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06-29

云檀: 天才宝宝:总统爹地伤不起 241-260

☆241.     初吻?浴室

    季随意站在门口,无语的看着简钰,他正拿着牙刷,使劲的刷着自己的牙齿。
    是不是太夸张了?
    季随意迟疑开口道:“简钰叔叔,上官叔叔刚才好像只是碰了你的嘴唇,并没有把舌头伸进去吧!”
    “你懂什么啊?我被人占便宜了,你没看到吗?”而且还是男人,是男人啊!
    季随意嗤笑道:“只是喝醉酒看错了人,上官叔叔爱的可是女人。”
    “爱女人,亲我干什么?这个死上官,看我一会怎么收拾他。”简钰刷着牙,满嘴的牙膏,话语说的含糊不清。
    季随意像个小大人一样,看似好心的劝道:“他喝醉酒把你当成了辛迪阿姨,你就委屈一下吧!”
    最好不要委屈,火山爆发吧!很长时间没有看戏了,日子太无聊了,两人都打起来吧!最好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一些。想想就觉得很兴奋。
    简钰气坏了,瞪着季随意,恼声道:“那他也不能亲我!我的一世英明啊!我的初吻啊!我……”说到这里,似是意识到自己说漏了什么东西,蓦然闭了嘴,皱眉慢慢将视线凝结在季随意的身上,有些危险。
    季随意面色如常,但却拼命压着上扬的唇角,真的很难受。
    简钰僵硬的问道:“我刚刚说了什么吗?”话语紧绷,他甚至还带着笑意,但是季随意却感受到了威胁。
    季随意摇头,认真的说道:“没有,我什么都没有听到。”
    简钰高大的身体向他逼近了几分:“季随意,你听到了对不对?”
    季随意装傻道:“好像、可能、应该听到了。”
    “你听到了什么?”
    季随意忍不住笑道:“我可能听错了。”
    “说说看。”
    “还是别说了,怪伤自尊。”他看了简钰一眼,咂了咂舌,好像看外星人一样,透着打量和新奇。
    简钰见不惯他的小动作,不悦道:“季随意,不管你听到了什么,马上忘了它。”
    “简钰叔叔,我小时候,你还给我换过尿不湿,你能忘得了吗?你如果能忘的话,我也能马上忘了。”
    谁没有丢人的时候啊?季随意生气的是,简钰就是一个变态狂,在他很小的时候,给他拍了很多照片,最重要的是都是露点照片。有这么欺负人的吗?每次上网聊天的时候,一旦简钰话语落败,这个怪叔叔就会一声不吭的调出几张随意的露点照片发给他。于是随意的心脏马上就会呈现波动,起伏明显,认错的速度也很快,好不容易安抚住简钰,销毁了这些裸照,过几天又会有新的裸照出现,真是没完没了了。
    他也曾经试图潜进简钰的电脑,就算销毁不了画册,最起码也要安装病毒销毁他的电脑,但是简钰的电脑如果那么轻易便能窜进去的话,那就该质疑天音人员的智商水平了。
    无疑,简钰的智商水平一流。
    简钰边漱口边说道:“季随意,我不允许你讲出去。”这么丢人的事情如果人尽皆知的话,他以后还怎么在交际圈里面混?以后他走路不用抬头,直接低头走路好了。
    “简钰叔叔,你放心,我不会笑话你的,没和女人接过吻有什么关系,又不丢人,咱比他们厉害,因为咱初吻给的可是男人。”虽然是安慰,但是季随意话语里的浓浓笑意却是骗不了人的。
    这小子在笑话他。
    简钰重重的放下杯子,瞪着季随意:“你立刻、马上消失在我的面前。”
    “简钰叔叔,我不会出卖你的,只是你也太有洁癖了吧?和女人上床却从不接吻,传扬出去一定会笑死一大片狗尾巴花。”对待有些东西,简钰叔叔倒是很坚持,比如说亲吻,比如说上床。亲吻和上床看起来就是一码事,可是在简钰这里,却是两码事。
    简钰气急败坏的吼道:“滚滚滚,马上给我滚。”一个小屁孩在他面前谈接吻和上床,听起来就觉得可笑。
    季随意煞有其事的问道:“怎么滚?”
    “季随意,你如果不希望我和你绝交的话,马上消失在我的面前。”
    这话可真狠,季随意最怕的就是无聊,难以想象晚上没有简钰陪着他聊天,他的日子该怎么支撑下去。
    所以想来想去,还是妥协了。
    “别生气,我走还不行吗?”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笑道:“对了,简钰叔叔,改天你跟我好好说说,跟男人接吻是什么感觉啊?是兴奋,紧张,还是刺激呢?”
    简钰顺手抽走一旁的毛巾,直接甩到季随意的头上,被他接住,就听简钰冷声道:“你赶紧给我滚,有多远就给我滚多远。”
    季随意低低的笑,小心翼翼的将毛巾放在盥洗台上,边往后退边说道:“我这就走,顺便上楼找妈妈,把你的丢人事也跟她说说,让她也高兴高兴。”
    “你敢?”简钰闻言脸色微变,伸长手臂试图抓住季随意,却被他狡猾逃掉,不由追着他边跑,边吼道:“季随意,你给我回来。”
    这种事情如果让千寻知道了,他以后还要不要做人啊?
    *******************************
    季如枫回到卧室的时候,并未见沈千寻的人,其实房子并不大,很好找,浴室里有水流声,她在洗澡。
    他推开磨砂玻璃门,闪身走了进去,顺势关上门,免得寒气进入。
    沈千寻泡在浴池里,半闭着双眸,皮肤因为水温泛着绯红色,脸上沾了湿气,长长的睫毛上,悬挂着小水珠,看起来摇摇欲坠,波浪长发濡湿的披散在胸前和背后,听到有人进来,并没睁眼,除了是那人,还能是谁?
