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06-10

单飞雪: 嘘!别说我爱老大

第一章
  午后,阳光映着街角的咖啡屋,屋里客人或聊天或看报。音箱播放杂着海浪声的度假音乐,营造与世无争的气氛,像此刻窗外不是喧哗的街,而是片蔚蓝海洋。

  “砰!”店门被人粗鲁推开,门上挂的铃铛激出刺耳声响。

  谁那么粗鲁?!

  众人不约而同地望向门口,直觉以为会弄出这么大声响的,该是彪形大汉,要不就是痞子流氓,没想到,走进来的是一名身材高挑的纤纤女子!

  女子穿著褐色T恤,低腰牛仔裤,双手戴着皮手套,足蹬马靴。长发垂在肩侧,柔软细密,泛着健康的光泽。秀气的瓜子脸,衬着两弯细细的眉,小而挺的鼻,樱桃般红润的嘴。

  虽还不算是个令人惊艳的绝色美女,但那张脸容透出的气质,秀雅得像三月飘的细雨,清灵得似国画里的山光水影。要说有什么和这张小脸不符的,就是那双怒气腾腾的眼,凛凛锐利的眼神像无声地说着——“谁都别惹我!”

  熊宝宝,就这么走进来了。无视于众人好奇的目光,她停在吧台前,瞪着吧台后那个阿飞装扮的男服务生。

  “乔大伟?”她打量眼前少年——绑头巾、穿耳环……谨慎地确定着他的身分。

  “妳是?”男服务生停住舀咖啡豆的动作。

  “你是不是乔、大、伟?”熊宝宝犀利的目光透着威严。

  “你有什么事找他?”被这么盯着,男服务生蓦地一阵寒,小心翼翼地问。

  “废话真多。”秀眉一蹙,她耐着性子说:“叫乔大伟出来。”

  说话间,从厨房跑出个服务生向这边喊——“大伟,三明治好了!”

  大伟?熊宝宝双眸眯成危险的一直线。“你就是乔大伟?”

  “呃……我、我……”乔大伟支支吾吾,不敢承认。

  只见佳人身影一闪,乔大伟尖叫,大家也跟着惊喊,然后乔大伟被揍了一拳,砰地好大一声,他整个人撞上橱柜随即摔在地,唉呦呻吟着。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众人看得目瞪口呆,还没办法从怔愕中回神。

  熊宝宝瞪着乔大伟冷酷道:“敢欺负我熊宝宝的姊妹,你找死!”说着就要翻入吧台继续扁。

  “别过来……再过来我不客气了,喂……我真的不客气了……”乔大伟大吼,双手朝半空比出个迎战的架势。

  “哼。”熊宝宝停步眯起眼,微勾唇角。“好、很好。今天,我熊宝宝要好好修理你这个败类!”说完,她拉拉手套,压压指关节,双手往吧台一撑,打算一跃而入,但——

  “小姐。”有人喊住她。

  嗯?!宝宝顿住动作。她皱眉,头没回,左手往后一指,警告:“不要吵——”没看见她正忙着清理人渣吗双手再次往吧台一撑——

  “别打啊!”服务生们一票人赶紧冲上来阻止,但熊宝宝一个侧踢,狠劲的脚风,骇住了这票想搭救乔大伟的男男女女。

  危险……好象会武功欸。大家不敢轻举妄动,而佳人递来的警告眼色更是把他们钉在原地。

  嗯,识相。她扭扭脖子,纵身翻跃——

  “小姐——”方才那个声音再一次顿住她的动作,低低的嗓音夹杂着笑意。

  妈的!宝宝火大,扭头怒咆:“没见我要扁人?识相就给我……”滚这个字还来不及出口,她的右手腕已被一只大掌扣住。她眨眨眼,瞪着胆敢抓她手的男人——

  男人生得英俊非凡,身穿浅灰色休闲西装,独坐在吧台旁,长腿在桌下交叠,长度惊人,他的身高肯定超过一八○,然而令她惊愕的,是那双正仰望着她的眸子。

  男人有少见的长长睫毛。长睫底下,眼色星般明亮,觑着笑意,有一点轻佻,带一点邪气。

  “喂!快、放、手。”她警告。瞧他一副神情轻松自在的样子,要是知道他正抓着的是个连赢三届女子空手道冠军的高手,还敢这么放肆吗?

  “对不起。”他缓缓松手,微笑地道歉着,就像个绅士。

  笑望着眼前女子,谭夏树心中暗叹——她好高啊,眼色好精神,凛着一股英气。方才那少年叫她什么?对了!熊宝宝……真可爱的名字,和她的性子完全不称嘛!

  谭夏树跟她商量。“熊小姐,能不能请你让他先把我的意大利咖啡煮好,我二十多个小时没睡,很需要咖啡提神。等咖啡送来后你再打?”

  宝宝瞠目结舌。现在是怎样?有没有搞错?打人还有等的喔?

  旁人也错愕,这老兄状况外吗?这种情形,他还想喝咖啡?还喝得下去?!

  下一刻,目光集中在宝宝身上,好奇她会怎么做,吧台后的乔大伟乘机爬到最角落。

  熊宝宝瞪着谭夏树,考虑了一会儿,深吸口气,指着他。“你好样的!”丢下一句,大步离开咖啡馆。

  咦?不打了?没戏看了?大家傻眼,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点失望。

  “呼!”乔大伟摀着瘀青的右眼爬起来,向救命恩人道谢:“太谢谢你了。那个熊宝宝好象是练空手道的,要不是你,我就死定了!妈的,真衰。”

  唉,都怪他把到熊宝宝罩着的马子,丁紫柔。之前只是从紫柔口中耳闻熊宝宝的厉害,而今一见,真够恐怖。刚才她出拳又快又狠,根本没得躲!

  “大伟,你怎么会惹到这么恰的查某?”

  “她为什么打你?”服务生们围过去跟乔大伟询问事情始末。

  刚阻止一场暴力行为的谭夏树,笑着向乔大伟提醒:“我的咖啡。”

  “喔,马上弄,我请客。”乔大伟立刻煮咖啡。

  砰!门又推开,铃铛又发出刺耳的声响,熊宝宝又出现了!

  啊乔大伟刷白了脸,表情像看见凶猛的酷斯拉,立刻往角落逃。众人伸长脖子,又有热闹看了。

  谭夏树回头,看熊宝宝拎了一袋东西走过来,砰地放到他面前的桌上。她弯身,瞪住他的眼睛。手指着袋子,冷酷道:“麦当劳咖啡,六大杯,够你喝了吧?”她到隔壁买的。又说:“喝这个,比喝人渣泡的咖啡好。”

  夏树错愕着,对她的行为感到不可思议。

  她转身,瞪住窝在吧台角落的乔大伟,冷冷一句:“你、死定了!”

  “救命!”大伟蹲下,抱头嚷:“快阻止她,快保护我!挡住她的我给一千块……”

  同事们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向女人动手,就算动手很可能也打不过她,也不知道需不需要报警……

  犹豫间,熊宝宝开扁了。

  谭夏树眼神专注,好惊人的画面,难得一见哪!

  “你给我出来!”熊宝宝一个纵身,漂亮地翻进吧台,一拳击中大伟,众人惊呼,大伟惨嚎。

  “啧啧啧,一定很痛。”夏树从袋子里捞出咖啡。

  “人渣、王八!敢骗女人钱!”宝宝一记擒拿,将乔大伟揪起来往地上摔。

  “天啊……”大家目瞪口呆,好野蛮喔。

  “啧啧啧,一定很痛。”夏树掀开奶油球,倒进咖啡里,在乔大伟的哀嚎声中,搅拌咖啡,啜饮起来,嗯……还不错,就是淡了点。

  前方战况激烈,哀嚎声持续中,乔大伟让女人打得毫无还手机会。

  “救命啊——大姊……我下次不敢啦……哇啊,会死人喔……痛喔……”乔大伟倒地,用腿踢宝宝。

  她敏捷地避开,跳起来,一个手刀——“我斩!”咚、砍上乔大伟的脖子。

  “啊~~我会死喔……姊姊饶命啊……”

  宝宝左手揪住他的衣领,右手巴上乔大伟的脸,掌掴这个负心的猪头男。

  “吃紫柔的、用紫柔的,还背叛她?你以为女人都那么好欺负?嗄?还敢还手?嗄?人渣、混帐东西,再还手啊,嗄?当劈腿族,我让你再去劈、劈个够!”

  “呜啊……”乔大伟的右脚惨遭宝宝的马靴蹂躏。

  那边,谭夏树点燃香烟,悠哉悠哉地吸烟,吐出烟圈儿,冉冉飘升。

  修理负心郎的戏码,在众人惊呼、大伟哀嚎里终于到了尾声。

  熊宝宝气喘吁吁,瞪着惨兮兮的乔大伟,撂下最后一句:“乔大伟,记住我的鞋号!”抬脚往他的脸踹下去——

  “啊——”于是,乔大伟的脸,盖上了宝宝的鞋印。

  这时,群众已吓得腿软,一个个噤若寒蝉。

  “好、好、好身手啊!”谭夏树起身,拍手赞好。

  熊宝宝翻出吧台,深吸口气,收功。然后,她好礼貌地向大家一鞠躬。

  “抱歉,惊扰各位,大家继续喝咖啡,我请客。”抽出皮夹,放了两张千元大钞在柜台,长发一甩,英姿飒爽地走了,留下面面相觑的人们,和倒地哭嚎的乔大伟。

  谭夏树转身,目送佳人离去。低头,瞅向印着麦当劳标志的袋子,手抚额,低低笑开,奇女子啊!

  客人们见危机解除了,纷纷窃笑,看了场闹剧,还有免费咖啡喝,赞!服务生见他们爱把美眉又爱臭屁的店长被女人修理,表面关心他的伤势,实则心底暗爽,终于也有这天啊,天理昭彰、报应不爽啊!

  只有乔大伟笑不出来,被女人打成这样,呜……太丢脸了。

  同事们过来扶乔大伟,问他怎么回事,他骂着粗话,拿抹布猛揩脸上鞋印。

  谭夏树拎了袋子,离开咖啡馆。



  阳光灿灿,夏树从西裤口袋里掏出钥匙,走向路旁停着的蓝色捷豹跑车。

  须臾,跑车驶入快车道。离峰时间,车辆稀少,筛落的树影子在马路上婆娑。谭夏树戴上墨镜,扭开音响,猝然眼睛一亮。前方十字路口,那骑在重型机车上的女人,不就是刚刚的熊宝宝?

  她戴着黑色安全帽,停在路口等号志灯变换。灯号换了,谭夏树踩油门,以一个惊险的动作超越前方汽车,追上她,按两声喇叭。

  听见喇叭声,熊宝宝从后视镜瞟见跟着她的蓝色跑车。

  是刚刚那个男人?又怎么了?

  跑车追上来,他按下车窗,向她打个手势,要她靠近。他驶向路旁停住,宝宝骑过去,停在车旁,她没熄火,只掀开安全帽罩子,偏头看他。

  夏树摘下墨镜,左肩膀靠着车窗,仰望她,眼色懒洋洋。

  “有没有时间?一起喝咖啡?”他拍拍身旁空着的座位,那里放着她刚买的麦当劳咖啡。

  见她挑起一眉,没作声,他玩笑道:“我今天交了好运,有人免费请我六大杯咖啡。”左肘搁在车窗沿,探出头来,朝她露出迷死人不偿命的笑。“一个人不可能喝得完,一起喝?”他眨眨眼,笑得风流浪荡。神情自信,显然对自己魅力深具信心,一口白牙在日光中闪耀。

  宝宝摘下安全帽,拽在怀里,上身靠过来,右手撑在车顶,眼瞪着他,长发直泻而下,他闻到她的发香,想象着那一头长发绕在颈边的感觉,兴致更好了。

  她俯瞰着他,字字清晰道:“先生,你觉得你说话很幽默吗?”

  他眼神困惑,不懂她的意思。

  她伸出手,轻捏住他的下巴,眼睛眯成一线。“我最讨厌骑车时被人搭讪,一看见像你这种长得帅就自命风流的人,我的手会很痒,很想揍人!你以为开辆捷豹跑车,就能满街乱把马子吗?给我闪远点!”松手,赏他个凶恶的眼神,警告意味浓厚。

  夏树楞住,旋即仰头大笑,毫不介意碰了钉子。

  看他笑得开心,她秀眉一蹙。“有病!”戴上安全帽,油门一催,飙离他的视线,将他甩得老远。

  谭夏树兴味盎然地望着她消失的方向——这女人真劲!


  台北市寻常巷内,一处隐匿的商务会所,一群秘密人士等着谭夏树现身。这群人的身分异于常人,金发碧眼的两名男子来自法国里昂国际刑警总部;靠在墙角,一直沉默着的黑服男子韩震青,绰号J先生,服务于国际刑警总部,负责追踪并鉴定会员国遗失的古文物。

  在大家等了足足三小时后,谭夏树来了。

  “终于来了!”负责居中斡旋,协助国际刑警办案的警官沈凯,向好友挥手招呼:“等你好久了。”

  谭夏树嘴边叼根烟,悠哉悠哉地走向他们,踏过厚厚红地毯,拎一只银色工具箱,停在众人围着的、约莫七十公分立方大小的黑色保险箱。

  沉凯敲敲保险箱。“昨晚FAX给你的资料就是这个鬼东西!已经找遍英法日开锁专家,没人弄得开。”透过管道,沉凯推荐谭夏树试开。“开不了保险箱,就不能定阿法特的罪。”

  阿法特与他的同党多年来盗卖各会员国古物,交易资料可能就藏在这保险箱中。沈凯向谭夏树解释:“只要搜出证据,里昂总部就要发布红色通缉令,全世界逮捕阿法特。不过这保险箱的锁是特制的,很坚固,撬不开。用炸的又怕毁掉里面的东西……”

  在沉凯解释保险箱时,国际刑警操着英语向夏树陈述阿法特的罪行。韩震青依旧沉默地立在一隅,冷眼瞅着他们。

  谭夏树单膝跪地,摘下唇边香烟,交给沈凯,向他眨个眼。“来根雪茄。”

  “早帮你准备了。”沈凯向房门口的服务员比个手势,女服务生呈来一盒雪茄,谭夏树挑一根点燃,衔在嘴边,这才愿意动手开锁。

  他摸了摸精钢锁,打量它一会儿,掀开工具箱。

  “行不行啊?争口气,叫他们瞧瞧咱们的厉害。”沈凯在夏树耳边悄声道。他跟人家拍胸脯保证过,要开不了,就丢脸了。

  谭夏树没回答,长指拨了拨箱里器具,忽然,朗声唱着意大利情歌,异国语言哼得流畅,嗓音慵懒性感,哼唱中,动手组合开锁工具。

  两位国际刑警面面相觑,怀疑这抽雪茄又唱歌的家伙,真能打开保险箱?!

  听见夏树的歌声,韩震青勾起嘴角,微笑了。瞧他两个同事,瞪着夏树像瞪个怪物。

  注意到国际刑警微蹙的眉头,沈凯拍夏树肩膀。“喂,别唱啦,正经点。”

  谭夏树干脆唱得更大声,沉凯糗得满脸通红,嘿嘿笑地应付那两位金发国际刑警的询问眼神。

  就在热情洋溢的歌声中,谭夏树组好开锁工具。

  一根极细的空心管,先缓缓地插入锁孔,再拿起特制的听诊器,粘在锁旁。这时——他停止歌唱了,大家的神经也跟着绷紧了。

  “让我听听这宝贝……”夏树像医生那样戴上特制耳机,一边转动插入锁孔的细管,一边凝听着传来的声音。

  韩震青对好友使用的新器械感到兴趣,上前观看。

  夏树露出严肃的表情,瞅着保险箱,燃烧的雪茄,烟雾熏过他英俊的脸庞。“唔。”他蹙眉,闭上眼,再度缓慢地旋转空心管,更专注地凝听。

  这时,室内只听得见轻微的呼吸声,一滴汗,滑落沉凯脸庞。

  韩震青觑眸注意着夏树的动作,忽然,听见他吹了声口哨。

  “怎样?能不能开?”沉凯问。

  夏树瞥向沉凯。“嘿,这宝贝很复杂。”

  “简单还用找你?”沉凯睐他一眼。

  “嗯。”夏树神情一凛,听见细管碰到簧片的声音了。旋转细管,精准地找出簧片位置,每找出一处,他就拿钢针插入,定住簧片,待四根钢丝针分别定住四处簧片。这时,笑容重回他的脸,倾身吻了吻保险箱。

  喀的一声,众人眼色骤亮——开了?!

  夏树转动锁环,吸口雪茄,喷出烟雾,成功拉开柜门,他向大家比个请的手势。

  “太好了!”沉凯大叫。

  国际刑警操着英文大赞特赞,向夏树竖起拇指,神情激赏。

  沈警官得意了,搂住夏树笑眯眼睛。“天才、天才啊!好小子。呵呵呵!”真有面子。

  韩震青和刑警们搜出柜里文件,装袋密封,随即着手检视柜里每处,不放过任何可能藏物的地方。

  谭夏树收拾工具,完成任务,沈警官笑搂住他。

  “进去喝一杯吧。”里边是招待室,早备了好酒好菜。沈凯回头向韩震青嚷:“喂,你好了也一起来。”三人因为合作过几宗案子,早已混得很熟。

  韩震青向他点点头,又继续和同事们处理文件,记录相关报表。国际刑警回头瞅着谭夏树,低声问韩震青。

  “高手啊,要不要延揽他来总部?”

  “老大会很高兴的。”他们说的是古物部门的负责人。

  韩震青签署文件,淡道:“他热爱自由,不为谁工作。”

  “是吗?”

  “唉,可惜。”

  他们望着谭夏树,他正随着沈凯步向甬道尽头的会客室,见他步伐慵懒,与沉凯谈笑,笑声爽朗,举手投足间散发着光与热,忽觉这位开锁高手,真像个大明星。


  华英道馆——

  两名少年练习空手道,熊宝宝指导着他们的动作。道场旁,娇小纤瘦的丁紫柔乖乖坐着。她刚从书店下班,过来找宝宝聊天,聊得正起劲,宝宝教课时间到了,只好等上完课再继续。说是聊天,开口说话的多是丁紫柔,宝宝通常只负责听。

  两个学生胖的叫大业,瘦的叫嘉强。他们是表兄弟,正值十六岁叛逆期,精力又旺盛,父母怕他们会学坏,所以送到社区里的华英道馆学空手道,发泄过剩的精力。

  馆长熊华英自从加入了慈善团体后,性情大变,天天跟师兄师姐去做义工,原本打算把道馆收起来,但是熊宝宝坚持要继续经营,只好把道馆交给女儿负责。

  两名少年认真比划动作,不因为教练是女的就态度随便。

  熊宝宝点头,拍手道:“好,今天上到这里。接下来自由搏击。”

  “是,教练。”两名少年面对面搏击。

  下课了丁紫柔冲过来,挽住宝宝衣袖,泪眼汪汪地说:“老大……我们可以继续说了吗?”她习惯叫宝宝老大,她和宝宝念同一所女中。女中同学们当运动健将的熊宝宝为偶像,喜欢老大老大的叫她。想当年谁要是在校外被欺负了,都会找讲义气的熊宝宝出面摆平,整间女子高中的学生熊宝宝全罩了。

  这不成材的丁紫柔,出社会都好多年了,还戒不掉依赖宝宝的习惯。

  丁紫柔又在哭哭啼啼了。“宝宝……你听我说,我昨晚又失眠了……我好难过喔,一想到乔大伟我就……”

  “你还没哭够?”宝宝手环胸,看徒弟练习。自从紫柔跟乔大伟分手后,她就哭哭哭,哭得她烦死了。

  “呜……宝宝……怎么办?我好想他喔,那天你打他时,他……他有没有提到我?你打得很用力吗?那他不是恨死我了?呜……”丁紫柔眼泪、鼻涕全往宝宝的空手道服袖子抹。

  “脏死了、脏死了!”宝宝抽手,她抓得更紧。宝宝骂:“拜托,别哭了行不行?很烦欸!”火大了。

  “哇~~”不行,丁紫柔哭得更大声了,哭得宝宝眉头揪得更紧。“老大……他怎么可以背叛我?我对他那么好,我的信用卡给他刷,我的车子给他开,我的家给他住,我的人也……”紫柔第N遍控诉。

  啪!木棒呼向嘉强肩膀,宝宝喝叱:“腕部太僵硬!”又击向大业的腿。“站稳!定住脚跟!”

  “哇——”丁紫柔拽住宝宝手臂,整个人挂在她身上。“我好难过喔,我恨死他了,我不想活啦……”

  “你有没有骨气啊?”宝宝回瞪比自己矮一个头的丁紫柔。“乔大伟有什么了不起?嗄?孬种一个,一听到我是熊宝宝,跑得跟飞的一样,这种男人早分早好,再跟他耗下去就倒大楣啦!”

  “你不懂啦,我付出那么多,他利用我,还同时交三个女朋友……呜……我不甘心……”

  “好——”宝宝挽起袖子,很有义气地道:“我再去扁!”

  嗄?丁紫柔瘪嘴。“我……我又不是要妳再打他!”

  “那就别再哭,哭得我烦死了,不是说很多人追你?再找一个。”反正她是标准的恋爱狂,要让她振作起来,就是快点再去恋爱。

  “你不懂啦,怎么可能这么快又爱别人?”

  “我不懂?什么叫我不懂?”宝宝扔了木棒不服气。

  “因为你没谈过恋爱啊!”没有意识到宝宝生气了,丁紫柔还继续白目地说。

  没、谈、过、恋、爱?轰~~宝宝凛容,问:“你什么意思?”

  呃,好象说错话了。丁紫柔赶紧补一句:“欸,我不是笑你没男朋友喔……”

  没男朋友?宝宝脸色发青。

  惨,好象又说错了。丁紫柔急嚷:“喂、千万别误会,我意思是说,因为没人追你,你没跟人交往过,所以你不懂我有多伤心,我真的很难受欸……”

  “我没、人、追?”把她说得像没人要,妈的,宝宝忿然道:“我只是不想学你!”

  “我?”丁紫柔眨眨眼,不明白欸。

  宝宝咆哮:“像你随便答应别人追求,随便跟人交往,最后当然也随随便便被甩!”

  “赫!”丁紫柔摀住胸口,倒退几步。“你是说我活该?”又开始喷泪。

  宝宝凶巴巴地嚷:“本来就是,一封情书、花啦、一两句好听话,随便就感动得要死,马上答应跟人交往,也不先了解对方的品行——”

  “你笑我很随便喽?老大,妳是不是嫉妒我?”丁紫柔哇啦啦控诉:“你有收过情书吗?有人送过你花吗?说不定有人这样对你,你也会马上就跟他谈恋爱,但是没人这样对你,所以你到现在都没恋、爱、过!”

  哇——!大业、嘉强开始慢动作搏击,竖起耳朵听她们吵架。

  宝宝挺胸回道:“如果追我的都像追你的那些王八蛋,我熊宝宝情愿闷死也不跟谁交往!”

  “好,追我的都是王八蛋,那请问怎样的男人才够格当你男朋友?你说啊!”紫柔双手插腰,反问。

  厚,刺激刺激。大业、嘉强打到一旁,偷觑她们。

  熊宝宝挑眉回道:“至少要打得过我。”像那种软趴趴的男人她看不上。

  打得过她?大业、嘉强停住动作。

  打得过她?丁紫柔瞠目结舌。

  要打得过连续三届空手道冠军的熊宝宝才能追她?

  大业、嘉强忽地转身,肩膀抽搐,偷偷笑。

  紫柔仰头,直接哇哈哈。

  “哈哈哈哈,怎么可能……哇哈哈哈,谁打得赢你啊?除了妳爸吧!哈哈哈哈……”

  “我绝不要一个打不赢我的男人。”宝宝很坚持。不是她挑剔,女人都希望被呵护,一个打不赢她的男人,她打心里就瞧不起,又怎么可能爱上对方?这就是强者的悲哀啊!

  “这样啊……”丁紫柔本来气得要死,现在听见宝宝的回答,反而同情宝宝了。她挽住宝宝的手,笑眯眯地撒娇:“好啦好啦,我们不要吵架,我去弄面给你们吃,好不好?”看样子宝宝要孤独终老了,啧!可怜。

  “哼!”宝宝手抱胸,维持酷样,咬牙切齿地说:“我的面要加蛋。”懒得跟爱哭鬼计较!


  熊爸做完义工回来,听见客厅充斥李小龙独树一格的呼喝声,对瘫在沙发,大啖披萨的女儿抗议:“又在看李小龙!你不腻?”

  宝宝睐父亲一眼。“奇怪,这是你搜集的欸。”他中途“弃武向佛”,不代表她也要跟着背叛李小龙吧?

  “唉!”熊爸叹气,将一杯绿墨墨的东西递给女儿。“我不是说看这个不好,但是你偶尔也看看别的嘛。”她是女人欸,成天看这种打打杀杀的,不好吧?

  “这什么?”宝宝瞪着手里绿绿的东西,闻一下。“恶~~”

  “生机果汁,爸爸帮你弄的,对身体很好喔,是师姐教的,有麦草、牧草、小豆苗……”

  “我又不是牛,吃一堆草。”宝宝苦着脸,将爱心果汁放一旁。

  “你给我喝、下、去!”熊爸命令,坐下,搓搓手。“宝宝,我们来看别的。”

  “喔。”熊宝宝拿出桌底一袋DDVD挑选着。“黄飞鸿?中华英雄?十三妹?古惑仔之杀出一条血路?”

  还飙出一条马路咧!“不要!”熊爸抢来,检查女儿租的影碟。“古墓奇兵?”武打片。

  “好象很刺激。”宝宝呵呵笑。

  “北斗七星?”什么啊?熊爸一脸疑惑。

  “这部卡通很正点,嫉恶如仇,除暴安良。”宝宝竖起拇指。

  熊爸倒出所有影碟。“洛基?终极杀阵?雷霆霹雳……嗐!”熊爸叹气,都怪他打小带女儿参加武术比赛,害她迷上武术,变得暴戾,好勇斗狠不像女人。他很担心宝宝一辈子嫁不出去,她根本没有身为女人的自觉啊。

  “决定没?要看哪片?”宝宝兴致勃勃。

  熊爸撇下影碟,拉开矮柜抽屉。“看这片。”他抽出自己买的影碟拿去放,一会儿,屏幕秀出名称。

  “小亲亲?”晕~~宝宝嚷:“我不要看这种的!”什么亲不亲,恶心。

  熊爸回眸一笑,一颗金色假牙闪闪发亮。“女儿,那你看书好不好?”

  “书?”怪了,老爸笑得很暧昧喔。

  熊爸跑进房间,拎一袋书过来,哗地倒桌上,十几本小说堆成一座小山,粉嫩书皮,封面一幅幅女孩肖像,或撅嘴或挑眉,书名全都很梦幻。

  晕~~晕啊晕~~宝宝按住抽搐的左眼,熊爸努力煽动女儿,口沫横飞,神情激动——

  “听说女孩都看这个,”熊爸左挑右拣,一本本向女儿介绍。“『爱情甜蜜蜜』!小姐跟我说这本很赞,里面的女主角本来对爱情没兴趣,就跟你一样,后来发现谈恋爱好幸福。”

  宝宝脸色发青,熊爸继续:“这本也很棒,『A来有情郎』,小姐说书里的女主角一直没人追,也没男人缘,跟你一样。后来她努力改变自己,终于让她暗恋的男人喜欢她。还有这本『月光光心好慌』……你知道她为什么慌吗?”

  宝宝张着嘴巴,手上的披萨掉到地上。“因……因为停电?”

  “不是。”

  “因……因为她心律不整?”

  “不是。”

  “因……因为跟男生恋爱。”

  “对了,就是因为恋爱喔!”熊爸眨眨眼。

  宝宝诧异地瞪着父亲,内心在崩溃中。天啊!华英道馆馆长,跑去租言情小说,还跟店员小姐讨论剧情?宝宝眼角抽搐,哭笑不得。

  “嗐!好吧。”就念在老爸用心良苦,为了不让他失望,勉强挑一本翻翻,随便念一段:“我、中了毒吗?一看见你,膝盖发软,我没办法思考了……哇哈哇哈哈哈哈……哇哈哈哈哈,我的妈呀……”宝宝倒在沙发上,笑得双肩颤动。“膝盖发软?贫血喔?不能思考?智障喔?哈哈哈……”

  熊爸眼角抽搐。“你这德行,怎么会有人喜欢?”瞧她坐没坐相,吃没吃相,讲话大剌剌,天啊~~他的女儿为什么和别人不一样?

  “干么要有人喜欢?我喜欢我自己就够了。”拾起桌上的披萨继续啃咬,扫开言情小说。“快快快,来看黄飞鸿。”

  熊爸怒吼:“你不恋爱?妳不嫁人?你不希望有人追吗?”

  “缘分又不能勉强。”很烦欸!

  “爸把你生得不丑,要不是你成天忙着练空手道,又动不动就跑去教训人,怎么会没人追?你二十五啦,再耗下去要独身一辈子吗?爸死了以后你怎么办?要当独居老人喔?最后生病老死都没人理?你一定要这么惨吗?你现在身强体健当然觉得没关系,等你老了以后你——”

  烦欸!宝宝跳起来抓起空了的可乐罐,蹙眉皱鼻将罐子掐扁。

  “为什么我不恋爱都不行?为什么要逼我~~”

  呃~~宝宝生气了。熊爸识相地赶快转移话题。“呃……要看黄飞鸿吗?那我们就来看黄飞鸿喔……”就这么个宝贝女儿,把父女关系搞僵,日子就难过了。

  


第二章
  一到周末丁紫柔就约熊宝宝上酒馆喝酒。失恋的女人最脆弱,讲义气的熊宝宝周周奉陪到底,负责把喝到烂醉的丁紫柔送回家。

  这个月,宝宝家里的电话二十四小时待命,丁紫柔一失眠,就打电话跟宝宝诉苦。宝宝听紫柔讲她跟大伟的事,听到都可以默背。唉,真不瞭,干么看不开?宝宝不厌其烦地听紫柔哭诉他们交往的过程,陪她臭骂乔大伟、诅咒乔大伟。陪她重建信心,振作精神,开创未来。

  宝宝仁至义尽,奉陪到底了。谁叫情义值千金,做人就是要讲义气。这是宝宝的信念,但——这个周末。一个月白风清的夜晚,宝宝忽地有股杀人的冲动!

  在她前往酒馆赴约的途中,被一通电话截住脚步。

  “你说什么?有胆你再说一次!”宝宝冷着声音说。

  “不要啦。”花了很多钱欸,大业扒住袋子,快哭了。

  “还是……意思意思没收几片就好?”嘉强跟她商量。

  “还是直接交给你们的爸爸妈妈?”宝宝问。

  “不要、不要!”

  “会被骂死!”两人惊呼。

  “哼,给我乖乖回去,成年了才能看这个,听见没?”

  两个小鬼垂头丧气走了。

  哼,这么小就看A片,看了要是太兴奋还得了?!宝宝拎着纸袋,过马路到对面PUB。



  周末夜,PUB里烟雾弥漫,音乐性感,好多旷男怨女。

  有人忙着把马子,有人找一夜情,有人贴身热舞,有人躲在角落谈恋爱。

  谭夏树、沉凯,还有“丁先生”韩震青,三人坐在蓝色L型沙发上。沉凯和韩震青坐一边,夏树一个人坐在面向着吧台那侧。

  他靠着沙发,嘴里叼雪茄,手中一杯萧邦马丁尼,绿色橄榄浸在透明杯底浮荡。

  “喂,你这次要留多久?”沉凯问韩震青。

  “看总部的指示。”穿黑西装的韩震青,检视掌中无线微型计算机。

  “喂,什么时候才申请我去你们总部参观?”国际刑警总部传闻建在水上,神秘得很,沉凯很想去参观一次。

  韩震青瞟向谭夏树。“你去不去?总部想聘你过去。”

  谭夏树笑着喷出一团烟雾,摇摇头。

  沉凯哇哇叫:“喂,找我去吧,我虽然不像夏树会开锁,但我办案能力强,三年前破获走私集团,两年前逮捕……”

  沉凯哇拉哇拉向韩震青炫耀战绩,韩震青注意着谭夏树,看他不时望向吧台,问他:“在看什么?”

  “当然是看美眉。”沈凯抢白:“夏树,你条件那么好,把什么女人都行。甭看了,喜欢哪位?去请她过来坐。”

  “哪有这么容易。”夏树呷一口酒。

  “不然呢?”坐在两位出色的男人间,沈凯的自卑感又犯了。他瞟向身旁韩震青,韩震青轮廓深刻,个子高挑,身材削瘦结实,性情沉静,有种神秘吸引力。又睐向谭夏树,谭夏树衣着考究,穿顶级三件式西服,超凡的英俊脸容,举手投足流露浑然天成的魅力,像头穿梭热带雨林的美洲豹,狂野热情。沉凯再低头看看自己肥胖的身子——

  “唉……你们不像我啊,你们俩高大英俊,没有女人会拒绝你们。”

  光坐在这,就能不时接收到四面八方投射而来的媚眼,女人们频频走过,瞟向这里,假装东西掉落在这里,故意站在韩震青旁嗲声说话,刻意在谭夏树的沙发旁磨蹭。唉,这两个超级发电机,与他们交朋友他是与有荣焉啦,但很难不自卑。

  沉凯挥挥手,嗟叹:“女人对你们的魅力没抵抗力啦!”

  “我也会被女人拒绝的。”夏树轻晃了晃酒杯。

  “不可能。”沉凯不信。

  “真的。”夏树放下酒杯。

  “谁?谁会拒绝你?”沉凯好奇。

  “她。”夏树下巴往吧台指。

  沉凯顺着方向看去,吧台边坐着五女四男。他猜测道:“红衣服的?”那个穿红色紧身服的,腰小臀圆,光看背影就能让男人发情。

  “不。”夏树摇头。

  韩震青将计算机收入西服口袋,也望向吧台。

  沉凯又猜:“蓝洋装的?”穿洋装的女人,交叉双腿侧坐吧台,正跟旁边男人说话,神情妩媚,坐姿慵懒。嗯,一定是她。

  “不是。”夏树摇头,笑意更深。

  “黑衣服。”韩震青猜测。

  “对了。”夏树挑起一眉。

  “嗄?”沉凯忙掏出口袋里的眼镜戴上,仔细看:“她?”

  穿黑衣的女人背对他们坐着,她身材高瘦,穿著普通。寻常的黑上衣,款式中性,一条牛仔裤,一双咖啡色皮靴。嗯,除去那一头长发,拜托,光看背影,不怎么迷人啊!又不丰满,屁屁也不够大。但是,她拒绝谭夏树?!

