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3-18

逐汐: 盈月舞清风 11 - 22

[11]  夏日午后

  阳光透过敞开的窗户,直直的射入屋内,书桌上的笔砚、圆桌上的茶具皆被镀上一层金色的光环,朦胧而透明,仿佛在伸手的刹那,一切将会化为虚幻。
  我立在书桌旁,看着满室的金黄,有些迷茫,甚至一度的以为只是一场迷离的梦境,梦醒了,我便仍是那个手持咖啡杯,凝望宫墙的现代女子。
  双目微眯,我取过一张白纸铺于桌上,用镇纸压好。慢慢的研磨,任思绪翻滚,想着想着,倏然一笑。
  人若真能转世 世间若真有轮回
  那麽 我的爱 我们前世曾经是什麽
  你 若曾是江南采莲的女子
  我 必是你皓腕下错过的那朵
  你 若曾是逃学的顽童
  我 必是从你袋中掉下的那颗崭新的弹珠
  在路旁的草丛中
  目送你毫不知情地远去
  你若曾是面壁的高僧
  我必是殿前的那一柱香
  焚烧著 陪伴过你一段静默的时光
  因此 今生相逢 总觉得有些前缘未尽
  却又很恍忽 无法仔细地去分辨
  无法一一地向你说出
  ——前缘
  这首诗是曾经上网发现的,觉得意境不错,便记了下来。现在看来,却异常亲切,我的来到,是否也是因为一段未尽的尘缘呢?
  “啧啧啧,没想到这么久了,你的字还是不长进,真真是字如其人啊!”熟悉的调侃声自身旁传来,我转头,怒目相视。
  “又不是我花钱请你看的,不愿意看就闭上眼睛。”我不理会他,在诗后划上长长的破折号,写上‘前缘’二字。
  “你写的?”
  他走近,靠在桌边,与我紧邻,双目看着桌上的纸,神情沉思。
  “当然,你又不是没看到,何必多此一问?”放下笔,我笑着看他。明知道他问的什么意思,就是不做正面回答。
  “我的意思是,这是你作的?”他抬头看我,好看的眉眼上挑,而后笑着摇了摇头,“我看着不像。既不像诗,也不是词?”
  “为什么?”我不服气,抓着他的胳膊,凶巴巴的问。
  “没有为什么,就如你所说,感觉。”他欺近,面孔贴着我的,轻轻地吐出最后两个字,惹来我的怒视。
  “对呀,不是我写的,但是我很喜欢,所以便记了下来。”忽然想起了什么,忙把他拽到一旁,狠狠的看他,“今天怎么想起找我了,恩?您十三爷不是忙得紧么?”
  “呵呵,再忙也不能忘了盈盈啊!是四哥不让我过来。”他看了看我,不好意思地说。
  “他说什么你都听啊!”我有些不悦,戳着他的肩膀,他被我唬的一愣一愣的,我看着他的表情,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算了,四爷说得也对,这里耳目太多,还是小心些好。”
  “我就说嘛,还是我的盈盈好。”他摇着我胳膊,讨好的说。
  “得得得,别来这套。哦,你来这里没关系么?”我有些紧张,忙向窗外看了看,屋外静悄悄的。
  “没有,就是有他们敢说什么。”他高声说道,被我捂住了嘴。
  “那么大声做什么,别人是不敢把你怎样,可是我——”
  他急忙拉下我的手,赔笑说道:“知道了,知道了。”
  我哼的一声别过头,走回桌旁,重新铺好一张纸,那张前缘却被他横空抢走。
  “给我,给我。要是让别人看到,我怕吓到他们。”十三一连嬉笑,不怕死的惹我。
  哼,这么热的天,我才懒得和他一般见识。
  “喏,你写,也让我看看传说中神乎其神,无所不能的十三爷的真迹,以供小女子日后临摹。”硬塞给他毛笔,我走到一旁,偏头看着。
  他提笔而立,想了想,又看了看我,趁我不备,一把将我拉到怀里。“爷还是教你写吧!从没见过你这么笨的学生,教了几个月竟然毫无长进,唉!”他连声叹气,不时的摇头,一副朽木不可雕的样子。
  “喂喂喂,你那是什么表情啊!我哪儿有那么糟糕,我觉得我的字很好啊,最起码比起以前好了太多了。”我低喃。
  “别怕,有我这位名师孜孜不倦的教诲,虽说你略显驽钝,但是我保证,不出十年,你定能赶上我一半的水平。”
  我气极,手肘一拐,狠狠的撞向他。
  “谋杀啊你!”他揉着肚子,委屈的看向我,我凉凉的看着他,等待他的继续表演。
  他自感无趣,赖皮的缠着我,“好了,好了,我们写字。”
  随即摆出刚才那张纸,端详了半天,蹙眉凝视我,说了一句令我撞墙的话。
  “我知道你懒,但从不知道你偷懒都偷到这份儿上了,写字也缺笔少划的,看看这字,什么跟什么啊!”
  “你懂什么!哼,落后。”我不屑和他解释,反正解释也白解释。
  他握着我执笔的手,听着我的‘翻译’,刚要落笔。
  “等等,”我赶忙出声,“我想写狂草。”提出自己的意见后,就看到十三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
  “就你,还狂草?柳体还没抓住神韵呢,乖。”他像哄小孩子一样,拍了拍我的脑袋,便带着不情不愿的我开始写字。
  “人若真能转世 世间若真有轮回,”我念完,跟着他的手劲,落笔而下。以前也看过他的字,每次都是心悦诚服,我想我是练不到这种境界的,毕竟对此的兴趣并不是很大。
  他将下巴靠在我的肩上,温热的呼吸拂在脸上。我侧头,看着他俊逸的侧面,怔怔的发呆,突然他眼神一转,严厉而无奈的看着我,我吐舌,莞尔一笑。
  或许,我享受的只是写字时他带给我的过程,而结果,并不重要。
  ……
  ……
  “破折号,前缘。”
  一篇繁体版的现代诗出来,唯有画破折号的时候,我的手腕才微微用力。
  “什么破折号?”他放下笔,揉了揉脖子,不解的看着我。
  我快速的转了转眼球,冲他傻傻一笑。
  他眸色一深,坐在椅子上,复杂的看着那首诗。
  我不解的看着他,研究他的表情,却发现他总会不时的揉着脖子?
  他脖子怎么了?
  久久,他才出声,眼睛仍是盯着那幅字,声音沙哑:“转世?轮回?盈盈,你相信吗?”
  “我相信,或许没有转世,也或许没有轮回,但是,冥冥之中一定有一股力量在牵引着一切。滚滚历史长河,在不同时空周而复始的上演着,我们不应该因为我们看不到他们,摸不到他们,而否认他们。存在的就是存在的,谁也无法改变!”
  以前的我不相信,但是我奇特的生命旅程,却由不得我不相信。
  “那……额娘她……是不是并没有离开我?”他眼神悠远,扭过身体看着窗外。
  “嗯!敏妃娘娘也许已经去了另一个地方,那里的生活民主而开放,人们的言论不会受到束缚,她可以做她想做的任何事情。”我站在他的身后,双手放在他的颈上,轻轻的按摩。
  “额娘会幸福的!”十三坚定地点了点头,回首对我温和一笑,那笑容,胜过那夏日的阳光。
  现在已是六月中旬,快到敏妃的忌日了,所以,胤祥温暖的眼眸中才会泄露出淡淡的哀思。在这繁华的深宫之中,有谁会记得一个已故的女子?
  “十三,你脖子是不是不舒服?”我突然想起什么,蓦然问道。
  “嗯,昨儿个睡觉落枕了。”他淡淡地说,仍是看着外面,深蓝色的天空,漂浮的白云,深红色的宫墙,被禁锢的我们。
  “我说呢,刚才就发现你一直揉脖子。有没有让太医看看?”轻轻的在他颈上按着,我低头附在他耳边问。
  “没,本来就是被遗忘的人,呵……”十三自嘲的说,落寞的声音撞入心底,我一颤。
  “十三,我不准你这样说!如果你是被遗忘的,那么,我又为何出现?你可知道,有多少人因为你的存在而存在,又有多少人念着你、想着你?我认识的胤祥是一个坚强的人,乘风破浪会有时,终有一日,事实会证明你存在的价值!”捏着他的肩膀,感受他颤抖的压抑。
  时间在指尖悄然流逝……
  “谢谢你,盈盈。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孤单的,儿时的我,不能常常看到额娘,还要受他们的欺负。那时,只有四哥肯伸出手,处处帮着我,想着我。去年,额娘走了,我多么希望皇阿玛可以在她身边陪着她,可是——我,我……”他深深地叹了口气,“那天,我偷跑出宫,却认识了你,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很快乐。盈盈,不要离开我,好不好?”他倔强的仰头,声音略显哽咽。
  我踌躇着,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清晰地记得胤祥的历史,在他的生命里,没有一个叫完颜氏的女人,而我,又该怎样做此番决定。
  况且,对于爱情,我可以全身心的投入吗?我可以把自己交给这个封建的王朝吗?
  “十三,曾经有人说,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换来今世的擦肩而过。你知道,为什么你的脖子会疼么?”不得已,我只得岔开话题,却清楚的感觉到,他听到我的话时顿时僵住的身体。
  时间仿佛凝固了。
  宁谧的午后,停止的时间仿佛扼制了我的喉咙,即使我张大口的呼吸,心口却仍然感到阵阵窒息。我迟疑着,不敢打破这种诡异的安静。
  “为什么?”他的声音好似从遥远的地方飘来,飘渺虚无。
  “五百次回眸,才能换来擦肩而过。像我们这么好的关系,上辈子没做别的,竟回头了。但是鉴于我身体灵活,所以没有留下后遗症,可是你就不同了,娇生惯养的,身体自然弱些,脖子也就更脆弱了。”我笑着,声音有些颤抖,却佯装着愉悦。
  “如果是真的,那我这一世,仍然会坚定的回眸,即使扭断了脖子。”他回首,目光脆弱而坚定,带着深深的迟疑与探寻,“因为我知道,在我回头的瞬间,有一个人,会始终站在那里,与我凝望。下一世,我仍希望可以遇到她!”
  望着他离去的方向,泪水潸然而落,看着他眼中的光芒渐渐黯然,看着他的脆弱感染了空气,看着他虚软的步伐支撑不稳身体,看着阳光下滴落的晶莹,犹如水晶般剔透。
  胤祥,对不起,这一刻,我退却了。
  我根本没有准备,去接受一份感情,付出一段真情。一个连自己都无法掌握的人,真的有资格去承担爱情么?我们可以像朋友一般亲密,如情侣一般甜蜜,但唯独承诺,是我付不起的!
  你的生命中会有兆佳,会有富察,会有瓜尔佳,会有数不尽的女人,却独独没有我完颜凌月!
  倘若某一日,我将离开你的生命,留下的你又将如何?徒然留有回忆还是忘记我?哪一种我都不想看到,所以我懦弱的选择了逃避!
  对不起! 


[12]  精心试探

  “上了那么多年学,白学了那么多,却跑来三百多年前做廉价劳动力!没有人权、没有地位,更重要的是还不能反抗?”为了防止别人听懂我的嘟囔,我特意用意大利语发泄心中的郁闷,反正他们也听不懂。
  “凌月,你一个人在那儿嘟嘟囔囔说什么呢?”红梅走到我身边,担心的看着我。
  “没有,以前在家养成的坏毛病,喜欢一边做事一边嘟囔,呵呵,你别在意。”我梳洗完毕,吐吐舌头,抱歉的冲着她笑。
  “只要别让有心人听到就好,不然该说你不懂规矩了。”
  “我的好姐姐,我知道了。这儿不就咱俩嘛,我才放松的。”
  拿起桌上的点心,就着温开水,我开始享用我的早点。宫里的食物味道还不错,这是来到这里后我比较满意的地方了,最起码可以喂好自己的嘴巴。
  “凌月姑娘在么?”高全儿的声音自门外传来,我赶忙起身,拍拍衣服上前。
  “高公公,我在。什么事儿劳您跑这趟儿啊?”打开门,高全儿正站在门口,看着我不住的笑,弄得我糊里糊涂的。
  让这个大管事儿的找,我心里还真有些犯嘀咕。
  “万岁爷决定过些日子巡幸塞外,娘娘让你到库房清点些东西,这是名册,你一会儿就直接过去吧,今儿就不用到跟前儿伺候着了。”
  “麻烦公公了,我知道了。”接过名册,看着高全儿的身影消失,却觉得有人在盯着我看。
  拜我的专业所赐,我的第六感可是非常准确,踏出门外,左右看看,才注意到拐角边上站着的娉婷身影,只是眼神不够和谐,有些锋利。
  “哼,神气什么?”若含不屑的看了看我,哼了一声转头走开。
  望着她离去的方向,我撇唇失笑。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有人这般厌恶自己。
  “凌月,别理她。她啊,这些天不知道得罪了多少姐妹了,整天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除了娘娘谁都不放在眼里,真不知道,十四阿哥怎么会看上她这种人,除了脸蛋一无是处。”红梅碰了碰我,安慰道。
  “物以类聚呗!”什么人交什么朋友,他们两个正好凑对,一个是霸道别扭的小P孩,一个是空有脸蛋的泼妇。
  红梅一愣,扑哧笑出了声,埋怨的看了我一眼,“我到前面去了。”
  “嗯。”打发了她后,我随便的收拾了桌面,拿着笔墨朝着库房出发。
  自从那天胤祥走后,我心里总是惴惴的,心情也受到极大的影响。连德妃仿佛都感觉到了,看我的眼光里带着探寻。今天可以和一堆物件做伴总好过面对一群居心叵测的人吧?
  口中哼着不成调的曲子,想到什么时没准唱个两句。环顾着一屋子的古董,或家具,或瓷器,或玉器。
  刚进门那会儿,我足足站在门外五分钟,最后还是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才小心翼翼的踏进屋里,并且把裙子的下摆都系在一起,生怕一个转身或是擦身就摔碎了格子上的古董。
  这些可都是货真价实的宝贝啊!
  想当初我疯狂周游于各国历史博物馆时,看着橱窗里的古董不知唉声叹气了多久。明明是我们国家的宝贝,却放在他国的博物馆里,真是越想越气。
  踏进里间,我左手拿着名册,右手执笔,仔细的盘点着上面的物件,不敢有一丝马虎。这个工作倒是不错,有朝一日回到现代,也许还能鉴定清朝的文物呢?!
  咦,那是——
  我三步并两步,走到墙边,摸着立在那里的橱柜,看着上面雕刻的镂空花纹,凑近了面孔细细的研究。记得以前在南方和师傅学习雕刻时,他曾经给我讲过很多木材方面的知识,当时学得虽然有些粗略,但还是记得一二的。
  “这好像是紫檀木吧?”我自言自语,指尖描绘着上面的花纹。
  “你倒是有些见识!”身后有人说道。
  “当然了!我告诉你,这紫檀木是世界上最名贵的木材之一,主要产于南北回归线之间的热带、亚热带地区,我国广东、云南等地有少量出产。其木质坚硬,体重,入水即沉,没有疤痕,呈紫黑色。紫檀木生长缓慢,非数百年不能成材,故极珍贵。紫檀木的纹理纤细浮动,变化无穷,其色调深沉,显得稳重、大方、美观。《博物要览》称:‘新者色红,旧者色紫,有蟹爪纹,新者以水浸之,可染物。’我国古代使用紫檀木制作器物历史悠久,东汉末年已见于记载,唐代宫廷中亦有使用紫檀木的记载。至明代,紫檀木更是受到皇家的宠爱。清代,紫檀木大量进入宫廷中,为内务府造办处用于制作清宫家具及文玩之器的必备材料,同时一些富商大贾之家也多使用名贵的紫檀木制造家具及生活用品。”我一口气将在故宫网站上看到的介绍说了出来,得意的回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等等——声音的来源?
  屋内还有人!
  “啊——”
  “你——”
  “啊——”
  猛然回身,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屋内有人,脚步便不自觉地后退,好巧不巧的胳膊正好碰到一个青花瓷器。
  眼看着那个花瓶就要在我的手下化为碎片,我赶忙扑倒,抱住了瓶子,而它,则狠狠的砸在我的心口,泪水瞬间滚落。
  太惊险了,太刺激了!
  看着手中完好的花瓶,我连连感慨,原来自己还有做武打演员的潜质,看我刚才那飞扑,再看我的侧翻,不愧是高手啊!
  “啪啪啪……”巴掌声清脆的传来,我才放松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儿,“好身手,佩服。”
  这声音,四爷!
  “你干吗突然出声啊,吓死我了。还好花瓶没事儿,不然我不死也要没半条命。”原本郁结的心情,加上严重的惊吓和疼痛,眼角顿时湿濡。
  我赶忙将花瓶摆回原地,来到外间,幸好这里没有什么易碎物。
  “怎么哭了?”四爷看到我的脸,明显一怔,脸色有些不自然。
  “不被你吓哭也被花瓶砸哭了!”捂着心口,那里仍然隐隐作疼,我随便的找张椅子坐了下来,擦了擦眼角的湿濡,恨恨的看着他。
  “看来十三弟说的没错,你是一点也不怕我。呵……”他看了我许久,摇头走到我身旁,一掀衣襟,坐了下来。
  “哼,我怕你?我为什么要怕你,我只是把你当作那日聚仙楼的四哥而已。还是,四爷觉得我不配这么称呼您?”我自嘲的问,抬头直视他的眼眸,不愿错过他的一丝表情。
  “明人面前不说假话?我不管你是夏盈盈还是完颜凌月,我只问你,接近胤祥的目的是什么?”他倏然捏着我的下巴,逼迫我仰头。
  “别用哄十三弟的那套说辞给我,那日在茶楼你就已经知道我们的身分了,不是么?或许,你是有备而来的?”他的目光顿时阴鸷,狠戾之色在脸上一闪而过。
  看着他此时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我却一点也不害怕,甚至有了玩笑的心态。
  “四哥,你……确定你喜欢的是女人,而不是你的十三弟?咝——”猛然吸气,他下手真狠啊,我感觉下巴的骨头有粉碎的趋势,想要扭头抗拒,却发现自己动不了。
  “别耍花招,要让一个人在宫里消失,太容易不过了。”
  “轻点,很疼!”忍不住伸手拍打他,却被他反手制住。
  大意失荆州啊,现在好了,动弹不得。
  “想吻我就直说,不必摆出如此高难度的姿势吧?还是四爷您有什么特殊癖好?”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我仍然不知死活的挑战他的极限。
  “你——”他猛地吸气,手上加重了力道,脸庞却更加欺近我,我甚至可以清晰的感受他的呼吸拂在面颊上。
  “这就是你的目的,利用胤祥接近我?”
  啊?不是吧?他也太自觉了,给缝儿就钻!
  “呵呵,不要误会,我对您可没有半点非分之想,即使我有那贼心也没那贼胆儿!”和雍正谈恋爱,我想都不敢想。
  不过对于雍正这个人,根据我从史书上看来的资料以及网上所查,我还是比较佩服的。
  周围的温度直线下降,空气仿佛都已凝结,呼吸有些不顺畅。我想要逃避他的钳制,却发现根本动不了,只能无力的咳嗽两声。
  “还是不说么?”耳边传来他温柔的低喃声,身体顿时一僵,任由他温热的呼吸撩拨我波动的心弦。
  “招、招,我招还不行么?”重重的咳嗽几声,他终于放开了我。
  居然用美男计,算他狠!我可是抵御不了男色的诱惑,看到帅哥就想捕捉完美的画面。
  “没错,那日在聚仙楼时,听到你们的称呼,我心下就有些明了,直到您说出名讳,才更加肯定了我心底的猜疑。”我站在他面前,噼里啪啦的开说,而他则舒服的靠在椅子上,目光不移的盯着我,在看到我下摆的衣襟时,眉头复又皱起。
  “四爷,十三曾经说过我来京城是想找一个人吧?”
  “不错。”
  “我可以告诉你他的名字,但是你要保证,绝不外泄!”我劳劳盯着他的眼睛,他轻撇嘴叫,微微点头。
  “那个人出生于康熙二十五年十月初一,乃是当今圣上第十三子,爱新觉罗?胤祥。”我一字一顿,起先他还悬疑的蹙眉,当听到后来时猛地起身,想要扣住我。
  难道他以为我的功夫是白练的么,轻轻一个侧身,便闪到他的身后,连忙伸手示意,道:“四爷,不要激动,你听我把话说完!”
  要不然康熙说他喜怒不定,还真是简明扼要,字字扣在点儿上!
  “说——”四爷从牙缝里蹦出一个字,面色凝重。
  “四爷,我不管你是否相信,但是我真的是为胤祥而来的。以前常听别人提起他,说他诗文翰墨,皆工敏清新,精于骑射,发必命中,所以就有了结识之心。我的目的很单纯,只是想和他做朋友。”
  真的只是朋友么?为什么这些日子他的不闻不问我会如此辛酸,看着他有些冷漠淡然的面孔,心底便会隐隐的抽痛?
  四爷看着我,脸上挂着嘲讽之色。
  “你以为这样说我就会信你?”
  “我从没指望你们会相信我,我就是我,不会因别人的意志而转移我的思想。您相信,我们可以谈笑风生,品美酒,论英雄;您不相信,大可以让我消失,我相信您的能耐。一个区区的宫女,怎可能逃脱得了您的五指山?但是,请一定不要把我归类于奸细、卧底之类的,那对我是一种人格上的侮辱,再说我也没有那种时间为他人服务。放眼大清,让我折服而真心为他服务的人,没有一个人!”
  无暇顾及他的表情,我赶忙坐下,心口传来一阵一阵的疼痛,即使是呼吸仿佛都让我难以忍受。
  “很疼?”他的声音有些不真实,似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的。
  “废话,砸你你试试。”别怪我口气不好,心情不爽到巅峰时,我就不相信谁能对着罪魁祸首和颜悦色?
  时间仿佛冻结了,我们谁也没有再开口。他站在窗旁,仰望着天空。
  凝望他的背影,任午后的阳光洒在宁静的房间;古朴的房间散发着淡淡的檀木的味道,和谐而平静。
  “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他的声音有些低沉,闷闷的,在转头看向我的刹那,眼神里闪过迷茫与疑惑。
  “在我们那里,有一句名言: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很高兴我们达成共识。”我边走边说,在离他一步之远时,伸出了右手。
  他看了看我,微微的笑了,眼底一片暖色。
  他的手不同于胤祥,是真的很凉。冰冷通过神经刺到心底,即使在炎炎的夏日里。
  “把裙摆放下吧!”
  …… 