    季如枫蹲在椭圆形浴池边,修长的手伸进去,测了测温度,问她:“水温怎么样?”
    “还可以。”她闭着眼睛说。
    “不能泡的太久,要不然身体受不了。”季如枫开口说道。
    “嗯。”她睁开眼睛,看着从进浴室后,就一直盯着她看的男人,嘴角上扬,露出淡笑,问道:“怎么了?”
    “刚刚接了谁的电话?”他注意到池边放着她的手机。犹豫了一下,她说道:“沈司令。”在下面接到沈傲天的电话,她就上来了,话语很简单,其实并没有说什么,谈话内容不超过一分钟,来的匆忙,挂的也匆忙。她还不太适应这种身份转换,有些茫然,有些小小的伤感。
    季如枫定定的看着她,问道:“为什么不叫他爸爸呢?”
    “觉得别扭。”以为是亲生父亲的人,觉得爱恨都是很自然,理所应当的一件事情,但是却忽然被告知她并非他的亲生女儿,忽然觉得自己以前的所作所为都没有任何的意义,太过无理取闹了。尴尬、难堪、别扭,一直都如履随从。
    季如枫柔声问道:“他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问我过得怎么样?祝我圣诞节快乐。”她看着他笑道:“他让我代他向你问好。”
    季如枫笑问:“说谢谢了吗?”
    “说了。”
    “还不错,很有礼貌。”季如枫说着,手指插在她的发丝间,亲了亲她湿湿的唇瓣,解释道:“奖励你的。”
    她笑了笑,没说话。
    他问:“心里难过吗?”
    “不难过,只是有些复杂。”血缘有时候真的很神奇,可以把人的关系变得亲密无间,可也能把最熟悉的人一下子变成陌生人。
    他淡淡一笑:“回国后我们一起去沈家,好不好?”
    “好。”她柔柔的应了。
    手机响起,沈千寻听出来是季如枫的工作电话,他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她便会意不说话了。
    “等确定回国日期,我们再详谈。”
    沈千寻拿起一旁的浴巾,准备从浴池里起来。
    季如枫一边对着手机讲话,一边将温度调高,见沈千寻从水里出来,就把手机夹在肩膀处,取过一旁的毛巾给她擦拭着头发。
    “后续工作可以继续跟进,有什么情况及时跟我禀报。”
    沈千寻胡乱擦了擦身上的水渍,拿起一旁的睡衣就要穿上,却被季如枫制止。
    “没擦干净,会着凉。”
    “没事。”
    “胡闹。”季如枫干脆拿着毛巾亲自给她擦拭身体。
    她有些窘迫,虽然他还在跟人讲电话,擦拭的动作却很认真,只是擦了几下就有些心不在焉了,对电话里的人说道:“国宴如期进行,先这样吧!”
    挂了电话,季如枫低头就深深的吻住了沈千寻,辗转反侧,终究还是因为她怀孕有些克制,气喘吁吁的松开她,拿着睡衣给她穿上,优雅修长的手指一颗颗的帮她系着扣子,声音沙哑:“以后擦干净才能穿衣服,要不然容易生病。”


☆242.     昨晚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冬日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暖融融的,沈千寻把窗帘拉开,细碎的阳光便尽数洒落在她的身上,晨曦里整个人宛若沐浴在阳光之中。
    季如枫早就醒了,并没有起床,只是半躺在那里,静静的看着她,她的背影很纤细,长发垂在身后有一种妖冶的美丽,身形因为阳光显得有些稀薄,好像阳光再耀眼一些,她就会消失不见似的。
    季如枫因为这个想法无声笑了一下,他最近似乎太患得患失了,她就在他面前,伸手就可以触摸,再也没人能够把她带走。
    她的精神身体状态正在一天天的好转起来,这是一个很好的征兆,相信总有一天,她会淡化忘却所有的悲伤,一如之前的沈千寻,生气的时候会跟他拌嘴,高兴地时候眼神中会闪现出狡黠的光芒。
    从来没有人能让他这么割舍不下,而他单纯的只是想对她好,看能不能再好一点……
    沈千寻回头,背对着光,所以她能清楚的看到季如枫的脸庞神情,但是季如枫却看不清她的。
    沈千寻含笑问道:“醒了?”
    “嗯。”他的声音有着晏起的沙哑。
    她说:“挪威的阳光很不错。”
    “你喜欢就好。”
    想了想,她问道:“你说A国现在是不是也阳光普照呢?”
    “A国冬天没有挪威这么冷,应该会暖和一些。”他坐起身,看起来精神很好。
    “还有三天就要举行国宴吧?”
    季如枫点点头,“我回去两天,随意陪你留在这里,我很快就回来。”
    沉默了片刻,她开口说道:“我跟你一起回去吧!”
    季如枫掀开被子,正在穿拖鞋,听到她的话,身体微僵,站起身来,看似漫不经心的问道:“你确定?”