  “我曾约她喝咖啡,被拒绝了。”谭夏树说的好受伤,可眼里觑满笑意。那次印象深刻啊!方才熊宝宝一跨入PUB,他立刻认出她。

  “是喔,有没有可能她是欲拒还迎?”沉凯问。女人最爱这招,先拒绝几次,故意吊足男人胃口,遇上越喜欢的就越矜持。

  “不,绝不是。”夏树笑着摇摇头。那次,她拒绝得很果断。没想到今晚又在这儿巧遇,真有缘。

  “有人过去了。”韩震青道。

  谭夏树看见了,沉凯也注意到了。有个痞子接近她,在她身旁说话。痞子越靠越近,她转过脸来,表情不屑,骂了他几句,痞子赖笑不走,缠着她说话,她的神情越来越难看。

  “夏树,快过去,快去表演英雄救美。”沉凯嚷嚷。这招好用,机不可失。沉凯激动的语气,令韩震青发笑,夏树啧啧摇头。

  “我看啊,不需要。”英雄救美?又不是没见过熊宝宝揍人的狠劲。她那么厉害,十个痞子都能应付。夏树兴味盎然地研究着她的表情,看她表情渐渐不耐,身体也越绷越紧,呵呵,开始为那没长眼的痞子担心了。

  “夏树,还不去?她快被烦死了。”沉凯催促。

  “嗯,有好戏看了。”韩震青注意到熊宝宝僵直的身子,那是发怒的征兆。

  “是啊。”谭夏树微笑。

  吧台边——

  “小姐,一直坐,屁股会变大喔。”痞子故作幽默。

  “小姐,我注意你很久了,没人陪你喔,怎样?寂寞喔,要不要和我去跳舞,流流汗不错喔,呵呵呵……”痞子的幽默只有自己懂。

  熊宝宝准备动手了,这痞子找死,缠着她讲黄色笑话就算了,还不时动手动脚。

  “小姐,哈啰~~”手在宝宝面前搧了搧。“看得到我吗?哈啰,我在跟你说话欸,不要装酷啦,再酷就不像了,暗爽会得内伤喔。怎样?请你喝酒?笑一个嘛,来,笑一个。”一只贼手推了推宝宝肩膀。

  够了!宝宝抓住那只咸湿手。

  “喔呵呵,喔呵呵~~”痞子不知大祸临头,继续吠:“抓我的手?哇塞,热情喔、刺激喔!”

  “要不要更刺激?”宝宝冷笑,斜眼看他。

  “哦~~好啊!”痞子瞪着一双色眼,卯死了,今晚有搞头了!

  宝宝挑挑眉,痞子魂荡神驰。宝宝微笑,痞子用力向她抖动眉毛,充满性暗示。宝宝眯眼,笑意加深,一扭一转。

  “啊、啊!啊~~”痞子痛嚎。那边,谭夏树和朋友们看得哈哈大笑。

  宝宝将他的手往下一扯,痞子上半身趴在吧台,乖得像条狗。她俯看他痛到扭曲的脸,轻轻说:“我喝酒时,最讨厌被搭讪,尤其像你这种低级色胚,识相就给我闪一边去,听见没有?”

  “听见、听见了,姊姊、大姊,痛呀……快放手。”旁观的人都笑了。

  “滚!”宝宝松手。

  痞子窘红着脸,转身走,瞬间扔了颗迷奸丸在她的酒杯。大家顾着笑,没注意到这个卑鄙的小动作。迷药入水即溶,无色无味。

  赶走痞子,宝宝一口干了酒,又点了一杯血腥玛丽。

  那边,谭夏树吹了声口啃。

  “那女的真狠,力气很大喔?”沉凯看得目瞪口呆。随即倾身,拍拍夏树肩膀。“兄弟,换你去。”

  “疯啦!没看见她多凶?”夏树瞪他一眼。

  “很有挑战性啊,赌一千,她会喜欢你。”沉凯怂恿。

  “两千,赌她不喜欢夏树。”韩震青说。

  “三千,赌我会被她揍。”夏树道。三人大笑。

  “稀罕了,竟然有你不敢追的女人?!去啦去啦,我觉得这女的挺适合你的。”沉凯想看热闹。

  “我觉得你只是想看我出丑。”夏树回道。

  “如果你被她拒绝,小弟我才信世上有公理。”见韩震青和夏树不懂他的意思,沉凯摇晃食指解释:“这证明人生而平等,我沉凯会被女人拒绝,谭夏树也会。这和长得英不英俊无关,只和运气有关,我日后会信心大增,相信世界还有希望……”

  沉凯滔滔不绝说着,对身高只有一百六,体重七十五的他而言,如果亲眼看到夏树被拒绝,确实能振奋他的精神,抚慰他的心灵,他今晚肯定会笑着入梦。

  谭夏树和韩震青交换个眼神,然后——

  “好。”夏树答应了,就当是娱乐兄弟。他按熄雪茄,干了马丁尼,站起来,长腿跨出去,拋下话:“待会儿我要是被揍,快来救命。”

  沉凯大笑,和韩震青看夏树一步步接近“神力女超人”。

  莫非是神的旨意,连神都想帮谭夏树吗?本来DJ播放热闹的电音舞曲,忽然,放起经典的英文情歌“She”。

  旋转的霓虹及贴身跳舞的男女,交织成适合恋爱的浪漫氛围。配合抒情歌曲,酒保按下擎钮,变换吧台内嵌的灯光。弧形吧台吐出湛蓝光晕,映蓝了那一抹清瘦孤寂的背影。

  霓虹投射光影,一圈一圈错落在夏树脚边。夏树右手插口袋,步伐从容,带着微笑走向熊宝宝。同时,注意到她覆在吧台上的手,手边一排空了的酒杯,嘿,喝了不少,他祈祷,酒精能稍稍柔软她的脾气。他真怕她会忽然发狂,像野兽那样打他。

  在周遭女人发情的目光追随下,夏树停在宝宝身后,轻拍她的肩膀。

  宝宝回望,先见到穿著黑色西服的胸膛,仰头,看见拍她肩膀的男人,闻到淡淡的古龙水味,来自他身上的热气暖过她的脸颊。

  “又见面了,熊小姐?”夏树对她微笑。

  “嗯……”她眼色朦胧,摇摇晃晃地跨下高脚椅,手伸向他——

  那边沉凯警觉地站起,夏树要被揍了?!欲冲过去,韩震青长手一伸,拦住他。

  “等等。”

  接着,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之外。

  “She”播完了,DJ忘了换片,相拥的男女也忘了舞步。

  “怎么回事?!”沈凯惊呼,瞪大眼睛。

  每个人都望向夏树,这画面太惊人了!惊到酒保摇掉手里的雪克杯,人们都忘了说话。所有人看着熊宝宝摸向夏树胸膛,但让大家震惊的是她接下来的动作——她的手往下滑,身体也往下滑,脸抵着他的胸膛,也跟着往下滑。好了,她的脸越来越低,大家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滑过了胸膛,低过了腰。

  她膝盖发软,身子下移,滑跪下来。滑啊滑,最后双膝跪地,脸埋在男人最敏感的地方——夏树的双腿间!

  “哇靠!”沉凯摀住鼻子,怕流鼻血。有人喷出嘴里的酒,有人咒骂,有人窃笑,有人羞地钻入男伴怀里。

  太煽情啦!霓虹灯还在转,佳人没有移开的打算,她的脸埋在温暖的地方,舍不得离开了。

  谭夏树低看埋在腿间的女人。挑起一眉,嘿,没想到她这么热情欢迎他。

  她醉了吗?

  “熊宝宝?”他拍拍她的肩膀,怕她跌倒,不敢移动身子,也亏他异于常人的胆识,这样尴尬的姿势他还能镇定如常。不过,她的呼息要是再这么持续热着他,他怕要高血压了。

  “熊宝宝?”夏树又低低喊了一次。情况已经够暧昧、够引人遐想了,偏偏,宝宝还……

  “唔~~”在他腿间逸出声慵懒性感的呻吟,她好晕好困。

  这一声“唔~~”,男人们血压急飙,女人掩眼窃笑。

  然后,她移动了,她的脸离开热热的地方,贴靠他的大腿。“嗯……”身子软软地往旁边倒,夏树实时抓住她手臂,同时碰撞到她刚刚坐着的椅子,搁在椅旁的纸袋倾倒。从纸袋里滑出一堆A片,盒面香艳火辣的照片尽是男女裸体纠缠,三点全露。

  轰!又是一串惊呼诧嚷,旁观者惊骇鼓噪。

  夏树眼色骤亮,呀,这个熊宝宝,看好多A片哪!

  谭夏树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单膝跪地,左手揽抱她,在大家惊愕的目光中,右手将A片一片片捡回纸袋内。

  他表现得镇定从容,好象在捡拾散落的书籍,脸上甚至噙着抹微笑。他不羞,围观的男女倒先羞得面红耳赤。

  赶来的沉凯凭经验做出判断。“该死,她的酒被下药了。应该是Flunitrazepam,她有得睡了。”

  韩震青把住宝宝的手,测量脉搏,又观察她的脸色。“她没事,约十个小时后,Flunitrazepam会被肝脏排掉。”

  “宝宝?听得到吗?”谭夏树拍拍宝宝的脸,她勉强睁开眼睛,眼色恍惚,对不住焦聚。

  好晕啊,她看不清楚眼前的人,只觉得身体软绵绵,好象在海里漂浮。她又闭上眼,有个低沉的嗓音,温柔地哄她:“放心,没事,我送你回家。”

  谭夏树抱她起来,回头交代:“沉凯,我先带她回家。”

  “没问题,我了解一下状况。”沈凯招PUB经理过来,亮出证件,接管PUB。

  夏树带着宝宝离开,一旁的韩震青也向沉凯告辞。

  这时的沉凯仿佛变了个人,他向好友挥手,不送。他急着要当柯南,嚷人把桌上的空杯装袋。


  在PUB外,谭夏树扶着宝宝,拉开车门,将宝宝安置在座位上,然后他问身旁的韩震青:“有没有需要特别注意的?”

  韩震青看车内的宝宝一眼,解释道:“Flunitrazepam是benzodiazepines安眠剂,没过量的话就不会呕吐。不碍事的,让她好好睡一觉。”

  “我送你回饭店。”夏树示意他上车。

  韩震青瞟他一眼,没兴趣当电灯泡,挥挥手,走了。

  夏树将装A片的纸袋拋入车后,绕过车身,跨进车内,发动汽车。这时宝宝已陷入昏迷,任夏树摆布。

  夏树按亮车内顶灯,打开她斜挂在身上的皮革包,抽出皮夹,搜出印有她名字的名片,灯下打量。

  华英道馆?拿出手机,拨电话。

  铃声持续了很久,熊华英才接起电话。“喂?”他嗓音沙哑,带着睡意。

  “请问,是熊宝宝的亲人吗?”

  “欸,我是!她是我女儿!发生什么事?”熊华英惊醒,大半夜接到这种电话,紧张了。

  “没什么,她……”

  咚!原本坐好好的宝宝,忽地倒向他,横过保险杆,脸又埋他腿上了。

  要命!夏树失笑。拍拍她的头,向她父亲说:“她没事,她只是醉了。”他撒谎,怕吓到老人家。

  “她醉了?怎么会?”宝宝酒量惊人欸。“到底怎么回事?她咧?”

  “唔……”她低吟着在他大腿上磨蹭起来。

  夏树立刻有了反应,赶紧按住她,阻止她乱动,否则再蹭下去,他怕会无法控制自己。

  他低头望着她笑了,她的头发密密地披覆他的下身,这画面……要命哪!夏树深呼吸甩开脑袋里的遐想。

  熊华英在电话那头嚷:“她怎么样了?你给我说!”拳头抡起来,杀气腾腾。

  “伯父,我正要送她回家。”

  “你是?”宝宝没有男性朋友啊,熊华英纳闷着。

  夏树念了名片上地址:“……是这里吗?”

  “是。”

  “好。伯父!”夏树口气忽然变得严肃。

  “呃、嗄?”熊华英一楞。

  夏树承诺:“放心,我会将她平安送回家。”喀,收线。

  周末夜,市区灯火辉煌,一辆捷豹跑车驰过街头,车窗敞开,跑车的主人,黑发被风拂乱,俊容更添不羁风采。他熟练地操纵方向盘,加速,超车,左转,右弯。

  在车辆拥挤道路狭窄的马路上,他就是有办法开得像飞驰在荒凉无人的平坦大道上,那高超的驾车技术让一旁昏睡的女人在梦里飞翔。

  爵士歌手高唱欢快性感的英文歌曲,方向盘上,他修长的手指跟着节奏敲打。

  SEX BOMB,SEX BOBM,YOU‘RE MY SEX BOBM,baby you can take me home

  驰进闹区街头,他放慢车速。跑车美丽,加上车内英俊的男子,有缘惊鸿一瞥的,莫不惊呼着跟同伴揣测看见的是哪位大明星?

  半小时后,车子驶进加油站。

  谭夏树对着迎上来的女工读生微笑。“加满,谢谢。”

  工读生傻楞楞地看着他发呆,好……好帅的男人……好性感的眼睛……好迷人……

  “有什么问题吗?”夏树挑起一眉,微笑地问。

  女工读生顿时胀红了脸。“呃……没有!我马上帮你加满。”

  加完油,她过来低头说:“总共六百元。”面红耳赤的,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少女的心扑通扑通跳。

  她窘迫的模样,夏树全看在眼底。很清楚那是因为他的关系,他低笑咳嗽,伸出手,指间夹着一张千元钞票。“不用找了。”向她眨了眨眼,顿时把她电得骨软筋酥。

  离开加油区,将汽车驶向停车区,夏树推开车门,下车走向贩卖机。投币买了一罐冰汽水,转身,倚靠着贩卖机,抽掉拉环,昂头灌着汽水。

  方才那位女工读生,忍不住偷瞧他,也跟着咽了咽口水。好英俊好帅喔,好象是电影明星哪。少女的心怦怦跳,眼睛瞅着谭夏树,再移不开视线,也无心工作了,满脑子遐想。心里盘算着——“他刚刚跟我眨眼呢,我……我去跟他要电话……刚刚车里睡着是他女朋友吗?如果是……那……他还愿意跟我做朋友吗?”

  星空底,开捷豹来的男人,性格的脸庞,高瘦颀长的身材,举手投足,潇洒从容,害得清纯的少女想入非非,芳心大乱。

  灌了好几口冰凉的汽水,冷却被熊宝宝挑起的情欲。

  这时,他注意到一旁偷觑的目光,是刚刚那个发呆的少女。他微笑,高举汽水,指了指贩卖机。

  “要喝吗?”他回身投币,买了一罐,拋向少女,少女接住了,脸红耳热,抱着汽水像拽着什么宝物。

  “小姐,偶要加油欸!”来了个邋遢的中年机车骑士催促着,将少女拉回现实世界。看着嚼槟榔、穿夹脚拖鞋又浑身汗臭的男人,少女欲哭无泪,差真多咧。

  谭夏树回到车里,熊宝宝安安稳稳地昏睡。

  他眸光深沉地看着她,心底思量着——再十分钟就到她家了,然后呢?就这么平白当个无名英雄?不甘心哪!黑眸闪过一抹狡光,他用冰凉的汽水罐碰触她的脸。

  “嘿、醒醒。”至少该记得他的名字吧?

  神奇的benzodiazepines,教宝宝动也不动,睡得深沉。

  夏树微笑,揉揉她的头,神力女超人睡着时还真可爱,像个秀气的洋娃娃。嘿,会带A片去PUB喝酒的洋娃娃,想到这他的笑容不自觉地加深了。

  发动汽车,驶上道路,驰骋一会儿,离开台北了。车子绕进一处社区,他放慢车速,认着门牌,最后,车子在一条小巷前停住。

  谭夏树下车,绕过车子,将宝宝抱出来。她乖得像个婴儿软在他怀里,任他摆布,让他稳稳抱着。

  幸好他人高体健的,抱着身高一七○的熊宝宝,还能面不改色,站得直挺。

  舍不得送她走,他低头,对她说:“我,谭夏树,很高兴认识你。”

  他微笑着,想了想,捏了她鼻子一下,管她听不听得见,又撂下话:“熊宝宝,在未来的日子,我要你当我的女朋友。”

  抱着她来到她家门外,正要按电铃,里边有人砰地急急推开门。

  “宝宝?!”熊华英冲出来,看见女儿让个高大英俊的男人抱着,男人抱着宝宝,就像抱只猫那般轻松。

  “您好,令嫒回来了。”夏树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好耀眼的男人!熊华英楞了楞,神情迷惘,忽然有种置身梦中的感觉。

  


第三章
  清早,有个女人捧着脑袋,蹲在床边地板上,神情懊恼。

  “想不起来,天啊,我想不起来……昨天晚上到底怎么了?”熊宝宝哀嚎着,记忆像被人硬是抽掉了一段。

  熊华英端着稀饭进来,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昨天我会被你吓死,大半夜,有人打电话来劈头就一句——请问是熊宝宝的亲人吗』,哇咧~~以为你又去跟人打架,警察打电话来叫我去保你!”熊爸激动地拍着桌子。

  在宝宝念书时常发生这种事,通常都是因为帮朋友出气和人打架的,可惜她有勇无谋,架打完,人也被送进警察局。她还曾经因为看不惯马路上的不良少年欺负流浪狗,上前阻止,一言不合打起来。

  唉,这事让熊华英气死了。她把少年打得像猪头,少年的父母是议员,坚持提出告诉,怎样也不肯和解。少年的父亲要熊家道歉,宝宝死也不肯。好啦,她有骨气,可是呢,因伤害罪而有了前科纪录,真糟欸!

  熊爸拍着胸口。“幸好不是又跟人打架,只是喝醉了。”

  “我喝醉?”宝宝揪紧头发。“不可能,我酒量很好的。”

  “可是你真的醉得不省人事欸,那个男人抱你回来,搬你上床,你都没感觉。”

  “不可能啊!什么男人?我昨天跟紫柔约在PUB见面,然后……”宝宝努力回想,还记得丁紫柔打电话来说要跟乔大伟复合,还记得半路遇到学生,没收了一袋A片,A片?A片!

  “啊——”宝宝猛地抬头,瞪住父亲。

  “怎么了?”

  “昨天……嗯……”尴尬了。老爸看见A片了吗?她支支吾吾地说:“嗯,那不是我的,那个……”

  “什么不是你的?”熊爸眼色一凛。

  宝宝解释:“那一袋……那个……”天啊,老爸看见了吗?太丢脸啦!

  “哦~~”熊爸挥挥手。“我放在客厅桌上。”

  “别误会,那不是我的!”糗到爆,宝宝跳起来解释,一定要说清楚。

  “宝宝啊……”熊爸摇头。

  “干、干么?”

  “唉!”

  “唉什么唉?都说不是我的,我怎么会有那种东西——”宝宝生气了。

  熊爸看着宝宝。“幸好昨天那个男人有帮你拿回来,不然东西丢了看你怎么办?”

  “嗄?”很严重吗?A片又没写她的名字,丢了就丢了会怎样?“反正不是我的东西,不见就算了。”那个男人不拿更好,老爸也不会看见,这下怎么解释都很奇怪。

  “爸知道你有这个坏习惯,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要你戒,唉,女孩子这样不好……很伤身体欸。”熊爸捧住脑袋,很懊恼。

  哇咧!宝宝面红耳赤激动地说:“都说那不是我的,你不信?”

  “明明是你的,放你皮包里,还狡辩?”熊爸脸色骤变。

  宝宝楞了一秒。“爸,你在说什么?”

  “烟啊?爸知道你只有心情不好时才会哈一、两根烟,可是抽烟对身体不好,宝宝,你还是戒掉,好不好?”

  “……”宝宝霎时悲喜交加。

  悲的是原来老爸知道她会抽烟,喜的是A片不见了,哈哈哈哈……可是刚放下心来,她又想——那……那A片呢?该不会还在PUB里吧?最好,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她才不要去拿,谁捡到就当便宜谁。嗯嗯嗯,就这样,船过水无痕,再会了A片。

  “爸说的你是听见没有?”

  “喔,好啦,我少抽一点。”

  “干脆不要抽!”

  “尽量尽量啦。”宝宝敷衍。

  “你很番欸,香烟我没收了。”

  “拜托,都几岁了,还没收我的东西?”宝宝笑了。

  熊爸也笑,搓着手问:“宝宝啊,昨天那个男的是你的朋友吗?男朋友?”

  “哪是啊?大概只是好心送我回来的吧,没印象……”她往床铺一坐,完全想不起来。

  “不是妳朋友?”可惜,那男的感觉很优秀。

  宝宝努力回想,只记得在PUB有人喊她一声“熊小姐”,然后,她头晕目眩,对了,从这开始就没印象了,真的是喝醉了吗?怪怪的。

  “他开捷豹跑车喔,你不是最爱跑车?他长得高大英俊,爸看他挺正直的……”

  “捷豹?”见鬼了,最近很多人买捷豹?老是遇上开捷豹的男人。

  叮~~门铃响。

  “我去开门。”宝宝跳下床,下楼,穿过前院,拉开铁门。一见来人,砰地又关上门。

  “老大!”门外,丁紫柔用力拍门。“别这样嘛,老大,哎呦,你不会这么绝吧,我跟你道歉,我整个晚上都没睡欸。”

  没睡?忙着跟乔大伟相好吧?哼,宝宝双手抱胸,瞪着门。

  “丁、紫、柔,我熊宝宝没你这么窝囊的朋友,你滚蛋~~”

  “呜……老大不要这样嘛,我不能没有你……”丁紫柔撒娇。

  “你有乔大伟就够了。”宝宝无动于衷。

  “那不一样,原谅我啦,好不好咩?”

  “我跟你绝交。”

  “我不要。”丁紫柔嚷。

  宝宝吼:“管妳要不要!”脸皮真厚欸。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神经病,我进去了,你慢慢玩。”宝宝转身就走。

  丁紫柔用温情攻势。“我知道我让你很失望,我下跪行了吧?跪到你原谅我。我丁紫柔是重感情的人,一边是好朋友,一边是情人,我好挣扎啊,两个我都不愿放弃啊,老大,我该怎么办?做人为什么这么辛苦?”说着嚎啕大哭了。

  厚!宝宝停步。她还真的在门外演起来了喔?!

  “谁啊?”熊爸走出来。“宝宝,怎么不开门?”

  “熊伯伯,呜哇……”丁紫柔听见声音赶紧哭得更大声了。

  “是紫柔啊?”熊华英冲过来开门。

  “不要开!”宝宝挡住爸爸的手。

  “怎么了?”熊爸纳闷。

  丁紫柔拍门哭嚷:“宝宝要跟我绝交,呜呜呜呜~~”

  “宝宝!不是要你脾气别这么坏?又吵架?”熊华英骂女儿。

  拜托~~宝宝翻个白眼。“你不知道啦,她最会哭了,别理她,我以后都不理她,让她哭好了。她就爱来这套。”

  “哇~~”丁紫柔放声大哭。

  熊爸听不得那可怜兮兮的哭泣声,不顾女儿反对,拉开门。“快进来快进来,熊爸爸有煮稀饭,进来一起吃。”

  哇咧!宝宝看爸爸慈眉善目的扶起泪眼汪汪的丁紫柔。

  “熊伯伯,你真好……”丁紫柔可怜兮兮,跟着熊爸进屋,撇下熊宝宝。

  “喂、喂!搞什么?”就会装可怜,听见宝宝的叨念,丁紫柔回头,对她扮了一个鬼脸,可恶,真会装欸!宝宝又气又好笑。

  吃过早餐,两个女人窝在房间,丁紫柔听了宝宝昨晚的奇遇,笑得在床上滚。

  “哈哈哈,A片!天啊,那个男人是不是把A片偷走了?”

  “还笑?”

  是地!丁紫柔笑到蛀牙都看见了。“哈哈哈,该不会是因为想要A片,才好心送你回家吧?”

  “很好笑吗?嗄?是谁害的?”

  “妳自己要喝醉的喔。”丁紫柔嘻嘻笑。“没想到现在的小孩这么早熟,十六岁就会偷买A片。”

  “幸好没让我爸看见,不然糗大了。”宝宝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

  丁紫柔靠过来。“喂,这男的不错欸,你醉得不省人事,还很君子的送你回来,也没占你便宜,也没要你们谢他,就这样咻地消失。”

  “又怎样?”宝宝斜睨她,丁紫柔又露出梦幻眼神了。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男人……”好好奇喔。

  “我爸说他开一辆捷豹跑车。”

  “哇酷!”

  “每个男的你都说酷。”

  “品味很好。”

  “在你眼中没有品味差的。”

  丁紫柔脸色一沉。“拜托,我跟你说真的,要遇上开捷豹跑车的人机率有多小你知道吗?好羡慕你喔!”丁紫柔一脸陶醉。“我也好想坐坐捷豹跑车。老大,感觉怎么样啊?”

  “我什么感觉也没有。”啥都不记得。

  “可惜,他就这么消失,也不知道长得怎样。”

  叮~~门铃又响了。

  “又是谁?”宝宝跳下床,冲出去下楼开门。

  正要出门的熊爸站在门口嚷:“宝宝,你的挂号信。”

  “喔。”宝宝拿印章过去签收。

  回房间,拆开信,信纸雪白,纸质柔滑,纸边镶着金色雕纹。还没看清楚内容,先闻到一阵香气。淡淡的香味,让人联想到大自然里松树的气味。

  “什么信、什么信?写什么?”丁紫柔凑过来靠着宝宝肩膀看。

  两人看着信,半晌,说不出话。

  两秒后,宝宝嚷:“搞什么啊?莫名其妙!”

  丁紫柔将信抢过去瞧得更仔细。“哇!是在妳家附近啊。”

  信里手绘了地图,地点是附近山上公园,路径标示得很清楚,在山林里小径旁一株大树,树下有块大石头,石头上做个星号,还拉出一行字——

  熊小姐:

  你好,我是谭夏树。昨晚送你回家,你的东西忘在我车上。我把它埋在泥地里,上头写着你的名字,记得去拿取。

  “什么东西啊?”丁紫柔问。

  两人面面相觑呆了几秒,同时惊呼——

  “A片!”

  还写上名字?!宝宝啊一声,踹床骂了句:“Shit!”



  装潢成南洋风格的西餐厅,女客们窃窃私语,目光不时溜向窗边坐着的两名男子。

  阳光攀进窗栏,坐在光处的男子,刚享用完意大利面,甩开雪白餐巾,揩了揩嘴,星目朗朗,嘴边隐着一抹笑。

  “昨晚真愉快。”夏树笑望着好友韩震青。

  “是你愉快吧?”韩震青坐在背光处,神情淡漠。

  夏树笑道:“听沉凯说,你想定居台湾?怎么?天涯海角的追缉古物,不是你的兴趣吗?想转行?”

  “只是想有个固定的地址。”韩震青轻抚了抚左手指的银戎。

  “浪迹天涯的日子要结束了?”

  韩震青抽出根香烟叼在嘴里。拿起火柴盒,划了一根,注视着火光,点燃香烟。

  “与里昂那边的合约下个月到期。”

  “不想续约了?”

  “我考虑自己接Case,比较自由。”又问夏树:“搞一间PUB来玩,怎么样?”

  “没兴趣。”夏树想也不想就拒绝。“弄间店绑死自己,不干。”

  “我出资,帮我设计店面,算你一股。”

  “这个嘛……”夏树考虑着。

  “你家开餐厅,交给你筹备,我就放心了。”

  “餐厅是我妈在搞的,你知道我从不插手,我只负责吃喝玩乐。”谭夏树兴趣缺缺。

  “我会兼卖雪茄,进口高级的手卷烟,酒吧开成,你多个地方杀时间。”利诱不成,韩震青投其所好。

  夏树呵呵笑,改口道:“我考虑考虑。”说着瞟一眼手表。

  “怎么?有约会?”韩震青问。

  “你信一见钟情吗?”谭夏树反问老友。

  韩震青诡异地笑了笑。“你恋爱了?”

  夏树点燃香烟,背靠座椅,懒洋洋地喷出口烟圈。

  “是昨天那位小姐?”韩震青黑眸炯亮。

  谭夏树没有承认,但他脸上的笑容昭然若揭。

  “认真的?”韩震青吸口烟,吐出烟雾。

  谭夏树只是兴味盎然地笑着。

  “她对你印象如何?”

  “好极了。”谭夏树眨眨眼。


  艳阳高照,两个女人爬着通往山腰的石阶。

  “妈的,我为什么要忍受这个?”宝宝拿着地图边走边骂:“没见过这么无聊的男人,就不要让我遇到,我打死他,王八蛋、变态!”还画地图,他小学生啊?幼稚!

  如果是小学生埋东西在公园还画藏宝图,那还说得过去。但已经是会开车、去PUB的成年人,还玩这种寻宝游戏,简直是吃饱太撑,气死了。

  “他可能是不好意思直接将A片交给你爸,算起来他还满为你着想的。”丁紫柔落后宝宝好几个阶梯,气喘吁吁。

  “为我着想?所以跑来这将东西埋在地下?妈的,遇到疯子。”

  丁紫柔噗地大笑。“很有心啊,总比让你爸知道好吧?”

  “我看这个人是疯子,他是想整我。”宝宝揪着地图越看越火。“还写了我的名宇,我不来拿都不行,什么心态?见鬼了。”

  终于爬上山腰,按着地图指示,找到大树,看见大石头,石头旁果然有一坨土松动过。

  “好了,就这里,挖吧。”宝宝扔了地图,抹抹汗。

  “用什么挖啊?”丁紫柔左看右瞧,随即捡来树枝,蹲着挖。

  宝宝翻白眼。“拜托,用树枝要挖到什么时候?”

  “那怎么办?”紫柔瘪嘴。

  “双手万能你不知道?”宝宝蹲下,赤手扒土。

  好粗鲁喔!“我不要,我的指甲会断掉。”丁紫柔嚷嚷,决定旁观。“妳挖吧,老大,我精神上支持妳。”

  “妳再不挖,等一下我拔光妳的指甲。”宝宝啪啪啪扒开泥土,碍于宝宝的威胁,丁紫柔加入挖宝行动,但她还是坚持用树枝拨呀拨。

  “怎么那么深?见鬼了,我真倒霉欸!”宝宝边挖边骂。

  “可能怕被人家偷走吧!”丁紫柔哈哈笑。怎么会有这种事?太好笑了。

  “有了!”宝宝拖出袋子,袋子还用麻绳捆着。“你说,他是不是很变态?还用麻绳绑?”

  哇哈哈哈,丁紫柔笑得合不拢嘴。“这表示他很细心啊。”

  绳上还系了一张卡片,写着熊宝宝的名字。宝宝抽掉麻绳,拆开塑料袋,里边还裹着蓝色绒布。“有够无聊的,变态变态大变态……”一层又一层的蓝布,宝宝越扒越火。“百年难得一见的变态!时间太多、吃饱太撑的变态!”啊,她失去耐性又撕又扯。

  丁紫柔笑到肚子好痛。

  终于,扒开最后一层绒布,东西掉下来,两人望着地上。

  “什么啊?”丁紫柔捡起来,是个深蓝色的罐子。“搞什么?A片呢?”宝宝抢了瓶子,拔掉塞子,拿出一朵玫瑰,玫瑰梗上系着一张纸条。

  宝宝抓着玫瑰大叫:“哇啊!我的A片呢?”瞪着玫瑰,她已濒临崩溃边缘。

  “纸条写什么?”丁紫柔抢了纸条,大声念出来——

  “亲爱的熊小姐,希望你喜欢这个惊喜。今晚八点,Miracle餐厅,我在一楼A座,期待与你共进晚餐,顺便归还你的物品,夏树。哇!好浪漫~~”丁紫柔望向熊宝宝——她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双手握拳,胸膛剧烈起伏。

  “呃……”老大好象很生气喔,丁紫柔往后退一步。“冷……冷静。”

  “我杀了他!”宝宝抢了纸条撕得粉碎,把玫瑰摔在地上用力踩,气到不行。


  Miracle餐厅,四处错落几可乱真的仿棕榈树,壁灯吐着幽微的光,桌前坐着三人。

  夏树闲适地靠坐椅上,懒洋洋地看着熊宝宝——她神情严肃,目光炯炯地瞪着他,一副野性难驯的模样,反而激起他想要征服的欲望。

  今天她束着马尾,眼色明亮,气色红润,穿著白衬衫、蓝色牛仔裤,干净清爽得像朵白色百合花。他很想亲吻那紧抿着的唇,尽管她此刻看来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熊宝宝手臂交叠在胸前,神情不耐,情绪恶劣中。在经过中午坎坷的挖宝行动,及刚才发现谭夏树是上回搭讪不成的男人后,她对他是不爽到极点了。

  丁紫柔傻呼呼地,双手捧着下巴,笑看着英俊的夏树,呜……快流口水了。显然她已经忘记自己的立场,投诚到夏树那边去了。

  丁紫柔坐在背对走道的位子,右边坐着熊宝宝,左边坐着谭先生。右边杀气腾腾,左边轻松惬意。

  “东西咧?”熊宝宝瞪着夏树,火大地问,打算一拿到东西她就立刻走人!烦死了!

  “先用餐吧。”夏树清清喉咙,笑着翻开菜单。

  “你东西先还我。”笑笑笑,笑得她想呼他巴掌。

  “喜欢牛排还是羊排?这里的茴香羊排很好吃。”他主动建议。

  “真的吗?那我吃羊排。”甜甜的嗓音,来自白目的丁紫柔。宝宝踹她一脚,痛得她闷声低呼。

  宝宝从口袋里拿出那团被她揉绉的地图,扔到桌上。气唬唬地质问:“谭夏树,你无聊兼幼稚,这很好玩吗?”

  “我以为你会喜欢这个惊喜。”他眼底蓄满笑意。

  “我是挺喜欢的……啊!”丁紫柔被宝宝K一记。

  “你闭嘴。”懂不懂她是哪一国的啊?笨蛋!

  夏树低笑。“放心,熊小姐,你的片子我放在车里。”他向她伸出食指晃了晃。“一片都没少。”

  “等一下!”宝宝脸色乍红,这事要说清楚。“那不是我的,我从不看那种东西,那是……”

  “我们可以点餐了吧?”夏树召服务生过来,没兴趣听她解释。“大家都是成年人,这没什么。”说完还跟她眨了眨眼,一副他了的模样。

  Shit!宝宝低吼:“我说了那不是我的!”

  “好好好,不是妳的。”夏树口气敷衍,像在跟闹别扭的小孩说话,把宝宝气得脸一阵青一阵白。

  “噗~~”丁紫柔忍不住笑了,被宝宝狠瞪一眼,赶紧低下头。

  服务生过来,谭夏树帮大家决定餐点。

  “三客茴香羊排,饭后甜点……嗯,波士顿蛋糕,三杯热咖啡——OK?”他用眼色询问宝宝。

  “O~~K~~”丁紫柔比了OK的手势,还装可爱的对他吐了吐舌头,笑得清纯甜美。

  这个丁紫柔可以更恶心一点!宝宝翻白眼,反胃。她从夏树手中拿走菜单,朗声向服务生道:“我不要羊排,改成冰岛鳕鱼。甜品不要蛋糕,改成绿茶冻,饮料不要咖啡,要高山乌龙茶。”改改改,全部改掉。

  服务生楞了一秒,说道:“小姐,波士顿蛋糕是我们这边的热门甜点,你不试试?”方才那位先生是这里的老顾客,他点的都是店里最受欢迎的食物哪。

  “波士顿好啊,就波士顿好了。”丁紫柔拍拍宝宝,立刻遭来一记白眼。

  “我不吃蛋糕。”啪!宝宝合上菜单,把谭夏树的建议全部否决。

  服务生离开,三人沉默,久久没人开口,气氛有点尴尬。

  丁紫柔望向宝宝,她板着一张脸,摆明不想聊天。再看看谭夏树,他笑望着宝宝,她的沉默对他丝毫没造成影响。

  呃,丁紫柔找话题:“谭先生在哪高就?”