[13]  巧遇 F 4

  跟在四爷的身后,我疑惑的看着手中的油伞。
  不错,天气是很闷,阴阴的;地上的潮气很重,偶尔还能在角落看见成群的蚂蚁:这些景象都证明不久会有一场雷雨的降临。
  可是,为什么是我拿着伞,为什么我不在库房享受午后宁静,却跟在他的身后?他的贴身侍从秦顺呢?
  “四爷,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我快走两步,凑到他的身后,轻声问着。
  “跟着就是,哪儿那么多话。”他看都没看我一眼,径自背手而行。
  哼,耍什么酷,刚才不是达成协议了么?
  “凌月?”他清凉的声音隐约传来。
  “在。”我没心情的应声。
  “以后宫里注意些,这里不比你在宫外,随意自在。你的那些言行,也要仔细着,被人看到少不了你一顿板子。”
  嗬,居然诅咒我!不过,让堂堂四贝勒,未来的雍正担心一下也满自豪的!
  “我会注意的。哦,对了,我以后还可不可以叫你四哥。在没人的时候!”我赶忙加了一句话。
  他脸色淡淡的,仿佛没听到我的话一般。就在我忍不住要再次开口的时候,才凉凉的飘出一句气死我的话:“记得那日分别时,某人曾夸口,再次见面时有一份大礼给我,爷还等着呢。”
  他,他,他居然……真是气死我也!
  我顿时停在原地,狠狠的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用我能想得到的语言将他数落个够。
  大约走了十几步,他猛然回首,无奈的看着我,眼神里溢满浓浓的笑意。
  “还不快走,想让爷过去接你不成?”他迈前一步,我则小心的后退一步,谨慎的看着他,将我心底的不满全部表现在脸上。
  能够让雍正当我哥哥,我心里早不知道笑过几百次了,但是他的态度,我可真是难以消受啊!
  “得,爷也怕了你了。礼物的事儿嘛,宽限你些个日子,等爷生日时一起送吧!”他一脸恩赐我的样子。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既然是‘大’礼,当然不是随便混混就可以的!既要体面,又不能失了身份,像我这样‘才华横溢’的人,礼物当然要与众不同!
  狠狠的跺了跺脚,磨蹭着走向他,噘起的嘴足够挂个瓶子了。四爷看到我别扭而又不得不从的表情,不可抑制的哈哈大笑。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笑,想着平日里冷漠的他,再看看此时的他,竟也兀自笑了起来。
  “哟,这不是四哥么,什么事情这么高兴啊,说出来也让我们乐呵乐呵。”清脆的男声传来,我赶忙收敛神色,规矩的站在四爷身后。
  十四的身影从转角处出来,身旁还有三个同样系着黄带子的男人。九阿哥、十阿哥我早已见过,剩下的那个二十岁左右的儒雅青年,应该就是八贝勒,而这四位也就是大清鼎鼎有名的F4。
  “见过四哥。”四人齐声说道。
  “嗯。”
  “奴婢给主子们请安,主子们吉祥。”目不斜视,我恭敬的行礼。
  “起来吧。”清润儒雅的声音似清泉之水,淡泊悠扬。
  我低着头,无趣的听着他们交谈,只盼望他们早些结束。
  “四哥,刚才什么事情那么开心?”十阿哥的声音响起,我却感觉到灼灼的目光不断地在身旁流转,头隐隐的疼了起来,不敢抬首。
  “没什么,这丫头走路不小心绊了自己,摔了一跤而已。”
  我倏然抬头,不敢置信的倒吸一口气。
  四爷啊四爷,我算彻底认识你了,居然陷害我,还编出这么滥的借口!
  而他则是一脸正然,状似无意的瞥了我一眼,可是眼神中报复得逞的笑意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嗬,这可邪了,平地走路还能绊倒自己,你再走遍让爷瞧瞧。”一双黑色的煅面靴子,伴着含满笑意的话音出现在眼前。
  四爷,你害惨我了!
  “奴婢回十爷的话,刚才只是不小心,可现在……”我吞吞吐吐,想了半天也找不出好理由,只得瞥了瞥一旁闲适的人,希望他大发慈悲,解救我这个低级阶层。
  无奈某人根本感受不到我的焦切期盼,只是一味的和八贝勒说着话。正当我感慨自己命途多舛的时候,另一声天籁瞬时传来。
  “十弟,说什么呢你!”熟悉的呵斥声阻拦了十阿哥的无理,他嘟囔了半天,不情愿的走了回去。
  呼,吓死我了,以后绝对不踏出永和宫一步。我暗暗下定决心,才想抬头看看四爷,却瞥到一袭白色身影。
  “这不是凌月姑娘嘛,走路还是这么不小心啊。”
  天啊,我收回那句天籁之音,才送走瘟神,又迎来了恶煞!
  “回九爷话,奴婢日后会仔细着走路。”我咬牙,声音微变,心底早已气歪了,遇上爱新觉罗家的,就正常不到哪儿去。
  “是要小心些,不然就可惜了这张花容月貌。”细长的手指猛地擒住我的下颚,微微的用力。
  “咝——”疼痛让我猛地后退,躲避他的碰触。
  刚才四爷用力太大,下巴的骨头都麻了,现在又被二次迫害,今儿晚上的宵夜我恐怕是吃不下去了。
  九阿哥看我闪躲,手上不觉加大了劲道,微眯的凤眼注视我良久后迅速的瞥了眼四爷的方向,眼中一片莫名的阴戾,轻哼一声,放开了我。
  背身离去的瞬间,他别有深意的回眸,眼中的光彩是我无法读懂的!
  我轻蹙眉头,不解的望着他白色的颀长身影。转眸的瞬间,却对上十四幽黑的瞳眸,他侧着头,沉思的打量着我。
  心底一颤,我不敢再看,忙低下了头,小心的站着。可是,那探究的眼神,却仍是在身边飘着。
  “过些日子就要到塞外去,四哥这几天想必很忙。”八贝勒的声音传入耳中,温淡的嗓音让我有一窥庐山真面目的冲动。
  啧啧啧,不愧被人传称八贤王,那股骨子里的儒雅气息是无法抹去的,也不是单单虚伪就能够达到的境界。他的眼中仿佛笼罩着浓厚的迷雾,层层漫漫的,看不清,猜不透,唯有唇边那和煦的笑容,证明着他的存在。
  八贝勒显然没有料到一个小小的宫女也敢如此的直视他,发现我的视线后,微微一愣,淡笑着瞧我,似秋风划过脸颊,带走了闷热。
  我怔然,唇角微扬。
  即使他是历史的失败者,但是,最起码他曾经努力过,不是么?人活着,可怕的不是失去所有,而是没有梦想,浑噩的渡过一生。
  这个男人,我很欣赏!
  “嗯哼。”
  四爷的嗓子再次不爽,声音亦如冰窖内冻结的一般,“八弟说笑了,能为皇阿玛分忧,是我们为人臣子的责任。时辰不早了,我先走了。”
  气氛的突然转变让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眼光不住的在他们之间徘徊。
  “凌月……”
  一阵颤抖,我赶忙收回视线,快步跟上那道冷然的身影,后背却感觉一片灼热,不容忽视。
  “赶明儿我和额娘提提,让你随侍塞外。”疾行了近十分钟,前面的身影才渐渐放慢,就在我想要喘口气休息一下时,他的声音淡淡的飘来。
  “不要。”我想都没想便出声拒绝,“你们都走了,我在宫里自在些。”
  好不容易有个机会不用伺候人,我干嘛上赶着往德妃身边跑啊,又不是少根筋儿!
  “胡闹,跟在额娘身边是你的荣幸。”
  你以为我稀罕?
  我伺候她才是她的荣幸呢,试问普天之下,有几个人能让我这个三百年后的人端茶倒水?
  “是,四爷教训的是,奴婢谢四爷教诲。”望着他阴晴不定的面孔,我歪着嘴不屑的说。
  “怎么,生气了?”他轻笑,而后重重的叹了口气,“你刚才不应该那样看八弟,这宫中比你想象的——唉,好自为之吧!”
  我被他的情绪搅得一头雾水,迷惑的看着他。远处一个深蓝色的身影快步的走来,停到我的身旁。
  “奴才给四爷请安,爷吉祥。”居然是秦顺!
  秦顺行礼后接过我手中的油伞,连声道谢。
  “你回去吧。”淡淡的声音传出,背身而行的身影渐渐远去。
  我呆愣在原地,直直的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的火一拱一拱的。敢情我陪他走了半天,就是一跟班儿,最后没我屁事儿了,就哄我回去?
  终于,我快步向前,发挥我超强的体育优势,“四爷,等一下。”
  “怎么,还有事儿?”他停步,并没有回头,声音不似平时的清冷,好似有一丝隐忍。
  “爷,您这是要出宫吗?”我深深呼吸,踩着优雅的步伐走到他面前,面上摆着适度的微笑,歪头看他。
  “嗯。”看到我平心静气的样子,他好像很惊讶。
  “那爷您慢走,仔细脚下。”我谦卑的行礼,他才抬脚,犹豫了下,又驻步看着我,目露疑惑。
  “四爷,您知道么,这‘出恭’还有一种说法,音同字不同!”我说完,不敢看他,撒腿便往回跑,长长的甬道上,只有我脚下清脆的声音回响。 


[14]  沐浴之波

  “皇上过两天就要去塞外避暑,凌月,你也准备准备,随我们一道儿去。你还没有看过塞外的景色吧?”德妃看了看我,笑容温婉。
  “奴婢谢娘娘。”我赶忙行礼,站在德妃身旁的红梅和明宣对我会心一笑。
  德妃今天穿着红底绣牡丹图样的旗装,大朵的牡丹花娇艳大气,在几片浅绿色叶脉的衬托下更显得雍容华贵,袖口和下摆处以暗红色的丝线纹绣。喜庆的红色将她白皙的皮肤衬托得剔透清莹,配着她特有的典雅气质,别有一股味道。
  我站在一旁,细细地打量着她。
  “十四阿哥到!”
  高全儿的声音高高扬起,德妃脸色瞬间亮了起来,忙端坐起来,抚了抚衣襟。
  “额娘,儿子给您请安。”十四抬步跨过门槛,弯腰请安一气呵成,流畅的动作中流露出一股洒脱的锐气。
  “快起来,到额娘边儿上来!”德妃素手指着离她最近的椅子,十四嬉笑着走了过去。
  屋内的一群侍女也赶忙向他行礼,他淡淡的扫了一圈,示意我们起身。
  “看你这一身儿,跑哪儿去了这是?”
  离近细看,十四的额头处隐隐的布着汗珠,藏蓝色的长袍上浮着一层薄薄的尘土,袖口处略有些水迹。
  “唉,今儿个下了课,我和十三哥去打布库了,才回来。本来要一同给额娘请安的,可是皇阿玛把他叫了去。”
  我端着刚沏好的茶水,小心的递给十四,他拿起杯,瞥了我一眼,便急急的喝了一口,才继续说道:“今儿个我可是赢了十三哥,赶巧儿碰到八哥他们,八哥说我布库打得是越来越好了,也许今年塞外的比试上我还能博得头筹呢!”他骄傲的扬了扬下巴,眉眼间全是得意之色。
  十三!
  提起他,心底莫名的泛起微微的疼痛,从没有过的感觉在心底隐隐的发酵!
  “那就好,你高兴额娘也跟着开心。”德妃仔细听着,眉眼之中全是喜爱,“十四啊,一会儿留下陪额娘用晚膳,现在先让她们伺候你梳洗一番。”
  “是,额娘。”
  十四站起身,屋内有人赶忙下去准备,我低着头恭敬的站在一旁,听着他们的谈话。反正屋里有的是人,这种事儿也轮不到我来。
  赶巧今天若含不当值,她要是知道今天有这种光荣任务,一定哭着抢着来服侍。可想而知,明天她的脸色会有多僵多难看。想着她的样子,心里就暗暗欣喜,有些幸灾乐祸。
  完了,来到古代,不光我的性格变了,连心态,都有些扭曲。
  “凌月。”德妃的声音淡淡传来。
  “在。”我上前一步,等候吩咐。
  “去服侍十四爷沐浴更衣。”
  什么——让我去服侍他?
  我猛地抬头,睁大了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德妃。
  “下去吧,好生伺候着。”德妃瞥了我一眼,在明宣的搀扶下回到内室。
  这难道就是报应?
  这不是让我和若含的关系火上浇油,越烧越旺吗?
  我才不相信德妃不清楚我和若含的关系,再说,我不是康熙钦点的掌书女官吗,怎么还要伺候小鬼洗澡啊?宫里又不是没有太监!
  心底有一堆的委屈没处申诉,嘴上却不得不‘愉悦’的同意。
  我一步变三步,慢慢的蹭着前进,可惜偏殿离这里很近,即使我有心磨蹭,不一会儿也走到了门口。
  唉,进吧!
  反正每天看着若含的那张苦脸已经成为习惯,保不准哪天她对我友好的微笑,我心里更瘆得慌。
  推门而入,殿内只有十四阿哥一人,其他的宫女、太监早已退下。十四背对我站在屏风旁,低头不知做着什么。
  我轻声关门,不声不响的站在他的身后,不说话也没有动作,只是看着他的背影发呆。
  “怎么着,还让爷教你不成?”他回头,目光清亮却透着深沉,一瞬不瞬的盯着我。
  他的目光,他说话的神态,总会让我莫名的想要反抗,但是转念一想,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我福身,缓缓走到他的身前,看也不看他的面孔,只是低垂着头和纽扣作战。或许是第一次为别人宽衣解带,而对方又是一个陌生的异性,手指竟有些微微的颤抖。
  “哼,你是怎么学的规矩,连这个都做不好!”
  奚落声响起,我都想一把将他衣服撕烂了,看他还能不能这么嚣张?
  鲁迅先生说过:“不在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中爆发。”
  高尔基曾经说过:“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我想,总有一天我也会在这皇宫中爆发,既然要轰轰烈烈一次,倒不如积攒力量,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定要弄个名流千古……
  我不断找着借口安慰自己,渐渐的,也没有刚才的那股愤慨了。
  “奴婢手笨,请爷恕罪。”放下手,我歉然的笑着,规矩的福身道歉。
  “哼,手笨?难道连脑子也笨了不成?你不是才女嘛,怎么,这双细手只握得动笔杆,服侍不得人?”他迅速抓起我的右手,手指紧紧的扣在手腕之上,薄薄的茧子在手背上摩挲,一阵细细的麻痒。
  我想要收回,手背却传来一阵疼痛。
  “多漂亮的手,可惜——伺候爷是不是委屈了你?”他用力的拉扯我,强迫我抬头仰视他。
  沉沉的瞧着他幽深的瞳眸,我无力的叹气,“十四爷,再不洗水就凉了,您要是不满意奴婢,奴婢马上去娘娘跟前儿请罪,让娘娘换个利索的人来。”
  他神色一暗,眼中快速的闪过什么,看不出情绪,‘哼’了一声推开我。
  我没注意,一个趔趄后退了几步,暗自庆幸自己平衡感好,要不然肯定摔个大仰趴儿。再抬首时,他已经退去了外袍,只着内衫。
  看着他自觉的褪去了衣衫,我便乐得清闲,乖乖的站在一旁,看屋内的摆设,看室内的屏风,总之,就是不看他。
  倒不是不好意思,男人的裸体也不是没见过,但我的身体目前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女孩。我想,还是让她保留些矜持吧!
  窸窸簌簌的衣物摩擦落地声,而后耳边传来了水花溅起的声音。
  我侧头,对上他嘲笑开怀的眼眸,连忙作害羞状,拿起布巾认命的走到他的背后。
  “我是一个搓澡工,搓澡本领强,我要把他的背啊,搓得光又亮。搓完左肩搓右肩,双手飞舞忙,哎呀我的十四爷,你到底有完没有完?”心底默默唱着改编版的搓澡歌,郁闷的心情得到了很好的疏解。
  唉,不得不承认,现代人的阿Q精神很强!
  说归说,搓归搓,小十四的皮肤还是真的不错,滑而细腻,像女孩子似的,不像他的手,带着薄薄的茧子。当然,我可不敢光明正大的占他的便宜,这位主儿我可不想招惹,光是他那个‘女朋友’我都搞不定,怎么敢再招揽麻烦呢?
  搓好背后,我小心的解开他的发辫,另外用清水洗净了头发,然后便用干净的布擦去多余的水分,将他的头包起来,就像理发店洗完头后一样。
  “喂,你在干嘛?”十四猛地扯开布巾,将它扔到我的身上,不巧,那块湿濡的布便粘在我的胸前。
  忍——
  他看着我,愣了愣神,而后止不住的哈哈大笑,笑容很纯净,不似平时的嘲讽。
  我忍——
  “十四爷,先将头发包起来,避免弄湿衣服。”我尽量用平淡的语气给他讲解,眼睛却不看着他,我怕看到他‘丑恶’的嘴脸,失手将他按到水里转世投胎。
  “是吗?那你弄吧,弄不好,爷罚你。”声音中仍含着淡淡的笑音,他深深的瞥了我一眼,唇角高高的扬起。
  看着胸前的破布,我险恶的撇了撇嘴,用两只指头将它甩到一边,解恨的样子就像甩了某人一般!
  重新拿来一块布,极不情愿的走到他背后。由于他刚才乱动,头发浸到水中,我不得不再次擦去水珠,将布巾从脑后包起,在前额收紧。手指习惯的按摩他的头部穴位,而他显然很享受,竟靠在了桶壁上,满足的叹息。
  要说这头部按摩,还是因为在国外上学时隔壁的韩国室友金敏熙,她同时在双耳上打了十个耳洞,结果不幸感染,不能碰水。而我,她唯一的室友,不得不担负起照顾她的责任,每次都是我给她洗头,而那位超会享受的小姐便教会了我这套手法,以便为她服务。
  “也不是一无是处啊,呵呵!”他的头仰靠在桶沿儿上,晶亮的双眼向上瞟着我,额头泛起了几道浅浅的细纹。
  “谢爷夸奖。”我看着他,微微一笑,他瞬间一窒,气哼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一无是处?
  占了我一堆便宜,气我一溜儿够,终了居然这么说我?我加重了中指的力道,成功地看到他咧起的嘴脸。
  “你……”
  “爷,水凉了,奴婢伺候您更衣。”
  秉着不该看的地方绝不多看的原则,我塞给他一块布,转身去拿屏风上干净的衣物。还好他没有和我再次挣执,要不然完颜凌月的“清白”就快让我毁掉了。
  拿着衣物,我不得不怀疑德妃的动机。
  她身边多的是得力的人,干吗非要我这个新手伺候她的宝贝心肝儿,而且我可是一个十四岁的黄花大闺女,长相也过得去,而她的心肝儿是个血性少年?
  所以——德妃是什么意思呢?
  还是说,宫里这样的事情稀松平常,是我老冒儿不懂罢了,学规矩时没用心的后果?
  就那么一件长袍,理应一裹一系就完事儿,怎么从我手里出来就这么别扭呢?系好黄带子,不理会他的眼光,我退后两步,左瞧瞧,右看看,而后迅速的摇了摇头,窜到他身边,又把带子解开,从头到尾整理了一下,将衣服弄服帖,系好,再看。还是摇头,再解开!
  终于,我重重的叹了口气,“十四爷,您能不能自己……”
  摆弄了半天,不是胸前的衣物太鼓,就是腰侧不服帖,显得臃肿,再不然就是勒痛了他。未免他怀疑我伺机报复,我不得不出声辩解。
  “爷要你干嘛的啊?”他凉凉的开口,双目微怒却隐含着浅浅的笑意,这样的神情,倒是和四爷很像。
  想起四爷,心底的火又烧了起来,要不是他,我也许还能在宫中逍遥些日子!
  “那我给爷换个人来。”耐力用尽,我转身欲走,却被他扯住胳膊,一个趔趄撞到了他的怀中。
  小小年纪,就这么大劲儿,怪不得能打赢十三。
  “这么急着投怀送抱?”想要站直身子,奈何他不肯撒手,一只手紧紧地环着我的腰。拉扯之间,鼻子里尽是他身上传来的清爽味道。
  “爷,奴婢对天发誓,对您绝没有半点非分之想,您放开奴婢吧,要是被人看到,问题就大了。倘若让若含知道,她会不高兴的!”而我会非常麻烦。
  挣扎了两下,我便放弃抵抗,猛然想起若含,连忙用她当借口。
  以我的日常观察来看,他们两个现在的关系貌似不错,最起码从若含口中是这样说的。
  “哼,用她来威胁爷,你认为有用吗?”下巴再次被捏起,我无力的翻了个白眼,古代的男人是不是都喜欢来这招?
  “对我没有半点非分之想是吗?那你对谁有非分之想?九哥?四哥?八哥还是十三哥?”他危险的眯起了眼眸,沉声说道。
  “十四爷,奴婢——”
  “我警告你,不要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忘了身份!”墨黑的眸子,注视着我良久,终于,他转身挥挥手。
  而我,则迅速的离开,不愿再多呆一分钟! 