    沈千寻转身面向窗外,静静的说道:“你是总统阁下,A国有你推卸不掉的责任,我们不在A国的这段时间里,国民和媒体只怕早就私底下议论纷纷了。”
    他走近她,双手扶住她的肩膀,温声道:“如果是为我担心,其实完全没必要,我能妥善解决好。”
    她笑了笑,身体向后退了一步,靠进他的怀中,说道:“并不完全因为你,过年了,我想回去看看他们。”
    沈千寻并没有说要看谁?也许是沈傲天,也许是jon,也许是叶阙,她不说,他便不问,从她身后环抱着她,他看着外面的阳光,心里在想,或许是真的该回去了。
    逃避真的解决不了问题,面对虽然会很痛苦,但是痛苦的次数多了,那心也就开始麻木了,也许有一天提起这些伤心事,也仅是心里刺痛一下,然后又要奔赴在琐碎的生活之中,继续奔波和消耗着自己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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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千寻觉得自己一定错过了什么好戏,早餐的气氛有些剑拔弩张,正确的说很僵持。
    薛文隽和Sam边低头吃饭边偷笑。
    司徒玄霜低着头,有些愧疚。
    上官凌很尴尬,是不好意思了吗?上官还有这种神情,真稀奇。
    餐桌上脸色最难看的那人就要数简钰了,黑着一张脸,有些杀气腾腾,刚才看到沈千寻下来,也没打招呼,只是看了一眼,不过还是对季如枫弯了腰,没完全忘了礼数。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她看着季如枫无声询问,季如枫向她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在面包片上蘸了果酱,然后放在沈千寻的手里,示意她先吃完早餐再说。
    季随意在一旁见了,干脆放下已经拿在手里的面包片,等着老爸也给他服务一下。
    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季如枫,季如枫却只是拿着刀叉吃着盘中的煎蛋,于是季随意眼中的期盼和激动顿时一点点的凉却,转化为愤怨。
    季如枫似是感受到季随意的怨气,微微挑眉,问道:“怎么了?”
    季随意眼神瞟了一下面包片,然后又含笑静静的看着他。
    季如枫唇角微微上扬,放下刀叉,拿起面包片,将季随意的手拉出来,放在他的小手心里,然后把果酱推到他面前。
    季如枫的意思很明显了:想吃,自己动手。
    季随意觉得自己受刺激了,比简钰叔叔还要受刺激,他咬着牙,鼓着腮帮子,觉得自己下不了台了,干脆自己找台阶下。
    “我最喜欢自己给自己服务了,特别有成就感。谢谢您啊!爸爸!”这一句话里面有好几个重音词,可见季随意有多怒火中烧,就连挖果酱的动作都稍显粗鲁。
    坏爸爸,按照血缘关系来说,他是他儿子啊!再说他还这么小,偶尔对他善良一点,宠爱一点,就那么难吗?
    他很缺爱,很缺!他们都看不到吗?
    重重的咬了一口面包片,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今天真够倒霉的,不过看到简钰叔叔的脸色,顿时心情大好。
    人就应该这样,当你觉得自己很惨的时候,就要寻找比你更惨的人,这么一来,你就会发现你其实还是很幸福的。
    吃完早饭,想到明天就要离开挪威了,季随意还没有玩的尽兴,季如枫便拿着相机带着他出去了。
    司徒和上官在沈千寻好奇的目光下快速溜到了各自的房间,摆明了不想多谈。
    沈千寻干脆直接进了简钰的房间,他穿着黑蓝相间的家居服,正在活动手臂,似乎很疼,眉头狠狠的皱起,嘴里也不知道嘟囔了一句什么话,看起来很恼火。
    “怎么了?”沈千寻靠在门边,静静的看着他。
    房间里铺着地毯,再加上沈千寻走路的时候没有声息,所以当她忽然出声的时候,简钰吓了一跳,蓦然转身看她,但是手臂却下意识的放了下来,笑了笑,没说话。
    这笑真虚伪。
    “手臂受伤了?”沈千寻说着,迈步要去查看。
    简钰连忙跳开,摆手道:“没事,就是小小的脱臼了一下。”
    沈千寻问道:“怎么脱臼的?”
    “睡觉不小心从床上摔下来了。”眼神有些闪烁。
    他还是不太适合说谎。
    她平静的说道:“你睡觉一直都很好。”
    “这两年我睡觉习惯开始越来越不好了。”借口很蹩脚。
    她皱眉问:“我身上有病菌吗?”
    “怎么可能?”
    “那我和你说话,你为什么离我那么远?”
    两人的距离似乎真的太远了一些。
    “我嗓门大,怕吵着你。”
    沈千寻静静的看着他,然后转身朝外走去。
    简钰微微皱眉,想要张口唤住沈千寻,她是不是生气了?但是想到昨天晚上的糗事,不禁坐在床上叹气。
    他昨晚回房间之前看了一眼躺在沙发上的司徒玄霜,心想还是抱她回房间睡觉稳妥一些,要不然明天一早又开始咋呼了。
    只是他简大少一片好心,刚伸出手臂环住她的脖子,那丫头睡梦中忽然就是一个过肩摔。
    不设防之下,他直接狼狈的摔在了地上,肩膀处更是一阵剧痛。
    他爬起来之后,真的想掐死她,但是司徒倒好,翻了一个身,继续睡觉了,那个心安理得啊!看了就让人气结。
    他咬牙切齿瞪了她半天,终于还是决定回自己房间,有什么事情等她醒了再算账。
    可是人倒霉的时候连喝水都嫌塞牙缝。
    睡到半夜,躺在地毯上仅有一条毛毯盖在身上的上官被冻醒了,迷迷糊糊的进了他的房间,睡了他的床,甚至手脚并用,直接抱住了他,他看着天花板,听着上官口中呢喃的唤着辛迪的名字,心里那个气啊!
    最后床让给了上官,他去了上官的房间,无眠了一夜,他这是招谁惹谁了?
    沈千寻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看到简钰坐在床上发呆,不由叹了一口气,说道:“又在想什么呢?”
    “你怎么……”简钰见她进来,吃了一惊,轻轻笑道:“不生我气了。”
    “我什么时候生过你的气。”沈千寻失笑:“把上衣脱了。”
    “这不太好吧!”简钰受惊道。
    沈千寻正在拧热毛巾,听了他的话,皱眉道:“你脱不脱?”