  “我没上班。”

  “嗄?是吗?”那怎么能开捷豹又穿著一身高级西服?

  看出丁紫柔的疑问,他解释:“我家开餐厅,夏树餐厅。”

  “哦、哦哦。”丁紫柔笑着说:“我听过,那间餐厅很有名哪,风评很好,还上过时尚杂志哩!”

  “过奖了,家母要是听见一定很高兴。”

  “所以,吃家里的、用家里的,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宝宝冷笑。“难怪有时间画地图玩游戏。”最看不起这种人。

  “呵呵呵,唉呦~~”紫柔撞一下宝宝手肘,努力化解尴尬。“谭先生帮家里的餐厅工作,怎么能说是游手好闲?”旋即望着夏树说:“你是伯母亲太累,对不对?真孝顺啊!”

  他笑着道:“误会了,真惭愧。我从不插手餐厅的事,经营餐厅是家母的兴趣,我只负责吃喝玩乐,反正也不缺钱,乐得不去上班。”光是担任制锁公司的专业顾问,费用就够他日常开销。

  “身为一个男人,好吃懒做,不觉得丢脸?”宝宝一脸不屑。

  “呵呵呵呵……”宝宝一开口就没好话,丁紫柔听了直冒冷汗。“老大,别这样哪。”

  谭夏树风度超好的,宝宝损他,他不但不生气,还一脸笑容,好象挺享受的。

  “看来我给你的印象很差劲。”他问宝宝。

  前菜端上来了,宝宝甩开餐巾。“是。”她毫不掩饰对他的厌恶。本来嘛,男人就该有担当,像这样吃家里、用家里,真可耻。

  “糟了,我还想追你。”他呵呵笑着说。

  “哦?你有没有保险?”

  “什么意思?”

  丁紫柔噗地笑了。“想当她的男朋友,要打得过她。”

  宝宝也笑。“是啊。”

  “为什么?”夏树好奇。

  宝宝说:“我只看得上打得过我的男人。”

  丁紫柔插嘴:“她的偶像是李小龙,最敬佩的男人是黄飞鸿,最爱看中华英雄。”

  “哦?!”谭夏树笑道:“原来如此。但是你家开武馆,听说你还是连续三届女子空手道冠军,要打赢你,很困难。”

  “是啊,所以她到现在都没交过男朋友——啊!”呜……丁紫柔又被踹了。

  夏树又问:“不寂寞吗?”

  “一个人多快活——”宝宝瞟丁紫柔一眼,故意说给她听:“我宁缺勿滥。”

  丁紫柔用力挖生菜沙拉,假装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

  “那好吧!”夏树深吸口气,揉揉颈子。

  宝宝问:“好什么好?”

  夏树举杯向宝宝道:“用完餐,我们来打吧。”说完,干了餐前酒。

  “嗄?”丁紫柔困惑。

  “什么意思?”宝宝听不懂。

  “我说,等我们吃完饭,好好打一场。”夏树直视她,笑得诡异。

  “真打?”宝宝挑起一眉。敢情他是在下战书喽?

  “真打。”夏树说得坚定。

  宝宝眼睛一亮,终于展露笑容。厚!他脑袋秀逗了?他皮在痒喔?跟她打?很好,他死定了!

  


第四章
  幽暗的空间,就在位于天母的极限酒吧,藏在饮酒的空间后,是一处供人咆哮发泄之处。男人们扯下领带,解开衬衫,挽起袖子,饮着啤酒,对擂台上进行的搏斗吼叫。

  这里是男人发泄精力的天堂,丁紫柔吓到了。从不知道有这么野蛮的地方,她娇小的身子夹缠在一个个阳刚的身体间,她快窒息了啦,而且兴奋得快要流鼻血了,这里好多猛男喔!

  “老大,你确定?”她问宝宝。

  熊宝宝戴上头罩和护具还有拳套,一副很兴奋的样子。厚~~等一下打给他死!她瞅向谭夏树。“谭夏树,我下手很狠,现在求饶还来得及。”砰,两手互击,向他示威。

  “你说话要算话——”夏树也全副武装,头罩里,一双黑眸闪烁着。“打赢了你,你就要当我的女朋友。”

  “那是不可能的。”在台湾能打得过她的男人,宝宝全认识。父执辈中仅有几位武术教练可与她匹敌。谭夏树?宝宝睨着他。呵呵,他算哪根葱啊?虽然他也是一副身强体健的样子,不过八成是外强中干,这一拳呼下去,肯定口吐白沫,倒地不醒。

  “排第二十号。”韩震青拿来两张拳票。刚刚他在这里看拳赛,接到夏树打电话来托他买票。没想到爱好和平的谭夏树,竞要和一个小姐打架。

  “你是他朋友?”宝宝问穿著一身黑的韩震青。

  “是。”韩震青冷道。

  “很好,等会儿可以扛他回家。”

  “我会的。”韩震青嘴角微扬,笑觑着夏树。

  当当,开打了。擂台上,主持人对着扩音器吼:“二十号。”

  熊宝宝倏地略咚咚跃上擂台。

  是女孩子?顿时群众骚动,主持人诧嚷:“各位各位,本擂台第一次有女人上场!”

  掌声轰天,男人们急着去嚷女性友人过来看。人潮急涌向擂台,众人喧哗,兴奋地要看男人与女人的战争。

  谭夏树与熊宝宝各占擂台一边。

  主持人介绍:“右边的是,熊宝宝小姐!第一位敢上擂台的女人,让我们热烈欢迎她。”

  男人吹口啃,女人激情呼喊。

  麦克风塞向宝宝,主持人问:“熊小姐有什么话要对大家说的?你的对手可是个男人,你有自信打倒他?”

  “当然!”宝宝自负地笑瞪着对面的谭夏树。“我要证明一件事,只要经过锻炼,女人也可以轻易撂倒男人。”

  说完群众大笑,PUB老板闻讯赶来,他上台抢过麦克风,高举啤酒向大家道:“为了庆祝本店第一次有女人挑战擂台,各位,只要熊小姐打赢,为了展现男人的风度,今晚本店啤酒请客,免费供应。”

  好耶!又一阵疯狂鼓掌,情绪被挑起了,人也越聚越多。老板精明地想利用这机会做生意,暗示主持人拖延时间,好让更多听到风声的客人涌进店里。

  主持人过去问夏树:“谭先生怎么会想要跟个女人挑战呢?”

  麦克风递向谭夏树,他眼睛瞅着宝宝,对着麦克风说:“因为,在我面前这位可爱的熊小姐,只愿跟打得赢她的人交往。”

  夏树英俊的面容和充满磁性的嗓音,立即俘虏了台下众女芳心,除了台上那位准备揍人的熊宝宝!她嗯一声,不屑他肉麻的话。

  “哦?!”主持人眼睛一亮。“这可有趣了,所以你想追求这位小姐喽?”在场人士鼓噪着。主持人幽默道:“谭先生,难道没人教你送玫瑰这招吗?女孩子最爱玫瑰了。”

  “有啊,不过听说她把我早上送的玫瑰踩烂了。”谭夏树笑望宝宝,宝宝哼一声别开脸去。

  噗!丁紫柔听了大笑,她是证人。

  谭夏树耸肩道:“显然她对打架比较有兴趣。”

  “废话真多,来打吧!”宝宝挺直腰杆,等得不耐烦了。等一下把他打到变猪头,看他还笑不笑得出来。

  “好!各位,让我们拭目以待。”主持人在欢呼声中走下擂台,裁判上场站在两人中间,挥手吹哨。群众激呼,开打了,宝宝冲向谭夏树,挥拳就往他呼去,击向那张英俊的睑。

  “哇啊~~”

  “COOL!”

  众人惊呼,丁紫柔掩眼不忍看。

  没中!谭夏树矮身闪过拳头。

  宝宝追过去,呼出第二拳,拳快如风,力道凶猛,群众又一阵惊呼。丁紫柔吓得猛念阿弥陀佛。

  接着,画面诡异,惊骇众人。

  谭夏树没事,有事的是打人的熊宝宝。她啊一声,忽然跌倒在地。

  咦?怎么搞的?众人傻眼,谭夏树没出手啊,熊宝宝怎么倒在地上?比赛暂停,夏树跟裁判奔向熊宝宝,丁紫柔推开人群冲向擂台。

  “老大?怎么了啊?老大?”

  熊宝宝趴在地上表情很痛苦。

  谭夏树单膝跪地,伸手要扶。

  “别、别碰我!”宝宝苦着脸,右手试着摸向脖子。

  夏树明白了。“妳扭到脖子?”

  “唔……”她忘了热身。该死!她怎么会忘了这么重要的事?

  比赛被迫暂停,主持人向擂台下的观众解释原因,嘘声与失望的咒骂声几乎轰掉屋顶。

  “还说要给男人教训?”

  “还没打就倒了,Come on!”

  错过精彩的比赛,原本兴致高昂的观众意兴阑珊纷纷散去。

  宝宝窘得胀红脸。在叫嚣和嘘声中,谭夏树拆掉拳套,抱住宝宝起身。

  “快放我下来!”宝宝咬牙。嫌她不够糗吗?她哇哇叫:“别抱我!”她扭动挣扎,他牢抱不放。

  她怒目警告:“我说放我下来。”

  “不然呢?揍我吗?”他咧嘴,笑得无赖。

  谭夏树开车送熊宝宝和丁紫柔回家,回程路上,车子里,宝宝瘫在座椅上,歪着脸说话——

  “今天是我一时疏忽,不然你早就倒在地上呻吟。”脖子僵硬,她只好维持面窗的姿势,跟左边的谭夏树呛声。

  “是是是。”谭夏树好脾气的任她发泄情绪。她已经很糗了,他不忍再落井下石。

  “我平时绝不会犯这种错,要不是急着揍你,我不会忘记热身。”

  “是,我的错。”夏树嘴上道歉,眼里满是笑意。

  “等我脖子好了,再比一次。”宝宝坚持要扳回颜面。

  “没问题。”他嗓音怪怪的,像是正努力地克制自己不笑出来。

  “你在笑我?”听得出他口气里的异样,她瞟向右后方。“紫柔,他是不是在笑?”

  “……”丁紫柔低头不语。

  “紫柔?丁紫柔?!”宝宝吃力地将整个身子往右偏去。“你干么?”

  “没有哇……”丁紫柔低着头,双肩颤抖,不能笑、千万不能笑。她不敢抬头看宝宝,只要一看见她的脸,就会想起刚刚发生的事。她一向最崇拜的无敌女老大,竟在众目睽睽中,扭伤脖子,还被大家嘘,真好笑。

  熊宝宝目光一凛,口气硬邦邦:“你干么一直低着头?”

  “喔。”丁紫柔缓缓地拾起头来。“噗~~”天啊,忍不住啦,她爆笑,谭夏树也笑出来了。

  在两人幸灾乐祸的笑声中,熊宝宝面青青,撂狠话:“等我好了,你们就死定了!”



  这一役,熊宝宝真糗,回家后千叮咛万交代,要丁紫柔保密。

  可是一天后,吃午餐时,熊爸不悦道:“难得有男人喜欢你,你不能温柔点?一定要跟人家单挑?搞到连脖子都扭到,你这么凶谁还敢追你?”打架打到PUB去了,她到底有没有身为女人的自觉?

  可恶!戴着医师给的护颈套的宝宝,举高报纸遮住脸。这个该死的丁紫柔,一定是她跟爸说的。

  “我教你空手道不是让你打男人用的,什么要追你还要先打赢你?”

  结果她被念了足足一个小时。

  几天后,熊宝宝的脖子已无大碍,可以右转了,只是还有点酸麻。她在道场给学生上课。

  “教练,那间可以揍人的PUB在哪?”嘉强忽然问。

  “教练,你还要跟那个人打吗?”大业也跟着问。

  宝宝清秀的脸庞出现杀气,她要宰了丁紫柔!

  嘉强:“这是你第一次失败欸。”

  大业:“那个男的厉不厉害?”

  “谁要敢再提这件事——”熊宝宝咬牙切齿:“我就把他打成猪头!”

  大业和嘉强闭嘴了,可是过一会儿又忍不住问:“那下次你们打架时,我们可以去观战吗?”

  “教练,你真的打得赢他吗?”

  “笨蛋!”熊宝宝大骂:“要不是我扭伤脖子,他早趴在地上给人家扛出去了。”敢怀疑她的能力,有没有搞错?挂满一壁的奖状是假的吗?

  嘉强和大业交换个眼神,笑嘻嘻地。

  “那如果他赢了……”

  “教练真的要当他女朋友?”很难想象凶悍的教练当人家马子。

  “那是不可能的!”宝宝火大。

  她对自己有信心,在教完大业、嘉强后,又来了一批学防身术的高中少女。结束课程,宝宝坐在桌前休息,忽然来了不速之客。

  谭夏树走进道场,依然是那比阳光还耀眼,性感魅力到无与伦比的笑容。

  “好点没?”他微笑着问候,带来一束鲜花探望熊宝宝。

  她怎么看都觉得那笑容有幸灾乐祸的味道,板着脸说:“你完了,我就快好了。”好了以后马上打死你!等着吧,谭夏树。

  两人隔着方桌对坐,阳光透窗而入,熨着他英俊的脸庞。“有没有好好休息?闷不闷?载你去兜风?”他的声音低沉温暖。

  “……”不理他。宝宝烦躁地翻动报纸。这家伙很烦欸,干么缠着她不放?哼,游手好闲的败类,闲闲没事,八成特地跑来取笑她的。

  “要不要吃什么?我帮你买?”她表现冷漠,他不以为意,丝毫不被她影响心情。

  “……”不鸟他,识相的话就快滚。

  他舒展一下筋骨。“或者,去吃下午茶,你看看,天气这么好,不想出门走走吗?”

  “……”哇靠,都不鸟他了,他还能说那么多?宝宝蹙眉,不耐烦,更粗鲁地翻动报纸。要对付这种无聊人士的最佳办法,就是冷静处理。宝宝猜他顶多自言自语十多分钟,知道自己浪费时间自讨没趣,应该就闪人了。于是她始终维持沉默,他终于识趣闭嘴了。

  好长的一阵沈默,沈默到宝宝认为他应该已经窘得想逃了,可他还是没走,她觑他一眼。

  喝!肖仔,他竟然托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她,一副自得其乐的样子。

  “看什么看?”她不爽了,那爱慕的眼神害她鸡皮疙瘩爬满身。

  “我发现,你很耐看,越看越漂亮。”夏树欣赏着她别扭的表情,还故意恶心巴拉说:“唉,终于明白徐志摩为什么能写出缠绵悱恻的情诗,原来望着喜欢的女人,这样令人感动!”

  恶~~心~~她脸一沉,忍不住和他杠起来:“我终于能明白——”

  “哦?”

  “为什么有人会得躁郁症。”

  夏树笑了。

  宝宝继续说:“看个不喜欢的男人对自己痴痴笑,要忍住不动手打人,很难。”

  “熊小姐,我怎么觉得你像是那种会辜负大好风景,煮鹤焚琴的人。”他笑容不减地说。

  “我的确是,如果你再继续恶心下去,我怕会管不住自己的手,摧毁你那张英俊的脸,那就不美了。”

  “我太高兴了!”他夸张地捂胸道。

  “高兴什么?”她问。

  “你刚刚说的话。”

  “什么?”

  “原来在你眼中,我很英俊。”

  宝宝揪紧报纸,啐道:“没见过比你更不要脸的!”

  “我也没见过比你更有个性的。”他笑了,真欣赏她直爽的性子。

  “我的确很有『个性』,我连打人都很有个性,通常我修理人时,会很有『个性』地先踢他肚子、再踹他小腿,然后很有『个性』地将他扔出去,或让他的脸盖上我的鞋印。”

  夏树大笑,她的威胁完全起不了作用。他像是天生对她的暴躁有免疫力。

  看他笑得好乐,她疑惑了,间:“你很高兴?”奇怪,通常男人听到这里就会脸臭臭地滚蛋了,从此再也兴不起追她的念头,但他不走,还笑?

  “是啊,我是很开心。”他靠向椅背,怡然自得。

  “被我骂还开心?”咦?有自虐倾向喔。

  “妳很有趣。”好久没这样强烈地想追求一个女人了,自从有过五次的分手纪录后,他就暗自下了决定不再造孽了。

  “神经病,你回去。”她讪讪道,懒得跟他哈拉。“后天咱们擂台见。”

  但过了十分钟,他还不走,她抬头指着门。“门在那里。”

  “我知道。”他咧嘴笑。

  “那还不走?”坐很久了欸,这里又不是红茶店!

  “我想多待一会儿。”

  “干么?”

  “跟妳聊天啊!”

  “干么跟我聊天?”

  “喜欢你啊。”

  “为什么?”奇怪了,男人不是都喜欢娇滴滴的女人?

  “我很欣赏你。”

  欣赏?宝宝看了看自己,又瞪着他。“欣赏我什么?”怪了,第一次有男人这样对她说,以往男人都是对她说“我很怕你”。

  “也许这样说很奇怪,但是看你说话直接,脾气又冲又硬,我觉得很有趣。”他微笑。

  她还是不懂,这副又臭又硬的脾气从来只有挨骂的分,他竟觉得有趣?

  他真奇怪啊,然而更令她奇怪的是他接下来说的——

  “我想,我终于找到我未来的老婆。”

  嗄?嗄?!宝宝差点没跌下椅子,直呆了三秒才回过神来,努力溶化他的话。

  “喂,你会不会扯太远了……”

  宝宝来不及把话说完,谭夏树又拋下一枚炸弹——

  “熊宝宝,我想娶你。”

  轰!晕了。宝宝瞠目结舌。

  这到底怎么回事?她几时这么有男人缘?她开始觉得这很可能是谁的恶意玩笑,还是老爸帮她求的桃花符生效了?

  在谭夏树从容的微笑中,熊宝宝唯一能做的反应是怔愕地瞠着双眼。


  熊宝宝困惑了。

  藏在耀眼俊魅的笑容后,谭夏树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他突然闯入她的生活,总是笑笑的,可是说要娶她的口气是认真的。

  她一向敌视游手好闲的纨桍子弟,他们靠祖上庇荫游戏人生,再有钱有势,她也瞧不起。男人该有肩膀,花家里的钱像什么话!

  她一向把父亲当自己挑选男人的条件,别看他现在啰唆唠叨,当年,熊华英可是叱武场的风云人物,出国比赛时他总是带着宝宝,还常常受邀到世界各国去参与武术会议。

  宝宝年幼丧母,她是看着父亲的拳头长大的,在道场上与对手厮杀的父亲,剽悍威武,那才是真正的男子汉。

  所以她讨厌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讨厌打不过她的男人,唯有父亲那样的男人,才会让她心动。

  谭夏树没一项符合她的标准,他不像父亲老穿著T恤牛仔裤,他穿西装或休闲服,乍看就是那种镇日窝在俱乐部喝酒抽雪茄的男人。那不是她的型,她喜欢会在烈阳下流汗的男人,刚猛、威武、顶天立地铁铮铮的汉子。

  谭夏树不同,他心平气和,总是温柔的笑着,身上永远带着淡淡的古龙水味,对了,虽然他身上的味道挺好闻的,但是她讨厌会喷香水的男人。她喜欢有活力、有气魄的男人,像勇士一样的男人。

  而他像是那种遇到大热天就窝在咖啡厅,或是餐厅里看书、听爵土乐的男人。

  当然,她承认他长得英俊,风度翩翩,性情浪漫,活像是爱情电影里多情性感的男主角,但那不足以迷惑她。她不曾对哪个男人感兴趣过,所以老爸才会紧张,以为她这辈子不嫁了。

  好了,既然谭夏树没一项符合她的条件,那,为什么她会因为他白天时说的话而失眠?

  “可恶!”宝宝在床上辗转翻覆。“啊……”一脚踢掉棉被,坐起来,推开窗,仰望满天星光。天空像黑色的河流,一痕新月飘在夜空里,点点星光眨着眼。对了,那男人也爱笑着眨眼睛。

  他们约定后天晚上要在同一间PUB再打一场,他肯定是打不赢她的。她注意过他的手指,干净修长,他绝对没有学过武术。

  熊宝宝睡不着,整个晚上,她的心莫名地浮躁着。第一次这样焦虑,竟然是因为一个男人,她想,一定是因为他太奇怪了的缘故。


  熊宝宝昨天才因他失眠,今天,谭夏树又来了。

  “要不要去喝下午茶?”谭夏树笑得灿若朝阳。

  “不要。”宝宝正在排课表,斩钉截铁地拒绝。她发现他又换了一套崭新的西装,名副其实的贵公子,奢侈浪费的生活。

  “我真失望。”

  “是喔,有时间的话不如去拜拜吧。”

  “拜拜?”

  “是啊,求神明保佑。”

  “保佑什么?”

  “保佑你明天不会被我打死。”她瞪他一眼。

  “还好我有一千万的人寿保险。”他呵呵笑。

  “你看——”宝宝指了指墙壁上的奖状。

  他走到墙前,观赏她打出来的天下,他吹声口啃。“好个花木兰,打遍天下无敌手。”

  “所以你明天一定会输,被我打得惨兮兮,倒在地上呻吟。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如果你苦苦哀求,我可以取消比赛,而且帮你保密。”

  “没这个必要。”

  “你不怕痛啊?被女人打,很丢脸啊!”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他很有耐心地又邀请一次:“走吧,去喝下午茶。”

  “好啊,敢让我开捷豹,我就去。”宝宝兴起捉弄他的念头。

  “有何不可。”他即刻答应。

  结果熊宝宝一直到晚上八点才回家,整个晚上魂不守舍,两眼无神,神情恍惚,脚步轻飘飘,像受了什么重大打击。

  “妳去哪了?饭菜都凉了。”熊爸追着女儿问。

  宝宝钻进浴室洗澡,在里面嚷:“跟朋友出去啦。”

  “朋友?”熊爸在浴室外嚷:“紫柔有来找你。”

  “喔。”

  “那你跟谁出去啊?”奇怪,除了紫柔她没什么朋友啊?

  “就朋友嘛。”宝宝不肯说了,怕父亲问个没完没了。

  十点多丁紫柔打电话来。

  “脖子好了吧?你们几时要打?我要去看。”她笑嘻嘻的。

  “明天啦,约好明天要打。”

  “我们一起去。”丁紫柔又问:“我可以带乔大伟去吗?”

  “好啊,我上次打得不过瘾,明天再揍—次。”白目,明知她讨厌乔大伟还敢提?

  “算了,我去就好。对了,你下午去哪啦?我有去找你欸,本来想叫你载我去买衣服的。”

  “和朋友出去。”

  “谁啊?”

  “明天见。”宝宝想挂电话。

  “等等——”丁紫柔贼兮兮问:“该不会跟谭先生出去吧?”以宝宝爽快的个性,跟谁出去这种事没必要回避的,一定有鬼。

  “对,怎样?”宝宝干脆爽快承认。

  “他去找妳?哇塞,真积极,你愿意跟他约会了?”

  “只是喝下午茶,不是约会。”

  “孤男寡女,当然是约会。”

  “我只是想开开他的捷豹——”宝宝力挽颓势,但口气有点虚弱。

  “哇~~哇啊~~哇~~”丁紫柔在电话那边鬼叫。

  “见鬼了?叫什么?”

  丁紫柔继续叫:“哇啊,天啊!他让你开他的车?”

  “干么?我开车技术很好。”把捷豹开得像在飞,好爽!

  “老大,对男人而言,车子像他们的第二生命。”

  “所以?”

  “所以当男人愿意让女人开他的车,尤其还是辆价值不菲的跑车,那代表一件事啊!”

  “喔。”

  “他非常~~非常喜欢你。”

  “喔。”

  “怎样,很感动吧?”

  “难怪了。”宝宝冷道。

  “难怪什么?”

  “难怪他一路面色苍白,仿徨无助,好象我是抢劫犯,他是被我挟持的人质。”

  “哈哈哈哈哈……你一定开得很快。”紫柔大笑。老大平时飙机车就很狠,何况开咆车?,

  “最后他很激动。”

  “是吗?被你吓坏啦?”

  “不,他激动是因为车子撞上安全岛。”

  “嗄?!”紫柔大叫。“他气坏了吧?”

  宝宝拿着电话,思绪飞到下午撞上安全岛那剎——

  强烈的撞击力,让她的头也跟着撞上前面的仪表板。

  谭夏树很激动,拉她过来,拂开头发,检查她的额头,见她没事,才放心,吁了好大一口气。

  “吓死我了。”他揉揉她的头说:“别开那么快了。”

  没有破口大骂、没有咆哮叫嚣,更没拋下她急着检查车子。

  他激动,是以为她受伤了。

  她也很激动,是因为他关心她的眼神。

  第一次芳心大乱,胸口泛酸。原来被呵护的感觉这么好,原来这种又酸又麻的感觉,就是感动。

  “老大,你把人家的车撞了,他还要追你吗?”吓都吓死了吧?

  “你问题真多,我要睡觉了。”宝宝挂上电话,倒床,瞪着天花板。

  


第五章
  男女擂台战,又在PUB如火如荼展开。

  韩震青、丁紫柔都来观战了。

  PUB里挤满人,他们手上饮着啤酒,兴奋地对着擂台叫嚣。这也难怪,毕竟这是一场罕见的,男人与女人的战争。

  擂台上,熊宝宝戴着头罩、护具,双手套着拳套,眼色凛冽,蓄势待发。

  谭夏树仍是那副悠哉样,经过昨晚一场小小的车祸,熊宝宝原以为他会打消追她的念头,没想到他还是出现了。

  “今晚各位真是太幸运了,熊小姐上回扭到脖子中途弃战,这次,又来了。让我们为她欢呼!”

  “这次我一定要先问清楚——”主持人将麦克风递向宝宝。“熊小姐,刚刚热身了吗?”

  “你要让我热身吗?我可以呼你几拳!”宝宝瞪他,哪壶不开提哪壶,笨。

  “呵呵呵呵!”主持人咚咚咚跑向谭夏树。“过了这么多天,谭先生还是想追熊小姐吗?她这么凶,你不怕啊?”

  谭夏树望着宝宝,低头对麦克风道:“我觉得她很可爱啊。”

  观众大笑,宝宝脸色微红。

  裁判上场,主持人拍拍夏树肩膀。“千万不能丢男人的脸。”

  裁判站到中间,观众静下来了,倒数计时。

  五、四、三、二、一!哨子一吹,手一挥,当当,开打了。

  熊宝宝冲过来,抬手呼拳,拳快如风,砰一声,谭夏树倒在地上。

  “哇啊~~”丁紫柔捧脸尖叫。老大真打?!

  “哇~~”观众呼叫,这么快?!

  韩震青笑了,唉,真糟。

  裁判和主持人傻在擂台边。一拳定江山?

  不!谭夏树站起来,他甩甩头,嘴角隐约看得见血。他耸耸肩膀,动了动脖子,做出迎战姿势。

  比赛继续。

  男性观众大声叫好,要谭夏树给那个凶婆娘教训。

  裁判过来手一挥,哨子一吹。

  宝宝与夏树对峙,四目瞪着彼此。夏树防御,宝宝攻击。

  在众目睽睽中,宝宝又是一个箭步冲上去,呼出一拳,夏树闪过。她回身踢他,他敏捷闪过。

  台下观众惊叫连连,血液沸腾,熊宝宝气势凶猛,谭夏树身手矫健。一攻一守,熊宝宝攻势凌厉,终于——

  砰!夏树招架不住,她一拳击中他腹部,夏树痛得跪倒在地。

  韩震青替好友痛得皱眉。

  丁紫柔惊叫:“老大妳太狠啦!”那么帅的人也揍?

  “开始了没?”匆忙赶来的沉凯找到韩震青就问。

  “开始了。”

  沉凯忙掏出眼镜,看向擂台:“夏树呢?”

  “倒在地上的就是。”

  “嗄?”兄弟啊,丢不丢脸啊?

  男性观众气坏了,挤在擂台前向摀着肚痛趴在地的夏树咆哮,要他站起来。至于女性观众则分成两派,有为宝宝叫好的,也有心疼帅哥受难的。

  熊宝宝出拳很重,谭夏树趴在地上不动了。裁判冲过来数,五、四、三、二……

  夏树摇摇晃晃站起来,甩甩头,黑眸仍固执地注视着她,隐着血丝的嘴角还带着笑意。

  这女人出手真狠,他现在全身没一处不痛的,甚至还耳鸣。看来她是真的不想让他追求,这益发激起夏树的斗志。他抡起拳头,硬是要打这场注定失败的战争。

  胜负太明显了,裁判悄声问:“呃……要不要投降?你还行吗?”怕再输下去,男人的脸都被丢光了。

  熊宝宝笑了,向他挑衅地挑挑眉。聪明的话,就趁着还有口气在,投降下台。看他额角瘀青了,嘴角也渗血,相信他现在每根骨头都痛,相信他后悔跟她挑战,相信他得到教训再不敢轻视女人,相信他怕痛就要离场了,相信他……

  宝宝瞠目,不敢相信。

  “继续!”谭夏树眼色一凛,已经被她当众揍得惨兮兮,他还是抡拳要战。

  裁判点点头退开,手一挥,吹哨,比赛开始,熊宝宝又是连续几拳猛攻,他一直被动地挨打,就在她得意时,夏树竟一个箭步,快得连她和观众都还没看清楚时,朝她就呼出一拳——

  咚!这一拳,击上她胸前护具,把她击倒在地。

  丁紫柔尖叫:“哇~~老大?”输了?

  “YES、YES!”观众疯了,男人脱掉T恤挥舞,互干啤酒大声叫好。

  没想到他力气这么大、动作这么快?宝宝躺在地上,剧烈喘息,一时还头昏目眩。

  谭夏树乘胜追击,跑过去,当众人面,将她压在身下。

  “干什么?!滚下去!”宝宝瞪他,来自他的体热和重量,害她气息更乱、头更昏。

  “当我女朋友?”夏树趴在她身上,笑得耀眼。

  裁判走来蹲在他们身旁数:“十、九、八——”

  宝宝急了,对裁判吼:“你眼睛瞎啦?他趴在我身上我怎么起来?”

  “六、五——”裁判边数边笑,观众也笑成一团,本来就不是正式比赛,大家存心要帮谭夏树。

  “犯规、犯规!”宝宝大叫,用力挣扎。她的咆哮引来更多笑声,她的挣扎只是让两人的身体贴得更近,宝宝胀红脸,又气又急。

  “卑鄙!”戴着拳套的手揍向他肩膀,意识到他的身体如火般灼热,而他刚硬炙烫的男性象征正巧抵在叫她脸红的地方。

  经过激烈的打斗,他们的心跳疯狂,呼息热热地拂在彼此脸庞。群众围着擂台呼嚷,裁判自以为幽默地放慢计数的速度。

  “当我的女朋友。”他嗓音低哑,笑得很性感,而深邃专注的眸光像似要穿透她。

  宝宝瞪着他。他帮她摘下头罩,也摘了自己的,然后他低头,一片暗影罩住她的脸,热热的呼息掠入她鼻间,暖暖的嘴覆上她的。

  轰!怎么回事?他吻她?!

  本来喧哗着的人们,忽然安静,一个个瞠目结舌,看得脸红心跳,目不转睛。

  谭夏树双手撑在两边地上,身体迫着她,热情地吻她。

  宝宝瞪大眼睛,听见台下窃笑声。当她意识到他开始舔吻她的嘴,将舌头挺入她嘴里时,她咬了他。

  夏树吃痛,抬高身体,对她笑,笑得无赖。“宝宝,你输了。”

  在她因他的吻而混乱慌张时,裁判已数完,灯光打在他们身上,擂台边,人们都在笑,红尘男女穷极无聊,爱看这种走调的小意外。

  “下流!还不滚开?”宝宝骂道。粘在她身上,讨厌死了。敢吻她?真是找死!

  “宝宝。”夏树悠哉地偏着头,无视那么多人在看,竟还是霸道地压着她,左手手指缠着她的头发,眸光温柔。“你答应过,只要我打赢了就当我的女朋友。”

  “好!”主持人也过来蹲在他们身旁看好戏,他对着麦克风道:“大声说出来吧,熊小姐,答应他吧!”

  他以为自己在主持来电五十或红娘节目?比当事人还激动。“熊小姐,谭先生让你又打又咬,他很有诚意哪,你就大声说好吧!”

  群众鼓掌又大笑着,丁紫柔掩住嘴也笑得双肩抖颤,老大被男人压在身下欸,竟一点法子也没有,还被主持人亏,没见过老大这般狼狈。

  麦克风塞到宝宝嘴边,主持人起哄:“来,答应他,不要害羞,我们不会笑你的,哈哈哈哈哈……”

  分明就在笑话她!宝宝瞪主持人一眼,看见擂台边好事的男男女女,可恶,这些人存心看她出丑,很好。

  她对着麦克风说:“我不能答应谭先生。”

  “哦?为什么?”主持人问。

  “我对男朋友的要求很高。”

  “愿闻其详。”夏树微笑。

  顿时一片寂静,众人想听女泰山的择偶条件。

  主持人说:“熊小姐就把条件说出来吧,到底有多高啊?我看谭先生的条件已经很好了啊!”主持人替夏树抱不平,这女的也不瞧瞧自己的条件,又不是长得倾国倾城,还这么挑剔。

  下面观众们窃窃私语——

  “她以为她是谁啊?”

  “哟,长得普普通通,男人婆一个,还敢这么挑!”

  “路上随便一个女生都比她漂亮!”

  “我就比她好!”

  八卦八卦我牵挂……大家议论纷纷。

  真酸!哼,看样子长相英俊的谭夏树已经赢得一致好评,宝宝更不爽了。就算她条件不怎么样,就算她长得很平常,那不代表她就该来者不拒,她就是要挑剔,搞清楚,她又不稀罕男人追。

  宝宝对着麦克风说:“谭先生,我是很粗暴的人。”

  “在我眼中那是一种个性美。”他爽快道。

  “喔呵呵呵呵呵呵,好犀利的回答,好机智喔。”主持人眉开眼笑,穷搅和。

  宝宝又说:“和我约会很累,我怕你会体力不继。”别说没警告过他。

  噗!丁紫柔爆笑,这是真的哩,老大的嗜好不同凡响。

  “约会怎么会累?”主持人好奇。

  宝宝轻描淡写道:“我有空就去潜水,我有潜水执照。我休假就去高空弹跳,我有高空弹跳的证书。我有时还去攀岩,攀登玉山是我下个计划。我还喜欢跳伞,对了,我还是马术会员,常常到擎天马场骑马。还要继续往下说吗?”

