一些。”他左手执杯,挑眉看着一脸疑惑的我。
  德妃会下这样的指令?
  “是,奴婢知道。”虽然心底疑惑不已,但仍是一口应承下来。只是低垂的视线,时不时的扫向十四,揣测他的脸色,观望他的眼神。
  “那四嫂,我们就先出府了,晚些时候我自会送她回来的。”十四起身,朝四福晋微微颔首,扬着唇角自我身旁走过。
  “十四弟慢走。”四福晋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面上微紧,看不出情绪。
  我看了看心情颇好的十四,又瞅了眼四福晋,忙福身告退。在她不自然的微笑中,离开了四贝勒府。
  “十四爷,娘娘有没有说要采办些什么?”看着十四硬朗的背影,我踌躇了很久,踏前一步,缓缓开口。
  我已经跟着他绕了两条街了,可是他还是一副兴致昂昂的样子,这儿看看,那瞧瞧的,一脸的舒畅开怀。
  “哦?额娘好像没说,我们随便看看便好。”他停步,侧头瞥了我一眼,眼里盈满了欣然的欢愉。那随意的笑容,澄静的眼眸,像个得到了奖赏的孩子。
  “随便?那怎么可以。”如果娘娘知道我这么打发她的寿辰礼物,我不是自找死路么?
  “怎么不可以,有我在,你怕什么?”他轻笑一声,抬步昂首走向一旁的酒楼。我叹气,只得无奈的跟在他的身后,望着他的背影撇嘴。
  酒楼内熟悉的摆设,唤起我浅浅的记忆,我猛然记起,这是九爷的产业——盈月楼。上次四爷生辰,我们的午饭就是在这里解决的,炒菜色香味俱全,口味绝佳,让我想念不已。
  店小二一见十四进门,忙点头哈腰的走到他面前,将他领到楼上靠窗的雅间,得到吩咐后准备吃食去了。
  我站在门边,环视着这间熟悉的房间,无奈一笑,连房间都是同一间,难道这也是他们专属的?
  “坐啊,这不是宫里面,没那么多避讳。”他看着我,指了指旁边的位子,我讪笑,唇角有些僵。
  “十四爷,您坐便好,奴婢——”我开口,却被他突来的怒气打断。
  “十四爷、十四爷,难道我在你眼里就只是一个爷么?”
  我惊愕,瞪大了眼睛不解的看着他。
  “十四阿哥,您是主子,当然是爷了!”莫名其妙,这四个字可能是我们见面时我最常感到的了吧。
  “主子,哼!你真的把我当主子么?那十三哥呢?四哥呢?他们也是你的主子?”十四有些咄咄逼人,我蹙眉,退开一步,却不知该怎么开口。
  “他们当然也是主子。”
  “哼,呵呵……”瞬间别过的面孔,闪过一抹失望,他眼中的受伤是我不能理解的。
  “十四爷,您——”四目相对,他深深的凝视我,眼中的情绪让我无法忽视,却也无法闪躲,久久没有言语。
  “你和十三哥在一起时,却是唤他十三,而我,却只能是你的十四爷么?”他的声音似是从幽谷中传来,朦胧虚渺。听得我心底一颤,莫名的被他的情绪所感染,眼神不自觉地放柔。
  “坐下吧,我又不会吃人,干嘛见到我总是一副想要逃跑的样子?”自嘲的撇嘴一笑,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而我,默默的观察他的面色,抿着唇角,坐到他的对面。
  “十四爷,我不是怕你,也没有必要怕你。”正了正神色,我缓缓的吐气,平静的看着他的眼睛,淡淡的陈述。
  “既然不怕,为什么……”乍起的声音倏然僵住,他瞅着我,抿紧了嘴角,眼中的骄傲和柔软在不断的挣扎。
  “我只是恪守自己的本分。”我微笑,迎视他惊愕的表情,“每次见到你,我就会担心,不知下一刻的你是否会心情欠佳,而我,是否会成为你的炮灰。所以,我只是一种本能,保护自己,闪躲你。毕竟,我们的相识,算不上美妙的回忆。”不是受伤,便是莫名其妙的被骂,心里能舒坦才是怪事。
  他沉着眼,看了我良久,就在我以为他会再一次甩袖离去时,他却突然笑了,唇角弯弯,眼里轻松。
  “我从没想过,你会这么直白的说出来,也从来没有人这么说过。”
  歪着嘴角,我耸肩一笑,“我不喜欢拐弯抹角,如果你能够接受,我当然会如实说出。”
  “如实?我在你的眼中难道就只是一个喜怒不定的主子么?”
  我笑,诚恳而坦然,“因为没有在意过,所以……”不自觉的话脱口而出,想要挽回时已经来不及了,只得讪讪的笑着说:“但是,你的人却不似外表表现的那般桀骜不羁,或许你只是不懂得如何表达而已。”
  听着我的话,他渐渐的苦笑,眼神落寞而孤单,“你的眼睛很坦诚,越是长久的相处,越会陷在它的美好中,不能自拔。”我惊异,微张着嘴巴,只听他模糊的呓喃:“黑暗中一旦见到了光明,又怎可能轻易的放弃?”
  街上喧嚣不断,小贩的叫卖声,路人的讨价声,马匹走过的嗒嗒声,交织着,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才想开口询问,却突然意识到,问了又如何?看着他的眼睛,我好似明白了什么,但却不愿往深处探寻,所以我选择了沉默,静静的望着窗外,看着繁华的北京城。
  街边卖菜的夫妇一脸的艰辛,三月的天气仍然泛着寒凉,而他们的面颊上却隐隐透着汗液。
  粗糙的手指,黝黑的皮肤,沧桑的面孔,写满了生活的不如意。然而,让我深深投下了关注的却是他们之间眼神的传递,也许只是普通的一瞥,却写满了温馨,写满了幸福,写满了对生活的不屈与不甘。
  “他们有什么好看的?”他略带不屑的说,顺着我的目光,认真的看着,摩挲着下巴,摇头不语。
  “有些人毕生追求的,却是有些人与生俱来的;而有些人认为理所应当的,却是有些人一辈子也得不到的。”收回目光,我探出半个身子,抬起头仰望着天际,幽幽的说道:“那样的生活或许贫苦,可是我却羡慕着,凭借着自己的双手,打拼着生活,平淡而真实。”
  “羡慕?”他有些惊愕,一脸的难以置信。
  我回首,认真的看着他,郑重的点头,眼底却是隐隐的悲凄与无奈。
  “为什么?”浓黑的剑眉蹙起,好看的手指摩挲着杯壁,眼神里是深深的不解。
  “苦,却快乐着,因为心底有着淡淡的甜!”夫妻扶持,相濡以沫,那样的情景,也许这一世都不可能出现!
  “为什么你的话,总是那么莫名其妙,让人难以捉摸,可是却又找不出反驳的话语?”
  “或许吧。但是,你们所说的特别,不正是这种莫名其妙么?其实你们之所以会注意到我,也只是因为好奇,为何我的言行举止,与那些宫女相比,是这样的格格不入呢!卸下这层独特,我不过一无是处。有的,也许不过是一张面孔。而容颜,终有迟暮的一天。”
  “不是的,我——”他急道,倔强的眉头紧了又紧。
  “十四爷,您的菜上齐了。”门‘吱呀’一声打开,小二略显激动的出现,献媚的看着十四,讨好的说道。
  看着面前的景象,我扑嗤一笑,掩着嘴看着相望的两人。
  十四恶狠狠的瞪着小二,眼中布满了厉色,对他的出现很是不满,看得对方端着托盘站在一旁,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踌躇不定的看着我和他,脸上原本的笑容还来不及退去,却又透着隐隐的凄色。
  日头过中,肚子也渐渐的饥饿,不得已,我只得起身接过小二手中的托盘,将招牌菜一一摆上桌子。“小二哥,这里没你的事了,下去吧。”
  “可是十四爷——”
  “再磨蹭,菩萨也救不了你了。”我瞥了瞥十四,猛一用力,将小二推出门外,关上了房门。
  想着刚才小二哭丧的表情,不禁摇头失笑。本来想要在主子面前讨好一番,收点小费,不成想却打扰了主子的兴致,差点惹来祸端,得不偿失啊!
  轻拢两侧的发丝,我坐回位子上,却发现十四递来一个皮制的卷包,甚是精致。
  我挑眉,不解的看着他,“这是……”
  “送给你,权当是你为我做画的回礼。”黑亮的双眸深似苍穹,盈亮着光彩。
  我迟疑着看他,心下有些犹豫,继而洒脱一笑,伸手接过。
  我可不是那种扭扭捏捏的人,既然说是送给我的,只要不是贵重的礼物,收下也无妨?他还会害我一个宫女不成?
  这个卷包有点像装化妆刷的皮包,像竹简一样卷起,两边用皮带系着。外包的皮面是双层的,结实又不嫌笨重,反而透着一股朴实,我低头看着这份礼物,迟迟没有开口。
  “打开看看!”他催促着我,口气是难得的兴奋,透着丝丝的紧张,像是激动的等待着什么一般。
  望着他期望的双眸,我抿嘴一笑,解开了皮带,将卷包慢慢打开。
  “嗬,这……”倏然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十四,手指迫不及待的抽出皮包中的一把刻刀。
  比起我原有的那一套,这一套显然多了更多的刀具,甚至连更加细小的刻刀也准备的相当齐全。
  “上次你说,那套刀具不甚完美,所以,我便吩咐下去,准备了这个,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他自信的笑着,颇为得意的说。
  没想到他竟然记得?这样的刀具,即使放在现代,也是一等一的精品!
  “谢谢你,十四爷!”我难掩兴奋之情,脱口而出。
  “十四或是胤祯,你自己选一个吧,私下里就这么叫我。”他瞪着我,双目似火焰,颇为不满的说。但是却没有往日的那股傲气和高高在上,就像一个闹别扭的少年。
  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他,卸下了爱新觉罗家的光环,像是现代中学生一般,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我转了转眼睛,有些玩闹的心态,“叫小祯子不行么?”
  “你……”他看着我,忍了又忍,猛地拍了下桌子,“只要没人听到就好。”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般,说完就灌了自己一杯酒,撇头不看向我。
  想笑,却笑不出来,只是咧开了唇角看着他,“一个人喝酒有什么意思,为了表示我的感谢,我敬你,十四。”拿起酒瓶,在自己的杯里注入半杯白酒,淡淡的酒香飘逸出来,渲染了空气。
  他抬眼,笑看着我,器皿相撞,传出清脆的响声。
  ……
  ……
  “今儿我可是开了眼界了,你的酒量,我佩服。”
  “不喝不代表不会喝啊!”
  转眼,已是几瓶白酒下肚,桌上的菜也吃得差不多了,我伸了伸懒腰,趴在桌上休息。
  “你总是那么出人意料,那日在塞外与若含比马,我们都以为你必输无疑,不成想,若含却输得那般……啧啧啧!”他砸么着嘴,眼神有些悠远。
  “我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儿!”
  只除了爱情,让我无力可选。
  “哦,那你敢不敢和我赛一圈儿?”他‘噌’的站起身,一反刚才的迷蒙,眼神晶亮的看着我,一副挑衅的架势。
  “有何不可?”作出请的手势,我笑看着他,一脸的真诚。
  距离上次畅快淋漓的跑马,仿佛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今日想起,只觉得遥远。更何况,从过年到现在,每过一天,心底的包袱好似就重了一分,压着自己,连喘息都觉得困难。 


[38]  初春踏青

  这里是京城的闹市区,众多的小贩、商铺云集于此,略微宽敞的地方,甚至围聚着杂耍艺人。
  我们并肩齐行,看着街边具有浓厚民族特色的玩物,我不时停下脚步,略略端详把玩着。
  阳光下,一抹碧绿折射入目,顿时吸引了我的视线。
  “这位姑娘真是好眼力,这可是块上古美玉,颇具灵性,可使佩戴之人驱邪避灾……”卖玉老者滔滔不绝的讲着,我微微睁大了眼睛,莞尔一笑,只是低头看着手中翠绿色的碧玉。
  之所以一眼便注意到这块玉,只是因为它的颜色通透而干净,况且不规则的形状像极了一个‘盈’字,我暗想着,不知可否将此玉雕为一个字?反倒是对玉的质地没有太大的关注,反正我本就不是鉴定专家,对这些玉器也没有研究,自己喜欢便好,何必计较太多!
  “老伯,您也别夸了,说个价吧。”
  一旁的十四才要开口,被我眼神制止了。他唇角抿了又抿,无奈的瞧着我,高撇的嘴角老不乐意的。
  “三十两银子。”老者想了想,开口道。对我的打断好像有一丝不满,却不敢表现出来,只是陪笑着说,伸出三支皱黑的手指,纹理粗糙。
  听到他的报价,我猛地自玉片中抬头。
  三十两?开什么玩笑,即使我对古代的金钱没有什么概念,但是,我也知道,三十两不是一个小数目。然而,当望着他的身躯时,心底却浮出淡淡的犹豫。
  那是一张久经风霜的面孔,唇边泛着干燥的皱纹,应该是常年陪笑的缘故吧!深色的眼眸中,清晰的透着市侩,讨好与迫切。一双皱纹累累、布满茧子的手掌在眼前晃着,岁月无情的在他的身体上留下痕迹,余下的,只是沧桑。
  我迟疑的撇头,专注的看着十四,脸上一片木然。他察觉到我的目光,唇角微掀,随即好似想到了什么一般,深深的蹙起眉头,目露疑惑。
  岁月在我们身上留下的,会是什么?