    “别激动,我脱还不行吗?”算了,不跟孕妇一般见识,受点委屈没什么的。
    简钰曾经肩膀处受过重伤,所以有外伤性肩周炎,受凉、剧烈运动都会加重病情,平时都会局部热敷,按摩,适当功能锻炼,以前有专业人士打理,但是来到挪威,就要自己来了。
    原本她想让薛文隽过来的,但是想到简钰要面子,就算了。


☆243.     做朋友一生,做情人一时

    身为特种兵身上几乎都有伤疤,不过他们有这世界上最好的医疗团队,所以消除伤疤是很简单的一件事情,但是简钰却一直都留着这些疤痕。
    他身上的伤疤,沈千寻能够准确无误的说出时间和地点,当时是因为什么原因受得伤,并且能够清楚的说出枪支的型号是哪一款。
    她知道简钰父母其实是不希望儿子走上这条道路的,比起这么危险的生死之战,他们更关注的是儿子的安全和健康。
    可是简钰还是加入了天音,从小到大,有她的地方就会有他,就像影子一样如履随从,直到她嫁给季如枫,一切才开始发生改变。
    她欠叶阙很多,欠陆子吟很多,可是欠简钰的又何尝不多呢?
    她的狼狈和痛苦,几乎每一次都有他参与,她可以在他面前肆无忌惮的哭,却没有办法在别人面前也这样。
    简钰开玩笑说她这是破罐子破摔。反正丢人事太多了,也不差一件两件了。
    她只是轻轻地笑,她对简钰的感情比朋友多一些,却比爱情少一点。
    不可否认这些年来,在她最难熬的时候,简钰是居住在她内心精神领域的那个人。他外表轻佻,实则睿智,成熟,最重要的是善解人意,永远知道她需要的是什么,不需要的又是什么。
    她的喜好,一定是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她曾经想过简钰或许是喜欢她的。但是当她细查的时候,才发现他是把爱当养份来生活的人。
    他习惯了去爱她,把她当亲人,当妹妹,当朋友,当爱人,但是却没有之前季如枫的霸道和忽视,更没有陆子吟的痛苦和贪恋。
    她总觉得简钰是一个气度很宽广的男人,对待女人的时候却显得很侠骨柔情。
    无论何时何地都有他默默的倾听着她的心声,装下她所有的坏情绪,总归是让人觉得很幸福的一件事情。
    简钰趴在床上的时候,沈千寻拿着热毛巾静静的敷在他的伤患处,她在想,简钰是个聪明的人,所谓聪明,懂得在合适的时间带着她走出阴霾,又会在她快乐的时候,淡出她的视野。
    他可能因为她的快乐而快乐,因为她是他真正意义上的朋友。
    她和简钰之间的感情凌驾在爱情的第四类情感之上,他可以在外面对别的女人花心多情,但是在她面前会因为她哭泣,拥她入怀,会因为她害怕而牵着她的手,会因为她痛苦,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但是,也仅止于此。
    沈千寻觉得眼眶有些酸涩,简钰的脸埋在松软的枕头里,肩膀处的热毛巾散发出袅袅烟雾,他模糊不清的说了一句:“太热了,有点疼。”
    “再忍忍。”
    简钰乖乖不说话了,他难得也有这么听话的时候,这个男人从小到大不在乎她的一切虚名和外表,他直接走进她的内心,看似亲密,却从不逾越防线。
    所以她说,他活的一直都很明白。
    沈千寻觉得,她这一生最大的财富,就是简钰。
    最大的心伤,是叶阙。
    最大的遗憾,是陆子吟。
    最大的愧疚,是沈傲天。
    最深沉的爱情,是季如枫。
    最感激的那个人,是jon。
    这些男人和她认识有些二十几年,有些不过才几年,但是忘记他们却需要花费她一生。也许终其一生,他们都会盘踞在她的内心深处不会远去……
    “简钰。”她轻轻地唤他。
    “嗯。”
    “上官身边有了辛迪,我现在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和司徒了,还有陆子吟,你们对我好,我也希望你们都能够好好的。”
    简钰听了她的话,要起来看她的表情,却被她伸手按住,他能够感受到她手心的冰凉,她的身体一直都虚寒,好像常年都暖不热一样。
    简钰有些恍惚,趴在床上不再动了,但是语声却稍显紧绷:“好端端的,怎么说起这个来了?好像要生离死别一样,我不喜欢。”
    “我只是有感而发,你年龄不小了,该有自己的家庭,收收心,是时候定下来了。”
    简钰失笑:“你现在的语气跟我妈很像,我要一个妈就够了,再来一个,我可吃不消。”
    沈千寻笑了笑,沉默了一会儿,问他:“简钰,我的幸福是你的幸福吗?”
    简钰大概没有想到她会这么问,似是有些犹豫,但终究还是说道:“当然。”
    沈千寻开口:“那你的幸福又何尝不是我的幸福呢?”
    简钰好半天没吭声,沈千寻等着毛巾凉却,又重新换了一条敷上去。
    沈千寻说道:“知道吗?我很庆幸能够认识你,我青梅竹马的那个人是你,我活到现在很幸福,因为抛除一切,我至少曾经拥有一段感情,真挚而热烈。”
    “今天说话怎么这么煽情,我都快哭了。”简钰轻笑,借以掩饰心里的情绪波动。
    沈千寻目光清幽,叹道:“简钰,你一直都很冷静,懂得在我们之间感情要升温的时候适当的加点冰,浇点水,你的心事,我都知道。”
    “千寻,你这是怎么了?”有很多事情,他们心知肚明,从来都没有放到台面上讲过,他以为他们一辈子都不会将心里话讲出来,如今她讲了,他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简钰,你爱我吗?”