  谭夏树在笑,擂台边的观众听得目瞪口呆,主持人看着宝宝的眼神像看着一头野生熊。

  “请继续。”只有谭夏树镇定如常。

  “好,我是合格的国际登山社会员,偶尔我会一个人带帐篷去露营,我喜欢亲近大自然,不爬完一座山就不回家;我十九岁时就骑单车环岛旅行,还上过新闻,接受过采访。”说完了。哼哼哼,谭夏树,我看你还敢不敢追我?

  “哇靠!和这女人交往会短命。”台下的沉凯哇哇叫,干么跟十项全能的女人交往?看不出瘦瘦的熊宝宝这么恐怖哩。

  这下,大家望向谭夏树的目光多了几分同情。

  在众人期待、好奇又怜悯的目光下,耐心听完的谭夏树,只是深深地吸口气。

  他叹气了?是无奈?想放弃?还是?大家猜测着。

  宝宝双手枕在脑后,悠哉问:“怎样?”吓死了吧?好胆麦走!

  谭夏树说:“虽然我没潜水执照,但我有一艘游艇,可以载你出海潜水;虽然没试过高空弹跳,但我可以在旁边为你鼓掌加油。攀岩我不会,但我有个朋友最会攀岩,可以请他给我急训。”

  沉凯顶顶韩震青手肘。“说你呢?呵呵。”韩震青是顶级的攀岩好手。

  谭夏树继续对着麦克风说:“你爱跳伞就跳吧,我可以帮你注意降落的方向,当你从天上降落时,知道地上有个人等你,会比较安心。你说的马术俱乐部收不收新会员?希望我还来得及参加。攀登玉山是你的下一个计划,和你交往则是我目前最紧急的计划,两案合并,行不行?”

  “上帝~~感谢你的神迹!”台下某个花痴乱叫:“世上还有这种男人,感恩。”

  “谭夏树我爱你!”又一个花痴扔手绢过来,宝宝抬手挥开。

  “谭夏树,我跟你约会,别理那只熊!”又一个女人乱叫。

  妈的,我几时变熊了?!宝宝脸色很难看。过了几秒,她说:“好,我答应你,以后你就是我的男人——”她抬起手,用还戴着拳套的手摸摸夏树的脸庞。“我会好好爱护你。”

  奇怪,这么浪漫绮情的发展,大家怎么看得冷飕飕,遍体生寒?

  “太好了。”谭夏树笑得更耀眼了。

  “祝我们交往愉快。”熊宝宝学他惯常的动作,对他眨眨眼。

  “熊宝宝,你不会后悔的。”谭夏树说得铿锵有力。

  “我保证你的人生从此以后会过得很、精、彩。”宝宝也回得斩钉截铁。

  “哗,我看见火花在你们之间滋滋响。”沉凯偷跑上台,蹲在两人旁边说。



  三个男人坐在捷豹跑车里,驰骋在道路上。韩震青开车,沉凯坐他身旁位置,被女人揍得惨兮兮的谭夏树卧在后座。

  “她故意输的,刚才她大可以躲过那一拳。”结果她让夏树击倒在地,还被他压了很久!韩震青说得很肯定。他从小学武,还曾跟日本武术大师习过忍术,照他的看法,宝宝有故意输的嫌疑。

  “她故意输?我看不出来啊!”沈凯惊呼。

  “她是故意输的。”夏树微笑着附和震青的看法。当他呼出那拳时,他看见她眼底闪过一抹挣扎。她原是可以出拳击开他的拳头,但她犹豫了一下,所以他才能成功将她击倒在地。

  谭夏树微笑着,对额角的瘀青和背脊的酸痛不以为意,看着车窗外飞掠而逝的盏盏路灯,心情正好。

  沈凯沉思了好久才问道:“她为什么要故意输?”

  “笨!当然是因为喜欢我。”谭夏树凑近前座。

  “可是我觉得她好象想整你欸!”沉凯回想:“她真狠,和她交往不死也半条命。要陪着潜水、攀岩、骑马、跳伞、登山,哇靠,上山下海都包了。这女人比较适合震青吧?”

  夏树勾住他脖子。“少瞧不起我,上山下海我不行吗?”

  “妈的,我说实话,那女的没一样兴趣跟你有交集,为什么是她?好几个女人都喜欢你,为什么是她?”

  “可怜的沉凯。”夏树叹息。

  “咦?”

  “没谈过恋爱才这样问。”夏树摇头。

  “嗄?”沉凯困惑。

  “为什么是她?这个你就不懂了——”夏树啧啧道:“当爱的感觉来到时,没有『为什么是她』,你只会对自己说『就是她』!”

  “但我不觉得熊宝宝有多好啊!她恰北北咧!震青,你觉得咧?”

  韩震青保持缄默,他微笑着,不发表意见。

  夏树说出自己的感觉:“我觉得她很有活力,不错啊!”看多了弱质纤纤的女人,强势果断的熊宝宝在他眼中反而显得独特。“不知道怎么搞的,我一见到她,心情就很好。”说这话时,谭夏树的表情很温柔。

  印象中,女孩子心思纤细、敏感多疑,她们的心都像易碎的玻璃,有时约会说错了话,女孩子可以记在心里别扭好久,却不说为什么不开心。

  她们喜欢让男人摸不透她们的情绪,她们常常故意不给追求她们的男人指引明路,爱看男人自己摸索出讨好她们的路径。

  很少有女孩于会像熊宝宝那样,直接条列出对男友的要求。她们通常都不说出口,却在心里默默要求。相较之下,熊宝宝坦率多了。

  眼看着夏树愉快的模样,沉凯摇摇头。“夏树啊,我看你好象顶认真的。小心啊,历史事件重演。”

  韩震青听了,和沉凯交换个眼色,他们好默契地笑了。

  听沉凯这么一说,夏树拉长了脸,退回后座。

  “追宝宝的事,不能让她知道。沉凯,你给我保密!”

  “我有把柄在她手上欸!”沉凯苦笑。

  韩震青笑问:“夏树,这么多年了,还搞不定?”

  “要让她知道,我就惨了。”一提到这,夏树就头大,横倒后座,仰望天窗外边,暗夜里的星子。

  他们说的是夏树的妹妹,一个十八岁的怪怪美少女,谭星荷。

  自从经历一次惨痛的失恋后,谭星荷就认定这世上只有哥哥最可靠,对哥哥产生了强烈的占有欲。夏树前五次恋爱,都让她给破坏了。那些女人受不了他行为怪异的妹妹,最后纷纷求去,没办法,谭星荷超会整人,就连当警官的沈凯都要怕她三分。

  “唉,愿上帝垂怜,祝福我跟宝宝。”夏树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架,忽然灵光一现,向前座嚷:“沉凯,不如你去追我妹吧?”

  “你不如杀了我吧!”沉凯唉叫一句,三人大笑。


  丁紫柔跟着熊宝宝回家。她很兴奋,一路哇哇叫的,好象今晚在擂台上被追求的人是自己。

  “好浪漫喔,真的好浪漫喔!”紫柔一再重复谭夏树的话:“虽然我没有潜水执照,但我有一艘游艇,可以载你出海潜水;虽没试过高空弹跳,但我可以在旁边为你鼓掌加油。攀岩我不会,但我有个朋友最会攀岩,可以请他给我急训。”

  丁紫柔倒背如流:“你爱跳伞就跳吧,我可以帮你注意降落的方向,当你从天上降落,知道地上有个人等你,会比较安心。你说的马术俱乐部收不收新会员?希望我还来得及参加。攀登玉山是你的下一个计划,和你交往则是我目前最紧急的计划,两案合并,行不行?”

  然后她一直重复最后一句,她认为最经典的一句——“两案合并,行不行?两案合并行不行,喔行不行……”

  “丁、紫、柔!”一直沈默的熊宝宝终于出声。

  “嗄?”

  “晚上我在现场。”

  “是啊。”

  “我在擂台上。”

  “对啊。”

  “事情的经过我都清楚。”

  “嘿啊。”

  “所以你一直重复同样的话,不只没意义而且很蠢。”

  “欸……老大老大,感动不?今晚感动不?”丁紫柔躺在宝宝的床铺问。

  “感动。”宝宝说。她坐在书桌前写东西。

  “哇啊、哇啊、哇啊~~”丁紫柔在床铺上跳。“终于有人融化老大的心,耶、好耶,好好耶!”

  “丁紫柔,如果你继续用脚在我床上乱跳,我就让你以后走路外八。”

  “外八?”

  “把你的腿打断再帮你接回去,接成外八,以后你就像螃蟹那样趴趴走。”

  丁紫柔坐下,碎碎念:“交友不慎,误入歧途,早知道加入黑社会没什么好结果……”

  宝宝吼:“你在乱念什么?!啰啰嗦嗦,真讨厌。”

  “呵呵呵呵……”丁紫柔又问:“你在写什么啊,老大?你现在应该跟我一起回味刚刚发生的事啊,那么浪漫,值得品味再三,和好姊妹彻夜长谈,窝在被窝里窃笑回忆。讨论第一次接吻的感觉,关于男人是怎样,他的行为代表什么?他为什么这样说啊?他有多喜欢我啊?”

  这才是一般女人们的对话。

  可惜熊宝宝不是一般女人,发生这么大条的事,她看起来和平常没两样。当丁紫柔这个局外人还沈湎在浪漫的情节里,她熊宝宝已经云淡风轻得好象这个夜晚和昨夜、前夜没有不同。

  “老大,你不兴奋?初吻欸~~”

  “我很兴奋。”

  “看起来不像。”

  “如果你靠近一点,你会发现我心跳得比平常快,我的表情比平常慈祥可爱。”

  “真的吗?”丁紫柔跳下床,走过去,停在椅子边,弯身看宝宝的脸。

  啪!“哇,好痛、好痛啊!”被宝宝K。

  “满脑子爱情的笨蛋。”

  丁紫柔揉着头说:“老大,我不信你一丁点都不感动。”

  “我很感动。”

  “看不出来。”丁紫柔摇摇头。

  “如果你再靠近一点,看清楚我正在写的东西,你就知道我有多感动。”

  “哦?”丁紫柔低头,桌上摊着的是宝宝的行事历,原来宝宝在安排行事历——

  下个周六和谭先生去骑马,周日玩BB弹。下下个周六和谭先生去潜水,周日一呙空弹跳。再下下周六和谭先生去跳伞,周日登山。

  “呃,老……老大?你的感动在哪里?”她只看到谭先生的苦痛。

  “这里啊!”宝宝指指行事历。“我要带他上山下海,骑马、打仗,和他参与刺激的活动,一起心跳加速的感动。”

  “呃,老大,你是想整他,还是真的想跟他交往?”

  “如果他不能参与我喜欢的活动,我们很难有交集,我怎么喜欢他?”

  其实今晚她小让了谭夏树,凭她的实力,他那一拳她是可以躲过的。

  可是当时,看着被她揍得惨兮兮的谭夏树坚持不肯认输,她被他的气魄吸引住,于是当他的拳头打过来时,她心头有个声音说——“不如给他个机会吧?和他交往看看啊……”就这么一个迟疑,她放水,挨了一拳,输了。

  丁紫柔帮谭夏树求情:“老大,你说的没错,但是你的活动异于常人,一般男人很难接受。”

  “我熊宝宝不是一般女人,我要的当然也不是一般男人。”

  “你不能妥协一点点?难得有条件这么好的男人追你欸。”换作是她,马上甩了乔大伟,直接巴上去。

  “不能。”毫无转圜余地。

  可怜的谭夏树,丁紫柔决定开始为他祈祷,她真想亲眼看见谭先生接到这份行事历的表情,她相信一定很精彩。


  确实是很精彩,坐在道场边的长桌前,谭夏树看见行事历,神情精彩到宝宝很想笑。

  “请问,为什么骑马的隔天要去打BB弹?”太累了吧?

  “因为骑马时会让我想去丛林打野战。当我拿枪扫射敌人,打赢战争,耳中会响起一首主题曲。”

  “什么歌?”

  “荒野大镖客。”

  “喔。”夏树笑了,他爱上一个好勇斗狠的女人。他又问:“好吧,那请问,为什么潜水完隔天要安排高空弹跳?”

  宝宝很有活力地回答:“中庸之道啊。”

  “什么意思?”

  “一天潜水底,一天在高空跳。中庸,平衡,对身体很好。”

  “咳咳!”谭夏树头痛了,可是又觉得很好笑。“那我再请问,跳伞的隔天去登山,这又是为了?”

  “答案如同上题。”她酷酷地回答。

  “中庸?平衡?有吗?”夏树呵呵笑。

  “一个跳下来,一个爬上去。”

  “是是是。”他摇摇头,笑着拿出口袋里的PDA,将她的计划输入他的电子簿里。

  “熊宝宝,最后一个问题。”他低声道。

  “喔?”

  “每个追你的男人,都要经过这些吗?”

  “每个追我的男人都没有经历过这些。”她说,他呵呵笑。

  “那我是幸运还是不幸?”

  “每个追我的男人都没有经历过这些,因为你是第一个想要跟我交往的人。”从前,男人只要对她稍微表现一点好感,没多久得知宝宝女泰山的本性就会吓跑。

  谭夏树听了,抬起头来。“是吗?熊宝宝——”收好PDA,他专注地看着她。

  “干么?”

  “我真高兴。”

  “你又高兴了?你还真容易高兴。”她笑了。

  “我已经开始期待我们的约会,我感觉那会非常刺激而且有趣。”

  他竟没被她的计划吓倒?他甚至兴致勃勃。

  “我说过会让你往后的人生很精彩。”宝宝目光闪动。

  “我相信。”谭夏树咧嘴笑,白牙一闪一闪。“我从没怀疑,打从遇见你的那天起,你就没让我无聊过。”

  “嘿嘿,所以这些活动你都接受,没意见?”宝宝眼色炯亮。

  “我只有一个小小的意见。”

  “哦?”

  “一周约会两天太少了。”他伸手一勾,将她从桌子对面揽过来。

  “喂!别乱来。”宝宝发出警告,反手扳开绕在她颈上的手。

  “吻妳的滋味也很精彩。”他说,凑身覆上她的嘴。宝宝后退,他双手揪住她肩膀,炙热的气息在她的唇办缠绵,舌头滑入她的嘴里,亲密地爱抚着她的嘴巴内部。

  身体发热,呼吸急促,她想推开他又不自禁沉沦在他诱惑的吻里。他温柔地吻着,她身体轻飘飘又懒洋洋……

  门口忽有人大叫:“宝宝?!”

  热吻中的两人,齐齐望向门口。

  熊爸爸楞楞地瞪着他们,老人家语无伦次地迭声嚷:“你们在干什么?在亲吻?对、在亲吻,怎么回事?啊、嗄?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可怜的熊爸爸,老盼着女儿交男朋友,怎么也没想到,会看见女儿跟男人接吻。

  宝宝,你动作也太快了!

  谭夏树已经离开三小时了,熊宝宝也已经冲好泡面在吃晚餐了,熊爸爸激动的心情还没平复。

  他左手端着女儿帮他冲好的泡面,右手拿着筷子,神色恍惚,目光呆滞地盯着电视屏幕,屏幕里李小龙正在跟日本鬼子打架,熊爸爸的脑袋也在打架。

  “所以他是妳的男朋友?”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刚刚我不是都说了?”答得理所当然。

  “他是上次开捷豹送你回来的那个人?”

  “我刚刚都说了啊!”奇怪,没听懂喔?“就是他,他叫谭夏树。”

  “所以你们刚认识……”熊爸爸伸出指头数着:“一、二、三、四、五……大概顶多可能只有……两个礼拜?!”他大叫。

  “哗~~这段精彩,打得好!”宝宝按遥控器倒转再看一次。

  “只有两个礼拜!”熊爸又叫。

  “对、右拳,踢他、快踢他,对,揍死他!”宝宝为李小龙喝采,百看不厌啊。

  “只有两个礼拜!”熊爸爸还在惊惊叫。

  宝宝睐他一眼。“爸,干么一直讲两个礼拜?”

  “我的天啊!”熊爸惊呼,捧着脑袋。

  “够了喔,是看到鬼喔?”

  熊爸爸瞪住女儿。“才两个礼拜你们就接吻?!”

  “你是要跟我讨论这个吗?”宝宝脸色微红,口气因为恼羞而有些不悦。为了掩饰尴尬,她提高音量:“是你要我交男朋友的。”

  “啊、这、这……”熊爸爸口吃了。话是没错,但是她会不会进展得太快?“他人好不好?才两个礼拜你了解他吗?”

  “上次他送我回来,你不是一直说那个人不错吗?”

  “啊、这、这……”又口吃了。“我的确是这样说过。他在哪工作?做什么的?”

  “啊、那……那个……”换熊宝宝口吃,她低头吃面,含混说了一句:“……”

  “什么?没听清楚。”熊爸爸嚷。

  宝宝抹抹嘴。“他家里开餐厅。”

  “哦,他在家里的餐厅工作?”

  “嗯。”

  “这样好吗?男人还是应该要有自己的事业吧?”熊爸搔搔头。

  “就是啊!”熊宝宝用力点头。

  “宝宝,你不是最讨厌那种靠家里的男人吗?”

  “是啊。”

  “那……为什么……”熊爸爸不解。“你真的喜欢他?你们是认真的吗?”

  宝宝不会回答,她闷头吃面,心里有种怪异的感受。

  谭夏树不是她喜欢的型,会开始注意到他,是他追求她的毅力,而真正让她动心的,则是他说的话——

  你爱跳伞就跳吧,我可以帮你注意降落的方向,当你从天上降落,知道地上有个人等你,会比较安心。

  她以为那些话,只是说说而已。见识太多女性朋友,被男人的花言巧语哄骗,所以当谭夏树毫不犹豫地将她排的约会行程key进他的PDA里时,她在他低垂的眼眸里,看见一种顽固,但温柔的神情。

  一直到那个时候,熊宝宝才开始认真考虑要跟这个男人交往。也许是她迟钝吧,也一直到那时候,她才警觉到,谭夏树真是个好看的男人……

  


第六章
  一艘游艇航向海中央,离陆地越来越远。几只海鸟,掠空而去。潮浪摇晃着游艇,也温柔地摇晃着游艇甲板上的一对男女。

  金黄色酒液,从晶莹的瓶口淌出,流入透明的高脚杯中。被五指纤纤握住的杯子举高,小手的主人一口干掉杯中酒。

  男人放下酒瓶,靠过来要亲吻靠坐在甲板边椅子上的女人。“宝宝……唉!”可恨不能得逞,她的膝盖及时抵住他的胸膛,阻挡他想靠近的意图。

  “少动手动脚的。”熊宝宝长发一甩,睐了他一眼。

  谭夏树眼色一沉。“你不知道,眼神会杀人的。”

  “什么意思?”宝宝懒洋洋地靠坐着。

  他定住她的颈子,略微提高她的脸。“意思是,你刚刚看我的眼神,好性感……性感得会杀死我。”继续进攻,低头欲掠夺那片红唇,呃……纤手挡住他的嘴。“唔……”失望啊!

  她酷酷道:“天气很热,别靠那么近。”

  他笑了,额头抵住她额头。“你觉得热,是因为身上的潜水衣。”紧束的黑色潜水衣,将她美好的曲线完美呈现。他怎么有办法对这个可爱的尤物保持距离?当她穿得这么性感的时候,他只想把她拉到船舱底下缠绵,把恼人的衣服褪去,将她按在床上,潜入她身体里,在性感的运动中解放自己……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她掐住他耳朵。

  “我承认我是想着要跟你打架。”

  “打架?”她挑眉。

  “在床上……唔!”被踢了一下。

  熊宝宝拎起地上的潜水用具。“好了,我要下水了,你乖乖在船上候着。”

  “在床上?!遵命。”

  “船上,笨蛋!”

  他呵呵笑,她瞪他一眼,拎起面罩、背上氧气筒,着装完毕,准备下水。

  他抓住她,笑着说:“不可以喔。”

  “什么?”

  “按照规定,没有潜伴是不能独自下海潜水的。”

  “我有执照,安全得很。”

  “既使你有执照,按照规定还是必须带着潜伴下海。”

  熊宝宝冷冰冰道:“那你逮捕我啊!”会潜水又有执照的人太少了,如果每次潜水都要求人参与,那她可能还没享受到潜水的乐趣就会先气死吧!

  “我陪妳下海。”

  宝宝笑了,问:“谭夏树,我没听错吧?上礼拜去马场,我骑马时,你在干么?”

  “在旁边欣赏女朋友英勇的骑姿。”他不会骑马,不肯上马出糗,只好在旁边欣赏她纵马驰骋。

  “然后,打BB弹时你又在干么?”宝宝笑问。

  唉,他真喜欢她微笑的样子,既使她是在笑他啊!“我爱好和平,不上前线,所以在大后方帮你加油啊!”

  BB弹分成两组人马,他在旁边观赏两军交战。心得是,那跟真的打架几乎一样。

  “所以?”宝宝挑眉笑问:“你现在要跟着我潜水?别开玩笑了!这可是比骑马、打BB弹更难。”

  “我知道,我没说它容易啊!”夏树耸耸肩。

  “难道你要我教你潜水?”

  “现在吗?”夏树呵呵笑。“我想你没这个耐性。”

  “是,我现在只想快快潜到海底和鱼儿约会。”她转身走,他再次拉住她。

  “又怎么了?”她不耐烦了,再耗下去太阳要下山了。

  “等我十分钟。”他走进船舱,一会儿出来时,身上穿戴全副的潜水装备。

  “你?”她愣住了。

  “我说了,我跟你下海。”

  “这个要执照……”

  “我有。”夏树弯身从牛皮包前的小夹袋,掏出证书,秀给她看,顺便欣赏她诧异的神情。宾果!总算扳回一点颜面。

  “怎么可能?”宝宝瞪着那张证书,他的级数竟然比她还高。“你会潜水?你怎么不说?我以为——”

  “你以为我是个只会开跑车、混俱乐部、躲在冷气房不运动的少爷。”他托住她的手。“你猜得没错,只是我刚好学过潜水。来吧,让我们在海底约会。”戴上氧气罩,拉她背向海,靠坐游艇边。

  他们戴上面罩,含住呼吸管,套上蛙鞋。

  他拍拍她肩膀,无声的问她准备好没有?

  她笑了,摇摇头,她竟低估了谭夏树。她望住他,向他比个OK的手势。

  他微笑,点点头。同时,他们深吸口气,以一个熟练的动作,身子往后倒,潜入海底。水花激溅,圈圈涟漪颤开又在瞬间回复平静。

  两条黑色人影潜入海的深处,在二十米底下的深蓝色海底泅泳。夏树与宝宝偕伴前行,换气时呼噜噜地吐出长串气泡,好奇的鱼儿游过来围着他们打转,几尾石斑鱼挡在他们前面,夏树看宝宝一眼,宝宝也看向夏树,她指了指石斑鱼,手伸向石斑鱼,鱼儿像是忽然从某个梦里醒来,滑稽的张大嘴巴才忽地摇尾逃走。

  宝宝灵巧地追逐鱼儿,夏树紧紧尾随女朋友。追逐中,伴游的鱼儿,鳞片闪闪发光,光彩夺目。

  这是个无声的世界,他们只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他们游到珊瑚边,艳丽的色彩,绚烂着海底世界,小小鱼儿躲在珊瑚里偷看他们,宝宝一边潜泳,不时回望夏树,他一直紧紧相随,潜在她右后方。

  她有种奇异的感觉,仿佛不管她游到哪儿,他都会追着;不管她发生什么事,他都会实时出手帮助。仿佛他在照看她的一举一动,不管她往前或是后退,不管她靠左或靠右,他都想陪在她身边。

  宝宝游着游着,今天的海水怎么好象特别温柔?今天潜泳的姿态怎么那么恣意?她又回头望他,他在,与她同在这海的深处,与鱼儿共舞。

  熊宝宝感觉到了,坚强独立的自己,终于有被保护的感觉,她在心底微笑。

  谭夏树……和她这头不解风情的熊,一同化成两尾鱼儿。她很愉快,天啊,她真的好愉快啊!

  他们共游一阵,时高时深,看着阳光照射进海底,光影穿透蓝的世界,散落他们身旁,然后他们在无数光影里穿梭着。

  谭夏树忽然朝她比了个手势,她减缓动作,看他指了指珊瑚,珊瑚身上躺着一瓶落在海底的雪碧。

  夏树拾起雪碧,宝宝想——没想到他还会捡拾垃圾,真环保啊?

  两人游了一阵,回到三米深的地方,待习惯了气压,才回到游艇上。

  两人陆续换回衣服,这时太阳西下,彤云漫天,像红的火在天空烧着,而天空下,海洋平静地任游艇摆荡着。

  宝宝先换好衣服,她靠在躺椅上擦头发。

  谭夏树穿了一条浅褐色亚麻长裤,走出来。夕阳映花了视线,宝宝手掩在额上,好看清楚他。

  嘿,好家伙,光着上身就出来了。宝宝好奇地盯着那走近的男人,目光落在他结实的上身。没想到她心中的这位公子哥,并不像她想象中文弱,相反的,他的肌肉分明,小腹结实,皮肤是漂亮性感的古铜色,她再往上看,被他胸膛上一条长长的疤痕震住了。

  他注意到她骤变的神情,低头看了看胸前的疤痕,抬头向她眨眨眼。

  “酷吧!”毛巾甩上肩膀,过来在她身旁的躺椅坐下。“男人都该有道疤,来展现他的男子气概。”

  “为什么有这道疤?”宝宝盯着他的胸膛,揣想这疤痕的来历。

  “妳真想知道?”他跷着腿,双手枕在脑后,很是惬意的模样。

  “怎么回事啊?”那么大的疤痕划过心口,肯定有个精彩的故事。

  他望着天空说:“我年轻时混帮派,当上老大,和人争地盘时被砍的。”

  宝宝瞄着他,摆明了不相信。“我爸也认识不少黑道人物,把你的名号报上来,搞不好我有印象。”

  “山鸡。”他咧嘴一笑。

  “你绰号山鸡?”她好笑地问。

  “山狗。”

  “叫山狗?”

  “疯狗?黑猫?黑道兄弟不是都这样取的?”

  “说实话吧。”她笑了。

  “好吧。”他伸出左手,揉摸着那一把长发,这次她没回避他的碰触。他看着她,目光好温柔。

  “这是动心脏手术留下的疤痕。”他轻描淡写地说。

  “嗄?!”宝宝跳下躺椅,瞪着他。“你有心脏病?”

  “已经好了,不是太严重,只是先天性异常……”

  “干么不早说?!有心脏病不能潜水。”

  “我说已经好了。”

  “万一又发作呢?”

  “医生保证过,我现在和正常人没有不同。”

  “哪有这种事,早知道你有心脏病,我就不会——”

  他目光一凛。“不会让我跟你潜水吗?别这样。”好象他是个病耗子。

  她住口了。他骤然严肃的目光,让她警觉到他讨厌人家当他是病人。

  宝宝放软口气:“不管怎样,有心脏病不适合潜水,你学潜水时,是不是隐瞒教练了?”否则是不可能教他潜水的。

  “我们可以换个话题吗?”他的声音难得的紧绷起来,表情也异常严肃。

  宝宝急切地要让他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万一你——”

  “该死。”他骤然从躺椅起身,撇下她,走入控制室,结束谈话。

  她是第一次领教谭夏树的脾气,他的愤怒,让她难堪又觉得很气。她也是为他好,一想到她带个有心脏病的人潜水,嘿,万一刚刚在海底发生什么状况,他会没命的。

  他不知好歹就算了,他不爱惜生命干她屁事?嘻!宝宝烦躁地吁口气。既然不干她的事,那她为什么生气?她穷紧张个什么劲?她担心!担心?是啊,宝宝懊恼地想——她竟然开始紧张这个男人了。

  想她熊宝宝可是女中豪杰,英勇潇洒,几时竟变得婆婆妈妈了,还苦口婆心劝他咧,要命。最呕的是,人家根本不领情,还和她发脾气。

  谭夏树待在控制室里,他生气了。

  宝宝伫立甲板上,她也气。

  沉闷的气氛僵持着,她坐回躺椅,背对他卧着,看着夕光中,海面低飞的鸟儿。不管了,他爱气就尽管去气,别以为她会过去跟他修补关系,哼,他慢慢等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游艇抽锚,谭夏树调整游艇方向,回航。

  海风轻拍她的脸颊,长发干了以后,轻轻飞扬,可她的心还沉滞在不快的气氛里。

  忽然,身后传来歌声——

  “Why do bird suddenly appear,Every time you are near,Just like me they long to be,close to you……”

  为何乌儿突然出现?只要妳一靠近。就像我一样,他们也渴望接近你。

  她笑了,“Close to you”是木匠兄妹的歌。她回望,隔着控制室玻璃,看见他拿着游艇的扩音麦克风,对她歌唱——

  “Why do star fall down from the sky,Every time you walk by,Just like me they long to be Close to you……”

  为何星星从天而降?只要妳一走近。就像我一样,他们也渴望接近你。

  她心坎涨满温暖,听谭夏树低沉的嗓音哼着愉快的歌曲。

  “Close to you,oh~~close to you,close to you。”热情的目光注视着她,她微笑,迎着他的目光。

  他一遍遍哼唱Close to you,亲近你……仿佛他们的心,神奇的也在这歌里,亲密靠近。

  就在这一瞬,勇夺好几届武术冠军的女豪杰熊宝宝,终也不敌爱情魔力,尝到恋爱的甜蜜滋味,沉沦爱情海。

  四目相望,凭歌传情,游艇摆荡,她觉得她爱上这个男人了。原来爱一个人的感觉这么舒服,懒洋洋、轻飘飘,很甜蜜的啊。好象被透明的幸福团团包围,好象这个世界只剩下他,如此耀眼,在她眼底闪烁着,宝宝觉得她整个人从里到外亮了起来。

  从不让谁征服,这一刻她却甘愿投降,在他温暖的目光底。

  他固定航行方向,走出控制室,回到她身旁。

  “天要黑了。”他坐在她身边。

  “真快。”她下意识地说。

  “舍不得回家?”夏树听了微笑,拨开拂在她脸上的发。“原来和我约会这么开心?”

  她昂着下巴,笑睨着他,没有回话。

  咦?默认了?他挑眉。“不跟我斗嘴了?”她不是很爱逞强的?

  “希望我开口损你?我真不该让你失望,你——”

  “嘿!”以指轻覆她的嘴唇,眸底觑满笑意。“闭上你的嘴,我有奖品给你。”

  “奖品?”她笑了,眉一扬。

  “是啊。”

  “什么?”她面对着他坐直身子。

  夏树弯身拿起方才潜水时,从海底捞起的雪碧。“我们的收获啊!”他扬了扬雪碧。“我看过,没过期。”拉开拉环。

  她惊诧地嚷:“喂,你要喝它?”

  “有何不可。”他灌了好大一口。“嗯……”闭上眼,一副品尝到人间美味的模样。

  “滋味怎样?”她好奇了。

  “妙不可言。”他斜看她一眼,将雪碧递向她。“妳喝看看,有海洋的味道。”

  “我不要。”她拍开他的手。

  “妳不敢?怕什么?”他翻身,趴在她身上,笑着俯看她。“你不是什么都不怕?”

  他沉重的身体几乎是贴在她身上,于是她的呼吸有些急促了。“谁知道那是谁扔下海底的?我才不喝来路不明的……”

  “啊!”夏树忽抱腹,脸色骤变。“痛……”

  “怎么?”宝宝拿走雪碧放到地上,轻拍他的背。“哪痛?肚子?很痛吗?该死!笨蛋,叫你别喝你偏偏……”

  他偎进她胸怀里。“糟了,好痛……”脸埋在她胸前。

  “喂——”宝宝眼角抽搐,低望着直往她怀里蹭的男人。“你在给我演、哪、出?”

  “我肚子痛。”他埋在柔软的胸脯里,微笑。

  “移开你的手!”她瞪住抚摸在她臀侧的手掌。

  “我需要安慰。”夏树抬头,赏她个好无辜的眼神。

  “我看你是需要一千块。”

  “嗄?”

  宝宝朝双手各吹口气。“一边五百,啪啪两边就是一千块。”

  夏树眼色一暗,赶紧蒙住两颊。“喂,别动粗。”

  “色狼。”什么肚子痛?根本是想吃她豆腐,欠揍!

  他在她胸前,咧嘴笑。“色狼?不,我是情不自禁,对着漂亮的你情不自禁。”他黑眸闪耀着情欲。

  “色狼,别压着我。”她眯起眼睛,长指顶开他的睑,他的眼神很色情喔。

  “妳懂不懂情趣?”他双手撑起上身,俯瞪她。

  她冷冷回道:“你知不知道羞耻?”

  他目光灼热。“原谅我,我太想亲近我的女朋友,我刚刚不是唱着『亲近你』?Close to you?你不是很感动吗?”

  “我有跟你说我很感动吗?”她挑眉。

  他知道她没生气。因为她美丽的眼睛闪烁着笑意。“你刚刚笑了啊!”他懒洋洋地说,仿佛很享受跟她抬杠。

  “那是因为你的歌声很好笑。”她跟他斗嘴。

  “哦?”他啧啧道:“熊小姐,这句话缺乏说服力,我对我的歌声很有信心。”

  “谭先生——”她眨眨眼。“我更正,我不是因为你的歌声觉得好笑,我觉得好笑是因为你拿麦克风唱歌的样子很蠢。”

  他摇头又是啧啧道:“熊小姐,我对我的长相也是很有信心的,我深信不论我做什么,看来都不蠢,我想你是为我超凡脱俗的魅力而笑。”

  “谭夏树。”宝宝的眼睛闪亮着。

  “嗯哼?”

  她的长指轻轻点了点他的脸庞,懒洋洋道:“我不得不重复我之前的话。”

  “哦?哪句?”

  “你知不知道羞耻?”她翻白眼。“超凡脱俗的魅力?啧!亏你说得出口。”

  “熊宝宝。”他放低身体,让她感受到他身体散发的热气。

  “干么?”她的眼色暗了。他的身体,比她想象的还要宽厚庞大。

  “我对你率性爽朗的性子一直很欣赏。”他低头,鼻子快碰到她的鼻子,知道她呼吸急促了。

  “干……干么?!”可恶,靠太近了吧?她偷偷握紧拳头,准备攻击色狼。

  “我发现一件事。”

  “什么?”嗯,敢再靠近一点就揍他。

  “你独独对我,表现得很别扭。”

  “嗄?我哪有!”乱讲,她反驳:“我哪里别扭了?”拳头握得更紧了。

  “你明明很喜欢我,刚才听我对你唱情歌,你的表情明明很陶醉,你的嘴就是不肯承认,这样还不算别扭?”

  “喂!”自大狂喔。

  他深吸口气缓缓地说:“但我很高兴。”

  宝宝瞪大眼睛。“又?你又高兴了?”他真容易高兴欸。

  “宝宝……”他忽然用力捧住她的脸,双掌亲昵热情地贴紧她的脸颊。

  “干什么!”她的拳头威胁地抵在他下巴。

  他对她的态度很一致,仍然秉持着无敌铁金刚的精神,对女老大的要胁不屑一顾,无畏无惧。

  “我高兴啊,你独独对我别扭,那代表一件事,你真喜欢我。可能,你已经爱上我,不,绝对是的,你爱上我了。”

  “你、你你、你……”宝宝胀红脸,急得头昏脑胀。奇怪,不论她怎么讲,他都能扭曲成对他有利的意思?好无赖!可是,她干么脸红?干么气虚?怎么说不出话反击?怎么冷静不了?脑袋一片空白,脸红耳赤的瞪着他微笑的脸、黝黑的眼睛,怎么口拙了?