[15]  舟车劳顿

  七月二十六日,康熙皇帝巡幸塞外,留下太子监国,随行的除了几位得宠的妃嫔外,便是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十五阿哥,十六阿哥。
  长长的队伍浩浩汤汤的从京城出发,康熙的御辇打头,随行的阿哥分别轮流护驾,其后跟着的妃嫔按品级跟随,最后是宫女的马车,以及大批的行李和备用品。
  暖风习习,车帘轻拂,由于昨夜的雨水,泥土和青草的味道不时混杂着飘入鼻内,清新而潮湿。
  嗒嗒的马蹄声不绝于耳,吵杂之中又有一股说不出的和谐之感。
  想我在现代生活二十二年,不晕汽车不晕飞机,没想到临了跑到古代居然坐着马车大吐特吐,现在虚脱的已然出气多进气少了。
  “凌月,有没有好些,还是难受得紧么?”红梅坐在我的身旁,一脸担心的看着我,悬着的手想要安抚我,但又犹豫的放下。
  因为我晕车状况太强烈,所以德妃便派她来照顾我。这点,我还是深受感动的,但是,这也让娘娘身边的人笑了个够。因为,我是所有人当中晕车状况最惨烈的,几乎把能吐的都吐了,现在嘴里尽是苦涩。
  以前看电视时也没觉得马车有多颠簸啊,顶多有些摇晃。而且在府中也做过几次马车,除了头有些昏外,并没有太严重的症状,谁想到从出宫到现在还不到一天,我就已经快歇菜了。
  “谢谢你,红梅。让我躺会儿,这会儿已经好很多了,只是有些累。”我趴在车上,眼皮也不抬,虚弱的说。
  “是啊,能吐的都吐光了,能不好么?你呀,谁想到你这么伶俐的人居然会晕车,还这么严重。快歇歇吧!”
  “谁规定伶俐的人就不能晕车啊,要是我带你在高速上飞车一次,保准你吐的比我还惨。”我嘟囔着,也不管她是否明白,只是纯粹的想要发泄。
  “高速?那是什么?”红梅侧头,眉头轻锁,不解的道。
  “不知道就对了。倘若你明白,恐怕我真的要兴奋的挂掉了。”我声音越来越小,上下眼皮不断的打架。
  红梅嗡嗡的又说了些什么,但是我的听觉神经已经自动关闭,无暇顾及了,只盼望着早些到达。
  仿佛坐在摇篮里,缓慢而又有节奏的摇摆,我的神经也跟着摆动,搅得头脑晕乎乎的,似乎要炸开一般。
  忽然,一切静止,归于平静。
  嗒嗒的马蹄声在周围响起,不时伴随着说话声,我迷糊的躺着,却感觉有人握着我的手,脸颊上泛着淡淡的凉。
  眨了眨眼,马车中有些昏暗,一时不适应,赶忙闭了眼,复又睁开。
  “胤祥?”看着背光的人影,我试着出声,声音有些嘶哑。
  “嗯。喝些水会好点儿。”他将我的头扶起,就着水袋,我浅浅的喝了几口,干涩的喉咙顿时润滑了很多,说话也有些力气了。
  “咦,马车停了?”我后知后觉的发现,现在已然是傍晚了,马车内看不清他的脸色,只能凭借声音听他的心情。
  “十三,你还在生我的气么?”我迟疑的伸手,想要抓着他的胳膊,最终却僵在半空之中。
  我问的是什么话啊?如果是我,将满心的希望寄托于他人之上,却被别人回绝,肯定早就气得不知东南西北了,更何况他这位尊贵的皇子?
  他没有出声,我顿感尴尬,想要收回手,却被他一把抓过,带到怀中。
  “我不会放手,永远!盈盈,我认定你了,所以,你逃不了了。无论你愿意与否,我都不会放手。没有人可以将快乐带给我后,再自私的取走。”
  我的头埋在他的怀中,听着他沉稳的心跳,不适的感觉渐渐隐退,余下的,只是平和。是的,如果这样的静谧能够存在,我愿倾我所有换此刻的安心。
  我慢慢的环住他,感觉他身体瞬间的僵硬,撇嘴一笑。
  可以跨越三百年的时空,遇见心底一直期盼的人,我为何要逃避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船到桥头自然直,以后的事情谁又能够料到呢?
  不求天长地久,但求曾经拥有!如果有一天我会离去,那么,我希望保有最美好的回忆!
  “咕噜,咕噜。”几声不雅的声音响起,我死死的抱紧他,不肯抬头。
  他身体一僵,猛然爆出阵阵大笑,连带着我的身体也微微的颤动。
  我气极,猛地想要推开他,却忘了自己虚弱的身体,一个趔趄险些撞到车壁。要不是他眼疾手快,赶忙搂着我,也许我今天就算不挂掉,也落个轻微脑震荡。
  “笑什么,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更何况今天我的惨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哼。”
  “乖,别动。头又晕了?”十三小心的让我靠在车壁上,独自翻身下车,然后伸手将我抱出。
  “咦,红梅呢?”我倏然发觉,抬头看他。
  凑巧他刚刚将我放下,靠着马车,我才发现我们此时应该到了驿站,今天要在此安顿了。
  “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会发现呢!这么迟钝,要是我不在你身边,丢了可怎么好?”他状似无奈的摇头叹息,我撇嘴瞪他。
  敢说我迟钝,要知道,本小姐读了17年的书,算起来比他实际年龄还大,他还敢在我这儿叫嚣,看我身体复原后怎么整他。
  “好啊你,敢说我笨,哼,那十三爷以后有不会的问题,可不要来找我哦!奴婢驽钝得很!”我撇过脸,歪头看着路旁的参天大树。
  此时大批的人都忙着处理着手边的事情,或是准备晚膳,或是准备明天的行装安排,或是伺候主子稍事休息。
  “别呀,我的盈盈才没有那么小气。来,我带你去吃饭,一会儿你梳洗一下,好好休息。这才赶了一天的路,以后路还长着呢,你这样怎么行。”他温和一笑,扭过我的身体,想要拉着我的手,却被我躲过。
  我示意他先走,他看着我别有含义的笑了笑,率先迈步离去。瞅着他的背影,我亦步亦趋的跟着。
  喧嚣的驿站,我却觉得四周无比安静,像是在彼此之间下了结界,隔绝了外界。
  自从有了那天的颠簸教训,我在车里铺了厚厚的被褥,也对车身做了一定的休整,所以,日后的几天,我也渐渐的适应了,只是偶尔还会头晕。
  让我感到庆幸的是,德妃非但没有怪我,还赏了一些腌梅子。要知道,德妃这次出来,身边的侍女就带了红梅、明宣、若含和我。这一路上十几天的行程,而我一直待在自己的马车里。想到这里,心里便热乎乎的。
  不管是虚情假意,还是勾心斗角,总之,此刻我感到的温暖,我愿相信它是真的,单纯的,人与人之间相互关照的感情。
  今儿个红梅到前面伺候去了,车内就我一个人。
  无聊至极,也只能按记忆开个小型演唱会了。当然,我可不敢扯开嗓子大唱,要是定个惊扰圣驾的罪名,我只能吃不了兜着走。
  边唱边自娱自乐,灵光一闪,我拿出我的特制笔,一根鹅毛。这可是我在御膳房里千挑万选才选来的几根优秀鹅毛,用这个写字比毛笔方便多了。
  拿出墨汁当钢笔水,用鹅毛蘸着,取出我早已准备好的装订本,开始了我的日记之旅。当然,首要任务是把我有记忆的歌词记录下来,不然,也许某一年的某一天,我连这些现代的证明都会忘记。
  慢慢的路程,就在我的写写抄抄,昏昏睡睡中倏然度过。
  “盈盈?”
  我一惊,是十三的声音。赶忙将鹅毛放在一旁,掀开车帘望去。
  十三一身帅气的白色骑装,正含笑看着我。而他旁边的四爷神色淡然,只是眼中瞬间闪过的一抹笑意泄露了他的情绪。
  看了看周围的人,确定没有其他大人物,我才开口:“十三爷,你今天很帅哦!”冲他吐吐舌头,微微一笑,顺便狠狠瞪了四爷一眼。
  恰巧四爷转头,发现了我的视线,不禁讶然一怔,看着我摇头失笑。
  “爷难道以前不帅么?”十三听了我的话,高傲的扬高下巴,摆了一个POSE,笑着睨着我看。
  “帅,帅呆了。用句歌词形容你再贴切不过了。”我看着他,认真的点点头。
  他瞧着我,催着我快说。
  我煞有其事的犹豫了下,而后转过头,看着他们。四爷也是一脸的兴趣,想要听听我口中的歌词。
  “别卖关子了,快说。”十三终于等不及了,驱马靠近马车,想要打我探出的头,却被我迅速闪过。
  “你怎么可以这样,笑容打败太阳,甚至比我还要更好看,我虽然无力抵挡,但是日子还长,总有一天换你为我疯狂。”最后的‘疯狂’两个字,我说的模糊不清,只是冲他傻笑,蒙混过关。
  “好啊你,调侃起爷来了。不过,要是说比你好看的话,紫禁城里一抓一把的,不足为奇。”十三啪的打开一把折扇,意味深长的看着我和煦一笑。
  我气急,抄起一颗腌梅子向他丢去,却被他随手接到,放入口中。
  “谢了,哈哈……”十三举手扬鞭,策马大笑而去。
  我眯着眼睛望着他阳光下潇洒的背影,唇角不禁高高的扬起。
  “明日就到了,好好休息吧。可别再没精打采的,像霜打的茄子似的,那脸色比茄子还不如。”四爷仔细的凝视了我一阵,悠然开口,随后紧追十三而去。
  我收回视线,坐好、拿笔、刚要落笔,却猛然纳过闷儿来,这个四爷,居然损我?
  刚才一直沉浸在十三的温柔一笑中,根本没有注意四爷的话,这会子才回过味儿来。 


[16]  博君一笑

  在我的自娱自乐以及十三的偶尔陪伴下,经过十几天的马车生活,我终于来到了传说中的塞外。
  踏出马车,入目的是数不尽的帐篷。
  康熙的巡幸塞外可不光是来玩玩儿的,在行猎的过程中,还有政治,经济,军事的目的,看来当个皇帝也不是什么轻松事。
  行围时整个营帐的布局采取内方外圆,在围中设账,并加以军队保卫,整个账营职能部门俱全,皇帝住在中间的黄幔城,黄幔城外面是用黄色绳结网构成的网城。再外面设连帐175座,称内城;外城设连帐254座。外城的周围设有9个卫帐,内阁六部、督察院、提督衙门等机构就设置在这里。最外围是蒙古等王公贵族的营帐。八旗兵按照固定顺序分左右两翼,驻扎在御营周边。
  这些是听十三讲的,本来也没有太在意,可是真的看到这种阵势,才发现不是一般的吓人,搞得我像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一般。
  看着这些个帐篷,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即使我的方向感不错,但是问题是除了御帐和一些特有的帐篷外,其他的长得都是那个样儿啊!
  看来我要务求在最短的时间熟悉线路问题。
  跟着红梅来到德妃娘娘的帐篷,一番请安后,将一切准备妥当,已是傍晚,我便告退离开。
  “呼……”步出德妃的帐子,我仰天深深呼出一口气,顺便伸伸懒腰。
  看着天空在夕阳的陪衬下,渡染上一层橙色的光晕,暗橙色的云彩,深蓝的天空,让我不禁漾起嘲讽的微笑。
  三百年后的北京,可还有这般颜色?
  撇着嘴角,低眸的瞬间,却蓦然发现离我五步远的人影,正睁大眼睛,一脸诧异的看着我。
  我蓦然一怔,连忙深吸口气,挂上职业的笑容,淡淡的看着他,不慌不忙地收回我高举的双手,“奴婢给十四阿哥请安,十四阿哥吉祥。”
  低垂着眼帘,看着不远处的黑色靴子,而他显然丝毫没有移动的痕迹。我只得任命的蹲身,感觉小腿的筋突突的跳跃,有些麻疼。
  坐了那么久的马车,极度的缺乏锻炼,现在又是如此的姿势,我的腿怎么可能受得了?可这主儿,还一副今儿个风景真好的样子,只顾着欣赏景色,好像根本没有看到我在行礼。
  但是,头顶灼热的目光,却让我知道,他始终在看着我。
  “十四阿哥,您来了,娘娘才念叨着您呢!若含给爷请安,爷吉祥。”若含特有的娇嫩声音自身后响起,我感觉皮肤上的鸡皮疙瘩正迅速滑落,身子不禁微微一颤,险些跌坐在地上。
  我快速抬头瞥了他们一眼,稳了稳身形。
  “嗯。这就进去。你也起吧!”听到这几个字,我翻了个白眼儿,慢慢的直起身子,规矩的站在一旁,等着他先进帐。
  十四说话是越来越老成了。明明十二、三岁的年纪,偏偏喜欢把自己整得像四爷一样阴沉、严肃,却又不自觉的流露出一股骄傲的厉气。
  难道他很崇拜四爷?
  “你第一次来这儿,明儿个带你去骑马!”十四看着若含,目光柔和,不似看我时的阴沉。
  原来是差别待遇!
  “真的,谢十四爷。”若大姑娘才听十四说完,就高兴得连连点头,脸颊上飘着两朵红云。
  我站在一旁看也不是,听也不是,早知道刚才就跑了,宁愿他说我没规矩,也不愿在这儿当灯泡。
  拉拉小手就拉拉小手,可也不必正大光明的表现给我看啊,我是不怎么介意,但是也需要两位演员注意形象。
  含情脉脉固然是好的,可是,那个若含,先把手里的铜盆放下!
  无奈的看了眼他们,却正对上十四扫射而来的视线,四目相对,我忙收敛神色,迅速的垂首。
  炎炎夏日,我却有如置身冰窖,浑身不住的打哆嗦。