  我怔怔的看着他,眼神深沉,心下暗涌,久久无法平息。
  这样清贫寒苦的生活,真的是我所想的那般容易么?需要卖弄自己的才艺予不懂艺术之人,难道,我的心便可以得到平静么?这个时代的人,又怎么可以接受女子的抛头露面?
  从未因吃穿发愁的我,从未耕种纺织的我,能够安然的生存么?这里不是现代,不是意大利,我也绝不可能打工兼职的!
  生活,似乎被我想得过于简单,而自己,有时未免过于自负!
  丝丝清苦溢满唇角,我苦笑,眼底骤然黯淡,心下透着惴惴的痛。
  “老伯,十两银子,如何?”抬眼,已然换上另一种神情。
  即使我不是行家,可也知道,这玉甚至连十两都不值。只是这一刻,我却懒得再去说些什么,心绪淡的仿佛飘了起来,踩在了云端,懒得理会,懒得去想。
  “这……好吧。”老者状似犹豫了很久,才一副不情愿的口气说道,可是眼中的欢愉却没有成功的掩饰住。
  我笑,很开心,为他此刻的真实!
  掏出碎银放到他粗糙的手中,将玉揣入怀中,仰头深深吐了口气,洒脱的转身离开,坚定的神情像是想要努力摆脱什么一般,身后传来十四淡淡的脚步声。
  “你如果喜欢,我那里多的是好玉,即使是九哥的铺子里,也都是上品。”十四坚定的看着我,眉头轻皱。
  “千金难买我愿意!或许它不值这个价钱,但是却甚合我心意。所以,我很高兴。”我侧头,目光沉沉,清晰的表露心中的意思。
  十四骤然止步,幽黑的目光深邃见底,映出倘然的我。久久,他缓和一笑,温若清风,好似刚才一闪而过的深沉从未有过。
  “好一句‘千金难买我愿意’,凌月,但愿你能满意到最后。”说罢,他深深的看着我,微扯唇角,噙着自信的笑容,迈步离开。
  我顿在原地,深思他眼中的一切,暗想他话中的点点,脑中‘啪’的一声,猛然断开了什么,却来不及抓住。
  “还站在那里做甚,难道不敢和我赛马了么?”十四的声音远远的传来,我回神,舒了口气,毫不在意的一笑。
  猛地转身,想要快步追赶,不成想却与迎面之人撞个正着。由于力量的悬殊,我极为难看的坐在地上,双手按压在地上,生生的刺痛着,左边相撞的肩膀也隐隐作痛。
  “咝——”才想要摆脱尴尬的境地,却发现撑地的手痛得厉害,好像压到了什么,忙抬手来看。
  “凌月,你怎么样,伤着哪儿了?”十四快步跑来,倏地抓起我的手,轻轻的吹着,轻柔的擦去掌上的浮土,墨黑的瞳眸,深不见底。
  不过,想着自己此刻的状况,我的面色微僵,有些不好意思。
  “我没事,扶我起来。”我小声的说,借着他的手臂,站直了身子,待拍落身上的浮土,才看向撞我之人。
  来人面色不善,一脸鄙夷的看着我们,呆他看清我的面孔时,却流露出垂涎之色。那样的神色,总让我有一股莫名其妙的熟悉。我极力的搜索着脑海中的记忆,如此龌龊之人,见过一次,应是‘永世难忘’的啊!
  终于,我轻笑一声,拍了拍前额。
  呵,何谓冤家路窄,我今日可算深深体会!不过,却不知,这位冤家还认不认识我?
  “哟,这是哪家的姑娘,长得可真俏啊,让爷我细细瞧瞧。”对面的男子一脸的猥琐,伸着肥硕的手指,冲着我的面颊而来。
  可惜,在他还未得逞时,便被十四猛力一掌拍落,清澈的巴掌声,震动了四周,伴随着顿起的尖叫声,成功的吸引了周围的视线。
  “啊——哪儿来的兔崽子,竟敢打你大爷我?”恶霸倏然跳后一步,四个打手一样的人将他团团围起,让他在保护圈内叫嚣着。
  “大胆,敢骂爷,爷今儿就让你知道死字怎么写?”听得他的骂话,十四大怒,抬手便要打去,我连忙抓住他,安抚的摇了摇头。
  “哼,有色心,无色胆,躲在他人背后,莫不是乌龟的行为?”我上前一步,和十四并排站着,歪着头,嘲讽的说着,眼睛紧紧的盯着那个人。
  手心传来阵阵热度,我猛地低头,才意识到刚才拽住十四后,并没有撒手。忙要挣脱,却发现他愈加用力。
  我抬头,不解的看他,而他却只是盯着前方,好似丝毫没有发现我的注视。
  “你个臭丫头片子,甭在这儿咋呼,呆会儿爷就让你知道我的厉害,看你这张小嘴还能不能这么犟。”他一脸淫笑,搓着手,“你放心,爷一定让你舒服得乐不思蜀,哈哈……”肥胖的脸颊随着笑声颤动,看得我一阵恶寒!
  听到他的淫笑,那些打手也伴着起哄,笑得恶毒,周边的路人纷纷退后,有些担忧的看着我和十四。
  我本来不想这样的,但是既然他们这么急切,我又岂能不成全?更何况,他们早不赶,晚不赶,却偏偏赶在我心情极度不稳定,情绪波动最严重的时候,要怪,只能怪他们不懂得挑选时机!十四阿哥打人,连官司也不会吃的吧!
  我笑了,笑容有些邪恶而奸诈,憋闷已久的心终于找到了暂时的发泄口径。
  抓紧十四的手,我娇笑出声,看得十四一阵呆愣,“乐不思蜀?是么,呆会儿本小姐一定伺候得你哭爹喊娘,恨不得从未生出来过!”
  我回头,浮在十四耳边耳语,他迟疑的看着我,洒脱一笑,随即狠戾的看着对面。
  我迈开步子,渐渐的朝对面走去,边走边活动手腕脚腕,舒展筋骨。
  “乡亲父老们,退后一些,以免误伤。还有你们四个,要是不怕亲娘认不出来,就尽情的上吧!”
  字落,脚起。
  右腿猛地抬起,快速的踢到离我最近的一人腰部,来人应对不及,完全没有从刚才的气氛中回过神来,便被我一个侧踢,倒在了地上。
  这批恶霸便是我第一次偷跑出府时,躲避的那批。
  那年我年龄尚幼,又初来古代,对这个虚弱的身体控制不好。但是现在却不一样了,经过一年多的锻炼,这几个饭桶对我来说,只能用小菜一碟来形容,更何况一旁的十四早已加入战斗。
  不过,我的身体终究只是一个未成年的小女孩,不宜打持久战,所以看中他们的弱点,便狠狠的攻击。快、狠、准,一点也不留有余地,腿上丝毫不放松,拳头也是如雨点般打在他们的鼻梁上,眼眶上。
  瞬间,便有两个人倒在地上,口中哼哼唧唧的,爬了几次没有成功后,终于‘甘之如饴’的躺在地上充当死尸。
  厉目扫去,十四正一脸兴奋难耐,早已将一人踢飞,脚下踩着一个不断哀号的败类,而眼神则冷厉的盯着颤颤发抖的恶霸。
  手握拳头,指节咯咯作响,我笑着,踢了踢地下的‘死尸’,朝着那肥硕的身体走去。那如秋天落叶一般颤抖的身躯,不住的后退。
  “两位大人饶了小的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您就饶了我吧!”他点头哈腰的说,透出阵阵哭音,让我不由皱起了眉头。
  “饶了你,好啊!”恶霸惊喜地抬头,不住地向我鞠躬,“可是,你当初强抢民女时,又怎会对她们的苦苦哀求枉若未闻呢?所以,求人,永远不如求己。”话落,一技漂亮的勾拳袭上他的面孔,伴着他哭丧的声音,我渐渐失去了心智,忘了自己身处的环境,心中留下的只是纯粹的发泄。
  “怎么样,舒服么?”他频频后退,我步步紧逼,“还有更舒服的呢!”我笑颜如花,心下开阔,飞腿踢向他的心口,雨点般的拳头毫不客气的招呼在他的面颊之上。
  “啊……饶命啊……救命啊……”撕心裂肺的嚎叫声,丝毫没有换来同情的目光,反而招来我更多的反感。
  一个男人,如此不敢担当?
  “才这样就受不了了么?我的拿手戏还没有出场呢,怎的就哭爹喊娘了呢?我以为你可以撑得够久呢?哦……对了,顺便再告诉你一点,以后,看人一定要看脸色,别傻了吧叽的冲上去挑衅,否则,吃亏的,可是自己。”我缓慢的说,欣赏着他眼中的恐惧,心里却没有丝毫的可怜,只觉郁闷。
  “喔……救……命……”嘭的一声,他倒在地上,朝着一旁的十四求救。
  “我漂亮么?”蹲下身,迎着他惊颤的目光,我低语,眼神淡然无波。
  “漂……漂……亮……”他讨好的笑,咧着嘴点头,鲜艳的红色,顺着青紫的唇角蜿蜒流下。
  “你知道么,越是漂亮的女人,心——也就越狠!以后调戏女人的时候,擦亮了眼睛!”迅速的起身,脚尖毫不客气的踩在他的心口上。
  相信今天,一定会让他刻骨铭心,纪念一辈子!
  “凌月……”轻微的声音自身旁传来,我一震,迟疑的转头,看着十四陌生而担忧的眼光。
  理智倏然回复,我定了定神色,轻闭双目。
  “不要让我再看到你,否则,一定让你亲娘后悔生下了你!”用力的踢着他,拽起一旁兀自发呆的十四,无暇顾及他的脸色,快速的朝着马场方向跑去。
  春风掀起了层层纱衣,额头的刘海不知何时早已打散,遮挡了部分的视线,却仍固执的飘着。
  草场上绿草依依,碧绿早已悄悄的袭染了大地,为枯黄的土地更换了春衣,为枯丫的树枝洒下了嫩芽。
  静,静得透彻,静得微微心惊!
  嗒嗒的马蹄声,仿佛声声扣在了心弦上,随着它富有旋律的跳动着,时而高亢,时而低缓,时而如万马千军过境,窒息扼住了喉咙,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渐渐的,马蹄声渐渐停歇,唯有清风拂过树梢,划过的哗哗声,伴着跳动的心脏,终归于平静。
  久久,久久。
  “凌月,你知道么?”沉默良久,他背脊挺直,望着远方的天际,满目全是余晖。
  “我不知道!”我脱口而出,稍后才猛地意识到,这番话,竟是这般耳熟?
  “你……呵呵!”轻轻的叹息声几不可闻,顺着清风,飘到了遥远的天际。
  “你的身上藏了太多的秘密,我几乎无法预料,下一刻的你会是何种风貌,又会带来何种惊喜。在你的身边,仿佛感到了强大的力量,让生命充满了乐趣。”他断断续续的说,时而蹙眉沉思,时而咬唇轻叹,而我则作为一名称职的听众,没有发表任何的议论。
  “你也不差啊!六月的天,孩子的脸。”
  他一愣,移开了视线,一脸哭笑不得的看着我,眼里闪过少年的童真,那种欢愉,感染了我。
  “我说不过你。不过凌月,你方才的武功,我可是陌生得紧。”他无意开口,惹得我莫名心惊,眼珠快速的转着。
  “以前的事情,我记不清楚,或许只是情急,所以才记起的。”这个借口虽烂,但也不失为一个完美的借口。
  无论什么事情,全部推说失忆便好。
  看着他明显不信的眼神,我笑得诚恳而无辜。
  “我记得,那日你上马的样子,自信而富有魄力;下马的时候,身上仿佛包裹了光环,瞬间吸取了所有人的视线,像个仙子一般,轻盈的飞起,飘然落下。那一刻,你眼中全然的放松与欢愉,仿若世间没有什么是可以阻挡你的,那也是我从未看过的,从未!”
  十四仿佛陷入了回忆一般,唇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眉眼含笑。就着他淡润的话语,我轻轻闭上眼睛,任丝丝凉风划过面颊,好似回到了那一天——
  我和默语身着亮红色的马术服,及腰的长发早已被红色的丝带绑在头顶,梳着高高的马尾辫,却显得活泼而优雅。白皙的皮肤,在阳光的照射下,仿佛透明一般。
  拉着马缰,我们一起侧头,看着观众席上站立的颀长身影,黑色的西装将他俊逸挺拔的身姿衬托得更加完美,雕刻般绝美的面孔冷然依旧,可是微抬的唇角,满目的骄傲,却毫不掩饰的表达出来。
  周围的女子无不痴迷的看着他,希望他目光的停留,可惜,他只是注视着那片鲜阳的红色,满目的温暖,胜似伦敦的漫天阳光!