  他的脸越来越近,他的嘴也是,他的气息拂在她脸上,她的心痒痒的,在他热情的注视下,她觉得恍惚、虚弱、不能专注。因为她感觉到他要吻她,是啊,他像是要吻她了,他看着她的眼神好象已经穿透她的心,剥开她的心房,唉!好象她赤裸裸了啊,真可怕。

  女老大慌了。

  “我不跟你说了。”结果只是赌气地进出一句。反正怎样都讲不过他,气虚。

  他眼中的笑意更深,身体紧密地压住她,她喘不过气,脸色更红了,心跳得好狂!

  “那更好,我们不要说话了。”他眼色炯亮、热情。她脸红的样子真可爱,他能感觉她的脸在掌心里越来越烫。

  “……”她瞪着他,不懂他的意思。

  他的鼻子轻轻摩挲她的鼻子,眼睛牢牢地盯住她的眼睛,心贴着她的心跳。

  “我们都别说话,我们来亲吻,嗯?”低头,覆住她的嘴,结结实实的亲吻,热情的舌头探入她嘴唇,与她亲昵相触,吻得她透不过气。

  “会有人看见……”她移开嘴,挣扎着说。

  他攫住她的下巴,嗓音低哑:“谁?鸟?还是云?还是水里的鱼儿?”他啃咬她的耳垂。“你真香,真软……我想在你身体里……对你做好色情的事……”

  “你够了喔。”她喘气,他越说越色情。

  “譬如把你爱揍人的手绑住……”舔吻她的耳垂,一路延续到柔白的颈子。

  “然后趁着月黑风高,色情地侵犯你……”然后是肩膀。

  她的呼吸开始破碎,说的话不清楚,变成喃喃的低吟。

  他继续说:“你脾气太坏了,也许该把你的脚也绑住,好好惩罚你。”他的手钻入她的上衣里,扯下胸罩,隔着T恤,轻咬她的乳尖。

  “我要教训你,用热情的吻,还有我的身体惩罚你,让你兴奋得不能睡觉,让你疲惫得不能作梦,让你在我的身体下融化……让你像水被热情地蒸发,让你哭着求饶,把你旺盛的精力榨干……”

  “你……谭夏树……”她的身体开始柔软,她的意志在摇晃。她的骄傲呢?霸气呢?在他绵密又色情的亲吻底下,融化、崩塌。

  “然后……我要在你的身体里,盖章……”他的嘴,开始攻击她的腰。

  真可怕,她觉得好兴奋。“好了、好了……”揪住他的肩膀要将他推开。

  他坚定立场,不为所动,开始扯她的裤子,亲吻可爱的肚脐眼……

  她惊颤地下腹一缩,膝盖一顶。

  “唔!”

  砰地,他跌下躺椅,惊愕地看着躺椅上的熊宝宝,她急遽喘息,发乱脸红。

  “我……我不是故意的。”跌疼了吗?他对她做的事太亲密了,害得她太慌乱了才会……

  “你……”夏树瞠目,旋即头一仰,哈哈大笑。他双肘懒散地撑在地上,笑得喘不过气。

  “别笑了。”宝宝脸红似火烧。

  “老天!你踹我……而且是在我们亲吻的时候……宝宝,你真狠。”

  “笑完没有?”宝宝尴尬。看他大笑,听他爽朗的笑声,竟也渲染了那份愉快的感受,温暖的光彩在她眸底流动。

  “你不喜欢我吻你吗?”他眨眨眼睛。

  “不是。”她红着脸,不情愿地承认了。实话是,她觉得他害她好兴奋又很刺激,可是这种刺激对她而言真是太陌生了。

  “看不出你也有害羞的时候。”夏树笑睨着她,存心逗她。

  “不是害羞!”脸更红,连耳朵都红了,他怀疑再闹下去她要爆炸啦!

  “是胆小。”他笑得坏坏地。

  “不是!”她瞪他一眼。

  “我吻妳,妳不好意思啊?”他懒洋洋地问。

  “喂!”

  “妳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喂!”

  “哦?喔喔,我猜对了,面对喜欢的男人,你就害羞了?”

  宝宝跳下躺椅,压住谭夏树,骑在他腰上,捧住他的脸,低头凑上嘴用力一吻,然后,猛地放开。

  “谁说我怕了!”

  他眸光一沉,环住她颈子,往下按,勒索更多的亲吻。

  



第七章
  熊宝宝恋爱了!熊华英高兴得只差没放鞭炮庆祝。

  她的男朋友,英俊潇洒风度翩翩,真叫大家跌破眼镜。谭夏树挺直的鼻梁,高挑结实的身躯,从服饰到汽车都很讲究。嘿,品味一流、打扮一流,耀眼得像明星。

  他应该是不缺乏女朋友的,可是他败倒在女老大的牛仔裤下。更不简单的是,他也让女老大将她的恋爱原则放下,醉倒在他的西装裤下。

  于是熊宝宝的亲戚朋友们背后都笑说,谭夏树是一株尤加利树,而熊宝宝像无尾熊找到她的灵魂伴侣了。

  而当熊宝宝与谭夏树热恋时,当他们俩形影不离沉醉爱河里,谭夏树的妹妹,谭星荷,开始嗅出异状。

  哥哥对她冷淡了,哥哥常常不见踪影,打他的手机常常也是关机的……这次又是哪个该死的女人跟她抢哥哥?

  谭星荷心事重重,难得哥哥回来看她,她却高兴不起来。

  她叉着盘里的牛排,却懒得吞到嘴里。“哥,明天带我去看『冰原历险记』。”她最爱看动画片。

  “哦,那部片……”谭夏树坐在沙发上,正在看报纸。

  “哦,那部片?”谭星荷瞪他一眼。“什么意思?”

  “没有。”谭夏树拿高报纸挡住她的视线。

  “你看过了?”谭星荷用刀戳开牛排。“你明知道星荷最喜欢看动画片,你还跟别人去看?”

  “乖。”

  “你跟谁去看的?”

  “你那么想看的话,哥哥找沈凯陪你去。”把好友祭出去。

  “你交女朋友了?”星荷握紧叉子。

  “没有。”谭夏树往后躺,用报纸盖住脸。嘻,又来了,真的是历史事件重演,接下来妹妹便会使尽各种办法霸占他的时间,果然!

  “明天陪我买衣服。”

  “明天要和朋友吃饭。”

  “谁?”

  “ZZ……”鼾声从报纸下传出,装睡好了。

  “那后天?”谭星荷努力不懈。

  谭夏树挥挥手,不行。

  星荷瞠目。“后天也没空?后天要干么?”

  “ZZZ……”鼾声又开始了。

  她的眼泪也开始了,从美丽的脸庞滑落,啪答啪答滴在桌面。

  接着,她要开始哭哭啼啼了,果然!

  星荷委屈地哭诉:“最近你老是没空,我知道,你交女朋友了,一定是这样的。她是谁?”

  “别乱猜。”夏树闷声道。

  星荷忽地大叫:“她是谁?她是谁?她是谁?她是谁?”

  手机响了,谭夏树掀开报纸,拿出手机,看见来电号码,他微笑了。

  他温柔地对着手机说:“……好的,八点吗?”看一眼墙上挂钟。“没问题,我去找你。嗯,bye。”收线,起身,向餐桌前气鼓鼓的少女挥挥手。

  “哥走了,你要听话,知道吗?过几天再来看你,跟妈说一声……”话未说完,一块牛排飞来砸向他身后墙壁。

  “哥哥是笨蛋——我生气了!”星荷抓着叉子哭嚷。

  “小猩猩,又闹脾气,这样不乖哩。”

  “你要去约会,我知道你要去约会了!”小猩猩是他跟母亲对妹妹的昵称,她野蛮起来活像只猩猩,又咬又叫,谁都管不住。

  夏树呵呵笑,开门走了。

  谭星荷气炸了,拿起手机,按了一组号码。

  “沉凯!”

  “呃……”正在吃饭的沉凯,一接起电话,听见这叫声,即刻头皮发麻。

  “是、我是。”

  谭星荷冷冷地问:“沉凯,我不是跟你说过,一听见我的声音就要说什么?”

  沉凯喉咙紧缩,冷汗涔涔,用一种干枯的声音说:“我没忘,但我现在在一个很严肃的地方。”

  “什么地方?”

  “我正在跟督察吃饭。”

  “管你的,你再不说,我就把那张照片登到网络上,让大家看看沈警官穿大象内裤跳舞的样子!”她任性地嚷嚷。

  “谭星荷是世界无敌美少女,世界无敌美少女找我有什么事?”他无奈地道。呜……真丢脸。

  坐在对面的陈督察,听见这恶心的话,骇得打翻茶杯。

  沉凯顿时面红耳赤,他向督察比个手势,跑到角落说话。

  电话那边,传来谭星荷的笑声。沉凯越是拿她没辙,她就越感到愉快。

  “我问你喔,我哥是不是交女朋友了?”

  “你哥哥没交女朋友!”绝不能出卖夏树。

  她了然道:“他要你别说,对吧?”

  “真的没有。”沉凯毫不松口。

  谭星荷哇哇叫:“骗人!世界无敌美少女要将矮冬瓜穿大象内裤跳舞的相片登到网络上。”

  “好,我说实话。”呜……他真想一枪毙了她。

  “哼哼哼,好极了。”谭星荷唰地翻开笔记本。“说吧,姓啥、名啥、几岁、住哪?长得怎么样?”

  “姓马名匹八岁住阳明山,健康强壮肤色很黑,跑得很快,爱吃方糖。”

  电话静了几秒,谭星荷冷冷地说道:“马、匹?你耍我?!”

  “大小姐,你哥哥买了一匹马,他最近参加马术俱乐部,常去练马术,所以才没空陪你啦。”沈凯胡掰。

  “真的?”谭星荷半信半疑。

  “骗你是小人。”没差,他本来就矮。

  “真是这样?”

  “真的啦,不信你自己去问他。”

  “那下次我叫哥哥带我去骑马。”她试探道。

  沉凯热络道:“好啊好啊,你可以叫他买匹迷你马给你骑,反正你哥钱多多,而且他那么疼你,一定会答应。”

  这话中听,谭星荷笑呵呵地挂上电话。

  呼!吓死。沈凯立刻拨电话给夏树。

  “你在哪?”他劈头就间。

  “车上。”

  “去哪?”

  “去找我的宝宝吃饭啊。”口气很愉快。

  “你可以更恶心一点。”沉凯听不下去了。“谭夏树,你妹妹找我!”

  电话静了一秒,谭夏树幽幽叹了口气。“是不是问你,我有没有女朋友?”

  “是啊,我蒙骗过去,怎么办?要是发现我骗她,她一定会整死我!”

  “喂,沈大警官,她只是个小女孩,OK?”

  “我知道,她只是偷拍我们喝醉时,我跳艳舞的相片的小女孩,她只是个会威胁要把我穿四角裤跳舞的相片PO上网的小女孩!”沉凯光火。

  电话那头传来低低的笑声。

  “你还敢笑?那次要不是震青和你把我灌醉,我也不会脱裤子乱跳艳舞!我他妈的倒八辈子楣,被你妹妹欺负。要不是念在咱们的交情,我早就把她抓起来,送去管训!”欠人教训的臭丫头,仗着大家都容忍她就无法无天,可恶!

  “好好好,我知道你很委屈。”夏树承诺:“给我一些时间,我想办法透过网络侵入她的计算机,把你的相片杀掉。”

  “你说过N次了!”沉凯咆哮:“什么时候才能成功?我常作噩梦啊!”梦见他穿大象内裤跳舞的相片在各大纲站流传,醒来总是惊出一身冷汗。

  “你再忍忍,我一定想办法。”夏树安抚着沉凯。妹妹计算机超厉害的,连他这哥哥都没辙。



  自从知道谭夏树心脏开过刀后,熊宝宝嘴上不说,背地却更动了行事历的约会计划——登山改成开车到山上喝咖啡,偶尔和夏树还有他的朋友泡泡男人的俱乐部,和里边的男人们赌几局撞球。

  谭夏树很快发现,熊宝宝学东西很快,打保龄球或撞球都难不倒她。

  以前,熊宝宝对约会没什么兴趣,不管是杂志或是电影,男女约会通常就是看电影啦、吃吃饭啦、送送花,往返几次,上上床,很快同居在一起……嗟!无聊。

  熊宝宝发现,和谭夏树约会精彩刺激:永不无聊。天,她没遇过比他会玩的。他会带她去看赛车,知道她爱飚车,便和赛车场老板串通好,比赛结束后,让她试开跑车上场飙一场。宝宝乐坏了,那天驾驶红色跑车,听着引擎轰轰声,轮胎碾过地面,风驰电掣的感觉让她大呼过瘾。

  谭夏树在场边挥手为她加油,赛车场老板留着两撇翘胡子,当宝宝飙回终点,老板滑稽地挥旗杆,而夏树对她吹口啃,给她英雄般的欢呼。

  宝宝推开车门,跨出车子,摘下安全帽。

  谭夏树走过来,笑问女友:“好玩吗?”

  勾住他脖子,宝宝踮脚吻他。黑发湿汗粘在颈上,她的心飞扬,这个男人懂她。

  收到吻的奖赏,夏树回搂住纤腰,不顾场边闲杂人等,艳阳下,两人拥吻,世界发烧!爱让人忘了矜持,恋爱中的人们眼中只有彼此,世界为他们存在,而不是他们活在世界里。

  谭夏树征服宝宝的心,爱情是一种勾引,投其所好的勾引,他欣赏宝宝与众不同,和她约会从不依循女孩子们的喜好,她热爱冒险刺激,他就给她冒险刺激。

  他还带她去男人的俱乐部玩,dunhill是男人的天堂。天花板盏盏昏黄的灯,皮沙发温柔,再怎么心浮气躁,入座就想懒懒地醉生梦死,不想离开。

  夏树在这里寄放了各种玩具,古典精品区设计的每样玩具他都有,大富翁、○X井字游戏、西洋双陆棋、英式桥牌组,全部手工制,精致得光看就让人欢喜,玩起来神魂颠倒,摸起来是爱不释手!宝宝发现夏树是个童心未泯的大男孩。

  而dunhill和她印象中吵闹的PUB不同,在dunhill里和谭夏树坐一起,夏树与朋友品酒抽雪茄,烟雾腾腾中,宝宝与他们玩桥牌,或玩大富翁,或是西洋双陆棋。生在武道馆,打小就常和父亲参与各武活动,她混在父执辈问,对这些杀时间的游戏不陌生。

  宝宝和夏树的朋友们处得很好,她能跟他们玩游戏,也能和他们讨论国际局势,参与政治分析,当男人们讨论起马术或潜水,她甚至能指点他们二一。比较哪家潜水品牌好,哪家马场马儿最健跑。

  他们没有性别障碍或与语言隔阂,宝宝在夏树身边如鱼得水,随意自在。

  记得父亲以前老是劝她在男人面前示弱,谦卑憨呆一点,说:“这样男人才有面子,男人不喜欢女朋友太强势,也不喜欢好胜的女孩。”

  可是,当她在夏树面前赢了牌,跟他朋友辩论国际局势,夏树会专注倾听,有时支持,有时反驳。他从未不耐或漠不关心,他尊重她的意见,他时刻制造惊喜。

  以前她总爱嘲笑那些肉麻的话,现在肉麻的话若是夏树说的,她就百听不厌。

  越来越期待跟他约会,约会的时间越来越晚,散会时的失落感越来越重。自从恋爱以后,开始懂得思念。今天分手,明天又开始期待;明天约会了,后天空下来,会不知怎么过。

  夏树在时,她像云般轻盈;夏树离开,她像淋了雨的衣服。投入爱里,才知道,从前有多自以为是,原来是她未曾相识,相识夏树这个人,然后懂得她过去自负的潇洒是多么的可笑荒谬。

  原来爱是一种耽溺,像鸦片,触碰了就不想停止。宝宝的心开始变得柔软细腻,这是她的初恋,夏树是最优秀的启蒙老师。

  今晚他们手牵手离开俱乐部。

  “刚刚玩棋你输给我了。”宝宝侧首,笑睨着他。

  “是啊,输得很惨。”他轻啄了一下她的脸庞。

  他们刚才喝了不少酒,眼色迷惘,脚步缓慢;心像泊海的船,情意荡漾。

  她问:“让你在朋友面前丢脸了,不气?”男人不都爱面子?

  “女朋友这么聪明,干么生气。”他回得落落大方。

  宝宝停步,低头想了想,复抬头望他,笑盈盈的。“听说,男人都爱面子。”

  “是。”

  “那你呢?”

  夏树挑起一眉,笑道:“我也爱面子……”侧首,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宝宝聆听着,笑容甜蜜,情意满腔。

  秋夜,街灯醒着,自黑色天空披泻而下的银月光,照护着他们的影子。

  宝宝因为他的话,感动了许久许久。刚才他在她的耳边说——“我爱面子,所以才跟你在一起,因为你是最好的。”

  他们穿过停车场,回到捷豹跑车里。

  夏树转动车钥匙,捷豹亮灯且蓄势待发,宝宝倏地翻身趴到他身上,仰头笑望他,炯亮的眼睛直像要看进他灵魂里。

  他笑,圈抱住她。“你这样……会害我好兴奋。”近乎纯挚的注视,会触燃他的情欲。

  “我好愉快。”她说。

  “是吗?”他眼中闪烁着温暖。

  宝宝带着醉意说:“我非常非常满意你的表现!”

  在他们约会N次后,才听见她说出这句话,夏树仰头大笑,不知该感到安慰还是难过?

  “事实上我只展现了七成功力。”他眨眨眼。

  她哈哈大笑,双手霸着温暖的胸膛。“那其它三成呢?”好个自大的家伙。

  “其它三成啊?”车厢幽暗,他笑着跟她调情:“留待你慢慢发现,越到后头越是精彩……”讲得像电影预告。

  “我迫不及待,看你还有什么绝招?”她灿笑,捏他鼻子,像在跟顽劣的学生讲话。

  “我给你快捷方式——”轻啃她的唇瓣,他说:“如果妳今晚留下……”


  他决定带她回家。

  酒足饭饱,情绪正好,捷豹潜入大厦地下停车场。在等待电梯下降时,他看她一眼,她也瞄他一眼,两双眼睛,迷蒙着原始的情欲。

  电梯门打开,他们走进去。他按键,十六楼。

  电梯关门,他猝然回身,将她压在墙前热吻。她被突袭而来的热袭击,昏眩在他高超的吻技里。他肆意探索情人唇里的秘密,火热的舌挑动着她的情欲。

  悬挂电梯的皮索勒紧,机器在喘息,嗡的一声后上升,她的身体正沦陷。沦陷在迫在身前的强硬躯体。沦陷在,蛮横激情的拥吻里。

  电梯升到三楼,抓着她的黑发,他开始以嘴攻击白晰的颈,她在他肩上喘息。

  五楼,大掌滑入衬衫下,潜进胸罩里,覆住柔软温玉,拇指触过乳尖,她颤栗,逸出轻吟,自此开始:心跳紊乱,呼吸破碎。

  八楼,他略粗糙的大掌往下,抚过小腹的柔滑软腻,溜进了牛仔裤里,然后犹豫着,在底裤边缘游移着,像考虑着要不要越界,偷渡到幽微密林里。

  手的犹豫却让等待却更刺激,她双手扣住他的双肩,虚弱的,只想懒懒躺下,躺在他身下。想拋弃矜持,渴望舒展,任情人来勒索。

  她喘息着,眼色恍惚。当他的指决定继续冒险时,电梯停住了。他们走出电梯,夏树拿钥匙开门,开灯,拉她进屋。她还来不及看清楚他的家,就又被他揽进怀里,他踢上门,捧住她的脸亲吻,他的嘴火热,湿润而需索,她试着响应他的吻,头晕目眩着。

  他忽然说:“宝宝,生日快乐。”双手在她身上游移。

  “嗄?”宝宝响应着他的吻。

  “生日快乐啊。”

  “咦?”宝宝楞住,退身看着他。

  “今天妳生日。”他伸手帮她拂去颊边乱发。

  “今天三十一号?”

  “是啊。”

  “你怎么知道的?”她自己都忘了。

  “上回我们去马场,登记证件时,我看见的。我有礼物送你——”他回身拉开壁柜,拿出个盒子交给她。

  宝宝呆住了,傻傻揣着包装精美的盒子。他记着她的生日?她拉开缎带,拆开纸盒,看见一个圆球,球下有个方座。

  “这什么?”

  谭夏树按了方座旁的擎钮,拉出一条电线,将插头插入插座,他关了电灯。

  世界瞬间黑暗,她双手捧着方座,方座上的圆球转动,玻璃圆球射出无数道光束,打在墙上,映亮了天花板,在他们四周变幻着光影,粉红,蓝,紫,黄,橘,还带着绿,光影攀爬,四下流泻。

  “喜欢吗?”他问。

  她看着双手里捧着的霓虹座,这份贴心的礼物来得她措手不及。

  宝宝伸手,指尖轻触着转动的霓虹。“我……我真开心。”他对她的宠爱,种种、种种……有时望着他俊魅的容颜,她会不敢相信,这个男人喜欢她。

  就好象一开始他“赌”定要追求她时,她以为他只是开玩笑的,所以故意刁难。从没想到……他们真的交往,她真的恋爱了。

  “谢谢。”她有点尴尬地笑着,不习惯这种被呵护的感觉。感动,却不知所措,只傻傻看着他笑。

  “那么,我可以赢得一个吻吧?”他弯身,鼻尖亲昵地顶着她的鼻尖。

  “一个吻吗?”宝宝先将转动着的霓虹放到柜子上,眼睛漾着笑意,踮起脚,吻在他脸庞。

  “看来我说得不够清楚——”他拉她靠在身上,以指点了点自己的嘴唇。“是这里。”

  她偏着头,觑着他笑。

  他爱死她这个表情,她略带挑衅的笑容,令他想到高中迷恋的女老师,或是电影里神通广大的女间谍。

  “这样呢?”她双手握着他肩膀,踮起脚尖,偏头,唇瓣轻刷过他的嘴。

  “熊小姐。”他叹息。

  “怎么了?”她笑着瞪大眼睛,瞧出他的失望。

  “你亲吻的技巧,需要好好改进。”

  “还不成啊?”这个好色的家伙。

  “我不要这样的吻。”夏树突地将她推到墙前,左手掌撑在墙上,身体抵着她。

  “但我吻了啊。”

  “我不要幼儿园级的。”他懒洋洋地说。

  “亲吻还分级啊?”她哈哈笑,讶异自己竟和他说着这种没营养的对白。

  “当然。”

  “那请问……”她把玩他的领带。“分哪几级?”

  “幼儿园级,只是以唇刷过对方的嘴。”他低头,嘴轻刷过她的唇。他退开,又说:“小学生级,轻咬对方嘴唇。”他轻咬了她上唇。又侧首,在她耳朵说:“国中级的,要吮遍对方嘴唇。”他扫住她下巴,以舌描绘她柔软的唇瓣。

  宝宝膝盖发软,身体某处开始发热。

  “再来是高中级的。”他眨眨眼。“口述太复杂,我们直接来!”他拉她双手去圈在他颈上,捧住她的脸,他用舌尖顶开她的嘴伸进去,亲昵地与她纠缠。

  他们在墙前吻得难分难舍,她的身体失去力量,她在他嘴里轻叹,伸出舌头与他摩擦,情欲在旋转的光影里蔓延,宝宝觉得自己坠入个迷离而刺激的梦境。有点色情,可是她喜欢。

  一直到快要窒息了,他才放开她。

  他爱抚她的身体,像爱抚最心爱的宝贝。“我们今天要跳级。”拉她躺到原木地板,他压在她身上,俯望她。“我们直接来到研究所,研究我们彼此……”

  “是吗?”她学他,隔着衬衫,也抚摸他的身体。

  他眼色一暗,因为欲望,他的嗓音更低沉了。“很有求知精神。”他用手肘半撑起自己,享受着一双小手在他身上造成的效果。

  “你喜欢?”她眼色迷离地问,他的身体摸起来好温暖。他们调情,像在玩个不可告人的游戏。

  “我还喜欢这样……”他将她衬衫的钮扣,一颗颗解开。

  “是吗?”她也动手,解开他蓝衬衫上的钮扣。

  他笑了。“还有这样——”动手解她腰间皮带,看着她,将皮带缓缓抽离,拋到地上。“换你了。”他鼓励她继续冒险。

  她深吸口气,手摸向他腰间,摸上金属环扣,来自他身上的热暖着她的手,她脸颊绯红,摸着坚硬的环扣,解开,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也抽出皮带,拋到一旁。她感觉到他的亢奋,灼热地挤迫着她。

  他们望着彼此,欲望如箭在弦上。

  这时候的夏树,在霓虹的光影里,英俊的脸看来原始而野性。他眼里的欲望太明显,她的理智告诉她该制止,另一方面却很兴奋。

  “接下来?”她问,旋即讶异,那陌生颤抖的声音,竟是出自她的嘴。

  “你闭上眼,我告诉你。”夏树感到伊人身体轻颤,他猜这是她的第一次,拉她起来,抱她进房,将她放在他的床铺上。

  他上床,靠着她侧躺,身体右倾,右手撑着脸,右肘搁在床,这令他不至于压伤她。

  他看着她,眼色慵懒,在他肩后,月光被挡在窗玻璃外,房间一半亮一半暗的。

  幽微的光线中,她看见他眼里闪动的欲望,黝暗热情,仿佛只要这样静静望着,就会在不知不觉间,被他催眠。

  他的床飘散他的气味,淡淡的古龙水香,躺在他的气味里,她看着他,情欲也在她眼底骚动。

  他低头,以舌头撬开她的嘴,深入与她纠缠。在缠绵的亲吻里,他精准地褪去彼此衣物,让两人光裸地偎靠着彼此。

  她好奇地注视他的身体,他看起来结实强壮,腹上布着肌肉,然后她抽口气,移开视线,脸颊红得像要烧起来。讶异着方才看见的,那解脱了束缚的硬挺,看起来危险而充满力量。

  夏树注意到她表情的变化,她艳红的脸颊,略带羞怯的表情,让他更亢奋,更觉刺激。

  “妳害怕?”他哑声问。

  她没有回答,只是迷惘地看着他,然后伸手碰触他的身体,那热的皮肤感觉非常温暖。她没有停止的意思,好奇比害怕还多。

  他低头,覆住她的嘴,带领她,开启身体的欲望之锁,里边藏着相爱的宝藏,在深处等待被开凿,无限销魂。

  她闭上眼,感觉他的吻滑过她的颈、肩膀、锁骨,一路往下……

  热情以闪电般速度点燃,情欲蔓延着,逐渐只剩滚烫的身体,以及彼此的喘息声。

  他埋在她温暖的胸脯,呼吸沉浊,吮吻柔嫩的蓓蕾,直至它在他嘴下颤栗。耐心地爱抚她,直至确定她潮湿了,他用双臂紧紧箝着她,嘴含着乳尖,以膝盖顶开她的膝,将亢奋的分身置于柔软之处,她的潮湿柔嫩令他更加亢奋坚硬。

  宝宝暗抽了口气,为着那新奇的触感。他只是热热地挨在那里,她已经能感觉到它蓄势待发的力量。她睁开眼睛,犹豫着该不该继续。

  他不给她后悔的机会,顷刻间,紧抱住她的头,舌头撬开深入,同时挺入,他没完全进入,她痛呼的声音阻断他的动作。由于她紧张得绷紧身体,这使得他的巨大和坚硬越发突兀地在痛着她。他拨开她汗湿的发,尝试着放慢动作,继续深入。

  “夏树……”不可能的……她推拒着他。

  他不肯撤离,啃咬着她的耳朵,喃喃说着安慰的话语,仍坚持继续。

  “不行……”她皱眉,疼得浑身僵硬,双手紧抓着他的双臂,指甲陷进他的皮肤里。

  夏树忍住想深入的欲望,他吻她的脸和耳朵,说着安慰她的话,试图让她放松。大掌下滑至他们结合之处,拇指摩挲着欲望之核,令她逐渐地被快感征服,敏感地在他指尖挑捻下燃烧,快感巨大如潮浪将她吞没,她惊呼,抓着他颤栗着,呼吸破碎。

  “夏树……”她高潮了。眼色迷惘,仿佛是不敢相信着她刚才所经历的,身体潮湿而疲惫。

  他则下颚紧绷,额头布满汗水。天知道当她兴奋时,那勒紧着他前端的力量,叫他恨不得整个挺入冲刺,与她一起高潮。但他忍住,怕她因为疼痛,阻断了销魂的滋味。

  现在她整个地放松下来,趁着她还耽溺在方才的快感中,他再度揉捻着炙热滑腻的核尖,同时缓慢沉重地挺进潮湿的深处。

  她惊呼,这次不是因为疼痛,而是诧异它所引起的,比方才更尖锐的快感。当她成功地接纳了所有的他,竟激动的红了眼眶,仿佛是不敢相信自己可以办到。此刻它就躺在体内,突兀地,热着,火一样灼烫着她的内部。

  他静止在她的身体里,嘴开始吮吻她的乳尖,舌头灵活地挑逗着,直至它敏感颤栗,轻含着,同时移动起来……

  她流汗,颤抖,双手攀紧他的背脊,试着习惯他在她体内的感觉。那感觉不舒适,却奇妙地引起一波波强烈的快感,她甚至本能地束紧他。痛楚很快消逝,手掌下,他的背坚硬似烙铁,她心中也有火窜烧。当他的坚硬开始在她的柔软里移动,她环住他的腰,为着那亢奋的感觉,不自禁地呻吟。

  她本能地夹住他,渴望着他深入。他含住她的乳尖,舌头爱抚着蓓蕾,同时一寸寸沉入幽微柔腻里,满足地从喉咙底部发出兴奋的声音。

  他被欲望折磨得颤抖,双手滑向她臀下把她推向自己,让结合更紧更甜蜜,原始的快感像漩涡将他们卷入,令她经历着刺激混着甜美的震动。

  快感流窜,灼热滚烫了她的身躯,她的背向上弓起,迎合着他的冲刺,直至她再也受下了,狂喜地叫出声,同时他继续冲刺,强悍深入,让自己达到高潮,震颤着,盈满她深处……

  宝宝累坏了,连续经历了两次销魂的高潮,她筋疲力竭,意识恍惚,沉沉昏睡着。

  她隐约地感觉到,他离开了。宝宝打了个呵欠,好困、好累啊,她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身体慵懒,满足地动也不想动。

  他去哪?管他的,她累得只想睡。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恍惚着感觉有双温柔的手,拿着湿毛巾在帮她擦拭身体。她侧卧着,抱着枕头,好舒服啊,微笑着继续睡。

  那双手极尽温柔地,用着冰凉的毛巾一逼遍揩拭着她肌肤每一寸……小心翼翼地,像似怕吵醒她,她微笑了,安心地沉入梦里。

  谭夏树帮宝宝揩净身体,然后回到床上,将她揽在怀里,与她并肩侧卧着。

  他亲吻她耳边柔软的发、她的脸。

  佳人已沉沉睡去,他的思绪却仍清醒着。

  夏树热情随兴,从不拘泥世俗观念,为了保障他无拘无束的生活,在性方面他是小心谨慎的。

  与历任女友交往,总是在有所防护下才尽情享受鱼水之欢。

  但这次,他没有做任何保护她的措施。在欲望开始时,他有自信能压抑住欲望,采取必要的保护措施,但一切就这么不可收拾地发生,在进入她身体的那一刻,他只犹豫了一秒。

  那时他想着,万一她怀孕了……可奇异的是这念头并没有阻止他的动作,反而令他隐约地感觉温暖,像生命找到了归属,他找到想倚偎一生的人。

  他搂着宝宝,喜欢她躺在他床上睡觉的感觉,喜欢这样抱着她,感觉这平时活力旺盛的女人,软绵绵靠着他酣睡的滋味。

  闻着她的发香,听着她均匀的呼息,夏树心情激动,有种与她是一家人的亲密感。

  以前,他与女友们交往,贪图着快乐的感觉。现在,爱着宝宝,他却考虑到更深一层。他想娶她,想朝夕都望着她生气盎然的模样,看她在身边走动着,与她共享亲密时光。

  在这个夜晚,谭夏树决定放弃他自在逍遥的单身生涯。

  他暗暗下了决定,无论如何,要把宝宝娶回来,与她长相守。

  


第八章
  天亮,宝宝醒了。浑身酸痛,她伸个懒腰,瞥向墙壁挂钟——十点……十点!宝宝猛地坐起,睡了这么久?一张纸条飘落地板,谭夏树写着——

  我去买早餐,等我回来。

  宝宝打个呵欠倒回床铺,翻了两圈,趴在床上,脸埋在羽毛枕里,微笑地嗅闻着他的气味。

  跳下床,看见沙发椅上,她的衣裤整齐叠着,他帮她收好了……蓦地脸色泛红。走过去套上衬衫,上头的绉痕提醒着昨夜的激情。她把自己的第一次给了他,有点不敢相信,好象……不是真的。

  她昨夜被热情冲昏头,现在才真仔细地环顾夏树住的地方。

  好吧,她早知道夏树生活奢侈,品味讲究,但真正身处他的地方,还是惊讶莫名。

  阳光被染红的绸制窗帘挡住,间接染红了这个房间。朴素的深蓝色床单,床铺松软,躺下去给人平静温暖的感觉,仿佛藏着瑰丽神秘的梦。

  昨晚,他们就在这片深蓝里,一遍遍激情交缠。想及此,宝宝脸颊泛红,她立在床畔,看见遗落在床上,自己的几根长头发。

  她挑了挑眉,笑着,有种暧昧的幸福感,胸腔满溢着懒洋洋又甜蜜蜜的感受。

  床尾摆着一张木制矮桌,上面放着金色雪茄盒、水晶烟灰缸、碧绿茶壶,和六只碧绿茶杯。

  有点渴,宝宝倒茶,捧着,喝一口——茶是热的、清香的。她目光闪动,又绽出一朵笑。

  他一早起来泡的?为了她吗?

  走出房间,三十多坪的空间,厨房与客厅中间只隔着一座矮吧,六只高脚椅,墙上挂着一幅斑驳的老版画,一侧铁架上摆满各式调味罐,显示着主人对食物的讲究挑剔。她忽然想到他家是开餐厅的,难怪他的厨房也忒地讲究。

  隔着透明玻璃的阳台,铺着白石,养着各式各样蕨类植物,或悬挂或搁地上,沐浴阳光底,一盆盆生气盎然,看见这方绿,心情即刻舒坦。那里还搁着一张藤椅,上面放着—叠书籍。

  客厅黑色皮沙发上,躺着几个大的褐色抱枕,地上铺针织地毯,花纹低调素雅。宝宝在客厅转一圈,每个小地方都让她惊奇,谭夏树真懂得生活。她肯定他是个好注重细节的男人,他不去当装潢设计师实在可惜!