  翌日清晨
  “娘娘,您真好看?”明宣站在一旁,看着我给德妃梳头,掩嘴笑着说。
  “这丫头,就你嘴巴甜。”德妃瞥了她一眼,看着镜子眉眼含笑,“还是凌月手巧,梳头的花样也多。”
  “娘娘,那是您气质高雅脱俗,才显得格外的美。”放下梳子,我站在一旁欣赏自己的杰作。
  来到塞外,对发型的要求也没有那么严格了。恰巧有一天我给德妃盘了一个新花样,她便要我每天来给她梳头。
  “凌月啊,你第一次来,别老陪着我了,也出去看看,注意些规矩就好。”她拍了拍我的手,由明宣扶着坐到塌上,笑着看我。
  “谢娘娘,奴婢告退。”我双目瞬间一亮,回她以灿烂笑容,转身离开了。直到走后才蓦然想起,我刚才表现得是不是太过了?
  既然得了德妃的旨意,我也就安心的逛了起来,朝着远处的碧绿草地进军。
  跑跑跳跳的,看到陌生面孔就抬出职业微笑,不一会儿就出了营帐区,远远的看到林子边一个熟悉的身影。
  我轻手轻脚的踩着猫步,一步步地向他靠近,在离他一臂之远时,蓦地出手蒙住他的眼睛,沉着嗓音说道:“猜猜我是谁?”
  ……
  没有反应?我疑惑。
  凝神沉思,我放开了手,绕到他的面前,却看到了一张木然的面孔。
  “十三,你怎么了?”碰碰他的手,冰凉的手掌温度顿时传到我的指尖,而他的衣服上也有着潮潮的晨露。
  他在这里站多久了?
  十三抬眼看了看我,神色一顿,忽而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
  我心底一疼,猛地抓住他的手臂,“不想笑就不要笑,勉强自己做什么?”
  他看着我,目光凄楚,深深的吸气,“我只是心里不顺畅,你回去吧,让我一个人静静。”随即瞥了我一眼,目光沉重的看着天空。
  我靠在一旁的树上,斜着眼看他。
  “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岂有一帆风顺的道理。胤祥,不经历风雨,怎能见彩虹!”
  十三身体一怔,凝眉探究的看着我,紧抿的唇线泛白。
  “胤祥,没有什么痛苦是过不去的,无论我们如何追思、怀念,过去的终是过去了。人活着,就要向前看,我们唯一可以做到的就是把握自己,迎接明天。”我坚定地抓着他的手,直到手中的沁凉转为淡淡的温暖。
  他眨了眨眼睛,瞬间晶亮,好似突然明白了什么。
  “走吧,难得德妃娘娘放我一天假,我们逛逛草原?”我推搡他,仰头说道,口气中竟有些撒娇的味道。
  “好。”他转身,向不远处喊道:“何福,牵马来。”
  何福是服侍十三的小太监,刚才我还疑惑为什么只看到十三一人,原来他在不远处看着呢。
  我们一前一后的漫步在草原上,看太阳穿越云彩,洒下金黄,越爬越高。不一会儿,便听到马蹄声,原来何福已经牵来两匹骏马。
  那匹周身雪白的骏马我认识,是十三的坐骑——踏云。而另一匹枣红色的骏马显然比他的马小些,应该是顾虑到我的身高吧。
  我上前一下一下的摸着马,捋着它颈项的毛,而它则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我,不时地仰天喷气,一副舒服享受的样子。
  “盈盈,怎么不上马?”十三一个帅气的翻身,已然坐在马上。我则是一脸的赞叹,盯着他的脸发呆。
  “想什么呢?”他驱马走近,踏云呼哧呼哧的吐着气,后蹄不断的蹬着地,已经有些等不及了。
  “有人说,骑白马的不一定是王子,也可能是唐僧。而我刚刚则暗自庆幸,自己看到了真正的白马王子,风度翩翩,气质脱俗。”我一脸认真,双目紧紧的盯着他,唇角微闭。
  十三骄傲的扬起下巴,轻昵我一眼,“那是,京城里谁人不晓得我十三爷英俊潇洒、气质非凡……”
  “得得得,我知道,您是谁啊,大清朝皇十三子,脸皮自然要比城墙还拐弯儿啊!”我打断他的滔滔不绝,出声糗他。
  “你——敢消遣我!”十三猛地出手抓我,我一个旋身,大叫着跑开,围着我的小红马绕圈。
  十三抓了我几次,都险险失手,最后终于气不过,翻身下马,将缰绳交给何福后,双手扳着指节,一脸阴笑着朝我走来。
  “十三爷,我认输!”我高举双手做投降状,献媚的说。
  开什么玩笑,好不容易放一天假,我可不想随便的浪费掉。
  “哼,你还敢说,就你胆子大。”他一个箭步,窜到我面前,抬手重重的刮了我鼻子一下。
  我立马捂着鼻子退后一步,愤然的指控他,“虐待俘虏。”
  十三大笑,拉着别扭的我,朝何福走去。
  “今儿天这么好,不骑马可惜了。”
  我被他拽着,边走边戳他的背,低喃的数落他的不是,十三听到后也不理会我,自顾自的大笑着走着。
  “要不要爷扶你上马,女士优先!”来到红马面前,他摆出一副‘请’的手势。这些话还是以前我们在一起时教他的,现在听到后,觉得格外的温馨。
  我看了看十三,又瞧了瞧马,踌躇着。
  “怎么了,别告诉爷你不会骑马?”他姿势不变,戏谑的说。
  我深深的看着他的眼睛,犹豫了一下,“不会有什么稀奇?”
  我还会开车呢,你不是也不会么?
  “我大清是马上得天下,满人各个善于骑射,你怎的……”他一脸疑惑,摸着下巴看着我,像是观察稀有动物似的,弄得我心里异常不爽。
  “我身体不好,自幼长在江南。”低着嗓音,我埋怨的看了他一眼,垂首站在一旁。
  十三见我这副样子,紧张得不知所措,连连道歉。我偷偷的瞥了瞥他,嘴角微微抽搐。
  “盈盈,别伤心,我教你。”他拍了拍胸口,一副有他万事足的样子,看得我不禁露齿一笑。
  “那好吧,你先表演上马让我看看。”我退后一步,指着小红马对他说。
  “上马?为什么表演上马?”
  “做事情应该有始有终,当然从最基本的开始了。”
  “好,那你看仔细了。”说罢,一个翻身,翩然跃于马上。
  人长得帅就已经很罪过了,偏偏一举一动还这么风姿卓绝,让我兀自看傻了眼。
  “盈盈,你有没有看?”
  我回神,不好意思的看着十三咧嘴一笑,“麻烦十三爷,再来一次。”
  ……
  半个时辰后
  “你耍爷是不是?你上马,我上上下下好几趟了,你怎么还是这副呆样子。”十三终于无奈的走到我身旁,用力的摇着我,神色已经趋于崩溃。
  一旁的何福看了半天的免费戏,想笑又不敢笑,忍得面色通红。
  “好吧,好吧,那我勉为其难的试一试吧。”我拍开他,走到小枣红的身旁,“马儿,你要乖乖的哦,表现好我给你糖吃。”顺便拍拍它。
  十三听我这么说,站在一旁,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倒是何福终于忍不住了,扭过头去,肩膀不住的颤着。还是十三用力的咳嗽一声,才止住他过大的动静。
  我双手合一,向着北方不断的念叨:“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而后,学着十三帅气的样子,一脚踩在脚蹬上,腿一用力,想要潇洒的跨上马背,身体虚晃了两下,却发现自己仍然站在地上。我再试了试,结果仍是一样,不得不转身可怜的看着十三。
  十三深深的吐纳,眼神无比哀怨的看着我,摇头叹息。“不管姿势怎样,咱先练骑马,行吗?”
  看着他不住拭汗的无奈样子,我拽着缰绳哈哈大笑,却被他飘来的凌厉眼神怔住,变成了窃窃私笑。
  “好了,最后一次,要是还上不去……”我止住了话头,冲他吐舌一笑。
  这次,虽说姿势不甚雅观,可是我终于是爬了上去,才坐稳,想要冲十三摆出V的手势,马却抬蹄一动,我尖叫着,以比上马还要不雅的姿势滑落。
  “啊——”我紧闭双眸,鸵鸟似的不愿面对未知的灾难,等了很久,预期的疼痛却没有来临。
  微微的张开眼睛,看到十三一脸的惊慌,他额际的汗水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我冲他淡淡一笑,示意他不要紧张。
  “真真吓死我了!”环抱身体的手臂紧了又紧,挤压得我有些疼痛。
  他闪亮的眸子里溢满了慌张不安,小心的看着我,像是审视着珍宝一般,凝望着他的目光,我竟呆呆的忘了疼痛,深深的陷入他的眼底。
  “哈哈哈哈……”
  “十三弟,你这唱得是哪出啊?”
  我和十三同时一怔,他眼底瞬间闪过厌恶,最终趋于平静。他缓缓的放下我,直到确定我可以自己站立,才微笑着回身问礼。
  我整了整衣服,看着面前华丽丽登场的大清F4,行礼问安道:“奴婢给各位爷请安,爷吉祥!”
  “起吧。”八贝勒掩去唇角的笑意,温和的说着。
  “谢各位爷。”我再次退到一旁,作隐形人。
  “我说凌月姑娘,你这马术可真是不错啊,爷还从来没见过这样骑马的呢?”十阿哥粗犷的声音传来,我闭了闭眼,安抚的朝十三一笑。
  “十爷唤奴婢凌月便好,姑娘二字奴婢担不起。”我客气的说,根本懒得回答他。
  “哼!”
  一声极低的娇哼传入耳中,我才发现站在十四身后的若大小姐,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这不是若含么,见着十三爷连礼都不用行么?”十三的声音淡淡的,含笑的面孔却丝毫感觉不到温暖,冰冷的注视着若含。
  “奴婢给十三阿哥请安,十三阿哥吉祥。”若含看了看周围,不情愿的向前给十三行礼。
  我深知十三是在为我不平,在他身后捅了捅他,告诉他我没有生气,他才嗯了一声,让若含起来。
  “哟,什么时候拼命十三郎也变得像四哥一样,规矩多了起来?”九阿哥的声音柔柔的,却让人感到阴沉。
  看着他那张比花还要娇媚的面孔,我心底进行着评估打分,却与他嘲讽的视线对上,赶紧低头。
  “让九哥见笑了。”十三一抬手,向九阿哥抱拳一笑。
  “哪里话啊,能够美人在侧,九哥可是羡慕得紧呢!”九阿哥轻佻的瞥了我一眼,缓缓开口。
  十三一怒,就要上前,却被我抓住了衣袖。
  “九弟,休要乱说。”八贝勒的声音适时地出现,好比及时雨,总是在该出现的时候,适当的出语,时机算得刚刚好。“十三弟在这儿继续忙,我们兄弟几个就不奉陪了。”说着,便牵着马,缓缓走过,只是那上扬的嘴角在看到我时仍是高抬了几度。
  我翻了一个白眼儿,嘲讽一笑,不禁对上十四探究的目光,转而又看到若含那副愤恨的表情,连忙收敛神色,冷然的注视她。
  老虎不发威,还真把我当病猫?给你几天太平日子,不和你一般见识,你却起急了!
  若含想是没有料到平时逆来顺受的我,竟会如此凌厉的看她,走到我面前时顿了一顿,最后终于神色一怒,手持马鞭开口说道:“我要和你比试?”
  此话一出,前面的四位顿时一愣,齐刷刷的转头,看着我们俩个,十三一脸怒气,死死的看着若含。
  “比什么,原因为何,输赢如何?”我本来不想理会,但是转念一想,也许可以锉锉她的锐气,为以后减少麻烦。
  “比骑马,没有原因,如果你输了,以后就不准出现在我的面前!”她一脸骄横,扬着下巴看着我。
  拜托,小妹,咱俩之间到底是谁缠着谁啊?从我见你的第一面起,你就从来没给过我好脸色,现在居然恶人先告状。
  我心里突突的,郁闷至极。
  长这么大,见过不讲理的,但是没见过像她这般不讲理的。
  “你明知道盈……凌月不会骑马,还出此难题,不是故意找茬儿么?”十三气不过,冲着若含道。
  “十三哥,人家女孩子家的事情,你就别掺合了。再说,你十三哥的骑射如何,兄弟们可是清楚的很,你的徒弟,定差不到哪儿去。”十四上前一步,邪笑着搭着十三的肩膀,挑起的眉眼,扫视着我。
  我环顾四周,八爷党一副看戏的样子,眼神里闪着盎然;十三还想说什么,被我抬手止住。
  “时间?赛法?如果你输了,”我慢慢开口,而后顿了一下,用右手食指指着若含的额头,附在她的耳旁轻声说道:“不要再惹我,不然,就不要怪我不客气!”
  若含明显一怔,眼神一闪,竟吓得后退一步。
  她狠狠的看着我,贝齿紧紧的咬着下唇:“三日后的这个时候,由此出发,拿到坡上的那面旌旗,再返回。”
  顺着她指的方向,依稀可以看到有几面飘荡的旌旗,距目测大概有四五百米的距离。我笑颜如花,淡淡的扫视一圈,定在若含的脸上,犹豫的说:“娘娘那里……”
  “爷自会去说。”十四抢道。
  “那奴婢,恭敬不如从命,还请若含姐姐手下留情,给妹妹留几分薄面。”我看看十四,复又挑衅的看着若含,留下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17]  赛前热身

  呼呼风声在耳畔划过,吹走了身上的燥热,但是扬起的尘土却迫使我不得不眯起眼睛,靠紧身后的人,才能稳住身体。
  紧贴的身体让我感觉到他怦怦的心跳,我双手向后交叠,环着他,放任自己沉醉在他的怀中,他的气息里。
  风声渐歇,踏云的速度越来越慢,到后来只是不住地呼哧,漫步在葱绿的草原上。
  放远望去,东边的草地仿佛连接到天际,碧空无暇,茫茫大地好似只有我们。
  “为什么要答应她,你连马都不会骑,又怎么赢得了若含?舒舒觉罗若含的马术在八旗女子里可是出挑儿的。”十三紧张的抓着我的肩膀,温淡的声音里透着担忧。
  “若含从第一次见我,就怀有一份莫名的敌意,我只是希望停止这场眼神的争斗。再说,他们刚才的举动,不也是一种挑衅么?”我回头,迎视他担忧的目光,回他温暖的笑意。
  “嗯。可是……我担心你。”他小声地说,下巴抵着我的右肩,目光疏远而悠长,望着绵绵的草地。
  “我可以忍受她对我的骚扰,但是,我不喜欢他们轻蔑的口气,不喜欢若含对你的无视,不喜欢他们眼底的自以为是。”追随他的目光,我絮絮的说,声音很低,伴着风声。
  他身体一震,嘴唇蠕动,却没有开口。
  “十三,如果我输了,你会不会很没面子?”我捅他,难得羞涩的看着他。
  他收回目光,怔怔的看着我,幽黑的双眸闪了闪,一脸谨慎,道:“我只要你安好。”
  腰身的手臂紧了紧,我仰头迎着阳光,开心的笑了。
  “十三,你不要紧张,大不了到时我坐在马上不动。不过倘若那样,你的面子会被我丢光而已。呵呵……”
  “回头我向娘娘讨个情,明儿就教你骑马。”
  “不是吧?就这么几天练了也白练,我不要去。”
  “不行,一定要去。我要确保你不会再从马上掉下来。”
  晕倒!
  我暗自心惊,难道本人的表演天赋可以拿到奥斯卡?不然怎么可能懵得了这帮人精?
  ……
  躺在榻上,双眼无神的望着帐篷顶,平放的双腿还有些微微的酸麻。昨天下午拗不过十三的强硬,骑了一下午的马,颠得我瘦小的骨架险些散开。晚上回到帐子后,我亡羊补牢的做了一些肢体运动,抻抻身体,才精疲力竭的躺到床上。
  “娘娘让你好好跟十三爷学骑马,三天后和若含比试。”昨天红梅回来后,对着如烂泥一般的我开口就道,而我在震惊过后,一脸茫然的看着她,眼神慌乱。
  “娘娘还有没有说什么?”我拽着她的胳膊,一丝担忧自眼底划过。
  红梅凝重的看了看我,噗哧一笑,“我还道你天不怕地不怕呢,原来也有你担心的啊?”
  “我的好姐姐,你别逗我了,快说。”我无暇顾及她的调侃,只想知道德妃有没有因我们的比赛而生气。
  若含还有十四保她,我可不愿连累十三。
  “今儿个晌午十四阿哥请安时,和娘娘提了一下,说是权当与十三阿哥较量,看看谁的徒弟更好。”红梅想了一下,继续道:“当时娘娘挺高兴的,说是让你们注意些,别伤着。”
  徒弟?
  若含会是十四的徒弟,打死我也不信,不过这个借口倒是完美的很。我撇了撇嘴,终于放下了一颗高悬的心。
  “凌月,你有把握赢若含么?我听她们说,若含的骑射可是很好的。”红梅梳洗后,躺到我的身旁,担心的看着我。
  我冲她笑笑,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放心吧,输赢还不一定呢!好,什么程度才叫好?”我哼了一声,不屑的说。
  “听你这么说,你好像很有把握嘛!”红梅推了我一把,呵呵直笑。
  “不敢说是把握,但是,我相信自己的能力。”拉着身上的薄被,我漫不经心的说,思绪有些漂浮。
  “凌月,你是个有福气的人。”她的声音低哑,幽幽的说。
  “福气?呵呵,豆腐吧!”我自嘲的说,要真是有福气,我又怎会来到这倒霉的三百年前;就算是免费时空旅游,也不会跑到紫禁城当高级丫鬟吧?
  “哈哈……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天晚了,我们也早些休息吧,明天你还要练马呢,可别让那个小妮子赢了,得锉锉她的锐气。”红梅有些愤慨,趴在我耳边轻轻的说。
  我们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唉!”记不得这是第几次叹息了,我索性翻身起床,一番梳洗后,便在帐子的空地上进行热身运动。
  压腿,弯身,活动手腕、脚腕,顺便坐在榻上练习瑜伽的基本动作。自从进了宫,我的体能锻炼减少了很多。
  一是没有时间,二是没有空间,只能进行一些简单的活动。
  “你又在动什么歪脑筋?”
  听到声音,我放下高举的左腿,回身看向帐子口,四爷修长的身体立在一旁,浓眉紧蹙,一瞬不瞬的盯着我。
  “奴婢给四爷请安,四爷吉祥。”我赶忙起来,规矩的行礼,心里却在纳闷,他来干嘛?
  “起吧。”
  清凉的早晨,沁凉的声音。
  “谢四爷。”我站在一旁,抬眸看着他。
  今天他穿了一套黑色的骑装,将他冷漠深沉的气质衬托得淋漓尽致,让我在一旁看得默默加分,这种暗色系的衣服最能烘托四爷的冷酷性格。
  “十三弟陪在圣驾左右,不放心你,所以特地让我来督促你练马。”四爷看了看我,紧抿的唇角掀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奴婢怎敢劳烦四爷您呢,既然十三爷繁忙,那我就不必——”
  “十三弟吩咐过了,你一定要去。”四爷不耐的打断我的话,拿眼睨着我,一副我不去也要去的样子。
  “四爷!你——”我气急,上前一步,仰着头,瞪大了眼睛看他。却发现这样的自己明显处于身高弱势,只及他的肩头。
  我咬着唇,回头寻找武器,抄起厚实的木敦,垫在自己脚下。
  四爷看着我,明显一怔,最后掩着嘴不住的咳嗽。“你以为爷愿意讨这个苦差?还不是某人昨儿个出了大名,你就是不为了自己着想,也要考虑十三弟的面子吧!”四爷冷冷的说了一句,甩袖离去。
  我撇撇嘴,不情不愿的跟着他,眼睛死死的盯着他的后背。
  出了营帐,不远处秦顺正牵着两匹马在那里候着,看见四爷,连忙打千请安。
  “这不是踏云么,干嘛牵它?”我看着通体犹如白雪般洁白的马儿,不解的看着四爷。
  “踏云的脚程快,性子温和,即使你马术不精,好歹借助它弥补些不足。”他看都没有看我,兀自摸着自己的黑马。
  “四爷,他们都说若含精于骑射,可是我想知道,她精到什么程度?”牵着踏云,我走到四爷身旁,侧头认真的看着他。
  “肯定不会从马上掉下来。”四爷看着我,漆黑的双瞳里闪着浓浓的笑意。
  “你——如果她和四爷较量呢?”我目光锋利,挑衅的看着他。
  “你要和爷比试。”他说的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我含笑的点点头,惹得他灼热的目光细细地打量着我。“你确定?到时若是出了什么意外,爷可接不住你。”
  “那就不劳烦四爷担心了。”左脚踩在脚蹬上,我一个翻身,轻盈的跨过马背,稳稳的坐在鞍上。
  “你会骑马?”他目光似箭,凝重的审视我。
  “我从来没有否认过。”我笑着,灿若阳光。
  “那昨天……”
  “四爷,先有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难道我就不可以博君一笑为蓝颜么?”我知道此时提到吴三桂有些不合适,但是话一出口,我也不想再多说什么。
  “好一个博君一笑!”四爷利索的上马,目光黑澈,赞许而探究的看着我,“可是这蓝颜又有何解?”
  “对女子形容红颜知己,而男子,当然就是蓝颜知己。”我大方的任他打量,唇角高扬。
  “还等什么,爷到要瞧瞧你有多少能耐。”
  “好啊,四爷,请。”我们对视一眼,同时加紧马腹,挥鞭而去。
  十三的这匹千里良驹果然不同一般,比我在英国练马的那些马匹好了太多。身体仿佛在风中驰骋,不同于高速飙车的感受,身体已然置身于大自然的奥妙之中。
  四爷不愧是爱新觉罗家的皇子,坐在马背上,身上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一股骁勇的霸气,不似平时冷淡的模样。这时的他,唇角上扬,脸上的自信无法掩饰,双眸直视远方,坚定而执著。或许正是这份执著与睿智,才促使他成为九龙夺嫡中最后的赢家,傲笑于天下。
  毕竟是常年骑骋于马背上的人,四爷始终快我一步,即使我有时拉近了距离,却仍会落下。但是这样的竞争,却更加让人沸腾,用力的挥下马鞭,踏云喷鼻,仿佛也意识到了竞争,速度越来越快。如此的好马,是不甘落于他人之后的,更多的刺激使得它更加勇猛。
  一望无际的草原,清晨青草的气味浓重,混合着土壤的清新味道。视野模糊,只是一径的注视着前方,目光沉稳,不时瞥着旁边的伙伴。
  突然,四爷方向一变,向左急转弯,朝着一个高坡加速跑去,我勒紧缰绳紧追于后。他黑色的衣襟飘荡于空中,在晨风中飞舞。
  驰骋的速度减慢,越过高高的坡地,却发现不远处的湖泊在晨光下折射出层层光芒,照向四方。
  “哇,好漂亮的湖!纯天然,无污染!碧波荡漾,清可见底,要是能在这里建一栋古典与西方建筑结合的别墅,哦,简直就是人间仙境。”我快速的跳下马,跑到湖边掬起一捧清水洒在脸上,顿时沁凉的湖水洗去了燥热。
  “四爷,四爷,这里好美,你怎么发现的?”听到后面的声音,我转身跑到他身边,大叫着拉着他的袖子。
  “每年塞外之行,我都会来这里。”他瞥了我一眼,径自走向一旁的树下,望着平静的湖面,目光悠远,“傍晚时,夕阳的余晖洒下,仿佛给湖面镀上了橙色的光芒,与湖边的树木相映成趣,似画非画。”
  想象着他口中的那幅景色,不觉融入其中,仿佛傍晚已然来临。
  “这么美丽的湖,名字一定也是诗情画意。”
  “没有名字。”他淡淡的说,捡起脚边的石子投入湖中,扑通一声,漾起层层水波,一晕一晕的荡到湖边。
  “嗯……不如叫它‘落橙湖’。”脑中灵光一闪,我兴奋的说。
  落橙湖——傍晚落下金橙色的余晖。
  四爷难得含笑的看着我,点点头,算是默许了。 