  ……
  马背上的精灵!
  唇角不可抑制的发笑,对着一模一样的面孔,对着兄长的关怀与庆祝,我们彻夜狂欢,表达自己的兴奋与激动。
  “想什么呢,笑得那么开心?”突起的声音,僵住的面孔。
  我睁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他,略略苦笑。
  遥远而奢侈的事情,偏偏去回忆,也许只是无端的徒增困扰罢了!
  “不想说算了,反正我也不稀罕。”他迅速的扭转过去,身体顿时僵硬,一抹受伤清晰的传到我的眼中。
  原来,他的情绪,比我想象的还要容易受伤!
  “喂,十四?”我用马鞭的尾部轻碰前面的人的肩膀,可是他竟然小气的哼声,催着马向前走着。
  看着他的身影越走越远,想着他别扭的表情,终于不可抑制的大笑了出来。“十四,我只是在想,自己什么时候学会的马术而已。我还在想,你是不是有兴趣看我表演一番?”我双手围在口边,大声说道,嬉笑的声音,在宽阔的场地上,异常空旷。
  缥缈的声音渐渐散去,前方行走的马匹早已定住。
  “我才不想知道。”
  小孩般倔强的赌气声传来,我的唇角早已高高的扬起,瞅着驱马而来的他。春风吹拂下,好似岁月倏然划过,忘却了彼此。
  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可以跟他和颜悦色地谈话。驰骋在马背上,自然的拌嘴,看着他不开心的样子,哄他开心,逗他开坏!
  再一次,不得不承认,一直以来,我误解了他!究其原因,只能怪他的骄傲在作祟。
  或许,紫禁城里每个人都被迫过早的戴上了面具,但是,刨除了利益,单单以朋友的角度来看,他们也不过是孤单而落寞的人。
  何其可怜,何其可悲,又何其有幸!
  可怜的是,自幼便不知童年为何物,过早的被钱权所控制,不得不体会生活的现实;可悲的是,最是无情帝王家,为了那唯一的至尊之位,何为兄弟,何为父子;而有幸的却是,这样的命运,却是有些人终其一生所期盼的,锦衣玉食,坐享尊贵!
  夕阳渐渐西下,将两人的身影拉得长长的……
  站在四贝勒府的门口,我朝着十四挥手道别。
  “真的不进去么?”
  “不了,再不回去,宫门就关了。”
  “那……再见!”
  “再见!”
  马蹄嗒嗒响起,我才要转身进府,却听到他的声音远远传来:“你准备下吧,过些日子,额娘便会接你回宫了!”
  我一怔,苦涩一笑,平静的接受着一切。
  回宫么?时间终究按着它的规律,不停息的流转着,变的,只是人而已。
  人物交替,便是时代!!! 


[39]  惴惴不安

  宫内的日子既漫长又似流光划过,所以即使过了两年的光阴,对这里的时间换算,仍有一种抓不着头脑的挫败感。
  炎热的夏日,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来到了身旁。闷热的空气,嘶叫的蝉鸣,交织着夏日的情景。
  身着层层的夏衣,汗水止不住的下淌,浸湿了衣襟,挥不去的燥热,徘徊在身侧。
  这样的日子里,老康同志自然不会枯坐在闷热的紫禁城里,等待着被烤熟的命运。因此,康熙帝决定在五月三十日,巡视塞外。不过,这次的塞外之行,老康却没有留下太子监国。随行的皇子为太子、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八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十五阿哥、十六阿哥九人。
  德妃也在随侍的嫔妃之内,自然眉眼含笑,笑颜如花。上个月生辰,老康亲自来看她,并题字祝贺,让她顿时风光了一把,在后宫中的地位自然而然便显现了出来,成为她人巴结的对象。
  不过,还有一件意料之中,或许也是意料之外的事情,那就是——我,完颜凌月,留守紫禁城。红梅,若含,明宣服侍德妃。
  记得那天听到德妃宣布后,我心底竟明显的松了口气,感激的看向德妃。而她清远的目光,也顿时让我明白了很多。
  那次的四爷府之旅,已经是很好的证明了。虽然德妃对我很是亲切,但是,那也是一个确实的警告,提醒我注意身份。
  不过,在他们离宫的这段时间里,她却让我做永和宫的主事女官,这一贬一升,也让众多人摸不着头脑,猜不透她的意思。
  “盈盈,对不起,我去找额娘求过情了,可是,额娘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给我。”淡淡的月光洒下,湖泊之上一片银光,映着他的面孔,黑玉般深邃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我,饱含了歉疚。
  无所谓的笑笑,我掐着他的面颊,缓缓说道:“傻瓜,娘娘那是为我好,你就别去麻烦她了!再说了,这次不去,也正合我意,我还是不喜欢坐马车!”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太多的情绪,可是心底却隐隐的不安,总觉得笼罩着一股黯淡的灰尘。
  “盈盈,我……会想你的!”肩邻着肩,我将头轻轻的枕在他的肩上,微微的闭上眼睛,任月华倾洒而下,听着他如是的说。
  “盈盈,你睡了么?”轻柔的手指在脸侧流连,淡淡的凉,悠悠的情。
  “我会留在紫禁城内等你的!”倏然睁开眼睛,抓着他的手,坚定地说,暂时抛开了悬浮的惴惴不安。
  “嗯。”他笑,眼中跳动着漫天的星辰,闪烁着淡淡的光辉。
  临出行的前一晚上,我躲在他的怀中,迎着夏夜轻轻的凉风,坐在御花园中偏僻的一角,享受着谧静的气氛。
  而无形的预知却让我隐约觉得,这次塞外之行,绝不会那么平坦,好似,有些东西,渐渐在指尖流失,而我,却,无能为力。
  “知了——知了——”树上的蝉好似拼了命一般,毫不停歇的叫着,在夏日的清晨,率先迎来了朝阳。
  深深打了个呵欠,揉着惺忪的眼皮,我缓缓的起身,懒散的斜靠在墙上。身上薄薄的特制丝绸睡衣因我的动作而下滑,柔软的挂在身上。细细的肩带,露出白皙的皮肤,或许这是古时候唯一的好处吧,防晒做的相当透彻,绝不会像现代那般肤色不均。
  这件睡衣剪裁合身,下摆及膝,本来我想弄个超短的,但是考虑到室友红梅的承受能力,还是折中了。本来想送给她一件,但是某人极力推辞,我也不好意思违背当事人的意思。
  缓了缓神儿,看向窗外。‘林中无老虎,猴子充大王’,皇上离开了紫禁城,宫内的低气压顿时减轻了很多,作息时间也相对松了很多。毕竟这个时候,多半的主子都陪着老康去塞外了。
  迅速的穿好宫装,打来了清水洗漱。清澈冰凉的水丝,拍打在面颊之上,唤醒了沉散朦胧的意识。
  自从十三离开的那天起,心里就泛起莫名的恐慌,沉甸甸的,甚至让我有一种窒息的感觉。想要奋力的抛开这些虚幻的情绪,但是无论如何,我就是无法忘记。它就犹如一颗巨石,死死的压在心头……
  而这一切的感觉,也让我渐渐了悟,或许,那一天,快要来了……
  安排好永和宫里的大小事情,我便顺着甬道慢慢的走着,任由思绪徜徉,什么也不想,让自己处于一种空滞的状态下,忘记了自己,忘记了一切。
  再抬首时,才惊讶的发现,自己来到了御花园,这个繁花似锦,美轮美奂的皇家园林。以前到故宫参观时,总不觉得哪里漂亮,可是真的处于这个繁盛的年代,才察觉到它的气派豪华,它的美不仅由于超绝的设计,更因为历史的韵味。
  无论是什么,少了味道,定会像缺乏了灵魂一般,枯燥乏味……
  “你倒是怡然自得啊!爷还认为这次进宫,定会看到个哭丧着脸的人呢!”熟悉的戏谑声传来,我顿住身形,手指不小心被花刺刺到,鲜红的血滴点落在淡黄色的花瓣上,靡靡中透着淡淡的诡异。
  “九爷好雅兴啊,奴婢也曾想过,会不会遇到一个黑脸包公呢!”轻轻的甩着手指,撇撇唇角,我歪头,看着身后斜倚着树干,摇着折扇的身影。
  树影下,斑驳一片,投注在他俊美无双的面孔上,看不清他眼眸里真正的神采,一袭白衣,洒脱超逸。
  “几个月不见,你这张嘴可真是……”轻笑一声,他摇着扇子,缓缓走来。面孔曝露在阳光中,皮肤泛着淡淡的小麦色,不再是昔日偏偏佳公子的样貌,反而多了一丝健康的美感。
  过了年,九爷就到南方去了,想是这两天才回来的,自然没有赶上康熙的塞外之行。
  “九爷,江南的景致如何,可否让您流连忘返?”御花园中一片安静,没有行人,跟着他的步伐,我悠悠的开口。
  “景致倒是没来得及看,你自幼长在江南,还需我道给你听?倒是你,此番回来,倒是有些不同,是不是……”黑似墨玉的瞳眸,微微的眯着,危险而魅惑。
  “不是!”直视他的眼睛,我斩钉截铁的说。“人活得随意便好,在乎那么多,岂不被活活累死?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猛然忆起这句在现代颇为流行的话,我随即说了出来,惹得他沉目审视。
  “啧啧啧,士别三日,定当刮目相看!这句话用在你身上,可真真是对得很呢!字字珠玑!”啪的一声,他合上折扇,以扇背拍着手掌,不住的点头沉思,那样的表情,惹得我莫名轻笑。
  “笑什么?”额头一痛,我仰头,埋怨的看着他手中的凶器。
  “没有,就是想笑而已。”
  “凌月,你……”他顿了顿,终是叹了口气,“哼,不说算了,对了,爷这次去南方,可是带回了几个厨子。”他不再理我,兀自走着,可是话语却清晰的传入耳中,顿觉肚子里的馋虫动了起来,连日来的憋闷也轻了很多,迅速的跟上他。
  “九爷……”我拉长声音,怪怪的叫着他。他看了我一眼,连忙出手摆在我的眼前,止住了我后面的话。
  “正常些!”他显然有些吃不消,一脸的阴沉不定。
  “九爷,我想,不知能不能……”嗫嚅了几句,我猜想,自己的脸上肯定是一副馋相。
  “说句好听的,保不准爷会考虑一下。”他仰高了头,得意地看了我一眼。
  我想了想,悠然一笑,难掩促狭,“禟禟……”
  此时,和他谈天揶揄,渐渐忘记了那股惴惴的不安与心慌。
  别扭的拽着身上的太监服,一脸怨念的看着满面嘲笑的九爷。报复,这绝对是报复!爱新觉罗家的人都是小心眼,不就是前两天硬是给他改个称号么,也置于他这样?
  什么宫中的规矩如此?
  骗鬼啊!现在皇上不在宫里,他堂堂一个皇子,要是想要带个宫女混出宫去,应该是不成问题的,却偏偏给我弄个太监服,小跟班?
  “还不走,难不成等着酒楼打烊么?”他斜了我一眼,难掩欢愉,整一报复得逞后的小人嘴脸。
  “知道啦。”快速的踏上马车,摇摇晃晃的出了宫门。透过裂开的缝隙,冲着红红的宫门摆手。
  “好像每次离开皇宫,你都会笑得异常开心!”宽敞豪华的马车内,我正专心的欣赏着,听到对面闭目的他猛然开口,不禁微微一怔,略略沉思,随即撇唇一笑。
  “有么?”
  “有!”他肯定地说,睁开的双眼带着一丝探究,蹙起眉头。
  “你说有便是有吧。”我无所谓的说,继续好奇的看着他的马车。
  这些阿哥中当数九阿哥财力雄厚,而且听说九阿哥对于吃穿用都相当的讲究,所到之处的排场自是非同一般。以前并没有亲身体验过,现今坐在这舒适的马车中,才惊觉的领悟了什么。
  不过,他这种讲究,我相当赞同!人赚钱就是用来花的,享受便好,快乐便好,又何必在乎那么多!
  “这是什么回答?”他骤然逼近,英俊的面孔停留在我的面前,呼出的气息淡淡的拂在面上。
  我微笑,唇角继续扩大,身体却纹丝未动。难道他以为这样,我便会羞赧的不知所措么?如果这样,他就错了。
  “不想回答的回答!”眼睑眨也不眨,坦然的看着他,对于他的渐渐逼近没有丝毫的反应,眼中始终映着愉悦。
  浓黑的剑眉越蹙越紧,墨眸中闪着深深的不解,透着疑惑,不过,兴味微减。
  “不怕么?”他的气息吹在我的面上,我微怔,洒然一笑。
  “为什么要怕?”
  “为什么不怕?”
  因为我不会怕一个身上有着熟悉灵魂的人,一个我无比熟悉,也无比想念的人!