    简钰一时没说话,趴在床上,沈千寻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的呼吸声和心跳声,似乎有些急,可是又似乎很平缓。
    “不敢爱。”他开口说道。他怕升温的感情会变质,更怕有一天爱情的重量会超出友情。
    “为什么?”想爱,不能爱,不敢爱。这是一种什么感觉?万念俱灰?支离破碎?可以狠心做到无情,却不能做到绝情……
    “千寻,做朋友可以是一生,做情人可能只是一时。比如说陆子吟,你们相爱的时候可以爱的很热烈,但是分手之后,你真的能够很好的划分朋友和恋人的区别吗?”顿了顿,他沉声说道:“这样很好。”
    她轻声叹道:“简钰,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
    “千寻,我们如果能够发生爱情早就发生了,可是没有发生,那便永远都是朋友。我喜欢你,我爱你,是朋友也好,是爱情也好,都是我自己一个人的事,况且我和你这么多年生死相处,一路搀扶走过来,有时候我觉得谈爱情反而亵渎了我们之间的这份感情。人生这一辈子,总要有几个很特别的朋友,让我可以时刻都挂在心里,对你,我割舍不下,习惯了付出,习惯了守护,习惯你快乐的时候,我快乐。你难过的时候,我难过。你看,这只是一种很自然的本能反应。千寻,你是长在我心里面的那个人,如果可以拿刀子割掉,我一定不会迟疑,但是不能,就只能这么忍着,受着,痛着,苦着,乐着。可我很庆幸有这么一个人能够放在我的心里,我是家中独子,从小要什么有什么,身世显赫,如果没有遇到你,我可能现如今只是一个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因为你,我才一步步鞭策着自己走到了今天。所以不是只有我对你付出,你对我的影响,一直都那么鲜明的存在着。”
    “简钰,放下一个人很难,对不对?”
    “其实也不难,只要找到了自己的情感定位,会发现其实很轻松。我只是找不到那个可以让我眼前一亮的那个人而已,所以就只能给情感放放假。”
    “眼前一亮?除非那个人发顶戴着钻石,要不然怎么亮?”
    “小时候父母带着我去沈家做客,你当时正在泳池里练习踩水,身上的水珠在阳光下倒真的很像是钻石。”
    沈千寻忍不住轻笑,拿起舒缓疼痛的中药贴片使劲拍在简钰的肩上,啪的一声很响,简钰哀叫了一声,直起身,懊恼的看着她:“很疼。”
    沈千寻撇撇嘴,将衣服丢给他,说道:“你知道我最讨厌的运动是什么吗?”
    “游泳。”简钰一边穿衣服,一边说道。
    “知道你还提。”沈千寻走到窗边坐下,看着他,想了想,忽然问他:“你觉得司徒怎么样?”
    简钰穿好衣服问道:“你说谁?”
    “司徒。”
    “那个男人婆,你没发烧吧!”简钰说着,自己肩膀耸动,笑了起来,那模样看着很欠揍。
    沈千寻看着他,唇瓣动了动,终是什么都没说。
    感情的事情,她自己也是一路摸索着走过来的,想当老师,似乎还不够级别......


☆244.     谁在等你,你在等着谁?

    司徒玄霜躺在床上,静静的看着天花板,一旁的圆桌上放置着一盆热水,盆沿着搭着一条白毛巾。
    她原本出于愧疚,想要去简钰那里赔罪示好,但因为看到沈千寻在那里,就静静的离开了。
    她并没有偷听他们对话的意思,可还是有话语钻进了她的耳朵里,她轻轻一叹,顺手将一旁的被子拉到身上,盖住了自己。
    她觉得自己是一个很矛盾的人,生平欠缺安全感,所以一直都希望被保护,但是辗转多年,事到如今,她还只是一个人。
    她最真实的内心情绪会在半夜的寂静中无所遁形,于是白天的时候只能用笑声来替代。有些顾影自怜,喜欢自己舔舐伤口。
    她在想,她的确有些孤僻和自闭,有时候明明很开心的时刻,却总是能够在众人大笑的时候,忽然变得很沉默,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悲伤。
    她的心早已悲凉,心里的火早已熄灭,好像从小到大都没有特别渴望的去追寻过某种东西。
    喜欢顺其自然,不喜欢强求和逼迫。
    有时候看起来很凶,但是心却很细腻和敏感。
    看起来冷淡,其实只是害怕受伤,有时候淡漠,只是自己上的一层保护色。
    这些年来,她很少哭,她的泪,很多时候只有她自己知道。
    不哭的时候,她习惯用笑容来伪装自己,但是又有谁知道笑容背后,隐藏的是深深的悲伤。
    明明她是有家的人,却总是会感到很孤单,那么多的人却找不到一个人可以永远的走下去,因为没有,所以就只能一味的消耗着自己的青春。
    在床上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了很久,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她掀开被子起床,有些冷,将手伸进水盆中,热水早已凉却,她端到洗手间倒掉,洗了脸,这才径直去了简钰的房间。
    沈千寻已经离开了,简钰静静的坐在床上,眼睛望着窗外,也不知道在看什么,气氛很安静。
    她敲了敲门,简钰这才转头看她,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很明显还记挂着肩膀上的仇,脸色有些不好,没理会她的意思,继续扭头看着窗外。
    “还生我气啊?”她笑了笑,走过去,坐在床上,蹭了蹭他的肩膀,说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向你道歉还不行吗?”
    简钰没好气的说道:“没生你的气。你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那么记仇啊!”
    她轻轻地笑:“那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简钰无意说太多。
    “刚才我来过,见老大在这里,就出去了。”靠在床头,她漫不经心的问道:“你们聊什么了?”