[18]  赛马之约

  站在铜镜面前,我审视着镜里身着红色骑装的自己,更准确的说是完颜凌月。
  白皙剔透的皮肤,细黑的娥眉,晶亮的双眸,秀挺的鼻子,红润的双唇,不施粉黛而颜色如朝霞映雪。这副美丽的容颜是属于完颜凌月的,而倔强自信的双眸中映出的,却是夏盈盈的灵魂。轻轻地梳起长发,在头顶处用银色丝带系紧,扎了一个利索的马尾辫,任辫下的长发摇摆飞扬。
  解开颈项的扣子,将领子立起,恰在两颊之旁,既不会感到憋闷,又别有一番风味。大红色面料,袖口下摆处滚烫银边,合身的剪裁,将腰身显得恰到好处。腰带暗红浮纹金丝花纹,紧缩的裤腿塞在黑色马靴之中,潇洒帅气!这身衣服是昨天何福送来的,十三这两天一直在康熙旁边,异常繁忙。
  扯开唇角,对着镜子中的自己露出大大的笑容,双眼弯弯。
  加油——夏盈盈!
  耳中传来何福的声音,我旋身,信步离开,好久没有比试了,此时不禁有些热血沸腾!
  “凌月姑娘,四爷、十三爷先到场子那儿去了,让我来接你!”我掀帘而出,恰好何福走到跟前儿,向我说道。
  “嗯,那我们赶快过去,别让爷等急了。”
  “姑娘,你这一身可真是漂亮。就是这头发,怎么没盘起来呢?”何福看着我,愣愣的说,逗得我虚荣心极度膨胀,赞美谁不爱听?
  “人靠衣装马靠鞍,这可要多些十三爷了。至于这头发么,这样梳利索,免得碍事。”我笑着说,朝着营外快步走去。
  不是说只是两个女人之间的‘小’比赛么,为什么来了那么多‘皇带子’?我赶忙转头看向何福,他则回我一副无辜的眼神。
  远方黑压压站着一群人,还有一些奴才在一旁拿着椅子候着。
  我咬着唇,脚步一顿。
  “哼,怎么,还没上场就胆怯了?”
  娇蛮的声音传来,不用听我都知道是谁?全大清我还没找出第二个这样的人呢?翻了一个白眼,我回身看去。
  十四阿哥背手而立,一袭深蓝色的长袍,金黄色的腰带张显着不凡的身份,腰间的碧绿色玉佩发着幽幽的光晕。
  我抬眸,紧抿着唇角,习惯性的扬起右侧唇角,沉着的看着他。
  十四剑眉轻挑,漆黑的眸底闪了闪,划过一抹兴然,目光在我和若含之间穿梭。若含和我一般,红色的骑装,娇艳如火,目光急迫。
  “奴婢(奴才)给十四阿哥请安,十四阿哥吉祥。”我和何福一同行礼。
  “起吧。”十四的声音淡淡的,不似往日的老成。
  “谢十四阿哥。”我抬头,对上他含笑的目光,看着他高傲的自我身前走过,恭敬的跟在他的身后,来到了‘战区集中地’。
  叫来这么多人,就是想看我的热闹,变相给十三难看?倘若我不好好表现,不是对不起大家了吗!一个念头自脑中划过,我叫来何福,低声细语。何福讶异的看着我,点点头下去准备了。
  一番行礼问安后,我被十三拉到一旁,也终于看清了今日的到场嘉宾。
  好么,随驾塞外的阿哥们,除了大阿哥外,全部到齐了。连十五、十六两个小屁孩儿都来了。
  三爷面如冠玉,一身儒雅。此时正坐在椅上,摇着扇子,看着诸位兄弟从容的笑着。八爷党聚在一起,嘻嘻哈哈的说笑着,看着我的方向,不时爆出几声大笑。十五、十六两人年纪小,围着三阿哥身边说闹着,不时瞪眼看着我和若含,满脸的兴致。
  十三站在我身旁,一脸的担心,沉默不语。四爷则挂着笃定的笑容,欣赏的看着我。
  我叹了口气,不得不打破沉默:“四爷,您看我这套衣服,不错吧?”
  四爷显然没有料到我会这么问,面色一愣,随即笑着瞥着十三说:“十三弟眼光不错。”
  十三站在一旁,看着我们说话,狠狠的瞪了我一眼,干脆眼不见为净,撇过头去。
  “十三,人家难得穿的这么漂亮,你怎么都不表扬我一句?”我走到他身后,用手推搡他,笑嘻嘻的看着他的侧面。
  “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还在这儿嬉皮笑脸的。”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对我这副不急不慌的样子很是气恼。
  “十三弟,你那磨蹭什么呢,不会在想着怎么逃跑吧!”十阿哥大笑着走到我们身旁,拍着十三的肩膀说道。
  “怎么会呢,今儿哥哥们都来了,岂是说罢就罢的。”十三面色一紧,恢复了平时的神色。
  “相信我,夏盈盈不会让你失望的!”走过十三身旁时,我灿然一笑,低声说道。随即朝着四爷微一点头,和对面的若含同时朝场中走去。
  站好后,一个小太监牵着踏云走来,我接过缰绳,习惯道谢。他迅速抬头瞥了我一眼,眼神温暖感激。我回以微笑,凝神看着一旁的若含。
  “今儿个爷们过来也是为了热闹一下,瞧个乐趣?”三爷站起身,啪的将折扇放于手中,现场安静下来。
  “不知两位姑娘还有什么要说的?”
  今天在场的人中三阿哥最大,所以由他出任裁判长,重申了一遍比赛细则。但是这句话我怎么听都觉得心里不舒坦,搞得像临终遗言似的。
  “等一下。”我高声道,大家都期待的看着我,等候我的下文。
  “既然是赛马,光跑有什么意思,所以奴婢认为,可以在赛道上增设护栏,使马跨越过去而不踢倒护栏,这样比赛既不枯燥,又多了一丝趣味。不知各位爷意下如何?”
  “盈——你——”十三想要出声,却被四爷一把拉住,冲他摇了摇头。
  “好!凌月姑娘好胆色,不知若含姑娘?”三阿哥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又看向若含。
  “奴婢同意。”若含瞥了我一眼,转头看向十四的方向。
  一群奴才快速的布置赛场,每道分别设置了十个半米多高的护栏,我向远处看了看,嘴角挂起一抹笑容。
  “踏云啊踏云,你可要争气啊,不要给十三爷丢脸。”我捋着马毛,看着踏云棕色的眼睛。
  场上一些人听我这么说,哈哈大笑,十三无奈的看了我一眼,神色紧张。
  若含迅速上马,唇角微扬,略带嘲讽。我不理会她的目光,自顾自的掏出口袋中的绵糖,喂着踏云。
  “我说凌月啊,你难道还想让爷扶你上马不成?”十阿哥声如洪钟,嘲笑着我,刚刚停下的爆笑此时再次哄然而起。
  “奴婢谢十阿哥关心。”我冲他微微一笑,目光冷厉。
  我从容一笑,轻踩脚蹬,旋身上马,身如轻燕,盈盈落座。
  四年前,默语参加一个花样马术的比赛,便将我邀到英国一起参加培训。因为我们是同胞姐妹,从小也学过武术,身体柔韧度很好,并且默契十足。马术老师便安排了很多高难度的花样教导我俩,力求达到从上场到退场,时时精彩,刻刻难忘。而这个上马动作便是我们的入场第一式。
  “好……”十五、十六两人大声叫着,一脸的兴奋。
  “哼”,若含怒哼一声,不等评委发令,便飞射而去。我神色一怔,追随其后,看着越来越近的第一道跨栏,臀部微微抬起,牵着缰绳的手略一使力,踏云抬高了前蹄,轻松的跨过。
  若含快于我一马之隔,但是她急于求成,又从来没有玩过跨栏,与马匹的配合不够,身形有些不稳,有几次险些踢倒栏杆。
  风声呼呼而过,速度越来越快,我加紧马腹,看着十几米外的旌旗,压低了身子,控制缰绳的手慢慢收紧,在越过旗杆时摘下放在上面的小旗帜,快速旋转马头,朝来时的方向奔去,这时离若含只有半马之隔。
  我随手将旗帜放入怀中,大力的夹紧马腹。
  踏云似乎感到了我的激动,跑得越发迅速,甚至在来时减速的护栏处都没有减退速度,我适时地收紧缰绳,伴随它的起跃高飞,只是一瞬间,便将旁边嚣张的‘红云’落于身后。
  还有三道护栏,微扬的唇稍渐渐高起,自信流露而出,握着缰绳的手紧了又紧。
  从马蹄声中分辨,若含应该落于我两匹马的距离,刚刚她不小心,踢倒了护栏。
  踏过了最后的栏杆,离场地大约还有一百米的样子,踢了踢马腹,让它在直道上加速。前面热闹的人潮早就腾空了位置,距目测,人好像又多了一倍不止。
  身后鞭子声阵阵,敲得我心中一阵抽痛,可怜的马儿啊,谁让你赶上这么个主儿?
  欢呼声逼近,我不再逼紧踏云,任它飞骋,握着缰绳的一手渐渐放松,终于在跨过白线的瞬间扬起最优美的笑容,以两指点唇,瞥了眼十三的方向。
  马速骤减,在我可以控制的时候,踩着马镫的脚松了松,慢慢屈膝,挪到马鞍上,站立的瞬间足尖用力,一个飞身三百六十度,双腿微蜷于体,空中旋转两周打开,平稳落地。这才叫有始有终!
  我记得四年前那次比赛,我们拿到了双人冠军,造成全场轰动,当时的报纸头版头条——马背上的精灵!
  “好……”听听,连叫好声都是这么相同,要是分贝再大些,配上口哨和喇叭声,就更出色了。
  ‘呼……’
  似利器划过空气,场中乍静,直觉的作用下我躬下身体,右手顺势向上借力一抓,旋身站起,顺着鞭子的方向用力一扽。
  若含发出一声尖叫,被我飞甩下马。
  “若含——”十四大声喊着。
  我快速移动,卷起鞭子,在她下落的过程中抓着她的右臂,借势一拽,力的作用下,迅速转了几圈,将她揽在怀中。
  我大口的呼吸,怦怦的心跳仿佛要破出胸膛,揽着她的手臂微微麻痹,汗水顺着额头划下。幸好我两人体重相仿,对我没有造成太大的负担。
  场中一片安静,偌大的场地仿佛静得连掉根针都会发现。
  若含面色惨白,青白的嘴唇上留着深深的牙印,长长的睫毛轻颤着,眼角浮着泪滴。
  静。
  “马鞭无眼人有眼,马鞭无心人有心。”看着她惊恐的挣开眼睛,我冷着面孔,一字一顿的说:“想赌,就要做好失去的准备。既然输不起,又何必呢?你想要的,并不是我追求的!”将她推到一旁,用手背擦去脸上的汗水,我回身朝着十三的方向走去。
  我低着头,脑中一片混乱。若含今天的所作所为,是一时冲动,承受不住失败的打击;抑或是我的存在威胁到她和十四的‘幸福’?
  为了一个男人,女人之间的争宠又是多么恐怖!娇美的面孔掩饰不了妒恨的光芒,朗朗佛经洗刷不尽淋漓的鲜血。
  是爱吗?用最粗鄙丑陋的方式诠释至真至纯的感情!这种爱,不要也罢。为什么她们却沉陷其中?
  女人的悲哀,时代的悲哀!
  或许从今开始,我要从新审视宫廷的生活了。一味的退让与回避并不能给自己免除厄运的侵扰,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人若犯我呢?
  我决不罢休!
  最坏的结局不就是死么?我的两世生命,或许只有结束了这里,才能回到现代?!
  踏云在一旁嘶鸣,绕着我欢快的跑着。
  “乖,表现真好!”我揉了揉它头上的鬃毛,喂给它一块绵糖。
  即使我再迟钝,也终于发现了现场的不一样之处。猛然抬头,发现所有的阿哥都居于一处,N道目光灼灼的射在我的身上,而其中最灼热的,莫过于那抹明黄。 


[19]  马场见驾

  “奴婢完颜凌月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我垂首跪在地上,眼神四处飘着,身体竟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手掌火辣辣的疼痛瞬间席卷着全身。
  “奴婢舒舒觉罗若含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若含颤巍巍的走来,啪的跪在地上,声音低哑。
  “嗯。”康熙微一点头,目光深思。
  十四阿哥面色阴沉,淡淡的瞥了眼若含的方向,望向我的时候眉头紧紧的蹙起。八爷面色平淡,只是在看我的瞬间不易察觉的微微皱眉;九爷目光灼灼的盯着我,眼里快速的闪过什么;十爷则是一脸的悻然。
  三爷看着我和若含,若有所思,眼中闪满了趣味儿;四爷仍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眼神却透着暖色,全场表情最俊美的当属十三,咧开的唇角恨不得到了耳根儿,眼睛里满是骄傲,只是看着我垂下的右手,眉头紧了又紧。
  “奴婢莽撞惊扰了圣驾,请皇上恕罪。”深深的吐纳,心里渐渐的平静下来,声音也恢复了以往的沉稳。
  “哦,何罪之有。这么精彩的骑术,真真让朕开了眼界。抬起头来!”康熙的声音听不出异样,我只得小心的抬头。
  “你阿玛是罗察?”
  “回皇上话,正是。”
  “呵呵,朕记得你,你是今年的秀女,自幼长在南方,识文会字的,分到德妃那儿做的女官儿。”康熙一顿,捋了捋胡子,“朕可万万没想到,看起来这么羸弱的丫头,驾驭马匹可真有一套。”
  “皇上谬赞了。”我蹙眉,不知该如何回答,心思打着鼓。
  活了二十多年,从来没和国家领导人谈过话,更何况是在这种封建等级制度时代?
  “皇阿玛,儿臣有一事不明。”十阿哥上前一步,朗声说道。
  我心下一惊,总有不好的感觉,心底惴惴不安。
  “哦,老十啊,你有什么不明白的,说。”
  康熙一个‘哦’,让我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
  “前两天儿臣兄弟几人瞧见凌月骑马,她还险些掉下马来,怎么过了三天,这马术就如此之好了?况且今天还说什么摆护栏,她这不是下套让若含钻么?”十阿哥一抹脸,稀里哗啦的说了一堆。
  我一脸的郁闷,这要不是古代,我定要冲上去,照着他的屁股狠狠的踹几脚。他老兄有没有弄明白,当初是谁挑起的事端?
  就算我知道一些历史,我也没神到他们每天有什么动静都了如指掌啊。我要真有那本事,一定在他回家的必经之路上挖一壕沟,摔不死你我改姓!
  十阿哥一脸的愉悦,咧着嘴看我。我轻瞥他一眼,扭过头看着十三,示意他不要开口。
  “皇上明鉴,奴婢那天却不知几位阿哥会路过,并定下这个比赛。奴婢去年头部受伤,伤好后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那日骑马,不小心掉下马,险些摔着,幸得十三阿哥相救,才幸免于难。其后学马的几天,却日渐熟悉,好似以前学过一般。至于今天的护栏跑跳,奴婢只是听说若含骑术甚好,想要增加一些趣味,才提出的。”我低着头,捋着脑中的思绪,慢慢说着,嘴角噙着一丝冷笑。
  “哦,你头部受伤,可是去年四月?”康熙捋着胡子,微蹙眉头。
  “回皇上话,正是。去年奴婢自江南回京,第二天到岫云寺进香,不成想上山路上滚落,撞到了头,醒来后,就忘记了很多事情。”我默默背着说辞,脸上还要表现出凄婉的样子。
  “连你阿玛额娘也不记得了?”老康一顿,目光深思。
  我抽噎着摇了摇头,始终不敢抬头,怕自己不小心在诸位‘影帝’面前露馅儿。
  “那现在呢?还没有恢复嘛?”
  哎呀,我从来不知道康熙这么喜欢探人隐私,他这么细密的问我,让我不禁怀疑:他是幸灾乐祸还是临床检查,以备医学研究?
  我记得老康对西方的医学好像很感兴趣,他总不会拿我做实体练习吧!
  我担忧的看了他一眼,咽了咽唾液,“回皇上,很多事情都不记得,只是偶尔脑中会闪现一些片断,但是连不起来。”我眼神凄切,双目含泪。
  求求你了,别问了,我快装不下去了!
  “禀皇阿玛,儿臣曾经问过罗察大人,他说凌月自幼身体柔弱,未曾找马师教导过。并且凌月姑娘自从出事之后,教习过的文章也基本忘记。既然姑娘能够忆起骑术,不知为何这写字却迟迟未能习好?”八爷温润的声音,在我脑中掀起狂风骤浪。
  刚刚我看十四和十阿哥不断的向八爷使眼色,我就察觉到不妙,没想到居然弄出爆炸性新闻。这可如何是好?
  “没学过么?呵呵……这倒稀奇了。”老康的声音轻轻的,却沉沉的压在我的心底。
  我低头想着,眼神瞥向四爷的方向,发现他也紧蹙着眉头,担心的看着我。
  “皇上,以前的事情奴婢确实记不得了。奴婢去年回到京城,奶娘和伺候的丫鬟也都留在了南方,并未跟来,所以奴婢不知曾经如何生活过。但是,奴婢既为满人,当以大清自豪,不会骑射,岂非遗憾至极。或许奴婢曾经私下偷偷练习,不敢报备于阿玛。但是忘天忘地不敢忘本,满人马背得天下。奴婢体内流淌的血液容不得奴婢忘记,时时刻刻提醒着,所以才自然而然的记起。”我一口气说完,深深地看向康熙,转而哀切的看向八爷,开口道:“自从当日出事后,阿玛心疼奴婢,曾下令府中对奴婢的过去不得多谈,奴婢几番询问阿玛,他也未曾多说,只关照奴婢多休养身体。既然八贝勒知晓,可否再多说一二,免得日后奴婢莽撞,冲突了各位爷。”我说完,淡淡的直视他的眼睛,看到他身体明显一震,眼中闪现一抹慌乱,急忙看向老康。
  调查我,那我就给你一个机会,继续说啊!
  康熙听后神色一凛,目官凛冽的看向八爷,轻哼一声。转而温和的看向我:“忘记也未曾不好,日后多记一些便好。你们今日的比试朕看后甚是欣慰,我八旗女子骑术丝毫不弱于男子,甚好!李德全,赏!”
  “奴婢谢皇上恩典。”我和一旁的若含同时回答,听声音,她的元气恢复了不少,脸色也不再惨白。
  一个穿着总管太监服,相貌机敏,眼神精明的中年‘男子’走来,接过身后小太监递上的红木盒子,送至我面前,“凌月姑娘,请。”
  “谢谢李谙达。”我双手向上,刚要接过,却听李德全倒吸一口气,慌忙的看向我,又迅速的恢复了平静。
  不愧是皇上身边的贴心人,变脸功夫无人能及。
  顺着他的目光,我看向自己的右手。白皙的手掌上横着一条似蜈蚣似的丑陋的红色疤痕,绽开的皮肉自虎口处裂开延伸到掌边,干涸的血迹有些泛黑,凝固在侧,裂开的肉缝中仍外渗着血丝。
  适才的紧张让我忘记了掌心灼热的疼痛,现在亲眼看到了,才发现心底阵阵的抽痛,一阵目眩。
  “抱歉,李谙达,我……”我止住晕眩,犹豫的看着李德全,他眼中闪现一抹关怀,温热的笑着:“姑娘右手有伤,单手接也一样,不碍的。”
  我感激点头,左手接过木盒,右手背托底,恭敬的收下。李德全在递给若含一个木盒后,淡淡的扫了我一眼,转身离去。
  随着康熙的离开,场子上顿时少了很多人。我想要站起身,却发现膝盖早已麻痹,将怀中的破旗子掏出来,看也没看的扔到一旁,收起御赐的物件,左手撑地,身体晃了一下,却没能站起来。
  心里没由来的烦闷,干脆重心向后,跪坐在地上。抬头却看到十三正向我走来,满面的忧色。
  黑色皂靴停在面前,我仰头,正对着阳光,眯起眼睛看他。十三紧抿着唇,幽黑的眼眸像是两颗黑色的磁石。
  “恭喜十三弟,恭喜凌月姑娘,赢得比赛。凌月姑娘骑术精湛,日后九爷我可要领教一二。”
  我猛地回神,才发现自己看着十三失神了很久。
  听到九阿哥的话,我左手撑地,自然的斜着身子扭头看去。
  九阿哥唇角高扬,俊美似画,偏偏眼光阴冷毫无温度,只是淡淡的看了我一眼,便看向一旁的十四。
  十四阿哥凝视着若含,脸色阴晴不定,紧锁的眉头自方才起便没有舒展开过。若含嘤咛一声,才唤得他的注意。然而他却没有动作,眼光飘忽的瞥过我的方向,迷惑而不解。
  我看着他们嘲讽一笑,不想却对上若含的目光,嫉妒、仇视、愤恨通通涌现,仿佛往日的一切情绪在此刻爆发,让我一怔。
  我就知道,她不会善罢甘休,不然,那一鞭不会如此凌厉,夹杂着沉沉的嫉恨。
  “你输了。”我以唇语对若含说,她顿时一震,泪花像断线的珠子,噼哩啪啦的滚落而下。
  我知道,她听懂了,只希望她是一个输得起的人。所以我笑了,笑得灿烂,笑得莫名其妙。
  “笑笑笑,你还想坐在这儿喂狼不成?”头顶忽痛,我用左手小心的揉着头顶,抬头委屈的看向始作俑者。
  “你以为我喜欢坐在这里?又潮又脏,还不知有没有虫子。”我瞪着十三,脱口而出。
  十三一愣,小心的蹲在我身前,打量着我。
  “爷,帮帮忙吧。”我撒娇的开口,向他伸出双臂,右手握拳掩饰。
  可是我却忽略了伤口的严重程度,流淌的鲜血早已浸湿了右手,触目的鲜红似是一朵盛开的花,妖艳惊心。
  “怎么伤成这样,你猪啊,刚刚为什么不讲?”他一把夺过我的右手,颤抖的指尖轻轻拂开我的指头,沁凉的触感缓解了灼烧。
  “废不了的,顶多留个疤而已,这是奖励的勋章。”我尽量掩饰疼痛,想用轻松的口吻化解他的紧张。
  “你……”他怒视着我,眼神清透,胸膛起伏着,想必是极力的压抑着滚滚怒火,不过火山终究还是爆发了。
  “你是猪啊,是猪啊……光吃不长脑子。”十三声音低哑,喃喃地重复着,那句我曾经无数次赏给他的口头禅,心疼的看着我的手。
  看着他的样子,我想要开口,却不知说些什么,只能默默的低着头。
  “咝”。我猛地吸气,一滴冰凉滴在掌心,引来沙沙的疼痛。
  心头蓦地一惊,想要抬头看去,却被他扶起了身体。只能看着他阳光下的侧脸,以及眼底那揪心的伤痛。
  “十三,对不起。”不知道为什么,张口而出的竟是这三个字。
  “能走么?”他的声音轻轻的,柔柔的,怕是惊扰了什么一般。
  双腿仿佛不是自己的,绵绵的使不上力,似是踩在云端,虚无飘渺。
  “脚麻。”我可怜兮兮的说,将身体半挂在他的身上。
  十三想要抱起我,却被我摇头阻止,我不想招惹太多无端的注目,今天的风头已然非常劲爆了。
  “走两步就好了。”慢慢的挪动脚步,尽量不去想右手的撕裂之痛,吸了吸鼻子,才想说个笑话缓解气氛,却发现站在不远处怔住的几人。
  他们怎么没走,站在这里做什么?
  看笑话?眼神不像。慰问我?感觉不对。
  我摇了摇头,踩着‘飘逸’的步伐,“奴婢——”
  “免了,姑娘的手,还是找个太医看看吧。”八爷犹豫了片刻,温雅的说。可是我却知道,他的心底早已不复平静。
  因为自始至终,他投注在我身上的目光越来越犀利,越来越深不可测。
  “谢八爷。”张口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十三强硬的拖走。
  ……
  “你还真想要它废了?”气急的声音震得耳畔嗡嗡作响。
  “你那么大声做什么。是我疼还是你疼啊!”我毫不示弱,早已忘记此刻身处何地,只想将心底的郁闷发泄而出。
  “你……你个不知好歹的丫头,爷算白操心了。真是气死我了。”
  “气死才好,黄泉路上有我作陪,你并不孤单。或许,我可以帮你打晕梦婆,然后带你去另一个世界。”我停止说闹,幽幽的说,似真似幻。
  胤祥,你可知,活着,有太多的人分享你!
  ……
  …… 