  宝宝弯进浴室梳洗,连他的浴室都叫她惊讶。白墙白地砖,洗脸台却是黑的,更让她惊讶的是,黑色洗脸台里,环抱着绿色弹珠,扭开上边的复古式花雕水龙头,水沿着绿色弹珠流下,灯光折射,弹珠与水流交错着光影,制造令人诧异的效果,她呆呆瞧了好久,才想到要洗澡。

  洗脸台上有一支末拆封的白色牙刷,一边折叠着干净的白毛巾。

  他为她准备的?真细心啊!

  宝宝冲完澡,擦干身体,套上衬衫,走出浴室,同时,听见钥匙声,他回来了?

  喀!门把转动,她微笑。走上前,主动帮他开门。

  “夏树——”

  “抓到妳了!”一个娇小的人影闪进来,瞪着宝宝。

  宝宝也瞪着眼前穿白洋装的少女。“你是谁?”

  少女关上门,说了句:“你是第六号。”哥哥的第六号女朋友。

  “嗄?”什么第六号?她是谁?她怎么有夏树的钥匙?这是怎么回事?

  当宝宝困惑着时,少女从手提袋内掏出数字相机,对准衣衫不整的宝宝,喀嚓、喀嚓猛拍,银光激闪!

  “干什么?!”宝宝拾手遮掩。

  “你是衣衫不整的第六号。”谭星荷咧嘴对着宝宝笑。“好大胆啊你,敢到我的地盘撒野。”她瞠眸,啧啧有声地打量宝宝。“羞不羞?里边什么都没穿欸……”说完又拿高相机对准宝宝。

  “妳住手!”宝宝手一伸,劫走相机。

  “我的相机!还我!”谭星荷大叫。

  宝宝拿高相机。“你和夏树什么关系?”

  “很亲密的关系。”

  “他的女朋友?”

  “比女朋友更亲更亲。”谭星荷示威地叫着。

  更亲?宝宝脸一沈。“他老婆?”

  “嘿……”她喜欢这个说法。谭星荷忽地跳起,抢走相机,走向沙发坐下。她顺手将钥匙扔在桌上,交叉双腿,撑着下巴,望着宝宝。

  “我不管你是哪位阿猫阿狗,总之,你爱错人了。不管你眼夏树是什么关系,我不追究,我给你十分钟,你穿好衣服滚。”她讲得像她是这间屋子的女主人。

  宝宝深深看了她一眼,旋即转身进房穿衣。

  谭星荷在她后边嚷:“算你识相。”第六号真逊,三言两语打发干净。

  宝宝穿妥衣服,踅返客厅。

  她将长发束在脑后,白衬衫、牛仔裤,那双出色的长腿,让谭星荷看了很不顺眼。

  “门在那里。”谭星荷指着门。

  “我知道门在哪里。”宝宝没走向门,反而走向她,在她左侧沙发坐下。

  谭星荷跺脚。“喂,门在那里。”坐下来干么?

  宝宝缓缓说道:“我会走,不过要先等谭夏树回来。”她要问清楚,不能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走开,虽然她心里有点慌,但直觉告诉她,谭夏树不笨,假使真有老婆,不可能蠢到带她回家来,这里边有问题。

  谭星荷急道:“我数到三,你再不把你的屁股移开我家沙发,滚出我家,我打电话报警,我叫警察抓你!”她激动起来。

  宝宝发现她很喜欢强调我这个字,相对于她的咆叫,熊宝宝表现得冷淡平静。

  “等我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我会走。”假如谭夏树骗她,也要揍过他再走,哼!

  “你听不懂国语?”谭星荷发飙,跳下沙发,指着她骂:“不要脸的女人,跑到人家家里还赖着不走,你以为夏树喜欢你?你糟了你,警察会把你抓走,你……你妨害家庭,你……你快滚出去啦!”

  一串歇斯底里的咆叫,没让宝宝害怕,倒是令宝宝额角出现黑影。这少女语无伦次,用词很幼稚喔,宝宝冷睇她。“你冷静点。”

  “什么冷静?”谭星荷抓了桌上的烟灰缸掷向宝宝。“给我出去!”咦,谭星荷呆住,用力眨眨眼,没看错吧?烟灰缸被她接住了,还放回桌上。

  怎么可能?星荷随手又抓了抱枕K她,哇咧~~抱枕又被接住,放回沙发。

  怎么可能?!系看到鬼喔?谭星荷陆续又扔出书本、花瓶、烟盒、杯子、茶壶,以及她的数字相机。

  除了数字相机,其它的统统被接住放回桌上,至于相机则在地上砸个稀烂。

  “哇啊~~我的相机!”星荷瞪着碎裂的相机怪叫。

  同时,大门打开,谭夏树拎着早餐回来,一见到谭星荷,脸色骤变。

  “你怎么在这里?!”

  正在为相机哀嚎的谭星荷,听见声音呆住。很快地,她抬头微笑,慢慢地坐回沙发,好淑女地将双手叠放在裙上,一副好乖的模样。她向夏树眨了眨眼,口气无辜地说:“我们在聊天……”



  三人落坐沙发,开始严词逼供,交叉比对。

  宝宝问夏树:“她是你老婆?”

  “星荷!”夏树瞪妹妹。

  星荷缩肩,瘪嘴。“我没这么说喔,是她自己乱猜的。”

  宝宝问夏树:“她说她跟你的关系很亲,比男女朋友的关系还亲!”那不是老婆是什么?

  “星荷!”夏树怒瞪妹妹。

  星荷低头咕哝:“我们是很亲啊。”

  “你把话给我讲清楚。”谭夏树生气。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乱七八糟的,宝宝不耐烦了。

  谭星荷接收到哥哥愤怒的眼神,只好低着头小声解释:“我……我们是兄妹。”

  “妳是他妹妹?”宝宝惊愕。

  “血浓于水,当然比男女朋友更亲,喔,对不对?哥哥……”她瞟夏树一眼,糟了,他的眼色好严厉喔。

  噗!宝宝大笑,笑得瘫倒沙发。“原来是妹妹……哈哈哈……”亏她刚刚还紧张得要命,原来是他妹妹!幸好她有留下来。

  可恶,笑什么笑?谭星荷瞪宝宝一眼。谭夏树打开买来的早餐,跟宝宝说:“我跟妹妹谈一下,你先吃早餐。”他拿面包和咖啡给宝宝。

  “喔,好。”宝宝接了面包就啃,饿死了。

  “我也还没吃早餐。”谭星荷跟夏树说。

  谭夏树问宝宝:“咖啡要不要糖跟奶精?”

  宝宝点头。“一包糖,不要奶精。”

  “好。”夏树撕开糖包,倒入咖啡。

  “我也想喝咖啡,你知道我的口味吧?我要很多牛奶跟糖喔。”谭星荷说。

  “小心,很烫的。”谭夏树将咖啡搅拌好,递给宝宝,目光温柔,口气亲密,他拨开宝宝垂落脸庞的头发。

  “嗯。”宝宝盘起腿,抓了面包啃,另一手端着咖啡,享受她的早餐。

  恶心,低级,见色忘妹,谭星荷的不满飙到最高点。“我也要吃。”她指着袋里另一份早点。

  “那是我的。”安顿好宝宝,夏树没收桌上的钥匙。

  “人家肚子也饿,人家也要吃那个面包,人家要生气了喔,人家要哭了喔……”谭星荷发飙。

  噗~~宝宝被咖啡呛到。鸡皮疙瘩全爬起来了,忽然觉得有点反胃。

  夏树赶紧拿面纸帮宝宝揩嘴。“喝慢点。”转头,瞪住小妹。“星荷,告诉我,你为什么有我家的钥匙?”他摇晃着钥匙。

  “这个喔……”谭星荷忽坐直身子。“啊!我想起来了,你不是会做蛋饼,我吃蛋饼好了。”

  “不要转移话题。”

  “嗯,对——”宝宝嚼着面包,指了指星荷。“偷拿别人的钥匙是不对的,就算是自己的哥哥也不可以。”

  “干妳屁事!”星荷吼。

  “回答我!”夏树低嚷。

  星荷一见哥哥生气就气虚。“我……我想到了,我约了人在麦当劳见面,来下及了,你们慢聊,我走了,不必送,门在那里。”起身,落跑。

  “不准逃!”夏树抓住妹妹手臂。

  “把话说清楚。”宝宝拾脚,挡住她去路。

  X!谭星荷被他们一手一脚堵住去路,只好不爽地坐下。

  “我没偷拿你的钥匙,我只是拿去复制,以备不时之需。”

  “什么不时之需?”他冷冷地问。

  宝宝啃完面包,冷眼瞅着谭星荷。

  谭星荷继续狡辩:“你一个人住,万一发生意外,总要有人可以进来屋里救你。”说完一阵安静。

  谭夏树挑眉看宝宝一眼,宝宝眯眼,把头摇一摇。

  他问宝宝:“太牵强了?”

  “简直胡说八道。”宝宝说道。

  两人齐望住谭星荷,开始围攻——

  “就算是这样,要复制我的钥匙,也该跟我知会一声,你太夸张了。”

  “你怎么可以擅自进来?还要你哥哥的朋友滚出去?”

  “她叫你滚出去?”夏树问宝宝。

  “是啊,刚刚真以为她是你老婆咧。”宝宝点点头。

  “吓坏你了?”

  “妈的,被她整得一头雾水。”气死了。

  “妳相信我有老婆?她是我老婆?”夏树大笑。“她才几岁啊!”

  “但她演得跟真的一样啊。”宝宝也哈哈笑。

  “我的天……哈哈哈……”两个人大笑。

  呜……谭星荷苦着脸,觉得很丢脸。


  在谭星荷答应哥哥,认真地给熊宝宝道过歉又答应不再惹是生非后,事情解决,谭夏树送宝宝回家。

  车上,宝宝帮夏树调整后视镜。

  宝宝直言:“你妹妹心理有病,她对你有不正常的爱恋。”

  “我知道。”阳光刺眼,谭夏树戴上墨镜。

  “她……”宝宝沈思一会儿,才说:“我总觉得,她讲话的方式很奇怪,她还在念书吗?几岁了?”

  “为了让妹妹死心,我们快快结婚。”他笑道。

  “喂,这不是解决的办法吧?别开玩笑了。她怎么会对你……”

  “那么订婚?”嘴边笑意更深。

  她眼一瞠。“喂,我顶认真在跟你讨论,难道你们家放任她这样?”应该想点办法吧?

  “如果你怕结婚麻烦,法院公证也行。要是希望办得豪华,台北各大饭店让你选。”

  “别逃避问题!”宝宝冷睇他一眼。

  夏树耸肩,笑着感慨道:“事情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复杂。”他不想讨论这些恼人的问题。

  “怎么复杂?我们可以讨论讨论。”

  夏树的表情忽变得严峻,摆明不想谈。

  “我发现,我对你的了解还挺少的。”昨晚她是第一次踏入他家。

  他回头笑着问她:“你还想了解什么?”

  “譬如你的家庭啊,除了那个妹妹之外,还有什么人?”

  “没了,一个妹妹,一个母亲。至于我的父亲嘛,因为我跟妹妹是私生子,所以很少联络。”

  “喔。”宝宝识相地没再继续追问。唉,气氛有点闷,宝宝有点自责,她好象问了不该问的事。

  谭夏树熟练的驾驶爱车,车子里一阵沉默。

  “怎么?就这样?我以为你会问我祖宗十八代。”夏树刻意轻松道。

  她听了,微笑。“神经,问你祖宗十八代干么?”

  “身家调查啊!”

  “我只是好奇你家有多少人,什么祖宗十八代?我没兴趣。”

  “OK,换我了。”夏树问:“妳呢?”

  “嗄?”

  “每次去接你,只看见伯父,伯母呢?”

  宝宝耸耸肩。“死了。在我六岁的时候,她出车祸死了。”口气平淡,神情如常。

  阳光灿灿的午后,马路上头汽车呼啸着,车子里空调开着,音乐轻扬,也不知怎地,两人忽然都有点感伤。

  原来他们都有个残缺的家,他是私生子,她幼年丧母。在片刻的沉默后,谭夏树忽然有股冲动,想跟她分享心事,他从不对人说的往事。

  他低低诉说:“小时候,我因为先天性心脏病,常年住在医院六楼的儿童病房。医院外,有座篮球场,每到下午,我就趴在窗户玻璃前,看外边的人打篮球。

  “外面阳光很亮,我的病房只有日光灯。篮球场边,开满花儿,而我住的病房,总是弥漫着消毒水味。我很讨厌消毒水的气味,会让我联想到坏掉的腐败食物。到现在,那么多年过去,那气味好象还粘着我的肺……”他苦笑。“真希望能有把刀子,刮掉那股气味。”

  宝宝难以置信,看他一眼。想不到啊,看来总是好快乐的谭夏树,会说出这么忧郁的话。

  他透露了心中黑暗的秘密,于是,宝宝也泄漏她脆弱的心事。

  她靠着座椅,弹弹指甲,用着漫不在乎的口气说:“我小时候好嘴馋的,下午老吵着要吃点心,我小时候好爱吃蛋糕,什么巧克力蛋糕、草莓蛋糕啦,爱吃得不得了,越甜的越爱吃……”

  他微笑地说:“看不出来,你那么瘦。”

  她瞪他一眼,也笑了。“我小时候胖嘟嘟哩。爸老笑我,说熊宝宝、胖宝宝。宝宝吃蛋糕,变成胖宝宝。吃饱饱,睡好好,长大一定是个宝。”

  “你爸文学底子不错,有押韵。”

  她不好意思,笑了笑,转头望向窗外。

  “有天下午,我吵着要吃蛋糕,妈骑车去买,就没再回来……”她低下头,苦笑。“后来,我变得很讨厌吃蛋糕……”

  那天,母亲在街角跟出租车擦撞,从此再没有醒来。那天后,悲伤过度的父亲,更是沉浸于武术世界,到处出国比赛。

  谭夏树放慢车速,他把音乐开得更大声。他必须如此,因为听到她紧绷的呼息,他猜她要哭了,于是他的胸腔也跟着绷紧。

  她安静地坐着,低头望着自己双手,眼神是空洞的。她抿了抿嘴,深埋的秘密一出口,尘封的悲伤瞬间凶猛,心坎潮湿啊,不知道囤积了多少眼泪。

  夏树看到她低垂的脸,因极力压抑住眼泪,变得通红。

  “别怪自己,这对你不公平。”他轻声道,将车驶向路旁,停住。

  “我真想……再让她抱抱我……”她哽咽道。小时候,妈出门时,总会抱住她,跟她说再见。那温柔的声音,再听不见。

  她,永远不能原谅自己。那个盛夏的午后,如果她不吵着吃蛋糕,母亲也不会出门,就不会……

  他凑身过去,将她轻轻揽入怀里,低低的在她耳朵边问:“你难过,她就会回来了吗?”

  “不会啊。”她摇摇头。

  “所以你要放过自己,这么好的妈妈,一定在天堂享福了。”

  “是吗?”埋在他怀里,她的身体因为悲伤而绷得好紧。

  “当然啊……”他下巴抵着她的头,大掌摩挲着她的背。“如果真的那么想她再抱抱你,那么暂时把我当成她吧,我抱着你,让你好好哭一场。”

  “神经。”她闷嚷。

  “你不觉得我的怀抱跟你妈妈一样,都很温暖?”

  “别这样说……”她骂道,旋即痛哭,身体剧颤,呼吸破碎。

  他心疼,双臂将她搂紧。

  “真丢脸!”她气恼,可眼泪淌得更凶。

  “不好意思啊?”他揉揉她的头。“那我来唱歌,盖住你的哭声。”

  “你神经……”她又笑又哭,把那片温暖的胸膛淋湿。长发,眼泪,还有脸颊皮肤,他的衣服,潮湿的甜蜜的粘腻着。她的心因为往事震颤着,他的双臂强壮有力,坚固地安慰保护着她,像要消灭她的哀伤,神奇的是,累积的眼泪淌出以后,她的心慢慢平静。

  而他一直像抱着个无助的婴儿,小心地轻轻摇晃她,在她掉眼泪时,他唱歌给她听——

  “On the day that you were born,The angels got together,And decided to create a dream come true. So they sprinkled moon dust in your hair of gold,And star light in your eyes of blue.”

  在你出生那天,天使齐聚,决定让梦想成真。因此他们在头发洒下月光,在你双眸中,洒上金色星光。

  他唱的还是那首“CLOSE TO YOU”。他的歌声好温暖,怀抱也好温暖,他的气息暖着她的头顶,渐渐冲淡悲伤的氛围。

  在这时候,熊宝宝感觉到被保护的幸福感。温柔无敌,她桀骛不驯,却在他怀里软弱地掉泪。头一次示弱,她觉得丢脸,在人前哭泣,有违她的作风,可是……感觉好好。

  宝宝张手,紧紧环抱他。她在心底对他说——我爱你,夏树。


  水晶灯下,五十几岁的谭碧娥穿著银色礼服,拿着麦克风,跟着电视屏幕里的帕华洛帝高唱“杜兰朵公主”。

  她唱得非常陶醉,高级的隔音设备,将歌声藏住,让她尽情探测走音的极限,挑战颤音的频率。她在歌声里忘了自己的年龄,伸展躯体,做出一个个撩人的姿势,随着歌剧旋律,音阶越来越高,越来越高,终于到了最高潮的尾声,她一鼓作气准备将声音飙上去——啪!有人关了电视。

  “妈,你还有心情唱歌?”谭星荷把电视遥控器放回茶几上。

  谭碧娥被迫从歌剧名伶的幻想中醒来。“怎么了?”

  “完蛋了啦!”谭星荷眼眶一红,眼泪啪答啪答地掉下来。

  “你怎么啦?谁欺负你?”谭碧娥拉着女儿坐下。

  “没有人欺负我,我只是很担心……哥哥啦!”星荷偎在母亲怀里抽抽噎噎说。

  “夏树怎么了?”

  谭星荷嘟着嘴说:“他交女朋友了。”

  谭碧娥倏地僵直身体,脑中警铃大响,闪着“危险”两字。过去的经验告诉她,只要夏树交女朋友,谭星荷就会开始情绪低落、歇斯底里,一直闹到夏树和女友分手为止。

  她必须小心处理,希望历史事件不要再重演。于是她清清喉咙,第N次开导女儿:“那是好事,我们要祝福你哥哥,他早晚要娶老婆的嘛,是不是?”

  “但是他跟一个很坏的女人交往。”想到下午哥哥和熊宝宝亲密的样子,她又气又怕,像有人抢走应该属于她的东西。

  “嗯,这样啊……可是你哥交过五个女朋友,没一个你说好的啊,是不是妳的眼光太高了?”唉,这丫头的恋兄情结何时了?

  “但是她真的很坏,我有证据。”谭星荷起身,冲回房间,拿出被摔烂的相机,放到桌上。“妳看。”

  “哦?相机坏啦?妈再买给你啊!”

  “这不是重点,我是要你看清楚,哥正在交往的女人有多恶劣,妈,你知道今天发生什么事吗?天!”谭星荷摇摇头,用夸张的口气说:“我真不敢相信,哥会跟那种人交往。”

  呃,冷静,耐心!谭碧娥问:“乖女儿,摔烂相机和那个女人有什么关系?”

  谭星荷伸出食指。“今天我去找哥哥,我遇到那女人,她竟然衣衫不整的在哥哥家里,衣衫不整哪!”

  “呵呵呵……”碧娥拍拍女儿。“恋爱嘛,你哥也不小了,别看得太严重。”

  “我还没说完!”谭星荷跳起来,继续说道:“然后哥哥做早餐给我吃,那女人吃醋欸,她见不得哥哥对我好,和哥哥吵起来,气得抢走我的相机摔烂,还臭骂我一顿。妈咪,她是不是好可恶?”星荷觑妈妈一眼,发现她没有跟着同仇敌忾,于是用力地抱紧母亲,哇地哭了起来。

  唉,谭碧娥听完女儿的控诉并没有当真,她敷衍地说:“好了好了,反正都摔烂了,再买就好了。你啊,别再去闹哥哥,他好不容易又交女朋友,你别……”

  “妈,你再不阻止哥哥就完蛋了。”可恶,这还不成?只好下猛药。“那女的以前是太妹,还有前科!!”

  “前科?你别乱说……”谭碧娥果然吓到了。

  “玛丽亚,把我桌上那叠纸拿来。”谭星荷朝正在扫楼梯的菲佣嚷。她花了一下午搜集证据,透过计算机网站把熊宝宝的身家底细摸得清清楚楚。厚厚一叠资料送来,呈到谭星荷手里,她转而交给母亲。

  “这什么?”谭碧娥戴上老花眼镜。

  谭星荷指着查来的资料,陈述着熊宝宝的“丰功伟业”。

  “铭新小学毕业,学业成绩丙欸。就读普传国中,成绩也是惨不忍睹,德行分数是低空飞过。毕业后就读三流女中,哼哼哼,纪录更精彩,大过两支,一次和校外流氓打架,一次无照骑车。警告呢,嘿嘿嘿,平均每学期两次。有跟教官吵架的、有对老师不敬的,最霹雳的是,毕业后,还跟外面的人打架,闹到警察局,有伤害前科,要不是那时年轻,早就被关进监狱了!”

  “你……你怎么弄到这些资料?星荷,我不是要你别闯公家机关的网站吗?”

  “妈,这种女人,你放心让哥哥跟她交往?我看她八成是混黑道的:心狠手辣,品行低劣,将来万一哥哥让她不爽,搞不好还给哥哥砰砰!”谭星荷比个开枪的手势。

  看完资料,谭碧娥动摇了。“奇怪,这不像是夏树会喜欢的女孩呀?!你说她叫什么?熊什么?”

  “熊、宝、宝。”

  “她家做什么的?”

  “武、道、馆。”谭星荷大声道:“很多黑道家里都嘛开武道馆。”

  “她长得怎样?”

  谭星荷深吸口气,伸出食指。“非、常、丑。”只要跟哥哥交往的,她觉得都是丑八怪!

  谭碧娥看着资料沉思着,对熊宝宝很好奇。

  谭星荷抓住她的手臂。“妈,我们去跟那个坏女人说,叫她别缠着哥哥,你跟她说你讨厌她,他们在一起不会有未来,就算将来他们想结婚你也不会答应!我们这是为哥哥好,你要快点行动,免得哥哥越陷越深……”她很急,急着要把哥哥留在身边。她感觉得出哥哥这次非常认真,早上甚至把熊宝宝留在家里。再这样下去,他很可能会跟熊宝宝结婚,结婚后跟熊宝宝生小孩,建立自己的家庭……想到这儿,谭星荷很焦虑。哥哥有自己的家了,那她怎么办?

  谭碧娥放下资料,决定了。“妈想见见这个女孩。”

  “我立刻安排。”谭星荷道。

 


第九章
  房间里,床铺上衣服堆成小山,衣橱的门开开关关,衣服穿了又脱,脱了又穿。坐在小山边的丁紫柔,指导着忙于穿衣脱衣的女人。

  “NO、NO,你穿这件看来很凶。”

  “NO、NO、NO!拜托,穿牛仔裤见长辈不好吧?”

  “Come on!你确定要穿T恤?”

  “我的天啊,你穿这样很像庞克女郎欸!”

  “很好,终于有件象样的洋装,但是……你确定要穿黑色的?穿这样像是去奔丧,啊!”

  一条玉腿扫过来,踹向堆栈成山的衣服,衣服崩塌,丁紫柔跳下床。“老大别发脾气啊!”

  “你他妈的意见真多,你在整我是不是?”熊宝宝汗流浃背,她瞪着丁紫柔耐性耗尽。

  丁紫柔瘪嘴。“冤枉啊,老大,我是为你好欸!”一听见熊宝宝要见未来的婆婆,她可是马上杀过来,帮她做行前教育欸。

  宝宝蹲在地,双手抱头。“可恶,那个谭星荷到底想干么?”傍晚时她接到谭星荷电话——

  “明天我妈要见你,晚上六点,我妈要你先别跟我哥说,记得准时。”然后说了餐厅地址,就挂上电话。

  就这样打电话来吩咐一声,也不管她是不是有事,哪有这种道理?!懂不懂尊重人啊?宝宝一肚子气,最呕的是还不能跟夏树说,那丫头到底想干么?

  “算了,我不去了。”宝宝挥挥手。

  “嗄?你要爽约吗?”丁紫柔跑过来蹲在宝宝旁边。

  “什么爽约?”宝宝抬头瞪紫柔。“她们跟我约过吗?随便丢下一句,我就要去?有没有搞错?”

  “但是……对方是谭夏树的妈欸!你不去不好吧,这样会得罪她喔……”

  “丁紫柔。”熊宝宝按住好友肩膀,对她晓以大义:“咱们为人处事讲的是个理字吧?她们不尊重我,我当然有权不鸟她们,管她是夏树的谁。”决定不去,宝宝松了口气,盘腿坐在地。

  “老大,这样不好吧?”丁紫柔皱着眉头,她诚心诚意为好友着想:“你跟谭夏树交往,是认真的吗?”

  宝宝睐她一眼。“我像在玩游戏吗?”废话,当然是认真的。

  “那……你们交往得顺利吗?”

  “出乎意料之外的……”

  “的?”丁紫柔挑眉。

  宝宝咧嘴笑了。“顺利。”只是有个恋兄情结的谭星荷梗在他们之间。“谭夏树是个怪胎,但是我喜欢。”

  好吓人啊!丁紫柔用力眨眨眼,她竟然从老大脸上,看见了一种叫做温柔的东西。哇,老大恋爱以后,整个人闪闪发亮欸。“老大……你真的很喜欢他喔。”

  “嗯。”宝宝低头,笑着承认。

  好恐怖啊,丁紫柔更用力地眨眨眼睛,她竟然从老大脸上看见了一种叫做害羞的表情,丁紫柔张大嘴巴,直盯着熊宝宝。这……这是她认识的那个老大吗?那个拳打脚踢,好勇斗狠的老大吗?

  沈湎在甜蜜气氛里的熊宝宝,发呆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嗯,不过我喜欢他是一回事,他妈妈要见我是另一回事。听他妹妹的口气,好象跟我见面是什么不可告人的事,连夏树都不知道。干么偷偷摸摸的?太没诚意了。”

  “我跟你说喔,假如你真那么喜欢夏树,交往得也很愉快,为了你们俩的未来着想,最好不要得罪他妈妈。万一你惹得他妈妈不高兴,她搞不好会阻止谭夏树跟你来往——”

  “哈哈!”熊宝宝大笑两声。“他要是因为这样就不跟我交往了,那我还真要庆幸早早认清他,一个没担当、没主见的男人,我不稀罕!”

  “哼哼,怕就怕在他是个有担当、有主见的男人。”丁紫柔冷笑。

  “哦?”宝宝不懂。

  “老大,你真的是爱情智障欸。你不知道有多少男人夹在妈妈和女朋友之间,过得多辛苦、多郁闷吗?他妈妈不喜欢你,他偏偏硬要喜欢你,你想想看,一个是养大他的女人,一个是他深爱的女人,哦~~”丁紫柔又在演爱情文艺大悲剧了。

  “他的挣扎、他的矛盾,他谁都不能得罪,他怎么会快乐?他就算拚了命,也没办法同时讨好两个女人啊。”边是妈妈,一边是爱人,左右为难啊!”边是亲情,一边是爱情,他——”

  “停!”宝宝嚷。“我知道了,废话真多。”

  “老大,妳了了喔?”丁紫柔双眼闪闪发亮。

  “嗯,了。”

  “那我们继续搭配明天穿的衣服。”

  “不必,我不会去。”

  “嗄~~”刚刚不是说了了吗?丁紫柔一脸无奈说:“老大,你真顽固欸!”



  韩震青深夜到访,他进门,拋了个礼物给夏树。

  “送你。”

  “什么?”夏树及时接住。他打量小巧的黑盒,盒边镶着金线,盒中央有个小洞,看来是个锁眼。“你又从哪弄来的?”

  “别人送的。”

  “这盒子很有点历史吧?又是古董?”夏树掂掂它的重量。“里面装什么?”

  韩震青耸耸肩,径自去冰箱拿啤酒。

  “这该不会又是哪个部落送你的吧?”追缉古物的韩震青总有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通常,那些付不出酬金的穷部落或民族,在韩震青私下帮他们追回古物后,常会送些怪东西,当作是给他的酬谢礼。

  夏树问他:“钥匙呢?”真想看看里边装什么。

  “没有钥匙。”韩震青仰头啜饮啤酒。

  “所以?”

  “所以才送你。”韩震青笑道,遭谭夏树一记白眼。

  “你不要?”韩震青扬眉。“还我。”

  呵呵,谭夏树被他看穿死穴,拿着宝盒坐到工作台前,扭开灯擎。“我倒要看看里边藏着什么,这锁眼很特别……”夏树忍不住开始研究了。他拉开抽屉,取出雪茄,点上。头也没回道:“今天住这?”

  韩震青躺到沙发上,算是回答。他双手枕在脑后,望着阳台外一大片星光。

  谭夏树摊开袖珍型开锁器具,回头瞄他一眼。“怎么心事重重?”

  韩震青没有回答他,兀自沉思着。

  谭夏树右眼戴上特殊镜片,瞅着锁眼。“这锁构造挺怪的……”

  “开不了?”

  “不可能。”谭夏树微笑,眯眼思量:“有法就有解,没有不能破的锁。”锁眼主阴,钥匙主阳。阴阳并存是不变的道理,世上绝无开不了的锁。

  “盒子太老,构造脆弱。”韩震青提醒他:“锁孔稍一使力,就会毁坏。”正因为如此,没有一个锁匠敢尝试开启它,怕毁了古董。

  “我知道。”谭夏树拿出个小撢子,撢盒子。“不急,我慢慢跟它玩。”轻轻地整它,总会整得开。谭夏树衔着雪茄,埋首开锁。

  他心情很好,边开锁边唱歌,开锁的过程跟恋爱很像,慢慢摸索,小心试探,到终于开启为止,伊人心房,就是他想观赏的宝藏。

  想起伊人,夏树轻轻哼歌——CLOSE TO YOU~~

  韩震青听着歌,灯下无语。他望着无垠的夜空,想念远在天涯的某个女人——今夜……不知她栖居何处?不知她的漂泊何时才能终止?

  在长长的一段沉默后,谭夏树摘下眼镜问道:“你睡了没?”

  “醒着。”韩震青回答。

  “既然不睡,倒在沙发干么?”谭夏树旋转椅子,笑望沙发上的好友。

  韩震青的忧郁和黑沙发在地上连成个暗影,他的脸庞上有着坚毅的表情。虽然躺在那里,双手枕在脑后,但怪的是,夏树竟然觉得他像头警戒的豹子,随时准备着要追捕猎物。

  “你,真的要退出国际刑警组织?”

  “唔。”他说要开酒馆,不是随口说说而已,他已经下了决心,要定居台湾。

  “为什么是酒馆?”夏树问。

  “她爱喝酒。”韩震青举高右手,夏树会意,拋根雪茄给他。点燃雪茄,烟雾团在他忧悒的脸庞缥缈着。

  夏树呼出一团烟雾,问:“那个爆破专家?”

  “唔。”韩震青深爱的女子,一个漂泊天涯的奇女子。业界的爆破专家每一次的工作都是一次冒险,常常生死未卜,时时行踪成谜。

  “今晚她在哪?”夏树问。

  韩震青望着星空思索着。“这阵子……她应该是在越南。”

  “你们两个老是天涯海角的跑,几时能定下来约个会,好好的谈恋爱?”夏树微笑道。“连碰面都是问题。”

  韩震青又吐出一团烟雾,沉声道:“所以,我要开酒馆。”两个人,全世界跑,动辄相距几千万里,就算想碰面也没得约起,两人就这么周旋好多年。韩震青想,他不跑了,他就定在一个地方,等着她来赴约,只是……她会来吗?他没把握。

  夏树咬着雪茄,点头道:“原来啊……你的酒馆,是开来恋爱的。”想不到这个惯常跋山涉水、出生入死的老友,也有这么浪漫的一面。

  “我也想不到——”韩震青揶揄他:“你爱挑战各式银铁锁,最后竟栽在一个心思简单的女人身上。”

  “熊宝宝,她没你想得简单。”一提及她,他眸光登时变得好温柔。

  韩震青笑道:“是吗?我看她个性很坦率啊。”他回望夏树。“她不像一般女人心思复杂,更不像你爱挑战的锁,曲折诡秘。”

  “她的心没有锁。”夏树按熄雪茄。

  “哦?”

  “只有墙。”夏树眨眼道:“她顽固起来,顶可怕的。”他领教过。熊宝宝不爽的事,怎么拐她哄她,她大小姐就是不干。她坚持的事,就是扭断她的脖子,她也绝不妥协。

  韩震青挑眉道:“这么说,你这个开锁专家,对着个没锁的心,恐怕是没辙了。”他笑问:“那,你是怎么逗得她开心,乐意跟你交往?”