    简钰神情懒散,瞥了她一眼,说道:“你不见得就喜欢听。”
    “那可不一定。”
    想了想,简钰说道:“千寻问我和你有没有可能在一起。”
    “我和你?别开玩笑了。听听都觉得好笑。”司徒低眉浅笑,随即眉眼晶亮的看着简钰,好奇的说道:“老大怎么会说出这么惊悚的话?”
    简钰双眸半敛,说:“我在想,她现在跟我妈一样,绝对是病急乱投医了,见我们两个都没有结婚,难免会有撮合的念头。”
    “你怎么说的?”司徒问。
    简钰轻叹:“这种事情怎么说?司徒,我和你这些年无数次擦肩而过,衣服都擦破了,也没擦出火花来。你觉得以后就能擦出火花吗?”
    司徒点点头,觉得有些冷,室内温度已经调的很高了,她扯了扯简钰身上的被子,准备往身上拉。
    简钰皱眉看着她,然后嫌弃的说道:“有酒味。”
    “哪有?”话虽如此,司徒还是往身上深深的闻了闻,然后说道:“没有啊!”
    “我闻到了。”
    “你那是狗鼻子,天生比别人灵敏。”
    简钰瞪了她一眼,但还是把被子给她拉过去一点,司徒笑嘻嘻的盖在身上,沉默了一会儿,这才说道:“老大可能是觉得我们两个现在都单身,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听听就算了,别当真。”和简钰在一起,她真的从来没有想过,两人常常见面把对方批贱的一文不值,如果成为恋人的话,他嫌弃她,她嫌弃他,这日子只怕也没法过了。
    曾经是有过那种念头,如果这辈子都找不到那个可以共度一生的男人,再如果简钰不反对的话,或许他们可以在一起,就这么过一辈子也可以,但是后来看多了身边的爱情,才明白爱情委屈不得,如果遇不到,那便只能去等。
    简钰感慨道:“其实单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千方百计想让我结束单身的人。”
    司徒不高兴了:“听你的意思,我如果委身于你,好像还委屈你简大少爷似的?老大让你考虑一下我,你假装喜欢我一下会死啊!”虽说身边的人是自己的兄弟,喜欢多一些,爱情少一点,但是她毕竟是女人,哪个女人不喜欢听好听话的?
    “你又不是欧元钞票,好意思让全世界的人都喜欢你吗?”无疑,简钰的嘴巴很毒。
    司徒忽然问道:“简钰,你觉得我长得美吗?”
    “有点丑。”他敷衍的打量了她一眼。
    司徒皱眉:“你审美观绝对有问题,外人可不是这么说的,他们都说我漂亮。”
    “那是不忍心打击你。”简钰轻笑道:“其实丑一点也没关系,再丑也要谈恋爱,最好谈到全世界都充满爱。”
    司徒冷笑了两声:“你说吧!我司徒长这么大,什么样的打击没有承受过,你现在说的话,还算口下留德了。”
    简钰笑了笑,半晌没吭声,良久才说道:“司徒,总是这么一个人,你寂寞吗?”
    “我曾经以为我会被寂寞杀死,但是后来才发现,寂寞是杀不死人的,它会选择合适的时间在我们最疼的地方扎上一针,讥嘲的看着我们挣扎彷徨,看着我们辗转反侧,百炼成钢。”
    简钰看着她,问道:“你这辈子爱过人吗?”
    她同样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你指的是爱情还是亲情,友情?”
    “爱情。”
    想了想,她皱眉道:“好像没有。”
    “部队最不缺的就是男人了,你就没有一个心动的吗?”
    “没有。”
    “你如果不是眼瞎了,就是脑子进水了,要不就是……”简钰止了话,似乎因为自己的念头蹙了眉。
    司徒不明所以,问道:“就是什么?”
    “同性恋。”
    司徒咬牙道:“你才同性恋呢?我问你,我在你眼中是什么?”
    “男人婆。”回答的毫不犹豫。
    司徒挑眉道:“这么说来,你从来没有把我当女人看待过?”
    简钰笑:“我看不出来你哪点像女人。”
    “很好,我想要告诉你的是,我也从来没有把你当男人看待过。不只是你,还有上官他们,我把你们当闺蜜。”司徒看着脸色不善的简钰,心里低笑,还好打平一局。他喂她吃苍蝇,她就喂他吃蟑螂。
    简钰闭上眼睛道:“我忽然不想和你说话了。”
    “简钰,我们太了解彼此了,这种感觉很不好,就像没穿衣服每天却要接受对方的审视一样,工作在一起,以后生活还在一起,天天面对这张脸保不齐哪天忍不住就朝对方脸上吐一口唾沫,彼此生厌了。”
    简钰忍不住又发飙了,皱眉道:“讨厌就讨厌,用的着没礼貌的乱吐唾沫吗?”他现在真的很想把司徒直接踢到床下去。
    “这不是打个比方吗?用的着生气吗?”果真是洁癖男!
    简钰犹豫了片刻,说道:“司徒,老实说,你是不是因为你养父的原因,对男人有恐惧症?”