[20]  星空之约

  “手牵手一步两步三步四步望着天,看星星一颗两颗三颗四颗连成线,背对背默默许下心愿,看远方的星是否听的见,手牵手一步两步三步四步望着天,看星星一颗两颗三颗四颗连成线,背对背默默许下心愿,看远方的星如果听的见,它一定实现。”枕着左手,我翘着二郎腿躺在地上。
  绵绵的绿草地散发着泥土的清香,睁开眼睛便可以看到漫天的星辰。
  摘下两片树叶,我再次躺下,将叶子盖在眼睑上,听着远处的锣鼓声,享受着静谧的夜晚。
  今天康熙宴请塞外各部落的首领,几位阿哥和娘娘们全部出席。
  席间几位阿哥不断的敬酒吃酒,一片喧嚣。康熙看到此种场景,更是口谕,让他们自在的乐呵,不必太多的顾忌。一时间,歌声慢慢,舞裙飘飘,现场一片欢腾。
  我站在德妃的身后,小心的伺候着,始终不敢抬头。
  自从那日赛马被皇上赏赐后,我便一举成名,我的宫廷生活、我的失忆之谜等等都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八卦内容。
  德妃看着三位爷红润的面颊,便招手吩咐我到太医院拿解酒丸,宴后给三位爷送去。有这种差事,我自然乐得轻松,立马离开,拿到药后便来到这个偏静的地方自在的歇息,等歌舞散后再回去。
  如此自在的休息,倒也有些昏昏欲睡。忽然头顶传来簌簌的草声,我咧唇一笑,躺在草地上却不开口。那人犹豫一下,便躺在我的身旁。
  距离上次这样躺在草地上,自在的玩耍已经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进了皇宫,以前的种种仿佛隔世。
  我悠悠的想着,脑子也晕晕的,不禁回忆起我们相识后的生活。
  “你还记得第一次躺在草地上么?那时我们才刚认识不久,秋风飒飒,落叶飞舞,漫天的橙黄,落在我们的发间。我忘情的躺在草地上,等待被落叶掩埋。可是你,却在一旁不住的咳嗽,提醒我注意礼数,像唐僧一样说这说那,啰里八嗦的。最后还是我忍不住,偷偷在背后踹了你一脚,才把你压在地上,和我一样享受落叶飞舞的乐趣。呵呵……”想起以前的事情,我止不住的发笑,好似他和我一起总是被我欺负?好像是!
  “后来你像个老夫子一样,总是念叨‘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一个翩翩公子愣是让我同化成街头小子。你还总纳闷儿,为什么你这么好的修养就没有传染给我,反而染了我一身的坏习性。”我一顿,揭开树叶翻身而起,调皮的跃到他面前,“我告诉——你、你——奴婢给九阿哥请安,九阿哥吉祥。奴婢不知是您,冒犯了九爷,这就退下。”
  一双黑似穹庐的眼眸映入眼中,我看着九阿哥俊美的面孔,本来玩闹的心情顿时跌落谷底,仿若置身于冰洞之中。
  说罢,来不及听他说话,我唯一想到的就是逃跑,不愿看到他眼底的深沉与哀伤。
  手臂一紧,脚下一个踉跄,下一瞬间便跌落在他温热的怀中。
  “不知道是我,那你以为是谁?”轻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引起一阵麻酥,身体不禁轻颤。
  我双手支地,想要离开他的怀抱,却被他越抱越紧,深深的嵌入怀中。
  “九爷,您放开我。”我闻到了他身上浓浓的酒气,推搡着他,双手却反被钳制。
  他按着我的脑后,不让我动弹,下巴死死抵着我的头顶,忧伤的语气让我心震,“我以为是我第一个发现了你,我清晰的记得你那天的眼神,我从来不知道,一个眼神的赞叹竟会如此记忆深刻。”
  我想要开口说话,却动弹不得,只能不断的呼吸着他身上的气味,头脑晕眩。
  “我一直以为自己发觉到一个宝贝的,一直是这么认为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还在疑惑,为何你与十三弟之间如此默契,亲昵,原来你们早就认识,而我却像一个傻子,哈哈……”他大声笑着,讥讽而木然,夹杂着淡淡的忧伤。
  “你告诉我,我这样是不是很可笑,你说啊!”
  我才庆幸自己不用憋死的时候,肩膀传来剧烈的疼痛,看着他有些狂乱的眼神,我的心却出奇的平静,渐渐放松下来。
  “是,进宫前我们就认识,只是那时的我并不知道他的身份,而他是我的朋友。”我冷静的凝视他,缓慢却坚定的说,“至于九阿哥您,奴婢从来没有逾矩的想法。”
  我从来没有想过,一直站在一旁斜眼睨我的九阿哥原来——
  是自己给了他错误的暗示,还是什么原因,让他……我不愿再想,跳动的太阳穴生生的疼痛着。
  “九阿哥,奴婢不打扰您了。”我用力推开肩上的手,起身离开。
  “博君一笑为蓝颜!他是你的蓝颜,那我呢?我在你的眼中算什么?一个伙同十四弟欺负你的人?”我心惊,他怎么会知道这句话?
  抬头仰望着天空,我说不出话。这样的场景,我不知该如何是好。看到九阿哥的面孔,我总会自然而然的想到另一个完美的男人,那么熟悉,那么遥远。
  指甲狠狠的刺入掌中,我自嘲的笑了,脚下一顿,却仍是坚定的离开。
  “你回来!”他的声音嘶哑,因为喝酒的缘故还有一丝漂浮。
  我想要回头,可是心底另一个声音却催促着我赶快离开。
  “你没听到么?”他嘶喊,我咬唇犹豫。
  终于,我叹了口气,转身看着他。既然已经这样了,即使我今天逃跑了,他要是想抓我,也总有一天被逮到,与其每天提心吊胆的躲避,不如敞开天窗说亮话,要杀要剐听他尊便。
  心里这么想着,便放心了很多。缓缓走到刚才的地方,落地而坐,歪头大方的打量他,心底却仔细的盘算着:如果此刻他脑中打着什么坏念头的话,那么,只能很抱歉的说,一会儿变成猪头的话,不要怪我;如果他只是纯粹的想要聊天,或许我可以陪他片刻,最起码自始至终他和我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而我也很欣赏他完美的外表。
  “九阿哥有什么吩咐么?”他的眼睛亮亮的,眼底映满了星辰。我抱膝与他并肩而坐,踌躇的说。
  “没有吩咐便不能让你坐在这儿么?还是你不屑于陪着我?”他的声音淡淡的,仰头痴痴的看着天空。
  我凝视他俊美如斯的侧面,却觉得他身上散发出一种和十三很相似的气息——孤独。那巍峨的紫禁城,到底埋葬了多少人的灵魂;为了那至尊的位置,又将泯灭多少的人性与良知?
  或许,我永远也无法理解他们!
  而此刻,抛开年代,抛开身份,我却很愿意陪伴一个孤独的帅哥,慰藉寂寞。
  “九阿哥,您是主子,奴婢是下人,又岂会有不屑之说?”转着酸疼的脖子,我索性躺在地上望着星空,若有所思。
  “主子,呵呵……”他笑,眼神直射入我的眼底,苍凉而忧伤,“如果说,我只是想让你像对待十三弟一样对我呢?”他深深的看了我一样,也躺在一旁,摆着与我同样的姿势,徒留我一人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九阿哥,你没事吧?奴婢这里有解酒丸,要不您先吃颗?”他怒极,扭头恶狠狠的看着我,我犹不知死活,“您要是嫌少,奴婢这里有三颗呢,都给您。一会儿奴婢再找陆太医要就是了。”我作势要取出荷包内的药丸,却被他一把拦住。
  “你知不知道,你有气死人的本事!”他咬牙,一字一顿道。
  “奴婢不知。”我露齿一笑,耸耸肩膀。
  “你一定要和我这样说话么?为何十三弟可以,我却——”他倏地抓起我的手,牵动了手上的伤口。
  “咝——”我猛地吸气,用力甩开他:“那九阿哥又为何一定要选奴婢呢?”碰到这阴晴不定的他,我有些无力。
  “你很特别。”他看着我的手,眼神闪了闪,思索了很久。
  “紫禁城里容不下特别的人!”我斩钉截铁的说,自嘲的看着他。
  “或许吧!”他深深的叹气,继而盯着我的眼睛继续说道:“第一次看到你,只是一刹那,可是我清楚的捕捉到你眼神里的赞叹与欣赏。我知道自己的相貌,宫里的女子见到我总是含羞带怯的,扭捏的,唯有你,那么直白的看着我,是纯粹的欣赏与赞叹。可是从你疏离的态度上,我觉得你并不想和我有太多的牵扯。第二次见你,是听到了四哥豪迈的大笑,当时我还在想,一向冷漠的四哥原来也有如此开怀的一面,可是,我却看到了一旁暗自生气的你。四哥的借口也就骗骗老十,然而我在意的,却是你和四哥的关系。你的眼睛告诉我,你并不排斥他!”
  我以食指轻蹭着下巴,专注的听他说话,不时的点头或是失笑出声。我不得不佩服他的观察力,每一个细节都如此谨慎细致。
  “朋友交的是心,而不是财富与地位!从踏进皇宫的那刻起,我或许就已经放弃了出宫的念头,因为我不知道,我是否能够等到那一刻的到来。皇宫里的每一个人都有多张面具,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什么才是真正的自己,或许他们早已忘记。那种生活不是我想要的,而我却无法反抗,我唯一能做的,便是保留自我,不去改变。这里不属于我,但是,我却天真的想要为我的朋友留下美好的回忆,给黑暗一点光明。”
  舒口气,我迎视他的目光:“九爷,在你的眼中,我之所以特别只是因为我不在乎。对男人来说,越得不到,越无法释怀于心,也就越想得到。当你真正得到的时候,你才发觉,什么特别,什么与众不同,还不就是一个女人么?请你相信我,我这不是欲擒故纵,只是你们所追求的并不是我在乎的,而我想要的却是你们不屑一顾的。”
  “你想要什么?”他目光犀利,急切的看着我。
  “九爷,你打算怎么处置我?”我答非所问。
  他一愣,了然一笑,摇了摇头。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天。看你今天心情不好的份上,我舍命陪君子了。”我将他推倒在地,自己也躺在草地上,伸手指着天空。
  “你相不相信,有一天人们可以登上月亮?”远处的锣鼓仍在继续,我随便找个话题问他。
  “怎么可能!”他高声反抗,言语之间充满了质疑与嘲笑。
  “啧啧啧。”我咂摸着嘴,哑然失笑。
  看来这个话题行不通!
  “你生辰是什么时候?”
  “八月二十七。你问这个干嘛?”他嘿嘿一笑,却被我后一句话气得面色难看。
  “反正不是送礼。”八月二十七,我心底慢慢推算,翻着脑中的记忆。记得以前看过帖子,上面把几位阿哥的星座都排出来了,胤祥是天蝎座,胤禛是射手座,胤禟是……
  “天秤座!”灵光一现,终于想出来了,我高兴的说出声来,却看到九爷一副吓到了的样子。
  “什么天秤座?”
  “那是星座,就是由星星构成的图形。传说中,在很久很久以前,人类与神都同样居住在地上,一起过着和平快乐的日子,可是人类愈来愈聪明,不但学会了建房子、铺道路,还学会勾心斗角、欺骗等等不好的恶习,搞得许多神仙都受不了,纷纷离开人类,回到天上居住。”
  “但是在众神之中,有一位代表正义的女神,并未对人性感到灰心,依然与人类一同住在一起。不过人类愈来愈变本加厉,开始有了战争、彼此残杀的事件发生。最后连正义女神都无法忍受,也毅然决然的搬回天上居住,但这并不表示她对人类已经彻底绝望,她依然认为人类有一天会觉悟,会回到过去善良纯真的本性。”
  “回到天上的正义女神,在某一天与海神不期而遇,海神因为嘲笑她对人类愚蠢的信任,两人随即发生了一场激辩。辩论当中正义女神认为海神侮辱了她,必须向他道歉,海神不这么认为。说是两人僵持不下,一状告到宙斯那里。”
  “这种情形让宙斯感到很为难,因为正义女神是自己的女儿,而海神又是自己的弟弟,偏向哪一方都不行。正当宙斯为此感到很头疼时,王后适时地提出了一个建议,要海神与正义女神比赛,谁输了谁就向对方道歉。”
  “比赛的地点就设在天庭的广场中,由海神先开始。海神用他的棒子朝墙上一挥,裂缝中就马上流出了非常美的水。随后正义女神则变了一棵树,这棵树有着红褐色的树干,苍翠的绿叶以及金色的橄榄,最重要的是,任何人看了这棵树都感到爱与和平。比赛结束,海神心服口服的认输。”
  “宙斯为了纪念这样的结果,就把随身携带的秤,往天上一抛,成为现今的天秤座。天秤座的人不算是一个能尽情享受人生的人,但是他挺追求人生足堪享受的一面”
  锣鼓间歇,我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衣服,看着一脸吃惊的他。
  “我不是很懂?天秤座又如何?”他还在注视着天空,找我指给他的几颗星星。
  “你不必弄懂,那只是一个故事。那边的篝火宴会已经结束了,我也要去忙了。”我笑了笑,转身离去,走了几步,不禁转头看去。
  他已经坐起身,怔怔的看着我离开的方向,唇边挂着笃定的笑容,好像料到了我会回头一般。
  “你放心,今天的事情,是秘密。一个连十三弟也不可以知道的秘密!”他笑了,那么开心,笑得星空失去了色彩,而我,看着他的笑颜,仿佛回到了三百年后。
  我快步的朝着四阿哥的营帐走去,掏出荷包中的解酒丸放于掌心。远远的,却看到何福与秦顺站在一块儿,在帐外候着。
  “十三阿哥也在?”我上前询问,探头向里面望了望,不过什么也看不到就是了。
  “四爷和十三爷才回来。”秦顺打开帘子,我弯身而入,里面的两个人同时转身。
  “娘娘让我给两位爷送解酒丸,喏,一人一颗。”我将左手伸出,递到他们面前,四爷皱了皱眉,十三则是看着我笑而不语。
  因为门口有人把着,我和他们说话也就自在了很多,没有那么多顾忌。十三是肯定不会生我气,至于四爷,反正我也不怎么怕他,系统自动忽略。
  “手好些没有。”四爷绕到桌后,坐在椅子上看着我,面色潮红,双目微眯,可我却觉得这个时候的他很有魅力。
  我抬起右手给他们看,翻来覆去,顺便活动一下手指,“不怎么痛了,太医的药很好,伤口已经愈合了。”
  “嗯,下次给你一些生肌霜,女孩子家,留下疤痕就不好了。”四爷淡淡的说,嫌恶的看着我的左手,抓起桌上的一本书看了起来,当我是空气。
  我狡诈的笑了笑,看得一旁的十三一阵哆嗦,我瞪了他一眼,走到他面前站定,“饮酒伤身,下次不要喝那么多。”说罢,将药丸塞到他口中。
  “我知道了,你刚刚去哪里了。”
  倒水的手一震,水滴洒落在桌上,我收敛神色,转身将水杯放到他手中。“从陆太医那里出来后,我到外面看星星去了。”
  “哦。以后晚上不要乱跑,要是想逛,找我陪你,知道么?”十三饮了口水,朝我暖暖一笑,我有些心虚,连忙重重的点头。而后迅速换上另一种面孔,窃笑着朝四爷走去。
  “四哥,该吃药咯。”我故意将药丸放到他面前,成功捕捉到他眼底瞬间隐去的光芒。
  哈哈,原来冷面雍正怕吃药?
  “我还有事要和十三弟商量,你是不是要去十四弟那儿?”四爷瞪了我一眼,无视我手中高举的药丸。
  “四哥,娘娘可是让我亲自伺候您用药的,难道,还想要我喂您不成?”
  “你……”他张口,用手指着我说不出话,而我瞧准时机,迅速将药塞进他口中,躲到一旁哈哈大笑。
  “四哥,我不打搅你们了。十三,快给四哥倒水啊,没看四哥脸都皱在一起了么?”我拍了拍十三的肩膀,撒腿便跑,帐外的秦顺和何福看着我也是一脸要笑不笑的样子。
  如愿以偿的摆了四爷一道儿,我心里甚是开心,摆弄着最后一粒药,来到了十四的帐外。
  “小李子,十四阿哥在帐内么?”小李子是十四的贴身小厮。
  “是凌月姑娘啊,爷在呢,只是,”他把我拉到一旁,小声地说:“若含姑娘在里面呢。”
  我一愣,随即笑了笑,“这是解酒丸,娘娘看十四阿哥喝了不少酒,特遣我送来,一会儿你伺候十四阿哥温水送服,我就先回去了。”将药丸放到小李子手上,不等他开口,我便快步离去。
  身后好像传来什么声音,不过我没有在意,只是加快脚步,在黑夜中迅速的消失…… 