  “我包容她——”夏树呵呵笑,目光炯亮。“我吞了她。”

  关于她的一切,照单全收;她的坚持,全数尊重。没有心眼的熊宝宝,偏偏最得他青睐。喜怒哀乐形于色,这样简单明白的展露着,光明磊落的姿态,最是吸引谭夏树。

  “看来……她真把你迷住了。”谁能料到,最简单的,竟然就是谭夏树要的——一个没有心眼,爽朗直接的女人。

  “一般女人,恋爱了常常心口不一,喜好随时为着男友或是周遭环境改变。”夏树满眼温柔。“但是她不会,真奇怪……她竟然不会,她有自己的主张,绝不妥协。”

  “也许那是因为她还不够爱你。”韩震青泼他冷水。

  谭夏树佯装忧郁,蹙眉道:“那可糟了,我真怕失恋。”但他的口气却是云淡风轻的,他对自己挺有信心。

  “那也不是不可能。”韩震青继续泼好友冷水。“打一开始,她就对你兴趣缺缺。她对打架还比较有兴趣,你追得那么辛苦,可见她是个不容易感动的女人。她心肠硬,要甩了你也不是不可能。”

  “喂,你说得挺乐的嘛。”夏树赏他一记青眼。

  “是。”韩震青微笑,苦涩地说:“我憎恨世上有情人。”因为他爱的,不在身旁。

  “听来可怜兮兮的。”夏树拉开抽屉,抓了个东西拋向韩震青。

  他接了,是个纸卷。韩震青坐起,卷开纸轴,眼色暗了。他将纸轴平放桌面,长指丈量纸内世界,那里边有乾坤,他期望他的爱能在这乾坤里实现。

  “你的酒馆。”夏树微笑,沉道:“按着风水帮你勘进设计里,一桌一椅都藏着朵朵桃花,嘿,包你恋爱成功。”

  韩震青万般珍重地卷好纸轴。他说:“你开个价。”这张设计图巧思处处,彰显着夏树的才华,付再高价码也值得。

  夏树手一挥,道:“送你吧。”不过花三个昼夜,能替朋友做事,他极乐意。钱不是问题,他还缺钱吗?光是担任制锁公司顾问,他就花用不尽。

  “好。”韩震青不跟他客气,他望向工作台上的古董盒,朝夏树使个眼色。“就拿盒子里的东西当酬金。”

  谭夏树笑哼一声:“是喔,一个开不了的老盒子。”

  “你不是说,有法就有解?”韩震青笑。“放心,你打得开的,也许里边藏着珍宝。”

  “在这么小的盒里?”夏树不以为然。

  当夜更深的时候,韩震青睡了。因工作需要,他长年漂泊,奔波于崇山峻岭间,谭夏树的长沙发,足够他好梦了。

  谭夏树关掉客厅吊灯,好让朋友睡得更沉。他只留着工作台上的一盏黄灯,一圈光影落在白色桌面。

  谭夏树瞧了一眼电子钟,取出手机,传了一封简讯,给他心爱的人儿。

  同一片夜空底,另一方屋墙里,床上苦恼的人儿,还没入睡。她在床上辗转反侧,到了凌晨三点,她放弃挣扎,起床检视手机留言。

  谭夏树睡前,习惯来通简讯跟她道晚安。

  今晚也是。

  简短的讯息,传递温暖情意。

  以前她爱嘲笑丁紫柔,当丁紫柔向她展示收到的情书,或手机里情人恶心肉麻的留言时,她总是抬抬眼角,表情不屑。

  但为什么类似的言语,换作心里喜欢的人儿,她可以感动得看了又看,舍不得删,一日日储存着他给的讯息,傻傻地看了又看——

  亲爱的宝宝,晚安。

  kiss your lip,kiss your eyes,good night!夏树。

  宝宝合上手机盖,将手机拋落床铺,翻身趴卧,重重叹息。


  翌日——

  熊宝宝改变主意,决定要赴约,同时她意识到爱情的魔力。她一向讨厌委屈自己,没想到会为了他们的爱情妥协。

  她甚至因为想给夏树的母亲一个好印象,跑去买下生平第一件粉红色洋装。然后又为了要衬洋装,买下第一双高跟鞋,然后穿著洋装和高跟鞋在镜子前练习微笑。

  “伯母,您好,我是熊宝宝。”

  “伯母,很高兴跟您见面。”

  “伯母,您看起来好年轻……”

  杀了她吧,这么谄媚的话是出自她的嘴巴?正当她忙着唾弃自己时,谭夏树打电话来——

  “宝宝,冰岛鲑鱼、松阪牛肉、北京烤鸭,哪个好?”

  “呃……啊……什么?”熊宝宝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冰岛鲑鱼、松阪牛肉、北京烤鸭,你比较喜欢哪个?”夏树又重复了一遍。

  “冰岛鲑鱼,你呢?”熊宝宝倒是很会有来有回。

  “我倒是觉得松阪牛肉比较好吃。要不要试试?”夏树语气中含着笑意。

  熊宝宝笑着,所性趴到床上继续听电话。

  “我们一家一家餐馆吃过去,先吃冰岛鲑鱼,再吃松阪牛肉,最后北京烤鸭,就从今天中午开始。”夏树越说越高兴,不由笑了起来。

  “好啊!到时我要证明给你看,我的味觉才是最厉害的……哎呀,今天中午不行。”熊宝宝突然想起了和夏树母亲的约会。

  “为什么?”

  “今天中午我有事。不和你聊了,我还要去准备准备呢,bye。”熊宝宝说着就切断了电话,只留夏树一人在彼端莫名其妙。


  熊宝宝准时到达了饭店,由服务生领到谭星荷预的座位。

  谭碧娥上下打量了一下熊宝宝,问道,“夏树的女朋友就是妳?”这个熊宝宝和她想象中不同,要说眼前的女人品行不良或是混黑社会,打死她都不信。

  熊宝宝穿著粉红色洋装,长长头发,五官细致素雅,没有上妆,看了很舒服。眉眼间透着股英气,眼色明亮,给人很正直的感觉。

  谭碧娥从事餐饮业,阅人无数,她一看就知道这女孩心地纯正,绝不是坏孩子。她松了口气,她的儿子果然有眼光。

  “我叫熊宝宝,正和夏树交往。”宝宝说道。虽然对谭星荷很感冒,但是对夏树的母亲就显得拘谨。

  “真高兴见到你,想吃什么?”谭碧娥问。

  宝宝向侍者点一客鸡排。

  “饭后甜点?”侍者问宝宝。

  “这里的波士顿蛋糕很好吃。”谭碧娥建议。

  “但是……”她讨厌吃蛋糕,不过话到嘴边她硬是吞回去。她听见自己顺从道:“那就波士顿蛋糕。”

  “熊小姐在哪高就?”上菜的空档,谭碧娥想多了解熊宝宝。

  “我是华英道馆的空手道教练。”宝宝递名片给她。

  “所以要是惹到你就惨了。”谭星荷嘀咕,遭来母亲一记白眼。

  “你和夏树怎么认识的?”谭碧娥笑眯眯。

  谭星荷抢白道:“还用问?一定是她倒追哥哥。”

  熊宝宝深吸口气,忍耐忍耐啊,微笑地向谭星荷说:“不是。”

  “哦?不是妳倒追他,那可稀奇了。”她用一种不屑的眼神将宝宝从头盯到脚。于是笑容从宝宝脸上消失,她昂起下巴,迎视谭星荷不友善的眼光。

  谭碧娥瞪女儿。“星荷,妈在说话,你别一直插嘴!”谭碧娥试着缓和气氛,可惜两个女人的战争已经开始。

  “我哥哥交过的女朋友,就你长得最丑。”谭星荷故意激怒熊宝宝。

  熊宝宝反驳:“我还算五官端正吧?”

  “你再没礼貌,妈就要你回去了。”谭碧娥骂女儿,又向宝宝解释:“别跟她计较,她孩子气,没恶意的。真抱歉,突然约你见面,我这个做妈的,只是想看看儿子在跟谁交往。”

  宝宝回以微笑。“伯母别担心,我和夏树光明正大的在交往。”

  “怎么能不担心?妳有前科欸。”谭星荷凉凉道。

  “星荷!”

  气氟瞬间降到冰点。

  “你们调查我?”熊宝宝气愤的倒抽口气。

  “对啊!”谭星荷理直气壮地说:“怎样?怕人调查啊!真丢脸,三流女中毕业,我哥是台大毕业欸。”

  “我懂了——”她不必忍受这些,太超过了!宝宝眼中闪着愤怒。“发现我有前科,所以急着见我,你们懂不懂得尊重人?”

  “你干么不说说为什么有前科?见不得人的事吗?”谭星荷冷嘲热讽。

  “我干么跟你解释?”

  谭星荷怪叫:“前科欸!我看你的品行很有问题。”

  “我看你的脑袋才有问题!”宝宝吼回去,声音大到令旁人侧目。

  谭碧娥瞪着熊宝宝,想不到这相貌清秀的女孩发起脾气来这么恐怖。

  “妈你看见了,她骂我!你看她凶的咧,要是她不爽,搞不好还会揍我,好差劲喔!”谭星荷哇哇叫。

  真是够了,受不了谭星荷歇斯底里的叫嚷,宝宝双手抱胸冷冷地问:“你可以闭嘴了吗?谭星荷,你跟我相处过吗?你凭什么批评我?”

  谭星荷胀红脸,指着宝宝说:“还需要相处?看你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就知道你家教差!”

  “好了,你少说两句。”谭碧娥骂女儿。

  谭星荷吼:“你不配当我哥哥的女朋友!”

  “请问什么样的女人才配当你哥哥的女朋友?”宝宝跟星荷卯上了,这个变态少女,不好好整治还得了?

  谭星荷怔愕,没想到宝宝会这么问。“反正……反正不是你这种女人!”

  “那是哪种人?请你说说看。”熊宝宝冷静但坚持。

  鲜少见女儿被人逼得紧张兮兮,谭碧娥决定让女儿自己应付,她袖手旁观,谁也不支持。

  呃……谭星荷气窘。“当我哥哥的女朋友要很优秀、要很美丽、要很有气质!”

  “符合这些就可以当他女朋友?”宝宝目光灼灼。

  “对!”

  “我第一次听说,哥哥交女朋友还要妹妹批准的。”

  “我怕他跟坏女人交往,我是关心他。”

  “所以你是为哥哥好?”

  “当然。”谭星荷脸红了,其实她是怕哥哥离开她。

  “好吧,你来跟我住。”宝宝说。

  “你说什么?”谭星荷一脸惊讶。

  熊宝宝的话教她们觉得莫名其妙。

  熊宝宝直视谭星荷的眼睛,一字字清晰道:“来跟我住,我给你机会了解我,看看我是不是坏女人。”又问谭碧娥:“伯母,可以吗?”与其被这个小女孩气得跳脚,不如直接带回家再教育。她决定亲手解决问题,而不是让这丫头在背地里搞鬼。

  谭碧娥傻了一秒,随即笑出来。“好啊,可以。当然!哈哈哈,好、好啊!”她被这女孩的魄力吸引,忽然有点明白夏树为什么喜欢熊宝宝了。以往星荷骚扰夏树的女朋友,她们处理的方式就是找夏树哭,要他跟星荷算帐,没想到熊宝宝却选择亲自解决。

  她的提议,教谭星荷慌得跳脚,她猛地站起。“我不要!”

  “你不是很想了解我的为人?”宝宝起身,按着谭星荷的肩膀,目光凛冽地看着她。“和我同住一闾房、同睡一张床,咱们朝夕相处,晚上同盖一床被。相信不用几天,你就能清楚我的为人怎样、品行如何,到时你就可以放心让我和你哥哥交往了吧?毕竟,这不就是你担心的?嗯?”

  谭星荷听得脸一阵青一阵白,张大着嘴,半晌找不出话来反击,转而向妈妈嚷:“我不要。妈,有够好笑欸,她那地方我哪住得惯啊?”

  “妈也觉得这主意不错,你不是想了解哥哥的女朋友?”太好了,也许这个熊宝宝能矫正星荷的偏差行为。

  “熊宝宝,我……我不要去跟你住。”谭星荷又气又慌,熊宝宝这样做,无疑是让她没借口再反对他们交往。

  熊宝宝索性将她的心思道破:“你根本不想理解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只是不能接受哥哥交女朋友,你是为反对而反对!”

  “对,我喜欢哥哥,我不要他跟任何人交往!”谭星荷恼羞成怒。

  “你喜欢哥哥,所以就千方百计破坏他的爱情?”真自私,宝宝直言道:“可怕,他竟有你这种妹妹,说的是喜欢他,做的事却在伤害他!”宝宝把谭家避谈的问题揭开来。

  谭星荷没回嘴,猝然眼眶泛红,表情像被谁甩了一巴掌,惊愕狼狈又混杂着哀伤。

  谭碧娥被女儿哀伤的神情骇住了。她握住女儿的手。“好了,别吵了,都坐下来吃饭。”

  谭星荷不肯,她咬牙道:“熊宝宝,你全说对了。”她颤抖着,面色苍白,就快要崩溃。

  宝宝看她这样,心软了,口气缓了。“如果觉得我说的对,就别再干涉哥哥谈恋爱,你也可以跟喜欢的男孩子交往啊!”

  “谁会喜欢我?”谭星荷哽咽。

  谭碧娥低头,神情疲惫,母女二人忽然都像泄了气的皮球。

  “你这么漂亮,还怕没男孩子喜欢?”宝宝不懂。

  “是吗?”谭星荷忽地伸手往头上一抓,揪下假发,露出光秃秃的头顶。“有人会喜欢我吗?”

  宝宝惊骇,旁人惊呼,同时谭碧娥搂住女儿哭出声来。

  熊宝宝一直理直气壮地活着,从没想过会伤害谁,只要是正确的,她就坚持不妥协。

  她用自己的眼睛看世界,眼见为凭,她看见谭星荷的任性、无理取闹,和带给夏树的诸多困扰。可是她没看见,在谭星荷背后,藏着的阴影。

  如果她细心一点、敏感一些,就该猜出一个相貌甜美的少女,为什么会这么样害怕失去哥哥的关爱?

  穿著新的高跟鞋,踩踏着不惯的步伐,脚尖和脚跟用疼痛跟宝宝抗议,回家的路怎么比来时还长?

  因为穿洋装,她没有骑车,必须徒步到捷运站搭车回家。红砖道上细密的纹痕害她好几次差点绊倒,过细的鞋跟教她的脚步狼狈,穿越两个十字路口后,宝宝在服饰店橱窗前停步休息,她看着镜里的自己,觉得面目可憎。

  她骂着自己:“你以为自己有理,所以就得理不饶人。你争赢了又如何?看见谭星荷苍白挫败的脸,现在你快乐了?”

  


第十章
  一接到电话,谭夏树立刻赶来。

  家庭医师和母亲在客厅讨论谭星荷的病情,谭夏树接过佣人递来的热茶,母亲过来解释状况——

  “她哭了好久,又不肯吃药,闹着说不想活,唉,你劝劝她吧。”方才在电话里,已跟夏树说了事情的经过。“也难怪她难受,第一次有人痛骂她。”

  母子俩,灯下静静坐了一会儿。

  谭碧娥擦拭眼泪。“妈该阻止的,可当时我想着,有人说说她也是好的,毕竟你妹妹这些年,也给你惹了不少麻烦。要是由我们来说,怕她会更难受……我怎么也没想到她会当众把假发摘下来……”

  心疼啊,这孩子十五岁得了脑癌,从此与癌症抗战,好不容易控制住,却因为长时间与疾病为伍,缺乏和人交际,行为幼稚,思想偏激。

  谭星荷曾和网友谈过恋爱,可是在一次约会中,与路人擦撞,碰落了假发,男朋友见到她光秃的头顶,表面镇定,还要她别介意,但却渐行渐远,最终避不见面。从此谭星荷认定世上只有一个人永远不会嫌她丑、不会离开她,那就是最亲爱的哥哥,他答应过会永远守护她。

  谭夏树拍拍母亲肩膀,起身,朝妹妹房间走去。

  推开门,里边黑着,空气窒闷。他开灯,同时床褥上的人儿拉被盖住脸,挡住光亮。他走去拉开窗帘,让月光移了进来,又拉开窗户,让新鲜的空气换走一室窒闷。然后,他卷高衣袖,侧坐床边,掀开被子,笑望躲在被里的人儿。

  “哥……”她没戴假发,泪眼汪汪,眼色像小鹿般无辜。

  “为什么不吃药?”

  “干么吃药,死了对大家都好……”她伤心道:“反正我只会给妈和你添麻烦,我知道你们都讨厌我,我是你们的累赘。”想起熊宝宝的话,她伤心说道。

  夏树笑着,纵容她的脾气,温柔地说:“你死了,哥哥会难过的。”

  她哭嚷:“你还有熊宝宝啊,她很健康,她可以陪哥哥一辈子!”

  凝视着妹妹苍白的面容,疾病残酷地侵蚀着这个小妹;心疼她的苦痛,便一直纵容着,任她的不安全感不断勒索他的情感。而原来这份纵容,只令她更陷溺在自怜里。

  “星荷。”夏树拉她起来,看着她。“哥哥爱熊宝宝,但不代表就会减少对你的关爱。我们是亲人,流着相同的血,我们的感情不能分割,也不能拿到天秤上秤,你是我的小妹,永远都是,不会因为哥哥爱上谁,就改变了这个事实。等哥哥娶了她,她可以和哥哥一起疼妳啊。”

  “但是你恋爱了,忙着陪女朋友,我很寂寞。”谭星荷揪住夏树的衬衫痛哭着。

  “怎么会?”夏树轻声安抚妹妹。“等哥哥把宝宝娶进门,不就又多个人疼你?”

  “我跟她吵架呢!她怎么可能疼我?她讨厌我,她还骂我。”

  “她骂你?”夏树揉揉妹妹的头。

  “是啊,好凶的骂呢,把我都骂哭了……她没跟你说吗?”哥哥八成已知道她调查宝宝的事,谭星荷撅着嘴问:“她应该跟你告状了吧?她怎么说的?是不是说我很可恶?她叫你来找我算帐吗?”

  “你愿意吃药了吗?妈很担心你。”他不想响应这个问题。

  谭星荷退身,仰望哥哥,疑心地揣测着。“怎么不说?她怎么跟你骂我的?你说吧,不用怕我伤心。”

  “你真想听啊?”他笑着。

  “当然!”可恶,熊宝宝一定把她骂得很难听,挑拨她跟哥哥之间的感情。

  “这很重要?干么听来让自己更气?”夏树捏捏她的脸颊。

  “哼!你说,我看她是不是乱讲。”星荷擦掉眼泪。

  “好。”谭夏树伸手拿来杯子和药。“把药吃了,我就告诉你。”

  谭星荷接过杯子一口把药吞了。“说吧。骂我什么?”

  谭夏树搁好杯子,笑望妹妹。“她什么都没说。”

  谭星荷瞠目。“不可能。”熊宝宝明明很气的。

  “事实上,她也没打电话给我。”

  “骗人!她没跟你告状,你怎么会忽然跑回家?”

  “你那么伤心,是妈打电话给我的。”谭夏树抽了面纸帮她揩眼泪。“我听到你出事,马上过来看你。”

  “她真的没打电话?”

  “干么骗你,晚上只有妈打给我。”夏树拿手机给妹妹检查。

  “那她……”谭星荷检查来电讯息。

  “我有打电话给她,她关机了。”

  “为什么?”

  “还为什么,不敢见哥哥了吧。”谭夏树笑着捏捏妹妹的鼻子。

  “嗄?因为我光头吗?吓到她了?”

  “不是,傻瓜。”夏树大笑,拍拍妹妹光光的头顶。

  “那为什么她……”

  “我想呢……她是不好意思吧,把你弄哭了,伤了你的心,所以不敢见哥哥。”

  “所以她也没跟你说我调查她……”以为熊宝宝会马上跟哥哥告状的,结果她反而躲起来了?

  “你调查她?”夏树惊愕,谭星荷倏地躲进被子里。

  星荷躲在被里闷嚷:“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了……”熊宝宝的话言犹在耳……

  他竟有你这种妹妹,说的是喜欢他,做的事却在伤害他!

  不!星荷揪紧床单。不是这样的!她只是害怕,怕寂寞啊。谭星荷从被子里向哥哥嚷道:“哥,我其实……我是真的……希望你幸福……”

  夏树怔住,望着被褥里因哭泣面颤抖的小妹。他伸手拍拍被子。“星荷,妳懂事了。哥哥很高兴。谢谢。”

  “你去找她吧,不用担心我了。这些年……对不起了,我是真的希望哥哥快乐的,真的!”谭星荷学着坚强勇敢,不让哥哥烦恼。

  “哥哥好高兴……”夏树很欣慰,他的小妹终于懂得反省自己。揉揉被子里的人儿,温言承诺。“你永远是哥哥最爱的小妹,永远。”



  伤害了谭星荷,熊宝宝很难过。她关了手机,害怕面对谭夏树。想到自己对他的妹妹做出那么过分的事,她就觉得很对不起夏树。

  九点四十多分,谭夏树直接打雷话到熊家,熊华英接了,宝宝在旁挤眉弄眼,要父亲撒谎说她不在。

  “宝宝还没回家喔……”熊华英帮着女儿敷衍夏树。收线后,他问宝宝:“你们吵架了喔?”

  “没有。”

  “干么不接他的电话?”小俩口不是热恋中吗?

  “唉,你别管啦!”熊宝宝眼神闪烁。

  熊华英睡前撂下话。“那么好的男人,很难得,你别使性子。”

  “喂,我哪有对他使性子?”X的!现在她比较像龟孙子好不好?一只做错事怕捱骂的龟孙子,真够别扭的。

  十一点,电话再次响起。

  一定是夏树!她瞪着电话,心惊胆战。

  已经睡了的熊华英被吵醒,从卧房吼:“电话、电话啊!”吵死了!

  “喔。”熊宝宝伸手接,指尖一碰到电话忽地转而拔掉电话线,铃声戛然而止。

  呼~~吁口气,惊觉自己满额汗。天啊~~她挫败地朝空中挥出一拳,跌坐沙发。窝囊!严格说起来,她也是无心的痲!

  觉得胃有点痛,晚上都没吃呢。她起身去厨房泡面,冲热水盖上碗盖。

  宝宝转身,背倚着流理台,望蓍脚上红肿的大拇指。咦?起水泡了……唉,穿不惯高跟鞋,磨破了脚趾,又拉扯身上昂贵的粉红色洋装,想着,等一会儿洗澡后,要将它打包明天拿去送洗,这件洋装可是花了她三千块哩!真是她买过最贵的衣服了。唉,可惜,饭局搞砸了。

  老爸说的对,她的脾气真的需要改进,那时如果忍住不跟谭星荷吵就好了。

  胡思乱想着,猛地记起热着的泡面,转身打开碗盖,面都糊了,烂成一团。

  懒得捧出去吃,拿了筷子,夹起面条……面条稀烂,哀怨地挂在筷上,然后断断续续溜回碗里。

  宝宝蹙眉,可恶!真恶心……抄起碗,将面倒掉,扔了筷子,双手撑着流理台。

  叮——门铃倏地响起。

  她转身,穿过客厅去开门。

  灯下,谭夏树靠在门边,乍见宝宝,咧嘴,吹了一声口哨。

  “太稀罕了,穿裙子!”第一次看见。

  “怎么来了?”宝宝问得有气无力,避开他的视线。

  “怎么不接电话?”低沉的嗓音温柔地问她。

  伊人心情低落,低着头思量着该不该说出今晚的事。他还不知道吗?她垂着脸,心事重重。

  他微笑。“你看来一副心虚的样子。”向来趾高气昂的家伙,竟一副气馁样,可见受到极大打击。

  宝宝抬头,瞪他一眼。“我是很烦!”

  夏树攫住她脸畔一小撮头发,轻扯,拉近她的脸。直视她道:“穿这么漂亮,该不会背着我和谁约会了?”

  “乱讲!”

  他呵呵笑。熟悉的略带轻佻的口吻,奇异地安抚她的心情。

  总是这样,用这调调说话,像是天下没大事,全是庸人自扰之。这么云淡风轻,言笑晏晏地。宝宝凝视他,月光下的谭夏树,英俊清朗,赏心悦目。

  就算他知道今晚的事,他也不会跟她生气吧?毕竟他对她一向都是这么温和有耐性啊,应该不会因为这事就讨厌她了吧?

  糟糕,爱情果真会害人患得患失,她几时这么怕被讨厌了?

  “夏树……”怎么办?被你家人讨厌了。宝宝叹息,垂着肩膀,犹豫着要如何说。

  夏树退后一步,打量她,将她从头到脚看一遍,视线留在她红肿破皮的脚趾头上。“脚趾怎么了?”

  “穿高跟鞋磨破皮了。”

  “所以今晚你难得的穿了洋装,又破例穿高跟鞋?”他直视她,一边扯下系在领口的蓝色领带。

  他侧首,笑望她,用一种懒洋洋的口气说:“宝宝啊,见我的家人,需要这么慎重吗?”

  他知道?!宝宝倏地脸红。

  夏树促狭道:“原来……你这么重视我的亲人。”他一副很感动的样子。

  “你全知道了?”

  “嗯。”

  “我是说……嗯……你知道多少?”

  “知道整个饭局经过,一直到我妹妹摘下假发。”他的语气里含着笑意。

  “那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他将领带甩挂在右肩上,抬手看表。“你们约六点是吧……现在是十二点三十五分。”目光对上她的眼睛。“也就是说,已经过了六个多小时,你身上还穿著洋装,可见是烦恼到连衣服都没换,我百分之百肯定你晚上什么都没吃,百分之两百肯定你沮丧得要命。”他笑笑地眨了眨眼。真不像平时那个身强体健,气势磅礡的熊宝宝啊。

  “我对你妹妹说了很重的话。”宝宝气虚。

  夏树走上前,扣住她的手腕,陡然将她横抱起来。

  “夏树?”忽地失衡,她赶紧圈住他的颈项。

  “现在我最担心的是你可怜的肚子,你不饿啊?”他低望着她,嗓音是宠溺的。

  “你放我下来,抱着干么?”

  夏树亲了亲她的额头。“我们去吃顿好的,把你喂得饱饱的。”

  “可是——”

  砰!没给她拒绝的机会,夏树踢上铁门。

  “喂,我没穿鞋!”

  “放过那双可怜的脚,我会抱着你。”抱着她大步走向车子。

  “钥匙、皮包……”统统没带啊!她挣扎着要下来。

  “那都不是问题。”将她塞进车里。

  “没钥匙我怎么回家?我爸已经睡了……”她还在啰唆,车子已倒出停车格滑入夜里。


  印度人开的小餐厅,艺文界夜猫族最爱的基地,藏匿在市区小巷里,没招牌,水泥墙间,通往地下的楼梯铺着金色地毯。

  谭夏树抱着熊宝宝往地下室走。

  “喂,可以放我下来了,这样太招摇了吧?”

  “有什么关系。”

  “下面是餐厅?”

  “印度餐厅。”

  “你现在是打算用抱的把我抱进餐厅?!”她提高音量。

  他呵呵笑。“也可以用扛的,但是你穿著裙子,怕你春光外泄……唔!”被宝宝踢了一脚。

  谭夏树坚持不放她下来,她熊宝宝一身武功,要摆脱他的怀抱太容易了。但一想到,他是怕她脚痛才坚持抱着她,虽然尴尬,心里却是甜滋滋的。嘴上不承认,心里却为他的温柔感动着。

  往下的楼梯,灰色水泥墙上有着一盏一盏的烛台,烛台上的蜡烛燃烧着,光影交错,他们像是要穿越奇诡的时空隧道。

  随着那一阶一阶往下的楼梯,偎在壮阔的男人胸怀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感受高级衬衫光滑细腻的触感摩挲过脸颊。宝宝愉悦起来,整晚紧绷着的心情也逐渐地放松下来。

  他知道晚上发生的事,还是来找她了。他没责备她半句,只是担心着她还没吃晚餐。他心疼她双足的不适,一路将她抱过来……

  宝宝将脸埋进那片胸膛,耳朵清晰地听见他的心跳。她怎能抵挡这样温柔的男人啊!

  他们来到餐厅门口,她听见曼陀铃优美的乐音,从他怀里回望,鼻间扑进咖哩气味,眼前的景象宛如来到神秘国度。

  谁能想到在深夜时刻的台北,在冷清了的街道下,会有着这么一间印度餐厅?

  “这间餐厅开到清晨。”夏树介绍着。

  两名印度装扮的女服务生过来招呼他们,带他们入座。

  夏树不肯放她下来,坚持抱着她走向座位,要是在一般餐厅想必引起骚动,但在这里却不会,大概是聚集的客群多是艺术工作者的缘故吧!

  宝宝忙着打量餐厅里的装潢。从天花板顶棚垂下来密密重重的流苏,每串都是一句佛经经文。咖哩的香味中,弥漫着一股随兴浪荡的颓废气氛。

  宝宝瞧得目不转晴。这里没灯,屋顶悬吊着铜盘,盘里点着蜡烛,铜盘微微晃动,烛光在他们身边一闪一闪。

  这里没椅子,矮矮的木头桌放置在榻上。人们脱掉鞋、扔掉外套,或坐或卧,交谈着,有人甚至用手吃饭。

  哗!大开眼界。

  来到座位,夏树放宝宝下来,隔着矮桌面对面坐下。

  服务生送来盛水的铜钵,两条手巾搁在桌上。

  “今晚我们体验一下印度人的生活。”他拉起她的手放进铜钵,掬水帮她洗手。

  “要用手吃饭吗?”她问。

  “在印度,寻常百姓常用手吃饭的。”他甩开手巾,裹住她的手,仔细擦干,动作好温柔。

  “他们不会烫伤手?”

  夏树笑着答:“不会的。你也可以选择用刀叉,不过我打算入境随俗。”他洗了手,卷起衣袖,解开领口几颗扣子。

  看着他的动作,她感觉口干舌燥。他的喉结还有敞开的领口,引人遐想。宝宝赶紧移开视线,要命,她几时变得这样色情了?

  服务生送来菜单,夏树点了几样印度菜,还有酒。

  菜色陆陆续续端上来,都是宝宝没吃过的。

  还没动手,那些盛在银器铜钵甚至是芭蕉叶里的食物,已经先教眼睛吃了一次飨宴。

  宝宝这会儿真的饥肠辘辘了,她和夏树赤手朝食物进攻,吃饼吃饭,熏酱喝酒。

  印度的米细细长长,味道香浓,搭配咖哩浓醇的气味,在齿颊间余留着久久不散。印度酒装在金色尖嘴壶底,夏树帮她倒酒,她捧着铜碗,看琥珀色酒液从细窄的尖口一路金线似地溜进碗里,心先醉了一半。

  印度烤饼奇妙有趣,夏树向宝宝示范吃法。他撕了一片烤饼,用饼去抓咖哩还有菜,跟着凑身送入她嘴里,拇指抹去她唇边溢出的汤汁,这时她的心已经醉得七上八下了……

  他们吃吃喝喝,偶尔交换眼神。

  辣辣的鸡肉咖哩令她脸色绯红,甜甜的奶油咖哩味令她陶醉。桌上盘子一碟碟空了,酒壶越来越轻盈,他眼里的情意好缠绵,她瞧着他的眼色意乱情迷。

  到最后,品尝过水果优格,尝过芒果的气味,终止于印度的香料茶。趁着香气还在舌间缠绵,他忍不住以指勾住她的下巴,在她迷惘的眼色里,吻上红唇,交换远从印度飘洋过来的神秘香氛。

  在飨宴过后,酒精催眠,还有他多情的眼,以及挑情的亲吻后,熊宝宝整晚的担心都化作了泡影。

  嘻,白担心一晚了,结果谭夏树不以为意,没有苛责她半句。

  “夏树,你妹妹……今晚我对她说了很过分的话……”她托着腮,凝视他。“我想你母亲,还有你的妹妹……讨厌我了吧?”

  “你没有错。”她自责的眼神令他心紧。

  “你妹她……她是什么病?因为化疗所以……”头发才掉光的。

  谭夏树简单地解释了妹妹的病情。“不过只要按时吃药,是可以得到控制的。”他伸手,指尖轻轻刮过她的脸庞。“不要自责了,她任性太久了,是该有人点醒她。说来还要感激你,经过这次,她变得懂事了。”

  “有什么可以帮她的吗?让她开心的?她喜欢什么?有什么兴趣?”宝宝想弥补对谭星荷的伤害。

  “她很喜欢海,可是被禁止潜水。”夏树笑着说:“因为这样我才去学潜水,好把海底的世界说给她听。”

  “原来如此。”他对妹妹的好,令她感动。“还有其它的兴趣吗?”

  “爱玩计算机,连程序都会写,全靠自修来的。”

  他们又聊了一会儿,在凌晨两点离开餐厅。

  “这下好了,没钥匙我怎么回家?”坐在车里,宝宝嘀咕。

  “去我那里。”忍不住又亲吻伊人香唇,品尝唇内的甜蜜润滑。

  她喘气道:“不能去你那,明天早上八点我要教课。”

  “这样啊,只好送你回去了。”夏树发动引擎。

  “现在几点?”宝宝瞅向电子钟。“两点半?我爸大概睡死了吧!”

  “那就让他睡喽。”

  “我没钥匙。”宝宝睐他一眼,要是刚才先让她进去拿钥匙,现在也不愁被困在外头了。

  “我有钥匙。”

  “怎么可能?”宝宝不信。

  他开了音响,朝她眨眨眼。“等会儿帮你开门,保证让你神不知鬼不觉回到家里。”

  她还在质问着。“真有钥匙?我爸给你的?”


  午夜,晚风徐徐,远处几声狗吠。偶然驰过的汽车,车灯亮晃晃地闪过了小巷。巷弄一隅有两个人,立在月光下,在宅前,在妖袅婆娑着的梧桐树影里。

  宝宝赤足站在家门外。“好啦,现在怎么办?钥匙呢?拿出来啊!”不信他真的有。

  她看夏树把手探入西裤口袋摸索着,抽出手,空空如也。

  “原来你骗人的!”睨着他瞧,她唇边漾着笑。“还是按电铃吧!”抬手要按铃,他伸手挡下。

  他朝她摊开双掌,接着像变魔术,右手探入衬衫外的黑背心口袋。

  “还没玩够?”宝宝一副“看你玩到几时”的模样。

  夏树从口袋里摸出的,不是钥匙,而是一管条状小木盒,像是拿来装牙签的。

  他以指推开盒盖,从盒内倒出一根细长的特制银针,落在左手掌心。

  “我立刻开门。”说完,在熊宝宝诧异的目光中,他单膝跪在门前,银针插入锁孔,闭目,以针探索簧片位置,挑动拨弄,不消一刻,喀地一声,铁门开了。

  “怎么用的?”她惊呼。

  他侧首,对她笑,口气亲昵地说:“宝宝,我一直没跟你说我的职业。”该让她知道了,过去鲜少跟历任女友提起自己的职业,一来是沉凯委托他的工作通常是机密案件,不能曝光:二来是讨厌被追问工作内容,啰啰嗉嗉的解释如何开锁。

  当然,他不是一开始就避谈自己的工作,也曾经坦诚告诉交往中的女友,结果把自己陷入无止尽的麻烦中。

  那位女友会突然兴起要他在亲人面前表演开锁。

  她的朋友的朋友,亲戚的亲戚,摩托车、行李箱、珠宝盒,甚至只是一本日记……只要是跟锁扯上关系而又打不开的,他就会被请去表演。

  举手之劳没什么好抱怨,只是那些小儿科的锁,找他去开就像杀鸡用牛刀是一样的道理,令他觉得无聊,烦不胜烦的结果是,从此聪明地三缄其口。

  不提他的职业,不讲他的专业。

  那么,为什么愿意跟宝宝说?

  他望着熊宝宝,她的性格强烈地吸引住他,跟她的交往,一日比一日认真。而且这是第一次,兴起了想与一个女人厮守一辈子的念头。她或许没有一般女子温柔细心,可是当今晚看见她为了想见他母亲,特意穿了她平常不穿的洋装,穿高跟鞋而磨破脚趾,还有她因为伤害了他的妹妹,内疚沮丧的模样……

  在今晚,那种想与她厮守一辈子的欲望,好几次强烈地撞击着他的胸腔。

  就是她!他谭夏树一直在追求的幸福,他人生的伴侣。

  于是,趁这开锁的机会,展现自己的专业,把所有的自己亮在她眼前。

  他记得她讨厌纨桍子弟,讨厌男人不务正业,之前她误会他游手好闲,他只觉得新鲜有趣,现在不了。现在,他想在这个深爱的女人面前,展现自己的本事,炫耀他的能力。

  收回银针,他将铁门推得更开,然后得意地望着宝宝。“现在,你知道我不是游手好闲的人了吧?”开锁是非常专业的本事,而且他还是业界顶尖高手。

  “你是锁匠?”她回过神,揣测着,可又立刻推翻她的揣测。“不、不对!”有哪个锁匠不用顾店的?而他的时间一向很自由。

  “宝宝,不是那种开店打钥匙、刻印章的。”层次更高一点喔。

  熊宝宝后退一步。“难道……你是贼?”贼工作自由,贼开锁一流。

  喔,误会大了,她惊讶的模样,逗得他大笑。

  “笑什么?解释清楚!不会真是个贼吧?”她厉声问,急着搞清楚。

  “如果我是呢?”他双手插口袋,眼里尽是笑意。

  她的心顿时凉了半截,贼……妈的!这可是比游手好闲更令人难以接受啊!