    “我不相信男人。”司徒眉心皱起,每次提起此事心里就会很堵,补充了一句:“当然你们除外。”
    “世界上还是好男人多。”这话是特意对司徒说的。
    “我没有遇到一个心动的。”曾经的她,时刻准备着加入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之中,但是一直没有遇到那个人,所以到了现在,所有的热情已经被磨灭了,对待爱情的态度,总是想着顺其自然,得过且过,况且实在找不到的话,这样一个人过一辈子其实也挺不错的。
    简钰叹道:“那是你把自己的心门堵得死死的,不愿放任何人进去,所以才会没有遇到心动的那个人。”
    “那你遇到了,你怎么不把握呢?”司徒没好气的问道。
    “司徒,当有一天你遇到爱情的时候,你就会发现,爱一个人并不完全是占有,当她想要的,在我身上得不到的时候,为了避免以后彼此生怨,我就只能放她走。”
    “我学不来,我如果喜欢一个人,势必要得到,就算得不到,化成灰也要攥在我手里……”
    简钰看着她,觉得司徒就是巫婆在世,说出口的话怎么听怎么嗜血惊悚。
    门上响起敲门声,抬眸就见上官靠在门口,看着他和司徒。
    “简钰,关于醉酒的事情,我们有必要谈谈。”
    “不用谈了,你赶紧走。”简钰被上官强吻的事情,没有多少人知道,包括司徒,简钰现在只想赶上官离开。
    上官却没有离开的打算,直接坐在床上,歉声道:“关于昨天晚上我亲你的事情,我……”
    “哈哈……”司徒坐在床上,夸张的锤着被子,手指颤抖的指着上官,又指了指简钰,笑的眼中带泪。
    简钰没心思理会司徒,咬牙问上官:“是哪个王八羔子告诉你的?”
    “随意。”今天一早,随意特意跑到他房间告诉他的。很贴心的孩子,提醒他犯错了,该给简钰道歉。
    “小兔崽子。”简钰掀被下床,气冲冲的找随意了,他要跟他绝交,彻底的绝交……


☆245.     他们为爱颠簸在红尘

    乘专机回A国的时候,沈千寻看着机窗外厚厚的云朵,缓缓闭上眼睛,想起了叶阙的音容,他的笑容其实很像天空飘浮的云,永远都是那么干净而漂亮,如果有阳光细碎洒在脸上的时候,笑容便会如彼岸花一般徐徐绽放。
    想起在SK的时候,他们在叶离的墓前,他眼中的泪伴随着笑容缓缓落下,好像有破裂的绝望哽咽声在寂寞的空气中划出了一道看不见边际的伤痕……
    这么看来,倒是很像飞机飞过,在天上留下的长长痕迹。
    叶阙说云朵后面住满了亡灵。可是她却觉得他现在一定是抵达了天堂,那里开满了鲜花,没有痛苦,没有悲伤,有的只是快乐和幸福……
    他死的时候,她觉得很冷,那种冷好像是从内心最深处涌出来一般,带着排山倒海的毁灭和撕裂。
    她一心构筑的城墙忽然就那么塌陷了,她承受不住,只能困在里面,拼命想要挣脱牢笼,但是却始终都走不出来。
    其实她知道,不是她走不出来,而是她不敢走出来。
    “千寻……”有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温柔而飘渺,似远似近。
    她睁开双眸,叶阙的脸淡淡的飘散,季如枫的脸庞变得越来越清晰。
    他在对她安抚的笑。
    “做噩梦了?”修长的手指接过乘务员递过来的手绢,轻轻擦拭着她汗湿的额头,漆黑的双眸里透着疼惜的光芒。
    她沉默的点点头,靠在他的怀中,季如枫眸光暗敛,紧了紧手绢,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
    沈千寻睫毛颤动,温暖的怀抱,疼惜的吻,越发让人徘徊不安。
    “千寻,一切都会过去的!”他在她耳边轻声说道,耳鬓厮磨,带着缠绵和爱怜……
    是啊!一切都会过去的,所有人都是这么告诉她的,于是她便相信一切真的都能过去。
    季随意一个人坐在位子上,眼神瞟了瞟简钰,示意他身边的Sam和他换换位置。
    Sam笑了笑,做了个没问题的手势,两人快速的换了位置。
    简钰见他坐过来,身体向内侧了侧,摆明了不想和他说话。
    季随意可怜兮兮的说道:“简钰叔叔,你真的要跟我绝交啊?”
    简钰看着手中的杂志没有理会他,所谓绝交,首先要做的就是彼此不说话。
    “我心是为谁长的,你看不出来吗?”季随意脸皮很厚,身体向他凑了凑。
    简钰嘴角讥嘲的扬起,内心潜台词是:心不都是为自己长得吗?真是看不出来,忽悠,继续忽悠!
    季随意苦恼的说道:“我这不是心疼你吗?你的初吻都没有了,至少要告诉上官叔叔一声,让他意识到自己错了,他不是跟你道歉了吗?”
    可惜了,他想看的打架戏码最终没能上演,难免有些失落和遗憾。
    简钰皱眉,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了:“这么说来,你是在帮我了?”
    季随意欢呼道:“简钰叔叔,你终于肯跟我说话了?”
    薛文隽等人的视线向他们投射过来,简钰压低声音道:“小点声,你想让所有人都听到吗?”
    “那你别生我的气了,我只是想帮你忙而已。”随意讨好的拉着简钰的袖子。
    简钰没好气的说道:“你这叫帮忙吗?你这是帮倒忙,上官跟我道歉的时候,司徒那个巫婆也在那里,如果她把这件事情传扬出去,我这张老脸还要不要见人了?”
    随意嘿嘿的笑道:“你这张脸一点也不老,白里透着红……”
    “季随意,别把我当三岁小孩子来唬弄,我不吃你这一套。我跟你没法成为朋友,正确的说,通过此事,我算是把你看透了。”
    “简钰叔叔,别对我这么绝情,我离不开你。”他的小脑袋往简钰怀里使劲蹭去。
    简钰哼道:“你无聊的时候离不开我吧?”
    随意忧心忡忡的说道:“我的朋友不多,如果连你都不理我了,我很担心我将来会心理扭曲,无法融入这个世界。”
    简钰冷笑:“有那么严重吗?”
    “你是我朋友,你不能在我这么需要你的时候抛弃我。”
    “你什么时候才会不需要我?”
    “等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绝对不会再继续缠着你。”
    简钰嘴唇微微抽动:“你给我滚,马不停蹄的滚,一二十年你让我怎么熬?”