[21]  马场交锋

  葡萄酒、香槟、鸡尾酒、果汁,菠菜乳酪焗生蚝、菊莴苣色拉、鸡肉沙拉、奶油牛肉丁番茄汤,法式煎鹅肝,还有鱼子酱和松露,琳琅满目的甜点,各式的冰淇淋,齐刷刷的摆在面前的桌上。
  听着耳旁响起的钢琴声,我轻轻啜口红酒,优雅的拿起餐具,开始用餐。
  好久没有吃到这么美味的食物了!
  轻轻的叉起一块鹅肝,才要放入口中,却听到一声突兀的声音,手臂倏然一顿。
  “十四阿哥,凌月她还……”
  十四阿哥?谁啊?这都什么年代了,复古也不是这样好不好?我摇头,顿觉好笑,如此高级的法国餐厅怎么会有人这般大呼小叫?
  “退下,没爷的吩咐不得进来!小李子,给爷看好了。”
  小李子?我还小桃子、小杏子呢!
  听这霸道的声音就是个骄纵的小孩儿,也许是哪家的少爷跑出来耍威风来了!我撇嘴,看着近在眼前的鹅肝,鼻尖飘来诱人的食物香氛。
  “好香啊!一定很好吃。”我暗叹,继续我的食物大业。
  “啊……”身体一阵剧烈的摇晃,肩膀乍痛。
  我猛地睁开眼睛,迷离的看着眼前这张错愕的面孔。
  嗯,长得不错,有当帅哥的潜质!可是,他是谁啊!
  我有些恍惚,搞不清状况。
  咦,我的鹅肝呢?我翻看双手,却蓦然发现自己躺在榻上,白色的棉被仍在一旁,而我此时正穿着一件像睡袍一样的衣服。
  睡袍?
  我穿的不是水蓝色的晚礼服么?我面前的那桌法国大餐呢?我垂涎已久的鹅肝呢?
  我猛地抬头,盯着面前男孩,我的一桌大餐,就换来这么一个破小孩儿?还是半个秃子的倔强小男生?
  等等,半个秃子!
  我胡噜把脸,将面前的人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了一件对我来说极其重要的事情。
  为什么,为什么!
  先是昨天晚上看着人家好酒好肉吃得不亦乐乎,而自己只能罚站充当摆设;好不容易梦到了垂涎已久的法式煎鹅肝,只差一分钟,不,只要一秒钟,我就可以放到口里,只差一步啊!
  想起我悲惨的丫鬟生活,想起那插着翅膀飞跑的鹅肝,我猛地抬头,将满腔的哀怨与得不到的嫉恨汇聚成凌厉的眼神,狠狠的射向他。
  十四阿哥面色一震,后退一步,眸似深潭。
  “昨晚你跑什么,没听到爷叫你么?”话音一重,我顺势抬头,他有叫我么?
  “你有叫我么?”我疑惑。
  “我没有么?”瞪大的双目似火龙一般,眼底焰火闪烁。
  “你有么?”我没有听到啊,只是感觉后面有些吵而已。
  “爷没有叫你吗?”他咬牙切齿,嗤嗤的磨牙声听着怪瘆人的。
  “那就算有吧,不知十四爷唤奴婢有何吩咐。”我起身下床,无奈的给他福了福身,算是打过招呼了。
  没办法,遇到这样的起床状况,没有人会欢喜吧!
  无视他青紫的面孔,我拿出军训时的速度,迅速穿好衣衫,到角落的水盆边梳洗,不到五分钟,全部搞定。
  重重的叹了口气,我来到他的面前,瞟着他。
  “什么叫‘就算有吧’,你把爷的话当什么?”想必是没有看过我这样的丫鬟,他一时有些无法适应,张口顿了一下,气急败坏的说。
  “十四阿哥,昨日奴婢奉德妃娘娘的旨意,宴后为您送解酒丸,可是那时您在帐子里繁忙,奴婢不敢贸然打扰,所以便将药丸给了小李子。如有不妥之处,得罪了十四阿哥,还望您恕罪。”我眯着眼睛盯着他,不卑不亢的说。
  谁知道他们在里面做什么,我要是贸然的冲进去,打断了什么好事,即使不死也要半残吧?
  “你……”他伸手指我,指尖微颤,嘴角轻抽。
  “十四阿哥,不知您今日找奴婢所为何事?若是昨晚之事,奴婢甘愿认罚,是奴婢没有伺候好主子。”压下心底的怨气,我隐忍的说。
  “哼。”头顶灼热的目光沉了很久,终于,他一脸愤恨的甩着衣袖离开。
  来到德妃的营帐,德妃也是刚刚醒来。红梅正伺候着她穿衣,我走到镜旁,等着为她梳发。
  “娘娘,今天想要梳个什么样式的?”我搀扶她落座,轻轻地梳着她如瀑布般柔顺的长发。
  “呆会儿早膳后要看阿哥们的围猎比赛,你瞧着弄吧,你的手艺我相信。”德妃抿嘴一笑,拍了拍我的手。
  “呀,瞧我这记性,你这右手怎样了?”德妃关切的拉着我的手,翻过来看。
  她低头的瞬间两侧的头发瞬时滑落,丝丝乌黑的发丝舞动,露出她白皙优美的颈项。
  我呆愣的看着她的侧面,欣赏着她这一刻的美感。
  “这丫头,又想什么呢?”
  “娘娘,奴婢只是看着您,一时闪了神儿而已。这手已经好多了,不会痛了。”我羞赧的看了德妃一眼,低下头去。
  德妃捂嘴直笑,手指着我说不出话,笑意暖暖。
  “那个若含啊,性子娇了些,我知道你是个老实的孩子,就别和她计较了。你也知道,唉……”德妃饶有深意的看了看我,转过头去。
  “娘娘,伺候好主子是奴婢的本分,奴婢断不会惹事生非,让主子烦忧的。”我赶忙说道。
  谁不知道德妃疼十四阿哥疼的跟心尖儿似的,而十四阿哥目前对待若含的态度,她以后混个侧福晋还是不成问题的。
  “是个懂事孩子,有你这句话,我自是不会亏待你的。”德妃满意的看着我,微微一笑。
  我忙正了正神色,“娘娘,既然一会儿要到围场上去,那奴婢就为您盘个简约精致的发髻吧。”
  德妃微微点头,我挑起她头上的部分头发,轻轻盘起以发簪固定,两颊各留下些许的发丝,余下的头发绕在发髻的旁边,再配上一支简单的金步摇。
  在我为德妃梳发的空档,红梅已经在桌上布好早膳,只等她起身过去用膳。
  早饭后,一行人尾随着德妃,慢慢的向着围场走去,才走出不远,便碰到了宜妃。
  “德姐姐,你今天这头发梳得可真是别致,远远的看到煞是好看。”宜妃掩嘴一笑,上前挽住德妃的手臂。
  “还不是凌月那丫头手巧,妹妹今儿这衣服的颜色可真是艳丽,料子也不像宫中的呢?”德妃温婉的笑说。
  “这还不是老九从宫外带来的,说是给我做几套衣服。姐姐要是喜欢,赶明儿回宫后我派人给姐姐送几匹去。”
  “那可真是谢谢妹妹了,这老九可真是有心的孩子。”
  “姐姐说笑了,这四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还不是晨昏定醒的给姐姐请安。”
  听着两人你来我往的说着场面话,我心里一阵烦闷。明明都不怎么喜欢对方,偏偏要做出一副和睦相处的温馨样子?骗康熙还是骗自己呢?
  无事可做之下,便悄悄打量起宜妃的容貌。
  在现代,《康熙微服私访记》我想一般人都看过的,对于邓婕扮演的‘宜妃’也应是印象深刻。
  而此刻面前的宜妃,眉眼中透着直爽,一颦一笑都流露出一股大气,精致细美的五官,玲珑的身段,难怪会为康熙生了那么多的小孩,并一荣宠不衰。
  她与德妃,两种风华,各有千秋
  说笑间,已经来到了场中。德妃和宜妃分别来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与旁边的几位妃嫔聊天说笑。
  我远远的看到十三,他正和四爷站在一起,眉飞色舞的说着。许是感觉到我的目光,顿时抬头,相视一笑。
  一旁的四爷微微蹙眉,眼神扫射过来,我赶忙低头掩饰唇角的笑意。他一定还在记恨我昨天的强行灌药!
  “皇上驾到!”尖锐嗓音传来,一群人立时下跪行礼,看着一派脚步走过。
  “都起来吧。”浑厚的嗓音淡淡传来。
  “谢皇上。”
  “今儿个主要是看看几位阿哥的行围骑射,谁能拨得头筹,这个就是他的了!”康熙微微一笑,指了指一旁小太监手中的弓箭。
  台下的几位阿哥神色皆是一震,均露出一副跃跃欲试的神情。
  站起身,我看了看康熙的方向,发现今天的他似乎特别高兴。沉眸看了他很久,忽然,他目光一转,剑眸锁向我的位置,我连忙低头掩饰。
  确定康熙的视线已然离开,我才抬头,再看向场中时才蓦然发现,各位阿哥早已翻身上马,做好准备。
  十三英挺的坐在马背上,背上背着弓箭,如和熙的春风,温润而坚定的看着我。
  加油哦,你一定会赢的!我以眼神告诉他。
  他淡淡一笑,眸底闪过自信,仿佛已然看到了成功。
  身体一阵轻颤,如芒在背的感觉如此强烈。我顺着目光,看到了一脸阴鸷的十四阿哥,眸底如寒彻的冰渊,一瞬不瞬的盯着我。
  如果眼光可以杀人,我想自己此刻已经光荣倒下。
  我眼神闪躲,不敢直视他。
  我已经想了一天,都没有想出来,我到底哪里惹过他!
  转过头,却看到九阿哥一脸轻笑,顺着我的目光看了眼十三,又瞥了眼十四,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一般,笑得奸诈,惹得我心底一阵恶寒。
  一声枪响,骏马飞奔而出,场上飘起淡淡的尘土,不一会儿,便看不到他们的身影。
  “凌月,你猜哪位阿哥会拨得头筹?”红梅悄悄靠到我的旁边,捅着我小声问到。
  我挑眉犹豫了下,微微一笑:“十三阿哥。”眼底充满信心。
  “咦,那么笃定?”
  “嗯,我相信他。”我点头确认,却招来她的嘲笑。
  “不害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她一顿,看着我眨了眨眼,我轻哼一声,撇开头去。
  陆续有人回来向康熙汇报着前方的激烈境况,康熙微笑着点头,好像很满意的样子。
  两个时辰已过,嗒嗒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几位阿哥纷纷下马,后面的侍卫载着丰盛的猎物。
  “启禀皇上,此次围猎,大阿哥猎得13只猎物,三阿哥……十三阿哥最多,猎得17只猎物,十四阿哥猎得16只猎物,另外,两位阿哥共同射中一只鹿,还请皇上裁夺。”一名侍卫高声说着,我看到德妃脸上露出的笑容。
  是啊,十三阿哥现在由她抚养,无论谁获胜,她都应该高兴得。
  “哦,把鹿抬上来。”康熙大悦,挥手而道。
  两个侍卫赶忙抬着一只血淋淋的鹿走到正中,两支箭分别射在它的眉心和腹中,我看了看眉心那只箭的箭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
  虽然看着他们这样围猎,心底有些不舍,但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个时代就是这种生活的法则,我又何必担忧呢。
  “恭喜皇上,各位阿哥皆是神勇不凡,真乃我大清之幸啊!”一个官员朗声说道,众人更是一阵附和。
  “好好好,老十三啊,这把弓就是你的了。另外,将缅甸进贡的七彩玉杯,赏给十四阿哥!”
  “儿臣谢皇阿玛赏!”十三、十四齐齐跪在地上,埋头朗声道。
  我看了看其他阿哥,脸上的神色皆不相同。
  大阿哥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眼角瞥着跪在地上的两人,不屑的撇着嘴。
  三阿哥儒雅的笑着,目光炯炯的看着康熙。
  四阿哥仍是那副淡然地样子,只是眼底透着暖意。
  八阿哥温文尔雅,笑得如沐春风,和一旁的十阿哥说着什么。
  十阿哥显然很不服气,撇着头不看他们。
  我看向九阿哥,神色不禁一顿。他正一脸玩味的瞧着我,戏谑的朝着场中努了努嘴。
  我紧闭双唇,警告的看着他,换来他淡淡的轻笑,惹得八阿哥和十阿哥齐齐看他。
  李德全捧过小太监手中的弓箭,笑着交给十三,又将一个大盒子交由十四,两人纷纷退下。
  我笑着看向十三,看着他意气风发的归来,看着他昂声谢赏,看着他唇角掀起的优美弧度,看着他看我的双眸中溢满了浓厚的幸福。
  回眸时,眼光不由自主的瞥向十四,他倔强的盯着我,眼光是桀骜不羁的,漆黑的眸底倏然迸发出一股光芒,在我还没有看清时,便瞬间消失了。
  我想要骄傲的笑,可是心底却浮现出隐隐地担心,因为他的笑容…… 