  “怎样,爷没有骗你吧?”他斜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的摇着折扇,眼神里闪着得意的光芒。
  我漾着笑容,口中嚼着香滑的美食,无暇顾及他的话。
  “这道水晶肴蹄作得不错,滑而不腻,味道醇美,是地道的江苏菜,烹调技艺以炖、焖、煨著称;重视调汤,保持原汁。”咽下口中的美味,我赶忙说到。对美食,我可丝毫不会吝啬,一定会痛快淋漓的大吃,才足以饱食欲。
  “还有这龙井虾仁、西湖醋鱼,是典型的浙江菜系,而浙江菜又尤以杭州菜出名,鲜嫩软滑,香醇绵糯,清爽不腻。”
  “这红煨鱼翅、冰糖湘莲,应该是湖南菜吧,注重香辣、麻辣、酸、辣、焦麻、香鲜,尤为酸辣居多。”
  一边执箸品尝,一边根据菜色向他缓缓道来。倒不是我自己对菜系有多大的研究,实在是刚才小二报菜名时我留意了下,再根据自己以往的知识,想要说出一番见解自是不难。
  九爷起先诧异的看着我,一脸的惊叹,而后转为纯然的欣赏,满目的赞同。直到我放下筷子,品着极品桂花酿时,才悠悠的开口:“爷长这么大,除了皇阿玛和八哥外,还没佩服过什么人,尤其是个女人。可是近日,我却不得不承认,或许,我这凌月楼里的大厨,还不及你这个小女子。”
  “过奖,过奖,能够得到九爷的夸奖,我可是终身受益!”谁人不知,皇九子性子阴邪,喜怒不定,甚是自负。
  “九爷?呵呵,我还当你——”他微愣,张口说道。
  “错,是禟禟,刚才是敬语。”
  “你——”他顿时气住,嘟囔了半天,才冒出一句:“怪不得孔夫子曾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看来所言非假,爷今儿个可真真开了眼界。”
  我不怒反笑,口中的酒细滑醇美,口齿留香,“多谢夸奖,小女子不才恰恰两样都占了先,能让当今九阿哥赞赏,实感不好意思。”
  我端着文艺腔儿,一番咬文嚼字,说得他哭笑不得,颤抖的扇尖指着我。想着自己刚刚的话音,也不禁大笑了起来,眼角渗出微微的湿润。
  “九爷,有件事,不知九爷是否有兴趣?”大笑过后,我渐渐收敛神色,淡然的看着窗外,轻扫一个个小贩,看着他们疲惫的身影,劳累的双手。
  “哦?你凌月一句话,只要不是天上的月亮,爷都会想办法给你弄来。”他端起酒杯,魅惑的双眸直视我,缓慢而坚定的说。
  “倒不是什么大事儿,只不过,人人都道当今的皇九子家财万贯,我只是好奇,不知九爷是否满足于现状?”禟禟只是我玩闹时的称谓,现在谈的是正事儿,我定不会拿来嬉闹。
  “哦,说来听听?谁会跟银子过不去?”他单手托着下巴,颇富兴趣的看着我,眼中是真切的诚意,而不是随意的敷衍。
  我笑,换上郑重而严肃的神色,“我只是有一些商业的点子,自认为应该可以帮得上您,而这些计划,却是别人不曾见过的。”微微一顿,沉眸凝视一脸认真的他。
  真正成功的商人,是不会放过任何机会的!
  “如果是你有需于我,那我自不会有二话,无论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但是,既然你说得是经商的事,那么……我希望你能说出让我满意的点子。”他一脸正然,不再是那副玩闹的样子,换上的是少有的正经,精明睿智自他的眸中清晰的流露。
  “我既然敢提,便自然有完美的方案。九爷,您等着擎好便是,只是,我也有条件。”
  “还没说出计划,便先提条件,你可是我遇到的第一人。再说,你又怎能确定,我一定会满意呢?”木制的扇背托在我的下颚,迫使我直视他的眸子。
  “因为——我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我坚定地说,四目相对,有的,只是纯粹的欣赏与信任。
  机会是创造来的,没有风险,便不会有收益。同样,风险越大,受益也就相对越大。
  以前的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些,只是沉浸在与十三相处的欢乐之中。可是这次的塞外之行,心底始终悬着的惴惴不安,却让我不得不为自己的将来做一番计划。金钱不是万能的,而没有钱却是万万不能的,这条真理,古今皆同。 


[40]  心逐水漂

  悠闲的工作,给了我充分的时间,将所有的计划由空想化为文字,一份份‘企划书’出炉了。从最基本的产品制造到宣传销售,从厂房要求到店铺选址装修,我将自己能够想到的,有利可图的通通写下来,准备晚些日子送给九爷审查。
  当然,我只是作为一个计划人出谋划策,最终拍板定砖的仍是他。但是,我却相信,聪明如他,一定可以看出里面的利益。
  “听说了么,九阿哥府里的一位妾氏有了身孕,要是能够生个小阿哥,指不定会将来会怎样呢?”门边走过两个小宫女,我听到,露齿而笑,摇了摇头。
  生活在紫禁城中的人,八卦的能力,比现代的狗仔队更甚。枯燥的生活,也只能由这些茶余饭后的事情来平添些生活的乐子。
  “哟,你才知道啊,前些个日子宜妃娘娘到这里时就提过了。唉,咱们没有那个命,只能……”声音渐渐远去,可是她们语气中浓浓的欣羡,仍是让我心头一痛。
  母凭子贵,子凭母贵,这是紫禁城内的黄金定律。众多的女子犹如众星拱月一般,始终围绕着一个中心,一个她们必须依靠一辈子的男人!
  悲哀么?
  不!这是这个时代的潮流,唯一悲哀的,只是我,一个错闯了时代的灵魂。这段日子,连续几个夜晚里,我由惊吓里醒来。梦中,十三始终背向着我,不曾开口。他的背影萧索黯然,落寞孤单,铺着淡淡伤怀,每当我想要不顾一切的冲上去时,却发现被无形的墙弹了回来。我奋力的大叫,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任音带嘶吼着,颤动着,直到浓浓的疲惫吞噬了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我只是想要随心所欲的生活,为什么这么难,为什么不能成全我呢?全心全意的喜欢一个人,有错么?
  即使不愿意承认,可是心底却明白的知晓,这,只是预告!那一天近了,而连日来的不安心悸,只是证明了时间的渐渐逼近。
  我要怎麽办?
  要怎样,才能保全他,保全我们的爱情?
  倘若那一日真的来了,我又将何去何从?面对他未来成群的妻妾儿女,是毅然决然地离开这个时空,回到属于自己的时代;还是忘了他,纯然的接受命运,演绎属于我自己的未来,代替她——完颜凌月,坚强的活下去?
  而等待我的命运,又将是如何呢?
  矛盾在心底挣扎着,刺痛了心扉,扰乱了思绪。
  “想什么呢,连我进来都没有察觉?”头顶传来疼痛,震得我莫名心惊,噌的自椅子上跳起来,背贴在墙上,惊惶的看着屋内的他。
  心突突的跳着,像是要突破胸膛一般,迫使我不得不大力的按着胸口,平复呼吸。
  “你怎么不敲门?”我想都没想,颇为不满的脱口而出。
  “敲门?”他惊讶,微张着口,俊美的面孔呈现片刻的呆滞。
  “算啦!不知九爷突然造访,有何赐教?”我微一停顿,不想和他谈论关于礼貌的问题,干脆将话题转移。
  “呵呵,那日不知是谁毛遂自荐?”他挑高眉头,瞟了我一眼。我顿时恍然大悟,轻笑着,走向桌子。
  “原来是这回事儿。”我止步,看了看旁边已经写好的企划,交到他的手上,“从来不知道,九爷原也是一个急性子啊!”
  他没有开口,懒得和我辩解。认真的翻看着,一页页,逐字看着。扶着椅背,我凝视他的侧脸,这样的九阿哥,浑身散发出一阵魔力,让人无法移开眼睛。认真的人,永远是最富有魅力的人!
  我刚刚粗略的算了下,大概有七八个企划,不知哪个可以得到他的青睐?
  “十三弟的柳体,你倒是习得了几分风骨!”久久,他凭空说出一句,含笑的目光如梭,让我顿时一僵,迟迟无法开口。
  抿了抿唇口,几次想要说话,都没有成功。只得无奈的看着他,研究着他的一举一动。
  “得到的银子怎么分配?”他垂眸,掩盖了眼中的光芒,阴着脸,沉沉的说。
  “二八分帐,我只要两分,余下的全是九爷的。而至于我的部分,全部存在九爷的银号便可。”我无所谓的说,钱我目前并不需要,只是防患于未然罢了。
  “好说。”他冷着脸,迅速的将桌面的稿件收拾一通,放入怀中。随即又猛地抬头,眉头深深的蹙起,缓慢而威胁的走到我的身前,“你的算学不错嘛!”
  他的声音低低的,含着莫名的压力,停在我下颚的手指微微用力。
  “哪里,九爷过奖了。”微微的仰着头,眼睛默默地瞅着他,缓缓一笑。
  “哼!”他哼着,玩味瞬间闪过,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唇角高挑。
  “前些个日子,爷得了两个空白的扇面,想要画个花样,便想到了你。”他倏然轻笑,从袖中掏出两把折扇,紫黑的檀木,散发着古朴的气息。我接过扇子,左看右看,连忙摇了摇头。
  “九爷拿我打趣儿么?让我画扇面,岂不被人贻笑大方!”我毫不夸张的说,企图打消他的意图。
  “爷说可以便可以。”他严词坚定,好似不容置疑一般,我无奈,撇着嘴,站在一旁发怵的看着他。
  “不如这样吧,九爷分别在两把扇面上题画,而我,则在反面写字,如何?”想了很久,我才想到这样一个折中的办法。
  扇面耶,我可是从来没画过,也想不出画什么才好。倒不如随意的写几个字,惬意自然!
  “嗯,好吧。”他蹙眉犹豫了下,将蘸墨的毛笔递到我面前。
  我无奈一笑,双目闭了又闭,他又何必这么急?
  打开扇面,凝视着纯然的白,脑中顿时一片空白。我迟疑的润笔,想也不想的落笔:使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
  重重的点下感叹号,久久,我才舒出一口气,唇角挂着淡淡的笑容,好似顿时明白了什么一般,心下放松了很多。
  满意的看着扇面,唇角的笑颜却渐渐僵住,看着熟悉的‘夏氏’字体,猛然间意识到,我犯了极其严重的错误:一,情急之下,我写得是简体字;二、古人写字是竖版的,而我写得则是像现代一般,从左至右,一个扇面,正好写成两排。
  我沉默着,脸上火辣辣的,不敢抬头看他的脸色。不用想都知道,九爷的这两把扇子,价钱肯定不菲。更何况,这两把扇子,看样子,应该是一对的,如果一把毁了,那另一把……
  时间渐渐的流逝,谁也没有开口。
  “怎么不写了,另一把也要这样的,分毫不准差。”他的声音静静的,听不出丝毫的不悦。
  我一惊,猛地抬头,想要确认他是否在开玩笑,眼睛眨也不眨的瞅着他。
  “看什么,难不成你还想写在爷脸上?”他挑眉,我连忙摇头,难得一次的乖巧。
  既然他开口了,我也就放下心了。一把也是毁,两把还是毁,倒不出‘好’事成双!再说了,这样的扇子,拿出去也是绝无仅有的!
  我研究了一下白面的空间距离,迅速的在另一把扇子上落笔,写下同样的话。写完后,相互比较,满意的笑了。
  “写的什么?”他踱步走到我身旁,白色的衣袂随着步伐摆动,阳光下泛起淡淡的金晕。
  盯着扇面,我徐徐的念出,感觉身旁的他顿时一震。“都说你是才女,爷今儿可真是开了眼。”他仿佛想要掩饰自己刚刚的失态,明明是取笑我的话,却透着不自然。
  我没有抬头,摇着头,轻声笑了。
  “好扇当佩独一无二的字画!”无法解释自己奇怪的字,我只能强辩,但愿他如十三一般,不会刨根问底。
  “好一个‘独一无二’,这对折扇,世间绝无仅有,以后便是九爷我的传家之宝!”他洒脱的说,毫不客气的迎视我惊异的目光,认真而坚定。
  我惊呆,他说的是真的!透过他的眼睛,我读懂了这句话,顿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道不明说不出,唯有让沉默充当彼此之间唯一的沟通。
  修长的手指,拿起桌上的折扇,静静的看着。
  “生如夏花,死如秋叶?绚烂,静美?”低幽的声音,字字扣心,轻柔的笑声慢慢飘出,我不禁抬头看去,望进他幽深的眸子。
  “你的愿望么?”
  “希望而已。”抿嘴一笑,似欢愉、似无奈,透着淡淡的苍白。
  四目沉沉相望,我们都想从彼此的眼中探寻出什么,最终却只是徒劳。
  “有多少人能够做到夏花般的绚烂呢?”他低哑的说,目光仍旧盯着我,似乎想要望尽我的灵魂深处一般。
  我皱眉,慎重的考虑,不愿马虎的回答。“只要随着自己的心,便好。”随心所欲,即如夏花之绚烂!
  “随心么?”声音里透着轻轻的疑惑,闪着不确定。
  我重重的点头,望着他俊美的面孔,陷入沉思。不知,二十年后的他,是否如今日一般呢?我知道的仅仅是,雍正登基后,除了十三,他们的结果都不好。
  如果哪一天,昔日的俊美少年不复存在,那么,留下的又是什么,难道仅仅是脑海中淡淡的记忆么?