  “谭夏树,你家不缺钱,不必靠偷窃维生吧?”不,她不相信自己会跟个宵小交往。宝宝瞪着夏树英俊的脸,宵小该鬼鬼祟祟、獐头鼠目、鬼头鬼脑、畏畏缩缩;但他却是仪表出众、风度翩翩。如果他真是宵小,那老天爷的玩笑就开大了。

  夏树懒洋洋道:“你说得对,我不缺钱。这样说吧!或者我是为了寻找刺激……”好你的熊宝宝啊!竟误会他是个贼,他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哇咧~~真是贼!轰!熊宝宝楞在原地,表情活像刚被雷公劈过。老天爷,有必要这样考验她的包容力吗?她真是无语问苍天。

  一向自认天不怕地不怕,什么狗屁倒灶的事都吓她不倒,女中豪杰的熊宝宝,这次,谭夏树让她的信心有崩盘的危机。

  “就因为追求刺激,你选择当个贼?”宝宝声音紧绷,眼角抽搐。

  唉呀,她当真了。他做人这样失败?他哪个地方让她联想到贼啦?夏树深吸口气,似笑非笑地瞅着宝宝。“我完全能理解你的惊讶,唉……毕竟鲜少有人能接受我的职业。”他幽幽叹口气,捉弄起她来了。

  哇哩咧,有哪个女人能接受男友是个贼?除非她本身向往鸳鸯大盗亡命天涯的生活。

  XX的,惊愕完毕,宝宝恢复战斗力。“我知道了。”既然交往已成事实,后悔也无济于事。她弯身,双手撑在膝上,用力吸口气,像在勉强自己接受事实。

  宝宝哼一声,自嘲道:“一个贼?我竟跟个贼交往?真不敢相信。”

  “难道因为我是贼,你就不要我了?”夏树继续戏弄她。

  “不管怎样,我的男朋友,绝不能是个贼。”她做人光明磊落,岂能跟宵小谈恋爱?

  “我知道了,小贼你不能接受,强盗或许可以考虑。”

  “你要是强盗我马上毙了你。”还敢跟她耍嘴皮子?宝宝揉着太阳穴,冷静、冷静。“谭夏树,我觉得我们需要好好的谈一下。”

  “因为我是个贼?”

  “妈的,是,因为你是贼!”她气得口不择言。

  “你说吧,我洗耳恭听。”他耸耸肩膀。他想,她将开始对他谆谆善诱殷殷教诲。

  果然——

  “什么不好做,干么当贼?”开始了,爱的教育,铁的纪律。

  “说得是、说得是。”他乖乖听训。

  她用力踱步,慷慨激昂地说:“以前怎样我不管,现在跟我交往,就不准再做这鬼鬼祟祟的勾当,做人要光明磊落,听清楚没?”

  “确实、确实。”他好想笑,可是她认真的态度害他不敢。谁知道她大姊一个不爽,会不会在他脸上盖鞋印。

  她搔搔头发,像在跟自己的原则打架。他是贼,不该跟个贼在一起,那怎么办?说分手,又舍不得他的好,可是他是个贼,贼啊!可恶,可恶!最后,她停在他面前,按住他双肩,深吸口气,很有气魄的告白:“谭夏树,你知道我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夏树咧嘴笑。她苦恼的模样真可爱,轻咬着下唇的动作让他想亲吻。

  宝宝看着他,想了想,说:“我真不能接受一个当贼的男朋友,答应我,改邪归正。不管你是什么时候染上这个不良嗜好,戒、掉、它。”眼睛瞪着他的眼睛。

  “恐怕很难。”瞧见她脸色瞬间阴霾,他立刻补充说明:“妳知道,这种瘾头不是说改就能改的。”哇!夏树在心中吶喊——宝宝你真是太可爱了!看她用一副正义使者的姿态和他说话,让他感觉好象在跟女教官恋爱。

  “你不能是非不分,将自己的快乐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上。”

  “可是每当我成功地撬开门锁,溜进陌生人家里,我会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淹没;心跳激烈,热血沸腾!那种刺激感你能想象吗?”

  “每当参与武术比赛,当我开扁的时候,当对手被我打倒在地,我同样也能得到这种刺激感。你喜欢的话,我每天跟你打一场,要多刺激,我就让你多刺激!”

  呃……这例子举得不大好喔。夏树傻眼。

  “如果你指的是那种被你揍的刺激,我恰恰好领教过,我个人觉得那种刺激对我的心脏来说,太过激烈了。我想要的是犯罪的刺激,不是疼痛的刺激,你了解这其中的差异吗?”

  佳人双手猛地揪住他的衣领,目露精光,继续循循善诱。“想想看,万一你哪天失手被逮,关进监狱,你舍得让你如花似玉的女朋友,颜面扫地去监狱给你探、监、吗?”

  “说得对、说得对,我也知道偷窃不对。”

  妈的!她咆哮:“那还做?!现在、立刻、马上发毒誓,再也不干!”宝宝激动得整个人趴到他身上。

  夏树被佳人迫到墙前,忽而眼色一暗,神情无辜。“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当贼?”

  “为什么?”

  “小时候住在儿童病房,我看了一套故事书。”

  “哦?”这和当贼有什么关系?

  “怪盗亚森罗苹。懂了吧?”黑眸瞅着她。

  揪住衣领的小手松开,她双手抱胸,瞪着他。“意思是说怪盗亚森罗苹教你去当贼?”靠!误会大了。

  “我希望自己将来能锄强扶弱,劫富济贫,所以……”他憋住爆笑的冲动。

  “好,别再说了。”她头痛,又再弯身,双手撑膝,吐纳吸气,平复翻涌的情绪。

  曾听过,人一生免不了经历风雨,有时不得不面临考验,要勇敢地挑战命中意外的插曲。

  可是,这段插曲也插得太厉害了吧?她为什么要面临这种考验?第一次掏心掏肺爱一个人,他竟是个贼,只因为他小时候看了怪盗亚森罗苹?

  她在心中吶喊——“怪盗亚森罗苹你给我下来,我要揍你!”

  她在心里哀叹:“上帝,我确实跟你说过,希望和中华英雄或是黄飞鸿、李小龙之类的英雄交往。上帝,我承认我确实幻想过我的男人锄强扶弱,身怀绝技。但您不赏我个大英雄就算了,何必让我爱上个见光死的贼?!”怪盗亚森罗苹留在故事书里奇哉妙哉就够了,跑到人间活生生演给她看,当她男友就太过、分、了!

  奇怪,他怎么会有这么天真的想法?怪盗亚森罗苹……这跟她高中时,常幻想自己是花木兰有什么分别?

  宝宝气虚,拍他肩膀。“夏树,歹路不可行,回头是岸。”她脑汁绞尽,干脆,他要是再不开窍就用手巴他,也许巴他几个耳光就能打醒他。

  他还没玩够,继续掰。“宝宝,你知道你为什么吸引我吗?”他握住宝宝双手,将之按在胸口,望着她眼眸。“当我遇见你的那刻,我就知道你能把我从堕落的黑暗里救出来。你正气凛然,心地纯净。”

  “呃……”

  “你一定能帮助我脱离窃盗生涯。”

  “咦?那么你决定不当贼了?”

  “我愿在你的见证下,改邪归正。”说得煞有其事。

  “那好哇!”总算感到有点安慰。

  “只要你愿意陪我当最后一次贼。”

  “嗄?嗄!你再说一次。”宝宝惊骇,她有没有听错?

  “明晚十二点我来接你,我们一起行动。”他用力按住宝宝肩膀。“在我脱离怪盗亚森罗苹的阴影前,我需要你目睹我贼之生涯的结束。”

  “你还要当贼?!我刚刚说的你没听进去?不肯答应就算了,现在还拖我下水?!”啊~~他真的是皮在痒了。

  他拉住她的手。“我们劫富济贫,干完最后一票,从此金盆洗手,退出江湖。”

  宝宝眼角抽搐,脑子里飞快闪过——监牢、探监、警察、记者、电视新闻、老爸……我如果真笨到和他去当贼,我就是他妈的天下第一王八蛋,白痴加三级!

  她吼:“不准你再去偷人家的东西!”

  “是偷坏人的,劫富济贫。”

  “管你什么人什么贫,不准企!”气得她飙出台湾国语了。“我不会跟你企!我为什么要跟你企!”她觉得自己快气死了,就快蒙主宠召,呜呼哀哉。

  “因为你是我深爱的女人,在我最后一次的行动里,希望有你在场。”

  “需要穿拉拉队衣服帮你加油吗?”

  “如果愿意,请你穿迷你裙,我会更来劲。”

  X○※%#&……

  拜夏树之赐,很多很多粗话,瞬间爆满在宝宝的五脏六腑间。

  


第十一章
  谭夏树这个贼,困扰了熊宝宝一夜,害她失眠了。

  好吧,以一个贼来说,他顶厉害。

  虽然贼没贼样,但几个月光阴,他就偷去她的心,偷去她一晚的睡眠,偷去她第一次的恋爱,偷去她想象中的男友肖像。

  她从不愿跟他约会,到几乎天天跟他约会;她从不屑他的游手好闲,到欣赏他的生活情趣。她厌憎鬼鬼祟祟的行为,结果她交的男友是个贼!

  还有比这更讽刺的吗?

  现在,这个可恶的贼,竟还要拉她一起去当贼?还有比这更荒谬的事吗?

  她绝不答应!他如果因此不愿金盆洗手,那就等着她跟他分手。

  嗯,就这么办!在天亮的时候,宝宝有了决定。

  然后,一天开始了。

  七点整,她买了早餐在道场等学生。八点教学,学生是一群退休了,想锻炼身体的阿公阿嬷。九点课程结束,送走学生,回家洗衣服、打扫家里。

  十一点,电话响。以为是找她的,爸爸接了电话,换了衣服,出门去也。

  “爸跟方叔叔他们去做义工了喔。”熊华英拎着环保袋开开心心出门了,浑然未觉女儿心事重重。

  下午两点,丁紫柔笑眯眯来也。她带来麦当劳,宝宝呆坐在沙发上看新闻。

  她笑吟吟问:“要不要吃薯条?”

  “不。”

  “汉堡?”

  “不。”

  “玉米棒?”

  “不。”

  “谭夏树?”

  宝宝瞪她一眼。“很幽默吗?”

  “嘿嘿嘿嘿嘿嘿……”丁紫柔自以为幽默地乱笑着。“你今天脸很臭喔。昨晚没睡好喔?有黑眼圈欸……”

  “你今天很高兴嘛。”笑得像花痴。

  紫柔用一种超可爱的声音说:“是、啊!紫柔今天好开心喔~~”

  嗯~~

  “跟乔大伟分手啦?”

  丁紫柔哇哇叫:“喂!少诅咒我们。”

  “跟他在一起才是诅咒,早晚人财两失。”

  丁紫柔跳下沙发,眯眼打量熊宝宝。“啧啧……自从你和谭先生恋爱,我已经很久没看见你这么凶了。你今天火气这么大,紫柔决定帮你消消火。”说着拿出手机,打电话。

  “你干么?打给谁?”

  丁紫柔挥挥手,电话接通,对着手机说:“谭先生吗?救命救命,你的爱人暴躁中——啊!”

  宝宝抢过电话。“别听她……”嘟嘟嘟嘟……咦?熊宝宝瞪着手机,丁紫柔爆笑。

  “哇哈哈哈……骗你的啦,看你紧张的,哈哈哈哈哈……哇!痛~~”被宝宝乖乖粘回沙发,正正经经地给熊宝宝意见——“你应该跟他去当一次贼。”

  “我疯啦?嗄?我活得不耐烦啦?嗄?我像是会干那种事的人吗?嗄?”宝宝的反应像是丁紫柔多污辱她似地。

  “谭夏树这个人也真够妙的,怪盗亚森罗苹,哈哈哈哈哈哈……”忽然,丁紫柔又重复一遍她刚刚做过的举动,笑得抱腹又笑得拍桌又笑得差点跌到沙发底。

  “你如果不爱坐沙发,我可以考虑让你在地上趴。”宝宝这句话有效地令丁紫柔止住笑弹回沙发。

  “咳咳!”她清清喉咙,双眸闪着光芒,轻轻开口:“假如是我,我会去。谭夏树那个人看来聪明得很,我有信心他不会失手,你会平安归来,他改邪归正,两全其美,百年好合。”

  “还有没有?你在给我作诗吗?”熊宝宝火气更大了。她的脸上开始出现一种不耐烦的神情,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压力指数急遽飙高中。

  “好吧,换个角度想,就算你们偷窃时被发现,那不正是你大展身手的好机会?”

  “干么?打警察吗?”

  “欸……”

  “警察有枪你知道吗?”

  “呃……”

  熊宝宝目露凶光。“我练武是为了要偷东西吗?嗄?嗄!”她嗄得丁紫柔捂住胸口,惊慌失措。

  “不是的,老大。”

  “唔。”

  “不过你既然是贼的女朋友,在他最后一次偷窃里,体验一下也是不错的啊!”

  “如果他是杀人凶手,在他最后一次杀人时,我也要体验一次杀人吗?嗄?嗄!你是头壳坏掉喔!”真是,不跟她说还好,越说越觉得自己像白痴。

  “那你决定怎么办?”

  “今晚八点我要阻止他。”

  “他如果还是要去偷呢?”

  “我揍昏他!”

  “嗄?嗄!嗄~~”丁紫柔忽然明白一件事——谭先生当贼固然不好,但有熊宝宝这样的女友好象更糟!

  罗曼史终于降临在老大身上,但怎么全走调变样了?谈恋爱应该缠绵悱恻,怎么老大谈得暴戾凶狠?啊~~不愧是她的老大,恋爱谈得这么有气魄!

  “老大我崇拜妳!”丁紫柔一把抱住熊宝宝。

  “你恶不恶心啊……”熊宝宝挥手将丁紫柔甩开。



  晚上八点——

  像是预知到熊宝宝会阻止他偷窃,当宝宝上车,才开口说了一句:“我要你打消念头……”

  夏树立刻截断她的话。“你知道我们待会儿要偷的人是谁吗?”然后他开始陈述“目标物”的罪行。

  在谭夏树振振有词地陈述目标物的罪行后,果不其然,熊宝宝气得破口大骂——

  “这种侵占穷人物产的人渣,放高利贷逼死百姓的混帐,应该找警察报案!”不过她气归气还是不忘导正他的思想。

  “唉,你有所不知,这些漂白了的黑道份子,后台都很硬。”于是,谭夏树又耗了十五分钟,向宝宝说明这么罪大恶极的坏蛋,为何能躲避掉法律的制裁,而且极可能永远地逍遥法外,继续违法,继续伤天害民。

  “太可恶了!”熊宝宝咒骂。“世上竟有这种人,畜生不如!”

  “对啊,今晚我们来给他个小小的教训。”

  咦?!宝宝瞥他一眼,他在笑;心里的算计表露在微扬的嘴角——她忽然有种上当的感觉。

  “你刚刚说的都是真的?”哼,八成是掰的。“怪了,你对坏蛋的背景很了解嘛。”这坏蛋要是像他说的那么神通广大,那对自己做的坏事应该很保密,哪是他随便可以知道?该不会全是他掰来哄骗她的吧?

  “妳自己看。”他拉开车匣,抽出档案夹给她。“我有个朋友在警局做事,这都是他提供的。”

  熊宝宝唰唰唰地翻看。

  谭夏树补充说明:“根据可靠消息,这位先生出国了,今晚是个好时机。”汽车驶上高架桥,谭夏树嘴边多了一根雪茄。

  宝宝心中满是挣扎,她阻止夏树的决心开始动摇,她的是非观被他混淆,老天~~他是恶魔啊!

  宝宝头痛,摀住脑袋。“这怎么可以……”她竟然开始认同他的行为?

  歌声悠扬,播放的是英文老歌“How deep is your love”。

  “万一我们被警察逮住了……”她开始有让步的迹象。

  “我绝不会让那种事发生。”

  “我说万一!”

  “不可能。”他口气坚定,像鱼会走路,地球是方的,被警察逮住是绝对不可能。

  宝宝沈默了,看着车灯映过一截又一截黑暗的马路。爱一个人需要这么冒险吗?嘿,她是喜爱冒险犯难,但是……

  瞥见她忧郁的神情,谭夏树笑道:“嘿,想想待会儿我们将从坏蛋手中偷走多少东西?想想我们今晚的收获……猜猜我们会看见什么?珠宝、戒指、钻石……肯定会有一只保险箱,绝对会是超坚固的那种,但不要紧,不管多难开的保险箱,我都有办法。”他咧嘴笑着,眼色烁烁发亮。

  熊宝宝只想到事迹败露等着他们的监牢。

  她沉默了一会儿,问:“要是被逮住了,手铐脚镣你会开吗?”

  他的回答是哈哈大笑,笑得差点掉下泪。悲哀啊,她对他这么没信心。

  “我怎么可能会让心爱的女人教警察逮去?”他朝她眨眨眼,性感得要命。

  “甜心,就算你被抓进监狱,我都能带你越狱,所以别担心了,好吗?我保证这会是你最快乐的回忆。”他靠过来亲吻她的脸颊。


  终于时候到了!

  时间,深夜一点。地点,普通公寓五楼。

  谭夏树第一次当贼,但他没漏掉戴手套的程序,也帮着宝宝戴上,电影都是这样演的,怕留下指纹。

  开锁时间——铁门二十秒,木门十秒,总共三十秒。

  没有破坏锁,然后他们闯进了坏蛋家里,里边黑漆漆,谭夏树点亮手电筒,把门关上,熊宝宝开始轻微的歇斯底里。

  “快快快……”她低声催促。

  “你看有什么喜欢的,尽管拿。”他拉开电视柜下的抽屉,悠哉悠哉地检查坏蛋的收藏。“这坏蛋喜欢收集钱币……这是限量的万宝龙钢笔……”

  “你快点!”宝宝打开他带来的手提箱,他放进一支钢笔。

  第一件赃物!她心跳剧烈。

  谭夏树陆续拉开十格抽屉,拿了三叠钞票、一支钢笔、一条水晶炼。

  “去房间看看。”他往里边走。

  “喂,可以了吧?”宝宝只想逃走。

  两人一前一后走入离客厅最近的房间,是主卧房,巨大的衣柜贴墙而立。

  他打开衣柜,长指扫过吊着的一排西装,摇头叹息。“这位先生品味很差。”款式老气,看了气馁。

  “你管他的品味?!”宝宝开始了中度的歇斯底里。“快点快点,速战速决!”

  夏树抽出架上复古的黑色礼帽,拋落在宝宝头上,大声赞美:“好可爱啊!宝宝。”猛地吻了她的脸颊。

  “谭、夏、树!”还玩?!她摘下礼帽。

  他呵呵笑,拉开衣服下方的小抽屉。“存折?嗯,我找一下他的印章。”

  “别偷存折,你敢去领啊?”宝宝吼。真笨欸!

  “说的对。”耸耸肩,拉开下一格抽屉。“哇!印章放这里。”

  “也别管印章,又不可能去领!”那是自投罗网好吗?

  “是的。”关上抽屉,他深吸口气,伸展身体,左转右转,长臂舒展。

  “你到底会不会偷?”宝宝快崩溃了,手提箱塞给他。“我来!”X的,慢吞吞的是想偷到天亮吗?

  “宝宝?!”夏树惊愕,看佳人弯身往衣橱扒东西,美好圆润的臀部性感撩人。“嘿,真是赏心悦目啊!”他乐得清闲,双手环胸欣赏起来了。

  熊宝宝真不是盖的,发挥老大精神,啪啪啪啪,一次将所有抽屉拉开,开始搜刮了——

  “这个好、这个不要、这个勉强,这个应该值很多钱……这个没法销赃吧?偷这个保证让他心痛而死!这大概是他女朋友的……这个赞……这别针好象很值钱,这个玉佩也不错……”

  瞧她偷得可起劲了,夏树大开眼界。“妳真神!不愧是我的女朋友。”

  不到十分钟,手提箱内堆满赃物,金光闪闪,瑞气千条。

  分别是——劳力士手表一只,金项链三条,金光闪闪的别针几枚,珍珠项链,耳环,领带夹十个,其中最昂贵的,大概是一只红宝石戒指。唯有这只戒指,款式新颖,设计高尚,其它的物品都像是阿公阿嬷时代留下的。巨大的男性金戒指,很重很值钱,但是造型俗到爆,果然像黑道弟兄佩戴的。

  “好了、好了,可以走了吧?”宝宝吁口气,关上手提箱,不啰唆,挽住夏树就走。

  “但其它房间……”他犹豫。

  “做人别太贪心!”她很果断。

  在房门口,他们倏地停住脚步。

  客厅铁门,发出声响,像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

  有人回来了?Shit!他们同时转身奔向衣橱,钻进里边,他唰地关上衣橱,瞬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从客厅传来此起彼落的谈话声,他们不知道两个贼就藏在房间衣柜里

  “要开始了吗?”有个女人问。

  开始什么?宝宝竖起耳朵听着。

  “再等等吧,我先准备一下。”男人说。

  准备什么?厚~~难道要吸毒?

  “还差两个人,等他们来了再继续。”男人又说。

  “要不要打电话催?”女人笑问。

  “不用吧?都约好了。”

  然后是搬弄桌椅的声音,杯盘的碰撞声、音乐声,还有……还有迫在宝宝身前,夏树的呼吸声。

  衣服的气味,桧木衣橱的气味,夏树身上的淡淡古龙水味,他脸庞的烟草气味……这些气味同时袭击着宝宝混乱的脑袋。

  衣橱虽大,西服也不少,加上两个高个子的成年人,空间紧迫得快爆炸。

  他的脸庞紧紧贴着她的额头,他的颈项挨着她的脸颊,她能感觉他的脉搏在她脸庞跳动。

  他的胸膛迫着她的胸脯,她的腿搁在他的腿间,伟大的男性象征就贴着她的大腿。

  她开始流汗,不是因为兴奋而是因为紧张。忽然她仰头瞪他——妈的,他竟然……兴奋?!

  在这种要命的时刻?亢奋的男性象征毫不受影响地,鼓胀坚硬,贴触着她的大腿,透过牛仔布料,那部位的热,真实得像它已经触及她的皮肤。

  宝宝抬头,好暗,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她轻捏了下他的大腿,以示警告。

  夏树接收到她的警告,手掌覆住她娇软的胸脯。

  “喂……”宝宝低声阻止,身体绷紧。

  事情已到这地步,紧张也没用,索性交给命运去安排。他低头,攫住伊人的唇,探索着诱人的湿润柔软。

  “唔……”双手抵住迫近的胸膛,宝宝侧首回避贪婪的吻。有没有搞错?这种时候还发情?

  她推开他,小心翼翼,怕弄出声响。

  他扣住她的双手,压在橱壁上方,继续扬风点火。

  夏树……宝宝昂头躲掉亲吻,他转而把住她的下巴,积极索吻。

  她想出声制止,但必须噤声。

  他料定她不会嚷嚷,在她嘴里探索爱抚得更深更放肆。

  太过分了喔!宝宝蹙眉,膝盖发软。听见外边,倾倒酒液的声音,主人家们在热烈干杯。

  危险紧张的处境下,夏树热烈地爱抚她。在他双手的撩拨下,气氛变得异常刺激兴奋,害怕与亢奋同时冲击着宝宝的神经。

  他的容貌和身影被黑暗吞噬,伟岸的身体,手指的温度和威胁迫着的热却更明显立体。他双手在她身上爬行,勃发坚硬的热抵在她腿间。

  她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试着计算危险指数,他偏偏在恶意地挑逗,诱惑着她,害她不能专心。

  当外面客厅里的人们讨论起近日的新闻时,他的手滑进她的牛仔裤,长指摸索着暧昧的幽痕。

  当客厅里的人们从新闻话题,转至政治议题,他的手指掠过贴身的障碍,直接探索幽痕里的秘密。

  后来……她再听不清楚客厅里的对话,话语变成模糊的无意义的音节,或轻或弱地敲着耳膜。

  没心思辨别它们的意思,有更强烈的刺激在扣紧她的思绪。他的指尖在探索,她的身体潮湿得像个炙热的雨季,狂野的动情激素流窜在体内,热情吶喊,危险地快乐。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她衬衫的扣子被解开了。

  他的另一只手掌,撇开胸罩,覆住暖玉似的乳房,愉快地感受到,它在掌心里乍然坚挺。移开手掌,低头,轻轻咬住可爱嫩尖,嘴里的热力与舌尖的暧昧挑逗,它脆弱地颤栗。

  它的主人实时咬住自己的长指,堵住差点溜出唇瓣的呻吟。

  情欲在重重西服间弥漫,锁在陌生人的巨大衣橱里,稀薄的空气和灼热的身体,蒸发掉理智,担忧都化为泡影。

  当热情的嘴离开颤栗的乳尖,往下一寸寸缓慢吞没光滑的皮肤,她有种窒息的感觉。她已经忘记他们身处险境,她的手开始在他结实的身体旅行,爬过宽肩攀过胸膛,在他紧绷的大腿摸索。

  混杂着不安与危险,逼出的快感,异常令人兴奋。

  他们开始狂野地探索彼此,在黑暗里热情游戏。用手还有湿润的嘴,拉扯彼此,急着要填满各自体内的空虚,他们渴望更亲密的贴近,消解身体的饥渴。

  她扒开他的衬衫,他企图褪下她的紧身牛仔裤。

  突然——

  手机音乐声响起!

  电话?电话引两人同时停住动作。

  “你没关手机?”

  是的!刺耳的手机铃声从夏树的西装口袋内窜出,愉快地充塞在衣柜里,铃声越来越大。Shit!宝宝伸手探入他的西装口袋,摸出手机,急着要关掉电源。

  夏树双手敏捷,先将她的衣服整理妥当。

  “该死的!开关在哪?”宝宝咒骂。

  客厅交谈声戛然停止,混乱的脚步奔向房间。完了、完了啊!手机铃声持续越来越大声。夏树抢走手机,切掉电源。

  啪!柜门被拉开,光线闪入,伴随呼嚷——

  “Surprise!”

  空中纸花飞窜,响炮轰炸,熟悉的脸容朝他们哈哈大笑。

  夏树搂着宝宝也在笑。只有宝宝一脸错愕,一副惊骇过度的模样。

  “怎么回事?”外边站着夏树的朋友们,还有丁紫柔。刚刚在外边的是他们。

  谭夏树拨开西服,拉着宝宝走入光里。他拉出手提箱,打开,拿出红宝石戒指,套进宝宝的食指。

  沉凯清清喉咙。“熊宝宝,你愿接受谭先生的求婚吗?”

  韩震青将带来的花束交给夏树。

  夏树搂住她的肩膀,玫瑰塞进她怀里,向她眨眨眼。“我们结婚吧。”

  她思绪一团乱,瞪着夏树。“怎么回事?怎么搞的?”

  大家哈哈笑,丁紫柔解释着:“老大,一切都是谭夏树策划的喔,他想给你个惊喜啊。”

  一群人冲着宝宝笑。

  熊宝宝呆了一会儿。“所以……你不是贼?”

  “不是。我专门帮警界开锁,兼任几家制锁公司的顾问。”夏树捏捏她的脸。“怎么也想不到你猜我是贼,我看来像吗?”

  “那……这房子是?”

  “我家。”沉凯忙着邀功。“那些阿桑级的首饰和装饰品是我跟人家A的,晚点要拿去还咧,犯罪资料是我帮夏树编造的。”

  “刚刚的电话是我打的喔,吓死你了吧?”丁紫柔眨眨眼很得意。

  “了解。”她抬头。“你耍我!”气得作势要打他。

  夏树笑着截住她的手,紧紧握住。“怎么样?嫁给我?”

  宝宝笑着,有谁经历过这么刺激的求婚吗?把她吓得半死,然后忽然间,让她感动得要命。

  “怎么样?”夏树催促着。

  “各位——”宝宝向大家说:“请让我们单独说一下话。”

  大家听了,讪讪地陆续离开房间。待门一关上,宝宝矮身忽地一个侧踢,将夏树绊倒在地上,旋即跳到他身上,双手抡拳,笑捶着那片厚实的胸膛。手势虽狠,力道却很轻,夏树只是呵呵笑。

  “敢骗我?什么你是贼,还劫富济贫,还怪盗亚森罗苹?我看你是欠修理,嗄?嗄!”

  夏树抓住她双手,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眼底觑满笑意。“坦白说,宝宝,很好玩是不?”

  “好玩?!”宝宝揪住他的耳朵,龇牙咧嘴地说:“告诉你,我还是杀人犯,信不信我把你宰了?”

  两人打闹一阵,夏树亲吻她的眼睛。“宝宝,我爱你。”说着又吻她的嘴。“结婚吧!”

  两人吻得难分难舍,宝宝头昏目眩地,喃喃着:“外面……他们……”

  “让他们等。”

  


尾声
  东北角,海岸线,游艇出航,泊在海中,阳光灿烂着,蓝色海洋闪着金光。

  咚!两条人影潜入海底。夏树游在宝宝后边,帮她注意着水流方向。宝宝拿着从日本进口的海陆两用数字相机,拍摄海底景象。

  一个小时后,他们回到船上。卧在铺开的软垫上,白云流浪,船艇摇晃,温暖的日光违洒在他们身上,夏树辜负着浪漫的大好景致,抱怨起女友近日种种劣行——

  “宝宝,挑礼服、选喜饼、决定饭店、喜宴菜色怎么都我在关心哪,哪个新娘像你这样?”反了反了,这对白通常是女孩子在说的啊?瞧他谭大少爷为爱情沦落至此,可悲啊!

  宝宝忙着看刚刚拍摄的海底风景。“那些事有够烦的,我没意见啦,你喜欢就好,我觉得穿牛仔裤去公证就好啦!哇~~这条鱼真美,瞧它的颜色,白得像雪。”

  夏树敲她脑袋一记。“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怎么可以草率的穿条牛仔裤去公证?”他的新娘缺乏耐性,都要结婚了还拉他来潜水。

  数字相机忽地对准他的脸。“夏树,来,笑一个吧!”

  夏树皱眉,露出个凶狠的表情。“酷不酷?”

  “哈哈哈哈!”宝宝大笑。“酷、酷!摆个黄飞鸿的招式让我拍。”

  “喝!”夏树一个侧踢,帅气地跃下躺椅,摆个电影里的武打招式,身长脚长,挺像回事。

  “好帅啊!大帅哥。”宝宝边拍边笑。

  夏树走过来,抢了相机对准宝宝。“来,换你。”

  宝宝笑着挥开相机,他追着拍摄。“熊宝宝,来一个爱死我的表情。”

  宝宝翻白眼。

  “真不合作,那来个好感动的样子。”

  宝宝吐吐舌头。

  “这是好恶心的表情吧?”夏树大笑。

  宝宝眉一凛,抬手,作势要K他。

  夏树照拍不误,他问:“宝宝啊,结婚后你还要继续教空手道吗?”

  “你很无聊欸!”她瞪着他走回软垫坐下。

  “突然买相机,是不是觉得你老公很帅,不拍可惜?”

  “……”宝宝拿起啤酒畅饮,不鸟他。

  夏树纠缠过来,搂着她,继续拍摄。“宝宝,唱首歌给你未来的老公听,快,我录下来。”他按下录音键。

  “你烦死了!”宝宝被闹得受不了,拿了墨镜戴上,握着啤酒罐,用力清清喉咙。

  “你听好了,这首歌我要送给天上的星星——”

  “大白天的哪来的星星?”

  “你管我,我说有就有!”宝宝抓紧啤酒罐,好认真地对着啤酒罐唱了一首歌。

  由于她的表情很认真,他不敢开玩笑了,认真帮她摄录到相机里。



  谭星荷在翌日收到宝宝快递来的礼物。

  收到时,她正孤单地在房间里上网,盲目地闯荡在一个又一个匿名聊天室,用煽情的字句捉弄男孩子。如果有急着想要一夜情的,她会答应,说定了时间地点,让他们白等。

  要是遇到恶心的低级男,开场白就问她:“小姐,要不要援交?”

  她会说:“要。”

  对方如果问:“多少钱?”

  她会回答:“一百万给你相片,两百万跟你讲电话,三百万考虑陪你看电影,四百万可以一起喝咖啡,五百万帮你健康检查,如果有问题我帮你电疗……”

  通常讲到这里,对方就会骂她神经病。

  她以捉弄他们为乐,这游戏一开始觉得好玩,后来渐渐无趣。哥哥要结婚,她不再闹情绪,乖乖接受事实,可是心里是苦涩寂寞的。

  收到快递,她仔细瞧着盒子,看见寄件人是熊宝宝。

  她在计算机桌前拆开盒子,看见一台迷你数字相机。

  “哼,想收买我了。”算她识相!谭星荷打开电源,发现里边已有录制档案。她打开档案,看见海底风景——

  珊瑚荡着纤白触角,鱼儿在它旁边捉迷藏,相机有播音功能,她听见咕噜咕噜的气泡声。

  “哼,想讨好我?”一定是哥哥跟她说她梦想着潜水。

  然后画面跳回船艇,她听宝宝命令哥哥摆出各种滑稽的动作,谭星荷忍不住被逗笑了。

  后来,宝宝入镜,她对着镜头说:“你听好了,这首歌我要送给天上的星星——”

  谭星荷忽地呼吸困难,心脏揪紧。

  她看宝宝认真地唱起英文歌“She”。

  宝宝认真地唱着其中一段,谭星荷听着,眼泪不知不觉地一滴滴落下。

  她知道这首歌,哥哥以前常唱。

  谭星荷在这歌声里,与未来的嫂嫂和好。她听出歌声里,嫂嫂对她的关怀,她的不安和焦虑都在这温暖的歌声里得到安抚。她默默流泪,倾听歌声传递的承诺,相信宝宝会爱护她,就像哥哥一样。

  宝宝对着镜头唱——

  She may be the beaty or the beast,Maybe the famine or the feast,May turn each day into a heaven or ahell.

  She may be the mirror of my dreams,A smile reflected in a stream,She may not be what she may seem,Inside her shell.

  She whos always seems so happy in a crowd,Who see yes can be so private and so proud,No one's alowed to see them when they cry.

  Shey may be the love that cannot hope to last,May come to me from shadows of the past,That I'll remember till the day I die.

  Me I'll take her laughter and her tears,And make them all my sourvenirs,For where she goes I've got to be……

  她可能是美女或野兽,可能是饥饿或盛宴,她能够让每一天变成天堂或地狱。

  她或许是我梦想的的魔镜,一朵小溪里反射的微笑。

  她不可能只定她外在看起来的形体,她似乎永远在人群中显得快乐,没人能看到她落泪的模样。

  她或许是那不能期待持续的爱,将由过往阴影走向我,让我将永远记起直到逝去那日。

  我将带着她的笑声及泪水,把她变成把握一生的纪念珍藏。

  她往哪里我必跟随……

  全书完

  注:

  英文歌“SHE”的中文歇词,摘自费翔专辑——“爱过你”,丰华唱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