[22]  情定落橙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之间已经到了九月,快是康熙回銮的日子了。
  步出营帐,中午的阳光炽热,但是空气中却飘着凉凉的风,吹去了身上的躁闷。我眯着眼睛,仰望着天际。
  蔚蓝的天空,棉絮般柔柔的云团,一望无际的大草原,这是何等的壮观!这么美丽的日子,倘若没有一些节目,岂不是浪费?
  我莞尔一笑,哼着曲子,掉头朝十三的营帐快步走去。
  刚刚拐过弯儿,便看到迎面走来的八阿哥,想要避开,无奈自己早已被发现,只得硬着头皮行礼。
  “奴婢给八贝勒请安,八贝勒吉祥。”我低着头,恭敬的说。
  “起吧。”他的声音淡淡的,我想要抬头看去,但转念一想,便也作罢。
  “谢八贝勒。”谨慎的后退一步,我的眼光始终低垂着。
  黑色的皂靴缓缓走过,在我才松口气的时候,又倒退了两步,停驻在自己面前。他的影子和我的交叠,我甚至可以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淡淡熏香气息。
  “贝勒爷有何吩咐?”不得已,我不得不开口问他。大好的时光,我不愿浪费在作木头人身上。
  “凌月姑娘走的这么赶,这是要到哪儿去呢?”八爷温尔一笑,眼神晶亮。
  “回爷的话,奴婢这是要到十三爷那儿去。如果爷没什么吩咐,那奴婢就告退了。”我抬头看她,却对上他探寻的目光。
  他微皱着眉头,深深的看着我。
  “找十三弟么?那恐怕姑娘要白跑一趟了,刚才老十四拉着十三弟赛马去了,一时半会儿的恐怕回不来。”
  “啊?”我抬头,抿了抿嘴角。“谢八爷的话,奴婢知道了。”轻叹口气,我踌躇了下,却没有往回走,相反地,我想到了另一个地方。
  “姑娘可是要去找四哥?”
  我猛地回头,不解的看着他。
  今天的八爷好怪,和我在这儿兜圈子,浪费时间!
  “如果有困难,可以找我。”
  我睁大眼睛,震惊的看他,却发现他已转身离开。萧然的背影,在阳光下有些模糊。
  我呆在原地,久久的注视着他离开的方向,思索着刚刚的一切谈话以及他的种种眼神。我不明白,只是短短的几天时间,他们对待我的方式,竟有了一定的改善,不再似以往的针锋相对,但却有着一股说不出的感觉?
  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呢?
  “凌月姑娘,你怎么在这儿站着?”
  声音传来,我一惊,赶忙回身看去,却发现是何福。
  “何福,你没在十三爷身边伺候着?”
  “爷刚刚被十四爷叫走了,说是去赛马。爷这两天的胃口不好,说吃什么都不爽利,临走前说晚上想吃些爽口的菜。”何福看着我,着急地说,脸上有着隐隐的担心。
  “何福,我跟你说。”我附在他耳边,小声地说着。
  何福则不住的点头,笑得像开了花儿似的。
  “成、成,姑娘你就擎着好吧。”
  何福听后,看了我一眼,笑着跑开了。而我,则迅速的回到帐子里准备东西,赶到马驷与他汇合。
  纵马奔驰了一路,任清风吹拂脸庞,吹散了发丝,在茫茫草原上策马狂奔,好似很容易放开心胸,豁然觉得一切都是那么渺茫。
  银光闪过,我眯起了眼睛。看着远处的那汪碧色湖水,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波光粼粼的湖面,偶尔有几条小鱼上下的窜跳,搅得水面荡起波纹。岸边的泥土松软,可能是雨季湖水涨时冲刷的结果。
  翻身下马,将马系在一旁的树干上,而我则开始忙碌起来。
  先将带来的桌布铺好,边角处以碎石压住,然后便开始寻找干燥的木柴。将捡来的柴禾笼成一堆,拿出事先准备的火折子点火。可是我费了好大的劲儿,都无法顺利的将柴火点燃。看着成堆的柴火,我坐在一旁不住的叹气。
  长这么大,可还从来没用过这么‘先进’的东西在野外取火,不过,幸好不是钻木取火,或许我应该知足了!
  深吸口气,我趴在地上,将木堆中心挖空,找来一些碎小的木柴和干枯的草叶,总算点起了星星之火。
  “咳、咳……”烟气扑面而来,呛得我连忙后退,坐在地上大声的咳嗽,眼睛也被熏得沁出了眼泪。
  看来,越是看似简单的事情,才越是考验人的能力啊!
  洗净手,拿出马上挂着的篮子。才打开盖子,我便忍不住‘扑嗤’笑出了声。
  这个何福,准备得也太齐全了吧!他难道还怕我饿着他的十三爷不成?不过,以往在宫外的时候,每次十三吃着我做的食物,哪次不是狼吞虎咽,外带打包的!
  不过,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在塞外,我也只能入乡随俗,做些普通的食物了。而今天,我打算尝试的,就是传说中的叫化鸡。当然,在现代我没有吃过,更没有见过,只是曾经听说过。既然来了古代,不体验一把岂不是可惜?
  将研磨好的调料均匀的抹在洗净的鸡身上,再将早已剁去并腌制好的鸡腿、鸡翅、颈骨放入母鸡的胸膛中,放入香菇丁,鸡肉丁,猪肉等食材,再加上一些调味料,将鸡身刷油,外用荷叶包裹数层,以细麻绳扎紧。最后来到湖边用湖水边的泥一层层的包紧鸡身,直至完全。
  由于这也是我学来的,从来没有付诸于实践,所以便让何福准备了两只鸡,有备无患。将第二只鸡以同样的方法弄好,我赶忙将两团泥巴扔入火中煨烤,自己找乐子玩儿去了。
  想着第一次和四爷来这里的时候,我曾说过,如果可以,真想在这里盖栋别墅。抬头看了看周围的地形,便寻来木棒,在湖边的空地上刷刷的画起草稿,想着脑海中常常盘旋的场景,时而蹙眉,时而微笑,任阳光洒泄,任时间流淌。
  日头渐渐西斜,可是十三却仍没有露面。
  是何福没说,还是有事情耽搁了?
  放下木棒,我失望的到河边洗手。清澈的水面,映出一张恬美的面孔,只是面颊上的乌黑折损了美感。
  “咦,一定是刚刚不小心蹭到的。”拿出手帕,浸湿后轻拭脸颊。眼角的余光却瞟到了水中肥硕的鲤鱼,回头看了看燃着的火堆,我顿时想到了另一个打发时间的方法。
  迅速的褪去鞋袜,将裤腿挽到膝盖。由于湖水清透见底,所以我便放心的下水捉鱼去也。
  左脚缓缓放入水中,清凉刺激到脚底,我不禁发出舒服的叹息声。遂一步步朝着湖水中央走去,看着有鱼游过,便迅速伸手去逮,可是手才伸入水中,鱼便受惊般的迅速逃离。
  我懊恼,站在水里瞧着不远处游荡的鱼群,摩挲着下巴想着计策。突然,脑中灵光一现,连忙跑到岸边的篮子里,拿出一块点心,再次回到水里站稳后,便将点心揉碎,一部分撒在我的身旁,另一部分放在手心里,慢慢的将手沉入水中,‘守河待鱼’。
  渐渐的,一些鱼可能发现了食物,向我周围慢慢的靠近,我摒住呼吸,控制自己的手脚不乱动。
  目光紧紧的追随着一条肥硕的鲤鱼,看着它向我游近,靠拢我的双手之间。也许古代的鱼也比较好骗吧,它一点一点的靠近我的手心,去吞食手心里的食物,我看准时机,猛地将手抬起,一把抓获了这条滑溜儿的大鱼,双手迅速的用力一抛,玩美的抛物线落到岸边。
  “啪啪啪……”
  “你这手功夫可以不错啊,盈盈!”伴着阵阵掌声,十三戏谑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我猛地转身,不想脚下一滑,身体顿时失去了平衡。
  “啊——”
  “小心啊!”
  双手紧紧地撑住湖底,如雷般的心跳声仿佛要跳出心口,我深深的吐出一口气,心里大呼好险。
  鼻尖触及水面,一片清凉,几缕头发飘在水面上,随波荡着,水中映出了我狼狈的身影。幸好平时身手好,临场反应才能如此迅速敏捷,不然今天的野餐恐怕要泡汤了!
  “盈盈,你有没有怎样?”十三趟着湖水,跑到我身边,拉着我上下打量着,幽黑的眸子里布满了急切与担忧。
  “还好啦,只是吓了一跳而已。你怎么这么晚才来啊?”我将浸湿的袖子挽到胳膊处,不高兴的看着他。
  “我和十四弟赛马回来后给额娘请安,知道你今天不当值,便去找你,谁知道找了半天也没有你的影子。后来碰到了何福,他一说完,我就赶过来了。远远看到你,就发现你站在水里一动不动的,想要叫你,可是又怕打搅了你,所以便候在一旁等着你。”十三抬手,将我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
  确定我站稳后,他便盯着水里的鱼影,眼中闪着跃跃欲试。
  “怎么着,要不要比试一下?”看着他那副表情,我开口提议。
  “好啊,输的人负责烤鱼。”他低头想了一下,仿佛下了很大决定,目光炯炯的看着我。
  “成交!”
  两人同时伸手击掌,相视一笑,便开始了捉鱼大赛。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我们谁也没有开口。
  他的目光紧紧的追随着水中的鱼移走,等待着时机。而我,只是作势弯身捉鱼,眼睛却落在他的面孔上,细细的打量。
  “我抓到了!”十三猛地起身,大叫着,眼睛里闪着兴奋的神采。他的手中正捧着一条肥美的大鱼,可是,显然这条鱼很不安稳,不断的扑腾着。
  我有些担心,想要过去帮忙,才踏出一步,便看到一条黑影向我飞来,我下意识的用力挥手,‘啪’的一声,准确地将那个飞行物打到了岸边。
  我有些茫然的望着那只躺在岸边不动的鱼,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哈哈大笑。十三仍然沉浸在刚刚的一瞬,没有回过神来。听到我放肆的笑声,抿着嘴看我。
  “哈哈哈哈,这条算我的!”我指了指那条‘非死即残’的鱼。
  “明明是我抓到的!”十三抢道。
  “可是要不是我,它就回到湖里了,是我把它打上去的。”我吐吐舌头,嬉笑的看着他。
  “你……那一定是条色鱼!”他‘你’了半天,终于吐出了这么一句,顿时,我笑得前仰后翻,身体轻颤。
  十三连忙走到我身边,摇头失笑,伸出手臂护着我,生怕我‘失足落水’。
  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容,我抬头看去,望着近在咫尺的英俊面容。
  一年多的时间,他长大了很多,成熟了很多,早已不是一年前那个眼眸含泪的小男孩了!
  他缓缓拉过我的右手,轻柔的抚着手心上淡淡的疤痕,“刚才没有弄疼吧?”他抬眸,眼底漆黑,似巨大的黑色屏幕,映出了我娇笑的身影,仿佛他的眼中,只有我一人的存在。
  心底一动,我失神的抚上他的面颊。
  “十三,你还记得,我曾经说过,来京城找一个人么?”我凝神看着他,声音低低的。
  “嗯,一个名字中同样带着‘祥’的男孩!”他的声音闷闷的,躲开了我的视线,望着渐落的太阳。
  我用力将他的头搬正,目光柔和而坚定的看着他,直到确定他也同样注视着我,才轻笑着说:“我一直在找他,因为我想解开心底的困惑,因为我想知道,为什么,我始终放不下他。可是现在,我知道了!”
  一阵清风吹过,身体颤抖,小腿上一片麻凉,轻颤席卷了四肢百骸。
  他眼底涩然,背身拉着我的手,小心的向岸边走去。
  他的背影,有些孤单,有些沉重,却仍是坚定的握着我的手。我看着彼此相牵的手,感受着他的温度,唇角慢慢扬起。
  教堂前的那次见面,我牵着你的手,指尖冰凉,淡淡的沁凉传入心底,在我平静的心底
  掀起了层层的涟漪。看着你溢满伤痛却佯装倔强的眼神,看着你落寞而孤单的背影,第一次,心里感到了微微的刺痛,那时脑中的一个声音对我说:给他快乐!
  神圣的教堂里,我的手贴着你的,在黑白色琴键上不断的弹奏着那首《欢乐颂》,乐声阵阵,不绝于耳。你侧着脸,眉眼弯弯的看着我,眼中闪亮的光芒,胜过了秋日的太阳,温暖而亲切。
  那时的我,不知道,你就是他……
  那年冬天,我看了第一本清穿小说,读着里面的故事,我知道了你——爱新觉罗?胤祥!无论是开怀的你,伤痛的你,忧郁的你,落寞的你,都深深的印在脑中。我查阅历史,迫切的找寻着关于你的点滴,为什么,你的生命中有着十年的未知?
  那时的我,不知道,有一天可以真正的遇到你……
  午后的阳光倾泻在永和宫的角落,男孩握着女孩的手,一笔一划的写着那首《前缘》。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换来今世的擦肩而过,我们的相遇,是前世不解的缘分么?
  你说:“盈盈,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我犹豫,沉默以对。
  你说:“宁愿扭断了脖子,也希望下世与我相遇。”
  你说:“希望每次回眸的瞬间,都可以看到我。”
  那时,我怯懦了,踌躇了,因为我知道历史,我考虑了太多,更重要的是,我知道,你的生命中没有一个叫完颜凌月的女人存在过!
  男孩走了,带走了那一室的阳光。午后的角落,仿佛瞬间堕入了冬天,女孩跪坐在地上,任泪水流淌,任心扉渐渐的撕扯着。
  她知道一切,却不知自己的命运;她可以逃避一切,却逃不出自己的心;因为,有一种感情,不是逃避能够解决的。
  那时的我,清楚的知道,我伤害了自己一直想要保护的那个人……
  跨越了三百年的时空,带着对你的仰慕与期待,来到了属于你的世界。
  未来还有多遥远,未来的我又将何去何从,你会永远记得我么?
  我拥有两世的生命,拥有两个不同的自己,却无法掌控与你的缘分。
  既然无法逃避,那么,为什么不去创造,创造一个只属于我们的回忆。那怕,只是一个短暂而美好的回忆!
  我不期望来世,因为生命有着太多的未知,所以,我希望,这一世我可以好好的把握你!
  “那个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凝望他宽厚的背影,我一字一顿道。
  十三身体顿时一僵,久久没有反应。
  “他的全名是——爱新觉罗?胤祥。”我一字一顿,眼神笃定的看着他,看着他乍然转身,眼神里溢满了不可置信与失而复得的喜悦之光。
  “不管你是否相信,但我说的是事实。能够在这里遇到你,我、很庆幸!”我坚定的看着他,重重的点头。
  “盈盈!盈盈!”一股力量袭来,我倒在他的怀中,面孔深埋在他的肩胛处,听着他沉声的低喃。
  “我只是很想认识一个叫胤祥的人,我没想到我会喜欢他,我不知道。”泪水潸然落下,这些日子以来的焦虑徘徊,终于得以释放。
  “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让你喜欢我,都是我的错。”他拍着我的背,轻声说着。
  “什么都是你不好啊,这关你什么事?”我破涕而笑,抬手,胡乱的擦着面颊。
  “别动,脸会划破的。”他挪开我的手,掏出帕子,小心翼翼的擦拭着我的眼角,脸颊,眼神温柔得仿佛可以溢出水来。
  只是那条帕子我却觉得异常熟悉!
  “谁叫我长得这么帅,让你爱上了我,所以,我当然要对你负责啊!”他认真的说,看得我一愣。
  这个人怎么……
  看着他越来越近的面孔,我的心腾腾的跳着,脸颊仿佛着火一般,可是,我却并不想逃开。
  在现代也不是没吻过,但是却从来没有如此的感觉,那种心底深处的撼动!
  我注视着他漆黑的眸底,像飞蛾扑火一般,沉醉其中。
  他的呼吸淡淡的拂在我的脸上,我不自觉的闭上眼睛,睫毛轻颤。
  在我以为他要吻上的刹那,却感到背后的手臂一紧,猛然睁开双眸看向他。
  “有人来了!”他深情的看了我一眼,看向远方时眼神瞬间冷凝,抿紧了双唇。
  想着自己刚才的情不自禁,顿时觉得好糗,但是心里又有些不平,便迅速的踮起脚尖,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吻。
  迎着他错愕的面孔,“这里已经被我盖章了,除了我,谁也不能碰。”我霸道的说完,灵巧的逃出他的怀抱,跑向湖边。
  掬起一捧清水,轻轻的拍打着脸颊。水中的少女脸颊微红,眼神似水,柔而妩媚。看着水中的自己,我一阵迷惘,一个十四岁的女孩,一个有着二十三岁心理年龄的女人!
  “四哥、八哥、九哥、十哥、十四弟,你们怎么来了?”
  嗒嗒的马蹄声朝着我们的方向而来,我却兀自用手捧着清水敷着眼睛,直到十三惊讶的声音传来,我才不得不转身,看向几位不速之客。
  “奴婢给——”我极不情愿的起身,才要弯身行礼,便被四爷拦住。
  “算了,大家都在外面,没那么多规矩。”
  我惊讶的看着他,这是那个以为难我、嘲讽我为趣儿的四爷么,今天他怎么了?难道上次那颗解酒丸产生了副作用?
  我疑惑的盯着他看,却发现他正蹙眉看着我。想到我泛红的眼睛,我猛然垂首,不敢轻易抬头。
  “十三弟真是好兴致啊,来到这么美的地方,怪不得我们找不到你呢!”九阿哥低哑的声音传来,我莫名的退后一步,差点踩到地上的鲤鱼,幸好十三及时扶了我一把。
  我忙冲他摇头,微微一笑。
  “九哥说的哪里话,我只是闲来无事,才来这儿,没想到恰逢盈——凌月在捉鱼。”十三上前一步,和他们淡淡的交谈着。
  “捉鱼?”随着九阿哥的声音,其他几位爷也将视线转到我身上,一阵眼神扫描后,九阿哥扑哧一笑,邪邪的上下打量我:“怪不得呢!”
  四爷无奈的看着我,摇了摇头,将头转到一旁;
  八爷微微一怔,忘记了微笑,跟在四爷身后说着什么;
  十爷表情最直接,大张着嘴巴看着我,眼神里闪着什么,却被老九一把拽走了;
  十四的表情是我最不愿看的,阴沉着脸,墨黑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我的脚下,那副样子,就像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一般。
  自从那次赛马过后,若含对我倒是好了些,不再时不时的用眼神攻击我了。但是,这位爷倒是继承了‘衣钵’,以更为凌厉的目光不时的扫射着我。
  刚才我已经在水面检查过了,脸上没有脏污啊!我疑惑,低头看了看自己,裤腿挽起,衣袖也翻到胳膊肘以上,还好啊,很清凉啊!
  我才放下心,却猛地想起来,满人女子的脚是不轻易示人的,那我——
  我猛地向十三看去,他正快步向我走来,想来也是发现了我的后知后觉,不得不出面提点我一下了。
  这下丢人丢大了!
  不等十三走近,我‘嗖’的窜到一旁,穿上鞋袜,整了整衣衫。在现代短袖短裙惯了,没有及时反应过来。
  小心的回过头来,看着身后无奈的十三,歉然失笑,反正他挡住了后面的视线,不用担心。
  “咦,这地上画的是什么?”十阿哥看着地上的画,绕着我刚刚的涂鸦,踱步走着。
  几位阿哥听到他这么说,也分别注意起地面,十三笑了笑,抬头看我。
  “看着是房屋,但又有些别扭,不合常理。”八爷凝神看了看,下了评论。
  “回八爷的话,那是奴婢随意乱划的”我忙走到一旁,低头说着
  “爷看着倒是不错,以后爷府里要是想要摆弄什么,倒是可以麻烦你啊!”九阿哥似笑非笑的看了我一眼,坐在我铺好桌布的地面上。
  那里,已然摆上了酒菜。
  谁能告诉我,现在是怎么个状况啊!为什么我的野餐会平白无故多了这么多不相干的人?
  我询问的看向十三,他无奈的撇了撇嘴,摆明了也是不清楚。
  “四爷,你们今天怎么……”我犹豫的开口,却不知要如何说?
  难道说:四爷,你们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还偏要来抢我的地盘?
  四爷看了看我,唇角微扬,“刚才十三弟说是来这边,恰巧几位弟弟找他喝酒,我便带他们来这儿了,我以为只有他一人。”说完最后一句话,还暧昧的瞧了我一眼。
  我气得在一旁干跺脚,却开不了口。
  睚眦必报,睚眦必报!
  “凌月啊,你逮的鱼呢,赶快弄好了,爷一会儿好吃。”老十看着我和四爷窃窃说着,扯开嗓门嚷道。
  心底顿时一阵气怒,窝火不已。
  我当然知道要吃,问题是谁来清理鱼?
  “今天我们都没带人出来,所以……”八爷朝我微微一笑,我顿时无奈的想要将鱼放生。
  这里就我一个下人,难道还能让主子清鱼?
  “我来,不就两条鱼么!”十三看我面部僵硬,抽出随身带着的短刀,走到了湖边。
  “十三弟,你——”四爷才要开口,便被十三挥手制止了。最后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其他几个人则是一脸兴然的看着他。
  我一脸惊讶,眼睛里顿时充满了崇拜。
  我以前就很羡慕,老公为老婆烹饪食物,抢着做家务。没想到十三竟然这么伟大!越来越崇拜自己的眼光了!
  我抓的那条鱼在岸上挣扎了良久,此刻,已经奄奄一息了。至于第二条鱼恐怕早已壮烈牺牲了。要知道,我那一挥可是用了八分力道的!
  十三看着鱼,犹豫了下,选了一条个儿大的,拿起刀子就要剁。
  “啊——你会不会啊!”我大叫,喊住了他即将要做的动作,也吓得后面的几位爷一怔,因为我好似听到了杯子落地的声音。
  “我还没剁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十三歪头看我,颇不服气。
  “你要剁了我怎么烤啊?吃生鱼片啊?”我嗫嚅道,这些话我可不敢喊出来,光是四爷,他就能狠狠念我一顿。
  “生鱼怎么能吃?”他蹙眉,凝神看我。
  “怎么不能吃,三文鱼就是啊!”
  “三文鱼,那是什么鱼,怎么弄?”他顿时来了兴趣,起身靠近我,一脸的兴趣。
  “我也是听说啦,不清楚。”我上哪儿给他弄三文鱼去,想到这里,头顿时大了起来,我干嘛和他说这个啊!
  “只要把鱼鳞刮掉,清理鱼腹就好了,怎么可以剁呢?”
  “我又没有做过。”
  “没吃过猪肉也该看过猪走路啊,算了,你肯定连猪走路也没看过!”我摇了摇头,不带希望的说。
  “你看过猪走路,你来啊!”十三迫不及待的将刀放入我手里,戏谑的看着我。
  我无奈的翻了翻白眼,极不情愿的蹲在地上,拿来一块大些的石头,将鱼放在上面,然后迅速用刀平拍了下鱼头:还是先敲死它再说!
  随后拿着刀背处理鱼鳞,我嫌恶的将头撇向另一边,阵阵鱼腥味令我极不舒服。
  “你真的会啊?”十三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清理好的鱼。
  “当然。”拿起另一条,重复着刚才的动作。
  “为什么?”
  这个问题很白痴,好不好?因为我要生存,因为我想吃鱼!
  “因为我是SUPERMAN。”摒住了呼吸,我极不情愿的开口。
  “什么曼?”
  “超人啦!就是上天入地无所不知,不所不晓,三百六十行,行行精通的人,爷,您满意了么?”气死我了,想要憋口气,赶紧处理完这两条鱼,无奈某人见我不开口,便拿手捅我。
  “嗯哼!”四爷的声音传来,我精神一振,忙收敛了神色,挂起招牌笑容,拎着两条清理好的死鱼,向一旁走去。
  十阿哥看我已经将鱼穿好,连忙抢了过去,剩我一个人在他们身边干站着。我看了看火堆,却发现我的两个泥团不知什么时候被他们扔到了一旁。
  “四爷,奴婢……”看着他们吃酒,我走到四爷身旁,侧身轻轻地碰了碰他的肩膀,一手比着自己的肚子。
  离中午已经四个多小时了,况且刚刚又是抓鱼又是哭的,我也很饿好不好!
  “你到一旁歇着去吧,这儿没你的事了。”老十瞪着手中的鱼,闲闲的看了我一眼。
  我环视他们,九阿哥还是那副瘆人的样子,十四微抬唇角,瞥了我一眼,兀自喝着酒;四爷和八爷说着话:没人搭理我。
  “四哥——”十三刚要开口,便被十四抢白道:“十三哥,喝酒。”
  不让我吃?哼!我还不吃了,你以为你们这些下酒菜我稀罕?
  我拎过先前带来的篮子,走到一处干净的岸边,离他们大概有十米远的样子。摆出里面的两叠凉菜和小瓶白酒,慢慢踱步到十三的身边。
  “十三爷,帮个忙。”
  十三抬头担忧的看了看我,连忙起身,跟着我走到那两个泥团旁边。
  由于刚刚被踢开不久,表面还是热的,我看了看,泥巴已经有些干裂,便将它们放在篮子里,拎到岸边。
  “哟,你不会要吃那个吧?哈哈……”十阿哥大笑道,十四嘴角噙着不明的笑意,眼神深沉。
  我心里气不过,狠狠剐了他一眼。
  “让十爷见笑了,这么丑陋的东西,也只配让奴婢吃的。”我冷冽的瞥了瞥他们,朝十三笑了笑,让他帮我抬过去。
  “何福说你这几天胃口不好?”我拿着石头敲打着泥巴,烧干的泥巴应声而裂,露出了里面淡绿色的荷叶。
  十三一脸惊奇,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
  “空腹饮酒不好,少喝些。一会儿多吃点这个,包你胃口好得不得了。”闻着淡淡的荷叶香,我可以肯定,味道不错。
  “这是什么?”十三看着我递给他的荷叶包裹,眼睛里闪着疑惑,但是手上可没有停。跟我玩了那么久,早已磨练得对新鲜事物有着敏感的洞察能力。
  “打开就知道了!”我微微一笑,快速的剥开。
  鸡身皮色光亮金黄,肉质肥嫩酥烂,浓郁的肉香瞬间混合着荷叶的清香扑鼻而来。
  “好香啊!”十三大惊,看着我将一块鸡肉塞入口中,也连忙想要拿鸡腹中的肉,不想却被烫了下。惹得我大笑不已,直呼他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香还不快吃!”我口齿不清,含糊的说!
  “十三弟,你那儿在吃什么,怎么那么香?”香味顺着风渐渐飘散,十阿哥终于受不了了,大喊出声。
  我朝十三挥了挥手,让他回去,自己则抱着一只鸡,就着小酒,吃得好不惬意。
  真没想到,第一次做,竟然就能如此美味,不得不佩服我自己的精湛厨艺啊!
  “凌月,四哥让你过来。”
  猛地听到十三喊我凌月,我一时没有适应过来。随后朝他笑了笑,捧着我那半只鸡,慢悠悠的晃了过去。
  “十爷,奴婢做的这道菜,还入得了您的口吧?”将鸡放到正中,其实我刚才只是吃了里面的一些肉,外面的鸡身根本没动。
  “入得了,好吃、好吃。比御膳房做得还要美味!”十爷含糊的开口,口中吃着,手里还不住的和十三抢着。
  从我一过来,站到四爷身后开始,十四如鹰般锐利的目光便若有似无的扫着我,却只是一个劲儿的端着酒杯喝酒。
  我看了看他,终是不忍心。他才十几岁的年纪,况且德妃对我很好,她总不希望自己的小儿子喝酒伤了身体吧。
  “十四爷,您怎么不吃?”我拿起一只鸡腿,递到他面前。他蹙眉看了我许久,才慢慢前倾着身子,接过。
  我侧头看着他,清楚的看到他入口的刹那瞬间点亮的眼神,不禁露齿一笑。
  十三那只鸡早就被他和十爷抢得差不多了,四爷和八爷举止得当,吃着我后来拿来的半只鸡,不住的点头。
  九爷看我亲自给十四递到面前,便露出他那招牌式的邪魅笑容,迫使我不得不照样递给他一块鸡肉。
  “九爷,请您品尝!”我怎么觉得我像搞推销的呢?心里一阵郁闷,瞥了他一眼,却正被他抓个正着,忙心虚的躲开。
  “凌月,这鸡的做法怎的这么稀奇?”八爷吃着鸡肉,挂着温润的笑容看着我。
  “这个鸡名为叫化鸡,名字确实不怎么好听。明末清初时,常熟虞山麓有一个叫化子偶然得到一只鸡,可是却苦于没有炊具和调料,无奈之下,只能宰杀去脏后,带毛涂泥,放入柴火堆中煨烤,等熟后敲去泥壳,鸡毛便随壳而脱,香气四溢。适逢隐居在虞山的大学士钱牧斋路过,试尝,觉其味道独特,回家后便命家人稍加调味如法炮制,更感鲜美。而我今天做得时候,不光在鸡身及鸡腹中涂抹了调料,并在鸡腹中加入了鲜肉等食材,所以味道上更加浓香。”
  夕阳洒下,我站在一旁,遥遥的看着他们的面孔,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