  “胤禟,倘若有一日,你已到了生命的尽头,对今生的种种,可会后悔?”不知道自己想要知道什么,又想要表达什么,只是慌乱的说着,诚挚的盯着他的眼睛,感受他波动的情绪。
  这是我第一次这么正式的唤他,心里弥漫着丝丝的痛,随着时间的逼近,终有一日会迎来那场我不愿面对的‘战争’,夹在中间的我,要何以自处?
  他沉着眼眸,微微苦笑,唇角不再讥讽戏谑。“今生今世,可以让我后悔的,只有一件事,然而现在,已经不再重要了!”
  我静静的站着,思索他话中的意思,停滞了很久,方缓缓说道:“即使你可能做了误及终生的决定,即使你为此付出了惨痛甚至是生命的代价,不再荣华,不再富贵么?”
  “对,只要是我选择的,我便决不后悔!”他慢慢踱步至窗口,仰头望向天际,甚是嚣张的说。
  这样骄傲的九阿哥,异常的熟悉,唇角不自觉的高高扬起……
  你可以说我做的完全不够
  (但不要叫我现在放手)
  你可以说我根本还不成熟
  (但不要叫我现在就回头)
  常常惶恐 不懂 自己在做什么
  未来太远 太难 太久
  但我决定去走
  就算是失败等在世界的尽头
  告诉我 这就是结果
  我会从世界尽头继续向前走
  I’ll never surrender
  No
  就算是失败等在生命的尽头
  告诉我 梦想会落空
  我不会放弃眼前任何一秒钟
  I’ll never surrender
  Never
  胤禟,希望日后的你,可以记得,你今日所言的种种,不会为他日的磨难所折磨。即使是死亡,我仍希望,你总是这样的骄傲,这样的卓绝!
  歌声间歇,我抬头,看着他在日光中微笑,笑容胜过了烈日的骄阳!这幅画面,我想我永远也不会忘记,真正的知己,应该便是如此吧!信任你,无条件的帮助你,却不会追问原因。
  “皇阿玛已经传旨回来,下个月二十一便会回京。到时候宫里又会忙碌一番,你也不能这么闲散了。怎么着,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爷带你去!”他笑着说,眼里溢着浓浓的欢愉。
  “穿小太监服?”我一副‘你饶了我吧’的样子,不屑的说着。
  “便服!”他迅速而肯定的说,笑容渐渐放大。
  我扁着嘴,佯装不愿,最终还是忍不住,大笑了出来,连连的点头。
  “我想求签许愿。”
  不知道为什么,那天的自己,异常的想要拜佛求签。在现代,我是无神论者,然而,发生在身上的事情,太过奇妙,也太过耸动,让我不得不承认,冥冥中那股陌生的庞大力量。
  所以,今日的我,才会跪在庄严神圣的大殿之上,仰头虔诚的看着菩萨的金身,双手缓慢的摇着手中的竹筒。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仍是纵情的想要抓住什么,证明自己,可以无悔……
  自从那日和九爷说过之后,没想到他真的记在了心上,今儿个就特地来到宫中,将我带到了这里。
  起初见到这里,我真是哭笑不得。故地重游,竟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当初,自己便是从这里不慎的跌落。
  “啪”的一声,我僵住,手指微微迟疑着,捡起了地上的竹签,盯着上面的字号,朝着偏殿旁的解签处走去。
  “大师,这……”手中的签已经被这个老和尚看了很久,而他只是在我进门的刹那盯着我看了很久,蹙眉摇了摇头,便接过我的签迟迟不再开口了。
  心中惴惴的,我有些慌乱,迫切的看着他。
  一身僧袍,睿智的双眸溢满了神秘与洞察人心犀利,好似任何事物在他的面前都会曝露真相一般。
  “不知施主想要求什么?”久久,他才缓缓一笑,放松了神情。
  求什么?我问着自己!
  “未来,何去何从?”
  我低头,望着自己淡绿色的衣摆,沉想了很久,才不确定的抬头,看向他的双眸。那里,似是一汪大海,无边的广阔让心里连日的焦虑渐渐退去。
  “施主的心里早已有了定夺,又何必来这一遭呢!”僧人看着我,缓缓一笑,仿佛早已了悟了一切一般。
  “我没有,如果有了定夺,我又怎会焦虑烦躁?”
  “世间万物,皆有因果,一切随缘便好,何必强求。”他沉沉的看着我,低下了头,无论我怎样提问,都不再回答我,只是摆着手,让我离开。
  “大师——”我有些不死心,在门槛处不死心的停下,回头看着他。
  “施主,随缘!”
  说罢,他挥着手,我只觉一阵力量袭来,自己就踉跄的出了偏殿。一阵凉风袭来,顿时吹醒了昏沉的头脑,深深的吐纳,我朝着远处柳树下的俊朗身影走去。
  随缘么?
  “你信佛?”缓缓的步下台阶,我仍在思索着刚才大师的话,忽闻九爷的声音,微微一惊。
  我摇头,“为什么这么问?”
  “感觉你不像会是出现在这里的人!”他拧眉,想了很久,才缓缓的说。
  “哦?那我应该适合出现在哪里?”不会是我长了一副奴才像吧?
  听着我的话,他笑了,啪的一声打开这扇,大笑着跨步离开。
  “喂,你倒是说啊!”吊人胃口很缺德啊!
  “到了时间我自会告诉你的!”他回首,展眉一笑,颇富深意的看着我。我微愣,随即开怀的笑了。
  不管未来如何,我只需要顺着自己的心,又何必庸人自扰呢?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不管历史怎样演变,我始终是我,夏盈盈,一个坚强、自爱的21世纪女子,而不是一个必须依靠男人才能存活的软弱女人!可以哭,可以笑,但绝不能忘记了自己的灵魂!
  “九爷,听说府上今日有喜事?”追了几步,才跟上他的步伐。
  他蓦地转身,蹙眉看了我很久,才恍悟的“嗯”了一声,满不在乎。
  “九爷,记得我曾经说过的话么?如果您哪一天有了女儿,我希望她叫糖糖?”我快步走着,抓着他的衣襟,迫使他看向我,神情是难得的严肃。
  他笑着,点了点头。
  “所以……”他说,颇富耐性的看着我。
  “我希望,可以由我决定,是哪个小孩。”我嗫嚅的说,知道这样说很不应该,毕竟皇子的女儿,身份也异常最贵,又怎会由我一个宫女决定呢?
  我低着头,看着一阶阶的台阶,脚用力的踩着地面。
  “好。”他说,声音随着清风,飘进耳朵中。
  眼眶渐渐湿濡了,鼻头酸酸的,脑中匆匆的闪过了很多,又仿佛净化了一般,只得傻傻的笑了,加快了脚步。
  微微的凉风吹在脸上,拂干了燥热,滤去了心底的迷惘与忧虑,好似,回到了以往,我只是那个沉迷于绘图的女生…… 


[41]  蓦然惊痛

  时间匆匆,转眼便已到了九月,翠绿的枝叶不知何时已经染上了淡淡的金黄,在阵阵清风下,悬然欲落。
  九月初一,费扬古逝世,予祭葬,谥襄壮。
  九月十七日,和硕简亲王雅布于随同出巡途中逝世。康熙帝命领侍卫内大臣公福善等护丧回京。赐银四千辆,皇子胤禔、胤祉合助银三千辆,予祭葬,谥修。
  看来,今年的九月似乎不大太平,康熙还没有回京,而这些消息却已然传了回来。别人的生死,本不与我相关,但是,心底始终悬浮的心,却莫名的感伤起来。
  终于,浑浑噩噩的悠闲日子结束了,我和一众宫女太监站在永和宫门口,迎接着德妃娘娘回宫,站在领首的位置,企盼的眸子始终望着前方,心底却疑惑着,我,等的到底是谁,是怎样的……
  “来了,来了。”身后传来极低的吵杂声,又迅速的归于沉静,大家默契的垂首,直到远方的一行人缓缓走来。
  “奴婢(奴才)给娘娘请安,娘娘吉祥,恭迎娘娘回宫。”我们哗啦啦的行礼问安,直到那声熟悉的声音响起,才规矩的站在一旁,跟着德妃的身后进入永和宫。
  我抬头,看向德妃的方向,不经意扫到了若含,她不屑的藐视着我,以胜利者的姿态,卑微的昵着我。我撇唇,察觉红梅若有似无的掩饰与闪躲,心下莫名一惊,淡淡一笑,并未放在心头。
  “我说凌月啊,这几个月你不在身边,我可是时常的念叨着你呢,早知道就应该带了你去。”永和宫正殿内,德妃坐在主位上,抿着茶,微笑的看着我。
  “能让娘娘惦念,是奴婢的莫大的恩宠。”我佯装受宠若惊,实则波澜不兴,对这种伪装的日子渐渐的倦怠。
  “嗯。”她赞许的看着我,瞟了瞟身后的两人。
  “四贝勒,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到——”殿外,小路子的声音传来,尖锐的声音瞬间划破了我心底的宁静。
  “哟,瞧瞧这些个人,才会来就来给我请安了。”德妃抿着嘴笑说,眼里掩饰不住的开怀。
  “是啊,娘娘,还不是几位爷孝顺。”若含站在一旁,得意地说着,不时的瞥着我。
  不理会她的假想,我只是死死的盯着门口,心突突的跳着,垂在身侧的手指竟止不住地微微颤抖着。
  门帘掀开,四爷率先走入。墨绿色的衣袍,依旧冷然的面孔,只是眼眸中瞬间闪过的情绪,是我没有看懂的。
  身后的十三并没有像以往那般,进屋便急切的寻找我的身影,只是忧伤的看着四爷的背影,眼中萧然茫茫,抿紧的双唇泛着淡淡的白,攥紧的拳头垂在两旁,纠结了衣裳。
  眼光舍不得自他的身上离来,却察觉到两道目光急迫的逼视着我,不禁侧头望去,十四一脸的漠然,幽黑的目光似是漩涡,闪着难以理解、而我也不想看懂的心伤。他就那样直直的看着我,仿佛屋内的一切都不在乎一般,只是急切的想要探寻我柔软心底的秘密。
  了然一笑,我不再看向他们,行礼过后,默默的退后两步,站在盆栽的旁边,垂首思索,只是目光却不受控制的再度瞟向他。
  几个月来,他好像瘦了很多,面容里有些许的憔悴,只是目光,却始终躲避着我,在我不注意的时候,又时不时的无意漂过。
  胤祥,你这又是何必呢?为什么不敢看我呢?
  我说过的,无论以后如何,我不会怪你的,不是么?
  明宣托着茶盘走入,以眼神示意我。
  嘴角噙着淡淡的微笑,一一为他们布茶倒水,在一旁伺候,像是屋内的低气压丝毫没有影响到我一般。
  将最后一杯茶放到十四的面前,他出乎意料的伸手来接,我倏地一怔,唇角微僵。随后便缓然一笑,恭谨的放入他的手中。才要抽手,却发现他紧紧的扣着我的手腕。想要挣脱,却只是让他加大了力度。
  心下一惊,迅速的瞥向一旁的明宣,她同样怔了一下,身形微顿,随即迅速的退开,只是瞅着我的眼眸中,流露出淡淡的怜悯。
  什么时候,我悲哀的需要接受她人的同情?
  由于十四今天并未像以往一样坐在德妃身旁,反而坐在最后的位置,而我又背向着德妃,一时间倒是没有人注意到这里。
  放手!我以眼神暗示他,眸子里顿时染上了愠气。
  不放。他忽而一笑,加大了力道。
  我气急,连日来的心底纠结的烦闷仿佛在这一刻爆发,忘记了身份,忘记了地点,出其不意反手迅速擒着他的手腕,就着脉搏处微微施力,他没有料到我会在德妃面前反击,闪躲不及,一杯茶哗的洒在衣襟上。
  嫩绿的茶叶成为他月白袍子的点缀,茶杯坠地,发出刺耳的噼啪声,成功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奴婢该死。”双膝落地,我低垂着头,默默的看着手腕上淡淡的红晕。
  “怎么回事?”德妃威严的声音传来,我身子几不可测的闪抖。想了想,才要开口,不料十四已然为我辩解。
  “额娘,不怪凌月,是儿子过于专注的听您和四哥说话,忘记手中正拿着茶杯呢。”他哗的站起身,向德妃行礼:“额娘莫怪儿子惊扰了您。”
  “哪儿的事儿啊,瞧瞧你这身,快去换了。若——”
  “让凌月伺候便行了。”十四迅速的开口,截断了德妃的话,猛地拉了地上的我一把。
  “奴婢遵命。”

  偏殿内
  我回身关闭了大门,转头却发现十四紧贴在我身前,近距离下,才发现他袍子上浮着淡淡的尘土。
  想要退步,却发现后面便是门板,想左右闪躲,无奈他的手臂早已拄在门板上,将我牢牢的圈在臂弯内。
  度量了形势,我笑了笑,顺势舒服的靠在门板上,仰着头直视他。不知何时起,他早已比我高出许多。昔日的小男孩也长大了么,还是我一直没有注意罢了。
  “十四爷,有何指教?”他今日的种种作为,等的就是这刻么?
  “该死的,你竟叫我十四爷?”他气怒,猛地抬起我的下巴,不过明显就是多此一举,我一直仰着头,不需要他抬。
  “难道你今日的作为,不足以我称呼一声‘爷’么?”原谅我,我今天真的没有心思开玩笑。
  “凌月,你,你怎会……”他迟疑着,眯着眼睛,死死的盯着我看,下颚上的手指不自觉的加大了力度。
  “十四,梳洗吧,好么?”我顿觉疲惫,声音不自觉的软了下来,有些无力的看着他。现在的我,不想争辩,只想躺回床上,闭上眼睛睡觉,让头脑彻底的休息。
  十四抿着嘴,脸上表情变换,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十三哥可以给的,我也可以;他不能给的,我却能!凌月,这次在塞外,皇阿玛——”
  “不要说,不要说,我求求你……”我呢喃着,猛地蹲下身,双手紧紧的捂在脸上,不愿他看到自己此刻的懦弱。
  “我不逼你,或许,有一天你会明白。凌月,我会等,等你说愿意的那一天。”声音渐渐远去,内室传来窸窸簌簌的衣物声。而我,只是靠着门板,冷却自己纷乱的心。
  对不起,这一刻,我选择了逃避!
  然而,老天似乎并未好心的选择放过我,它近乎残酷的将我逼入了死角……
  “十四阿哥,李公公特来宣旨,娘娘让您快些过去。”门外,小路子的声音传来,我噌的站起身,猛地打开大门,吓得门外的小路子连连后退。
  “李公公?”我不确定的问,扶着门框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就是皇上身边的李德全公公。”小路子望了望四周,附在我耳旁,小声的说,未了,还担心的看着我。
  “爷马上就过去。”身后传来他的脚步声,小路子喳了一声,便迅速的退开了。
  我回身,看着缓缓走近的他。
  “走吧。”白色的衣袍,阳光下刺痛了我的眼,我不禁退了一步,眯起了眼睛。
  “爷请。”我福身,深深的呼吸。
  他没有开口,而是瞬间拉起我的手,强硬的拖着我,不容拒绝的大步走着。
  “你疯了?”我口不择言,急切的挣脱他。
  “你说呢?”他笑,逆光下,看不清他的面孔,只知道,那笑容,近乎偏执。
  “放手,我不想说第二遍。”我顿住,凌洌的看着他,眸子里是从未有过的认真,迫得他呆愣在原地。
  “你——”我趁着时机,挣脱他,顺势推了他一把,快步离开。
  殿外,十四突然止步,担忧的看着我,我没有理会他,只是向里面指了指,附带助他一臂之力。
  才想迈步,后臂却传来一阵拉扯,我回首,疑惑的看着小路子。他诚切的看着我,摇了摇头,似乎在对我说“不要进去”。
  我任他拉着,眉头渐渐蹙起,一瞬不瞬的看着他的眼睛,是不是,蒙在鼓中的,只有我?抑或是,只是自己一直在佯装?
  “……今特赐阿哈占之女瓜尔佳氏红梅予十三阿哥为侧福晋,赐员外侍郎明德之女舒舒觉罗氏若含予十四阿哥为侧福晋,于康熙四十一年择日完婚,钦此……”
  李德全的声音淡淡的,却有如一记重击,狠狠的砸在心口上,汩汩的鲜血顺着裂缝缓缓流淌而出。而我早已为麻木的心,居然会感动疼痛。
  我早以为自己准备好了,迎接一切,然而,只是一个赐婚,我却犹如身处炼狱一般,那么,以后呢……
  瓜尔佳氏红梅?
  原来她姓瓜尔佳氏,而我竟一直不知道,她就是阿哈占之女,我最好的女性朋友,皇宫内唯一关怀我的人,要嫁给……
  此刻,我终于明白,回宫后她闪躲的眼神!
  我不要呆在这里,不要!
  想也不想的,我撒腿便跑,无视后面小路子的追赶,只是想要不顾一切的离开这里,离开这个让我异常尴尬,异常狼狈的地方。
  秋日的凉风吹打在脸上,吹散了松散的发丝,遮住了视线,刮痛了面颊。眼角渐渐的湿濡,鼻头泛着淡淡的酸涩。我闭眼,想要掩饰心中的苦楚,不成想却在拐角处撞到了什么,反弹到地上。
  咝——
  “是你?怎么回事?”温润的声音传来,我凝视眼前宽厚的手掌,仿佛傻了一般,陷入了回忆之中。
  ……
  他的手很温暖,手指修长,然而指尖却泛着淡淡的凉气。
  ……
  他一怔,疑惑的看着我伸出的手,似乎在想着什么,随即开怀的笑了。“你好,我叫尹祥,吉祥的祥。”然后,紧紧握住我的手。
  ……
  “人若真能转世 世间若真有轮回,”我念完,跟着他的手劲,落笔而下。
  ……
  “如果是真的,那我这一世,仍然会坚定的回眸,即使扭断了脖子。”他回首,目光脆弱而坚定,带着深深的迟疑与探寻,“因为我知道,在我回头的瞬间,有一个人,会始终站在那里,与我凝望。下一世,我仍希望可以遇到她!”
  ……
  我们之间,还有下一世么?
  如果我的下一世是夏盈盈,那么,你又是谁?为什么22年的岁月中,你始终不曾出现呢?
  ……
  朦胧的看着那只手,我迟疑的放入他的掌中,站了起来。
  “奴婢谢八贝勒,刚才冲撞了贝勒爷,请爷责罚。”
  “哪里。看姑娘如此慌张,可是因为什么事?也许我可以帮忙的。”我抬头,看着他的眼睛,淡淡的笑了,眼中的雾气渐渐的散开。
  “谢谢贝勒爷。有些事,除了我自己,谁也帮不了的!而有些事,一旦战胜了自己,便没有任何人、事可以伤害到你!”我深深的看着他,迅速的跑开。
  懦弱也好,逃避也好,这一刻,我只想,静静地,安抚自己的心。 


[42]  心念成灰

  同样的月华洒下,同样的湖光点点,变换的是季节,变换的是人。
  躺在草地上,仰望着天空,布满星辰的夜幕,就像我心底纷乱的心情一般,密密麻麻,找不到出口。
  眼睑酸涩,但是我仍是坚持着,不愿闭眼,只是苦苦的撑着,不甘心……
  簌簌的脚步声传来,伴着熟悉的悠扬笛声,身体微微僵硬,鼻头酸酸的。
  宽厚肩膀手指干净而修长
  笑声像大海眼神里有阳光
  我想象你一定就是这样
  还没出现就已对你爱恋
  还没遇见就先有了思念
  心底跟着音乐,默默的吟唱着,咧开的唇角,溢满了无声的苦涩。
  以前没有发生,我还可以假装一切并不存在,历史或许有漏洞,抑或是佯装不在乎。但是,一切已然按着它应有的节奏,缓缓的开始了,那么,这时的我,要如何呢?
  这个我曾经以为能够伴我一生的人,或是我会给他一生快乐回忆的男人!
  回忆是有的,却不知会终结在哪一刻,而他最后留有的,是心痛,是惋惜,抑或是决绝?
  想象终归不是现实!
  我终究要承认自己的懦弱!
  笛声倏然停止,夜色归于平静。
  “盈盈,我……”脚步声在头顶止住,背靠着地面,借着淡淡的月色,望进他盛满痛苦的双眸,那里,诉说着心伤、无奈、不甘、与浓浓的歉意。
  明明只有一人高的距离,却仿佛远隔了万水千山,如此遥远。
  “胤祥,有些事情,是不需要解释的。我懂,我全都明白的。”只是没有能力去阻止罢了,只能看着你的身影,越来越远。
  哽咽的声音,透着淡淡的无力。
  终究会错过的,不是吗?或许只有当我放过自己,放弃追逐时,才能追回以往的平静,坦然的面对历史!
  “盈盈,不是的,你不懂!”他倏地跪在我身侧,猛地将我拽起,正对着他的视线。
  狂乱的眼神,肩膀处阵阵的疼痛,告诉我,藏在他心底的隐痛。
  “你是皇子,你,别无选择的,不是么?”为了保全你,只能放弃我们的爱情,紫禁城内,容不下爱情的。
  闭紧了双眼,淡淡的冰凉顺着眼角滑落,原来,眼泪并不是懦弱的表现,同样代表着迫不得已的辛酸!
  “盈……我不想的,不想的……我要的是你,可是,可是皇阿玛却……不是的……”呜咽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任由他抱着我,听着他心酸的声音,始终仰着头,傲视着月光,我怕,低头的刹那,泪水会不顾一切的狂奔而来。
  我是夏盈盈,我不会被任何事情打倒的,尤其是爱情!
  可是,心底为何会挣扎的抽痛着?
  “盈盈,你会是我的嫡福晋的,会是嫡福晋。”他低喃着,不知是对自己说的,还是我,声音暗哑而撕裂。
  嫡福晋?从来就不是我稀罕的!名分,在我眼中,不值一文,我要的,很简单,只是两个人的快乐,只是相伴厮守,而已!
  难道,真的没有人懂得么?
  “胤祥,我……只希望,你快乐便好。我永远都是你的盈盈……”因为了解你的过往,知晓你的未来,所以更加心疼你,更希望你可以得到更多的快乐,即使未来没有我的陪伴!
  两人的身影,在长长的宫道上,渐渐融于黑夜,在一个交叉口处,怔怔的顿住。
  犹豫了很久,我决定,再给彼此最后一个机会,一个可以宽恕彼此的借口。
  “胤祥,如果放下皇子的身份,便可以和我永远在一起,你——可愿意?”相牵的手,同样的冰凉,透着丝丝的心惊。
  “盈盈,我……”晶亮的眼眸里盛满了不确定,一点点黯然,浇熄了我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希望。
  奢侈!遥不可及!
  胤祥,你的心里装了太多,你的皇阿玛,你的四哥,太多太多……你永远无法放下这些顾虑与我远走高飞的,对么?
  或许,我只是想要一件事实,刺痛自己,对无望的爱情死心。这样,我才能放下顾虑,做真正的夏盈盈!
  “胤祥,作为一个皇子,你是最优秀的,你没有错!”手指摩挲着他薄凉的脸颊,我强忍着揪痛,微笑的说。
  但是,作为我的情侣,你却背叛了我们的爱情,所以,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或许是我的自私,我无法接受,同她人分享自己的爱人;爱情,就让它在最美丽的时候结束吧!
  手臂渐渐环上他的颈项,我最后一次主动地,印上他的唇。
  淡淡的柔软,透着薄薄的冰凉,辗转的摩擦,擦不出以往的温热。滴滴冰凉的液体落在面颊上,不知是我的,抑或是他的……
  飞蛾扑火,注定了心伤、注定了毁灭。然而那时的自己,仍是不顾一切的恋了,爱了,现在,繁花开尽,该是梦醒的时刻了!
  在现代的时候,我就曾经想过,如果哪一天,我只是单纯的为了结婚而结婚,那么我不会在乎他爱的是谁,只要两个人兴趣相投,共同维护家庭便好;但是,一但我们是因爱而结合,我要的便是绝对的唯一!否则,我情愿决绝的离开。
  别了,我的爱!
  我的快乐,只能分给你这么多!
  原谅我,无法继续陪伴你……
  最后一次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之中,我怔仲的望着,直到嘴角死死的抿为一条直线,才故作洒脱的转身。
  永和宫,我不想回去,那间房里睡着她,而我,却不知如何面对这个,我一直敬爱的姐妹。
  嗒嗒的花盆底踩在地面上,我漫无目的的走着,不时望向天空的明月,朝着无边的黑夜走去。
  既然不愿回到那里,唯一能去的地方也只有那里了。
  秋夜的天气,早已染上了寒凉,然而,再冰冷的夜风,又怎能敌过此时的心寒?
  “暮云收尽溢清寒,银汉无声转玉盘。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坐在假山上,我高高的仰着头,幽幽的说着,眼神迷离而空晃。
  才说完,便扑嗤笑出了声,既而,浓浓的悲凉袭上了心头。往后的岁月,再也无人分享了么?永远也不会有人懂我么?
  御风、默语,沐锦,你们在哪儿,我好累!独自撑起一切,压得我好痛,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滋味,一点也不好,我情愿醉死的那个人,是我!
  “你在哭么?”清澈的童声传来,我咬着下唇,悠然一笑。看来今夜不会寂寞了,刚才还在想,不知今晚是否有人陪伴自己?
  “何以见得?”我不答反问,维持着那个姿势,听着身后传来衣服的摩擦声,想来他正攀爬着假山。
  “你忘记了?你以前对我说,如果想哭的时候,便用力的仰着颈子,那样,眼泪便不会溢出。”半高的身影站在我的身旁,审视的视线垂落于我的眸子中。
  微微的掀动唇角,摆出一个不怎么成功的笑容。
  “如果我说是呢?”咝——稍微的转动脖子,随即传来阵阵的酸疼,这个姿势,我维持了多久了?
  他沉默着,慎重的看着我。
  “嗯……那就哭吧,你是女孩子,我不会说出去的!”
  “那能不能借我你的肩膀呢?”看着他故作成熟的表情,我随意的说,。
  “我的肩膀?我拿不下来啊,怎么借?”他噌的退后一步,防备的看着我,逗得我露齿一笑,暂时忘却了心底的烦闷。
  “这样借!”我倏地将他拉到我身边按下。他努力闪躲,拼命的拍打我的手,可惜年纪太小,很快便被我制伏,动弹不得。
  慢慢的将头靠在他的肩上,小小的肩膀,瘦瘦的,我只敢放一半的力量。看着他顿时扭捏而又惊讶的表情,我的唇角渐渐扬起,静静的听着风声,在黑夜中遗忘曾经自己重要的一部分。
  “你不开心么?”肩膀轻轻的颤着,我抬起头,摸了摸他光洁的头顶,冰凉一片。
  “很冷吧?回去吧!”推推他,而他却瞬间抿紧了嘴,不悦的看着我,那股气势,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威严。
  “不要!以前你不在,我也是在这里呆一个晚上的!”坚定的神色,毫不示弱的瞅着我,急于证明着他的勇敢。
  我听了却皱紧了眉头,口气中不禁带着责备,“以后不要在这里呆太久,会着凉的。”这个年代,一个发烧感冒也可能危及性命。虽然我知道他,并不会那么早逝。
  “你不是也来了?”
  “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他急切的看着我,眼里神采奕奕。
  “乖,不要让别人担心。”叹口气,身体渐渐疲惫。
  “没有人真正关心我!”他突然像一只刺猬一样,瘪着嘴,却倔强的说。
  怎么会没人关心你呢?你——
  我突然想到了什么,顿时有些激动的看着他,或许,我可以借助他,离开永和宫,甚至,离开紫禁城?
  “帮我,可以么?”我蓦地抬头,认真的看着他。
  “帮你?你怎么了?”瘦小的身体,寒风中微微的颤抖,却佯装着坚定。
  将他拉到身旁,轻轻的环着他的身子,挡去了阵阵的冷风。
  “我不开心。”不想多说什么,但是,我却清楚的知道,此时,只有他可以帮我了。四爷、十三、十四、九爷,我都不能去求。
  “如果我不帮呢?”他靠在我的胳膊上,仰着头看我,漆黑的眼睛里闪着淡淡的笑意。
  “逃离永和宫,或者,离开紫禁城,啊——”我捂着下巴,无辜的看着他。有没有搞错,突然站起来,撞死我了。
  “你不要命了,宫女离开紫禁城会死的!”他激动地说,借着月色,看到他气红的双颊。
  我缓缓一笑,眨也不眨的看着他。
  “你说,我要怎么帮?难道让我到德妃娘娘那里去要你?”由他刚才的反应,我就知道,他早就知道我是谁了,就如我知道他一般。
  “不妥,附耳过来。”我笑了,胜券在握。
  倘若他直接到德妃那里要人,德妃定会疑虑,而十三和十四也决不会同意,甚者会给自己带来更多的麻烦;但是,倘若——

  黎明的第一丝曙光射入紫禁城的那刻,我揉着酸痛的四肢,慢慢的踱回房间。
  “啪”的推开房门,惊得屋内的人猛地抬头,哭红的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我,抽噎着。
  我僵在原地,指尖死死的抠着门板,忘记了疼痛。
  有些事情,终究是要面对的,逃避,永远解决不了问题!
  “凌月,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泪如雨下的凄美容颜,而我看着,却丝毫没有感觉。
  “你喜欢十三阿哥么?”唇角轻歪,有些不屑的说。原谅我,红梅,我知道你以往的关心是真的,但是,这一刻,我却无法对你释怀。
  “我,我……凌月……”她有些惊讶,红肿的眼睛陌生的看着我,好像第一次发现我的冷漠。
  “你只需回答喜欢、或不喜欢!”开口的话,咄咄逼人。
  我不想这样的,但是,心底却残忍的控制着理智。
  “我……喜欢。”她小声嗫嚅着,“像我们这样的人,哪个不希望有个好归宿,何况十三阿哥——”
  “不要说了!”搪开她探前的手臂,我迅速的闪到一旁。
  塞外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不知道,而现在,我也不想知道了!
  “凌月,十三阿哥爱的是你,你会是嫡福晋的。”她受伤的看着我,步步后退。
  “爱?什么是爱,你能够告诉我么?嫡福晋?呵呵呵呵,你真的以为我在乎么?我告诉你,我不在乎,不在乎!”我大声的控诉着,将连日的委屈通通喊了出来,心里顿时舒畅了很多。
  “凌月——”
  “我不会祝福你们的,永远不会!”我承认我自私,但是,我却做不到笑着祝福他们。那种虚伪,我永远做不来!
  想到他的第一女郡主,想到弘昌,我——更做不到!
  至少,现在做不来!
  或许,有一天,我会学会遗忘!
  跑出了房间,却发现月亮门边的若含,高挑的下巴,轻蔑的笑容。
  我低首,无声的笑了,这一幕,早已在脑中浮现了多次,我就知道她一定会急切的耀武扬威来的。
  想要绕过她走开,却发现她的步伐紧紧的跟着我,我向左,她也向左,我走右,她同样挡着。无力的叹口气,不得不抬头面对她。
  “有何吩咐,未来的十四侧福晋?”我故意加重那个侧字,成功的看到她顿时气黑的面孔。
  我不在乎的名分,在有些人的眼中或许异常的重要。想要打击我,就凭你舒舒觉罗?
  “你——哼,侧福晋怎么了,不像有些人,连个妾也混不上!”她鄙视的看着我,口气不屑。
  我耸耸肩,无声一笑,丝毫没有生气的样子。“我知道你早就对我有意见,但是,这里并不是说话的地方,难道你想要娘娘看到你这副样子?”
  “你——”看着眼前的手指,我噙着嘴角,挑衅的看着她。
  “哼,你说到哪里?”
  “跟着走就是了。”语落,她便急不可待的迈步,像只骄傲的孔雀。她向来讨厌我走在她的前面,所以我便自觉的让着她。拐弯的时候,我不经意的轻瞥,看到了正准备向德妃请安的明宣,嘴角轻轻的扬起。
  舒舒觉罗氏若含,败者,有时从一开始,便已注定!
  清晨的湖边,碧波荡漾,泛着氤氲的水气。
  “想说什么,说吧。”我先声夺人,瞄了她一眼,便蹲在地上,望着湖面发呆,远远的瞥到几个身影缓缓走来。
  “你……”显然,她还有些没回过神,对我的发问有些措手不及,一脸诧异的看着我。随即又换上一副趾高气扬的面孔,“谁准你这么对我说话?”
  我不屑的轻笑,起身背对着湖水看她,也看清了她身后正小心走来的人。
  “不就是一个侧福晋么,有什么值得骄傲的?”我故意的在她面前轻晃,吸引她的视线。
  而她,听到我的话,嘴巴张得大大的,好像不相信我敢这样对她说话一般。也对,平时的我一般能忍就忍,从来不会反击她的挑衅。
  可是,今天——
  “你真的以为十四阿哥喜欢的是你?呵呵呵呵……”略带猖狂的轻笑,激起了她眼中的愤慨。
  “你乱说什么,我和十四爷早就认识了,他当然是喜欢我的,要不然皇上怎么会将我指给他?”
  小小的身影,就在她的背后,渐渐的向侧面靠近,我止不住的高扬了唇角,垂下的右手摆了一个OK的样子。
  “愚昧!既然喜欢你,他又为何吻的是我?你知道么,他的吻——”
  “不准你这样说——”才短短的一句话,便彻底的激怒了她。
  她闭着眼,激动地挥手,胡乱的想要拍打我,或许,她早就想这样做了。然而,她绝对料不到我早已防备,轻巧的闪过。然而,只是一瞬,一个瘦小的身影,不知何时来到她的面前,而她的手,‘恰巧’带到了他……
  “扑通!”水花溅起,湖面上的孩子剧烈的挣扎着。
  “救命哪,世子落水了!”几个小太监慌乱的跑来,围着湖边叫喊着。
  若含茫然的看着自己的双手,不敢置信的看着我,嘴中不停的念叨着:“我没有,我没有。”
  “救命啊!”
  古人的愚蠢!
  若含,你真的以为斗得过我么?
  看着一旁的小太监焦急的模样,看着显然吓傻了的若含,再看看渐渐平静的水面,我顿时蹙起了眉头。
  难道,他不会游泳?
  我想也不想的,急切的褪去了身上的外衣,一脚踢开花盆地,扑通的跳到湖水里。
  刺骨的冰凉瞬间袭来,险些束缚了我的动作。该死的,这样的温度,我竟然让他掉到水里,他的身体那么瘦小,怎么承受得住?
  心底浓浓的懊悔着,痛恨自己因为一己之私,却放任他去冒险!
  夏盈盈,难道这就是你的道义!心底狠狠的鄙视着自己,眼眶湿湿的,模糊了视线,是湖水么?
  微薄的阳光射入湖水中,能见度极低,我拼命的挥着手臂,眨着酸涩的眼睛,急切的寻找他的身影。
  弘皙,你在哪里,在哪里?听到我在唤你了么?我错了,弘皙!
  心头惴惴的,似是被什么痛击着。阵阵憋闷袭来,我强忍着,不愿回到水面换气。弘皙,不要怕,我会找到你的!
  心底不断的安慰着自己,泪水混在湖水中,模糊了眼眸。
  忽然,视线里浮现一团黑黑的东西,心中大喜,连忙朝着那个方向游去。直到指尖传来布料的触感,纠结的心才缓缓舒了口气。
  拉近他,看清了他紧闭的眼睛,苍白的面孔。
  弘皙,弘皙,我错了!轻轻拍打他的面孔,右手紧紧的加紧他,奋力的朝着水面游去。短短的距离,仿佛隔了万水千山一般。
  “出来了,出来了!”才浮出水面,便听到一片吵杂的喧嚣声,手臂渐渐的抽搐。我死死的咬着嘴唇,尝到了丝丝的血腥味儿。
  高举昏迷的他,递给急忙跑来帮忙的小太监。
  “怎么回事?”熟悉的声音,我虚弱的笑了,为他语气中的焦急。何时,九爷的声音没有了戏谑?
  瘫坐在地面上,冷风吹来,我吸着鼻子,止不住的颤抖。一件披风倏然盖在身上,我感谢的朝他疲惫一笑,却换来他不解的怒视。
  “爷,爷……您醒醒啊!”小太监惊恐的呼声将我唤醒,我蓦地推开身前的九爷,踉跄的跑到一旁。
  “靠边。”挥开碍事的小太监,看向一脸苍白的他。
  “弘皙。”我伏在他的耳边,小声叫着,回应我的,只是他沉睡的面容。
  那么安静,平和的好像永远睡着了一般。
  不要吓我,弘皙,不要——我太自私了,对么?
  对了,人工呼吸,一定有救的,弘皙不会死的,不会!
  赶忙看向他的鼻口,污物已经被小太监清理干净,我急切的解开他的衣领,垫起他的颈项。
  脑海中一片混乱,想着人工呼吸要做的一切。先吹两口气,以扩张已萎缩的肺,以利气体交换。
  抬起他的下额,一手扶着他的前额,另一只手捏着他的鼻翼。
  夏盈盈,你要坚强,不要慌!心底不断的给自己打气,成串的泪珠哗哗的落下,第一次,我哭得手足无措!
  深深的吸一口气,以唇包着他的口,快而深的向他的口中吹气;吹完,放开鼻翼的手,慢慢抬头再吸气,以此重复。
  看着仍旧平静的人儿,按在他胸口的手几乎无法用力。对不起,对不起!
  视线完全的模糊,我只是重复的做着动作,懊悔几乎杀死了自己,我从来没有这样痛恨自己!
  周围一片混乱,不时冒出惊讶的声音,吵杂不断,而我只有任泪水淹埋自己。
  “嗯哼。”手臂乍停,一瞬不瞬的看着他,呼吸几乎停止了。
  一口水自他的口中吐出,迷蒙的眼睛眨了又眨,终于在我的期盼下缓缓睁开。
  “你个骗子!”泪水滴落在他的脸上,我哽咽的趴在他的耳边,双手轻轻的环着他。
  “我的三个愿望!”他虚弱的说,被一旁的小太监急忙抱了起来。
  弘皙没事,真好!
  罪恶感渐渐消退,脚步虚晃,犹如踩在云端,在一片黑暗来临的刹那,彻底失去了知觉…… 


[43]  以求安心

  白茫茫的雾气包裹了我的身体,伸出的手根本探不到边际,我小心的走着,朝着唯一的光亮。
  隐隐的,我仿佛看到了现代的房间。
  纯白的墙壁,安静地房间,只有一张床以及插满了管子的仪器。
  床上,黑亮的直发散落在床单上,苍白的面孔,洁白的床单。
  那是——我?
  “御风,御风!”我高声呼叫着,一瞬不瞬的盯着那俊美如阿波罗般的男人,然而,任凭我喊破了喉咙,他仍是那副面容,眼睛死死的看着床上的‘我’。
  他不是在英国么?默语呢?
  刀雕般精美的面容透着淡淡的倦色,两道黑密的浓眉,紧紧的皱着,双眸中藏着掩饰不去的忧虑,薄薄的嘴唇抿得犹如一条直线。
  我飘在半空中,怔怔的,痴痴的看着他。
  “盈盈,还不愿意醒来么?”久久,他上前,握着‘我’的手,放开了唇边。嘶哑的声音,夹着无奈的叹息。
  御风,我要回来的!御风!
  我猛地冲上去,手指在触及他脸颊的刹那,迎上他骤然扭转的视线。
  “盈盈?”他对着空气,言语露着慌乱,打破了他一往的沉稳。
  “御风,是我!我回来了,为什么你看不到我呢?”站在他的面前,想要握着他的手,却穿过了他的身体。
  “盈盈,我不知道你在哪里,可是,你一定要回来,回来!”魔咒一般的声音,头脑一阵疼痛,瞬间被一股力量狠狠的拉扯,陷入了漩涡。
  耳边,布满了他嘶哑的声音,爸爸妈妈也一定急坏了吧,不然,他们不会把御风叫回来的!
  你一定要回来……
  “御风——”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纯天然的木质古床,一如我那年醒来一般,层层淡黄色的床幔,是唯一的点缀。
  心痛的闭上了眼睛,为什么,离家那么近,却仍是回到了这里?
  喉咙里干涩灼热,仿佛火燎一般,整个身子也是酸软无力,想要抬抬手臂,都是一种困难。
  “水。”我无力的说,可惜,出口的声音,犹如破锣一般,沙哑撕裂。
  瞬时,清凉的水流自唇口缓缓滑下,眼睑沉重,但仍是想要努力的看清一切。
  “还要么?”淡淡的声音,乍听之下,竟有几分御风的感觉,差一点,我就以为,我回家了。可惜,刚刚的事实告诉我,NO!
  “禟……”入目的刹那,泪水滚然落下,不知是为了自己的有家难归,还是在清朝辛酸的难耐!
  然而,这一刻,见了他,真的有了一种松口气的感觉。幸好是他,幸好!这个时候,我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他们……
  “要起来?”他问,眼里布满了淡淡的红丝。
  嗓子还是肿痛干涩,我眨着眼睛看他,唇角微动,我知道他懂的。
  “太医说你体质太弱,才会病来如山倒,能保回这条命已经实属不易了。”他犹豫,慢慢将我扶起,在后背垫了厚厚的靠垫,“但是你睡了这么久,也应该坐会儿了。”勉强撑起的笑脸,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吃些东西吧!”他兀自说着,起身朝门口走去。而我,却环顾这间屋子,庄重而华美,却是我没有见过的。这不是永和宫,我可以肯定!
  “月月!”陌生的称呼,熟悉的声音,透着淡淡的怯懦。
  唇角不自觉的扬起,我侧身,看到屏风旁闪躲的身影。“放羊的小孩!怎么不敢过来?”以前的很多个夜晚,我总是在假山上对他说着一个又一个故事,虽然我们知道彼此的身份,却仍是假装着,仿佛,那只是我们的一个秘密似的。
  “我没有,我只是不想你难过。”看到我四处飘着的眼神,他舒缓一笑,回我一个OK的手势,“这是我的寝宫,屋内只有我们两个人,你放心。”
  “谁准你叫我月月?”我突然想起了称呼,连忙问他。这些小孩子,为什么总是喜欢给我起绰号?我要那么多名子做什么?
  “我偏要。”他瞪了我一眼,颇有威严,随即仿佛想到了什么,眼神渐渐转暗,“那天,虽然你没有流泪,可是你的眼睛告诉我,你的心哭了。”突来的成熟闪过眼眸,他一步步的走向我,眼神里透着坚决。“那天我告诉自己,一定要帮你,因为你是紫禁城内唯一给了我快乐的人!”
  “我睡了多久?”不想再谈论,我转移了话题,头脑昏昏的,总觉得像是有人狠狠敲着我一般。
  “你竟然不知道,天啊!你整整昏了3天,众太医都束手无策。我差点以为,再也看不到你了。”小鹿般的眼眸,闪着淡淡的惊恐。
  “我知道才有鬼咧!”我戏说,想要像以前那样敲他的脑门,却发现手臂沉沉的,最后,只得无奈的笑了。
  “月月,我向皇玛法要你了,可是德妃娘娘那里——”听着他的话,我心里咯噔一下,笑容僵在了脸上。
  还是离不开么?
  “月月,月月,你怎么了,来——”
  “弘皙,我没事,我只是……逃不开么?”头向后仰着,心口闷闷的。
  “月月,你听我说完啊,吓死我了!”他夸张的拍着胸口,舒了口气,一副调皮的样子,“可是我硬缠着皇玛法要你,结果皇玛法无奈,可又不愿搏了德妃娘娘的面子,所以决定,将你调到乾清宫,任奉茶女官。”
  乾清宫么?这是多大的恩典啊!不过,伴在康熙的身边,一样的危险吧?好在,躲开了那里。心,应该可以静下来了!
  “谢谢你,弘皙。”我认真的看着他,一脸的笑意。
  “不客气,只要别忘了我的三个愿望便好。你也知道的,皇玛法最宠我了!”他有些得意,眼睛眯成了缝儿。康熙喜爱皇太子,当然也会爱屋及乌的宠爱这个金孙了!
  唉!又欠了三个愿望!什么时候,才能将这些债全部还清呢?
  难道,我来到这里就是还债?
  “对了,九爷呢?”我倏地蹙眉,既然是毓庆宫,那么,九爷怎么会——
  “那天,我落水后,小太监正巧将经过的九叔叫来。而你,救起了本来已经没有呼吸的我。皇玛法知道后,很是生气。命人将舒舒觉罗拖下去打了二十大板。后来我又适时的求情,揽了责任。所以,严惩过后,皇玛法便让她回家学习规矩。”弘皙笑得开心,眼中却丝毫没有笑意。
  “而你,因为救我有功,又被我视为救命恩人,所以,自然得了赏赐。皇玛法命九叔调查此事,顺便看看你的伤势,以便随时汇报。”看着我困惑的样子,他主动的讲着那天发生的一切,翘起的唇角,讥讽残酷。
  “这件事,惊动了很多人?”他们肯定也全部知道了,那么,他们会不会发现什么蹊跷?
  “自然。不过,他们不会怀疑到你的。我在宫里是的有名的难以亲近,那天的人,我也只是让他们在后面等着,说是想要吓吓你们。”噙起的嘴角,漾着一抹算计,而在我看来,却没有厌恶,只是微笑着,看着他。
  “那……”我踌躇着,不知道该怎么说,突然觉得难以启齿。
  弘皙大眼闪烁,笑得像是一只洞晓天机的狐狸,悠悠的道:“我不想让任何人吵到你,而皇玛法好像也是这个意思,只让九叔来这里。”
  康熙,难道知道什么?心头惴惴的,在与弘皙的交谈中,了解着那天所发生的一切。
  这一天,天气晴朗,阳光懒懒的射入屋内,弘皙去上课了,而我,在休养了很长的时间后,终于能够下床走路了。
  可是太医诊脉却仍是小心翼翼的让我调养,说是底子太薄,恐怕会留下病根。切,这个完颜凌月自幼体弱,岂是说调整便能将养好的?痴人说梦!
  不过,自从我来到她的身体后,我可以明显感觉到身体的转好,难道,和灵魂有关么?然而,这一次,我却真的觉得有些力不从心!或许,坚持锻炼身体会好的?
  眯着眼睛,靠在窗旁,我享受着午后的时光。
  “你是故意的!”身体微怔,九爷自若的踏进屋内,屏退了宫女后,坚定的说。
  “原因呢?”我转身来到桌旁,为他斟茶。
  淡淡的茶香,香飘四溢,虽说我对茶叶没有研究,但是光闻香味,就知道是上品。
  他紧眉,好似突然不认识我一样,眯着眼打量我。“这才是我疑惑的地方,若含找你麻烦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没道理你会在这个时候反击她。”
  他抿着茶,缓缓的摇头,目光中一片探究。
  我同意的点头,缓缓坐下,道:“想不通的事情,就不要想。”
  “你差点玩儿掉了性命,难道你不在乎么?”他激动地拽着我的手臂,逼我迎视他锐利的目光。
  坦然的看着他,唇角微动:“禟禟,你多虑了!我活着,不是吗?”微微一顿,我继续说道:“我没那么勇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况且,弘皙又怎会听命于我?你未免太看得起我了!”
  弘皙在皇宫里是有名的难伺候,刁难人,难以亲近。能够镇的住他的,也只有太子和康熙了。所以,谁能想到,这样的人,会帮一个宫女?
  “哼,如果是你,就绝对有可能!”
  “我当它是赞美,谢谢。”
  我面无表情的说,微微伸了伸懒腰,望着窗外的天空,不禁叹气,有些事情,终究是要面对的。
  “我的那些计划你看得如何?”话题被我强硬转移,他顿时了悟的看着我,久久别开了视线,魅惑一笑。
  “基本通过。我已经在城郊选好了店面,悠畅堂应该能在明年六月开张;至于美食坊,京城内的店铺正在装修,就差厨子;香氛店也在装修,布局严格按照你的图纸而作,你所画的瓶子我已命人大量打造;啧,至于盈月楼的全国连锁,我还在考虑。”
  他简短的总结,眼神认真而慎重。
  悠畅堂是一座现代化的洗浴中心,三层建筑,东西两侧分别为男浴、女浴。一层正中为大厅,由一个露台提供演出,另有公共休息处,两旁则是洗浴房。
  二层男部为按摩室,女部是美容保养部;三层男部为包厢,专供娱乐,女部则为那些妇家太太提供谈天场所。
  当然,整个悠畅堂无论男女都分为贵宾部与普通部,不同的部所服务不同。
  至于美食坊,纯粹是个人爱好,为了满足我的一己之私。因为我个人偏爱美食,对一些西方的糕点也是情有独钟,所以便试着以西餐厅的方式,开一家古代的‘茶坊’,既能享受各地的糕点美食,也可以购买各地的特色名产。
  而香氛店,则专门出售薰香和香水,至于香水的制作,也相对的简单了很多。我让他在郊区找了一片地,专门种植各种花草,以便提炼。
  香水分为高中低档,直接的销售客户为各府的福晋,格格,或是一些贵妇小姐。档次的高低可以从香水瓶的样式上得以看出。
  本来还想做些化妆品,但是那些需要进一步的考察验证,需要充裕的时间,所以只能看以后了。
  “盈月楼的连锁,百利而无一害。你可以在天津、济南、南京、扬州、苏州、杭州几个地方择一试点经营,当成果验收满意时,再扩展。而连锁的管事者,要求统一培训,严格遵守酒楼的规矩办事,另外,配以奖励制度,用以激励店员的服务热情。在南方站稳脚跟,财源将会滚滚而来。具体的方案,我会另外写给你的。”绞尽脑汁的想着适合这个时代发展的经商策略,趋利避害的加以利用,我逐一分析给他听。虽然我知道九爷也有一些店铺在南方,但是,毕竟不是连锁的,也较为分散。
  “你从哪里学来这么多?”他沉默了良久,不确定的看着我,满目的疑惑。
  “没有人会和金银过不去!九爷,我希望,这是我们的秘密,永远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永远!”我伸出右掌,举在他的面前。
  他蹙眉,沉沉的看着我,“永远是多久?”优美的唇角,露着淡淡的欢颜。
  “不久,直到我消失了!”
  击掌为鸣,在彼此的眼中,我们看中的是信任与源源不断的金钱!
  朋友,很多时候,重于情人!
  同样是长长的宫道,然而这一次,我的唇边,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
  刚刚回到永和宫收拾行李,拜别了德妃,我跟在李德全的身后,朝着乾清宫的方向走去。
  临别时,德妃若有所思,若有所悟的眼神紧紧的盯在我的身上,而我,却只是淡漠无痕的应对自如,礼节微笑恰到好处,仍是往日那个凌月,唯一改变的,也许只是略显苍白的面孔。或许,我应该庆幸,没有碰到任何会让自己彷徨的人。
  这是不是,也是一种帮助?
  我不确定,这个时候,面对十三,我要怎样开场!
  怨吗,不怨吗?怯弱么,不怯弱么?
  怎能不怨!只不过,再大的怨恨,再大的打击过后,我仍是那个骄傲如昔的夏盈盈!没了感情,可我有自己!只有自己才不会背叛自己,只有我才能给自己幸福!
  这一次,我不想活得那么累,如果苦苦掩饰换来的仍是止不住的麻烦与劳累,就不如正面的迎击,坦然的迎接一切。我倒想要看看,到底是怎样的未来等着我!
  上天给了我聪慧的头脑,我凭借实力学来的才艺,为什么要淹没?
  能够和康熙共处,我应该感到至高无上的荣誉,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