    随意可怜兮兮的说道:“别对我这么残忍,你这样会让我觉得我是一个没人疼,没人爱的孩子。”
    简钰哭丧着脸,叹道:“季随意,我求求你,赶紧放了我吧!我一把年纪,经不起你的折腾。你如果真的需要朋友的话,回去后,我帮你办一个小朋友联谊会怎么样?”
    季随意笑的很开心:“好啊!多交几个小朋友,我们到时候手拉着手一起玩。”哼,敢侮辱他的智商,他季随意就以牙还牙,这么一来话里藏花,成功贬低了简钰的智商。
    简钰气结,咬牙道:“季随意,枉费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表面答应我什么都不说,背后却捅我一刀,还专门往我心窝里面捅,你就是一条养不熟的白眼狼。”
    季随意委屈的说道:“你可真是冤枉死我了,我答应你什么事情都不对妈妈说,可没说不能对上官叔叔说啊!这么说来,我并没有食言,相反还帮了你。”本来就是要帮倒忙,顺便添点柴,加点火的,谁知道阴沟里翻船,把自己都带了进去。
    “从此以后,我走我的阳光道,你走你的独木桥,我们路归路,桥归桥,见了面翻个白眼,吐口唾沫装不认识好了。”简钰干脆拿司徒的话回敬给季随意,这时候也不管礼貌不礼貌了。
    季随意皱眉:“你对不认识的人会乱吐唾沫吗?”
    “对你就会。”
    “你现在怒气燃烧,我不急,我给你时间,过两天你气消了,回头看看,我就在原地站着等你。”
    “这话真恶心。”简钰觉得浑身寒毛直竖,恶心的。
    季随意轻轻地笑了:“别让我等太久,要不然恶心的话我还有一大堆。”
    “你给我滚一边去。”他现在看到他的笑,就气不打一处来。
    “现在的大人越来越没有素质了。”他也该去洗手间挥洒一下甘霖了,刚才喝了太多水,实在是遭罪。
    “谈的怎么样?”路过司徒和上官座位的时候,上官关切的问他。
    季随意双手插在裤袋里,酷酷的说道:“上官叔叔,你真让我失望。”
    “我怎么让你失望了?”上官盯着季随意的背影喊,奈何人家直接进了洗手间,没空搭理他。
    上官眉头蹙的很紧,问司徒:“他这是怎么了?”
    司徒轻笑:“看来随意和简钰之间的谈话进行的很不顺利。”这次来挪威真是赚大了,看了两个兄弟的笑话,太值了。
    上官深深吸了一口气,不悦道:“还不都怨你。”
    “这话可真逗,亲简钰的那个人又不是我,关我什么事啊?”
    “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会喝那么多的酒吗?这下好了,丢人丢大了,我可告诉你,这件事情绝对不能告诉辛迪。”
    “辛迪很大方,她绝对不会介意的。”
    上官压低声音:“她不介意,我介意。”
    “看我心情吧!”手里捏着别人把柄的感觉很不赖。
    上官怒了:“司徒……”
    “最近肩膀有点疼。”意思很明显,帮她锤锤,服务好的话,她可以考虑。
    上官没动,冷冷的说道:“我直接掐死你好了。”
    司徒笑了笑,坐正身体,感慨道:“上官,爱情的魔力还真是伟大,我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你会为了辛迪变得这么小心翼翼。”
    上官听了她的话,微愣,随即叹道:“我也没有想到。”
    “好好待辛迪,她是一个好女人,别让她流泪了,要不然我可不饶你。”
    “适当的时候,收一收你的强势和张牙舞爪,要不然有哪个男人敢靠近你?”
    司徒皱眉:“这话简钰也跟我说过,你们事先在一起商量过吗?”
    “司徒,我和简钰都希望你好。”
    “上官,谁不想恋爱,但是你看看,这个世界很大,我的身边总有一群条件很好,身世很显赫的男人,但是这些人只适合当朋友。比如说简钰,比如说你,你们可以给我一个拥抱,闲暇无聊时相互打发时间一起出去吃饭,饭桌上肆无忌惮的聊着各种话题,但是那不是爱情。都说找个好人就嫁了吧!但是好人不是爱人,没有一个我心动的人站出来对我说:司徒,嫁给我吧!所以我只能继续等下去,不愿意将就,常常说自己宁缺毋滥,其实只是一种尴尬的坚持,有时候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在坚持什么,也许终其一生,我都找不到那个人,但是谁知道呢?就像你和辛迪,就像总统阁下和老大,他们的婚姻近乎是毫无征兆,也许有一天真的会出现那个人,无需言语,只是一个眼神,我或许就真的把自己给嫁了。”
    上官拍拍她的肩,认真的说道:“找到幸福固然令人可喜可贺,但是迟来的归属,定然也不差,至少单身的享受是那么令人眷恋。”
    “所以说,你已经来不及了。”司徒轻轻的笑,有烟花在心里的荒芜处绚烂点燃,尽管短暂,却很温暖。
    A国,他们回来了……


☆246.     望着你的我,望着我的你

    下飞机看到叶莹和季雨霖一起接机,沈千寻淡淡的笑,上前和叶莹紧紧相拥,叶莹抱着她,拍着她的背,像母亲对待女儿一般,温柔的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沈千寻将脸轻轻的埋在叶莹的脖颈里,她的身上一直有着清淡好闻的香水味,COOL牌子,多年来一直都未曾更换过。
    从某一程度上而言,季如枫更像叶莹多一些,很多生活细节,比如说不喜欢麻烦,喜欢的东西会从一而终,不愿意舍弃,那么对待感情也是这样吗?沈千寻有些恍惚……
    沈千寻抱着叶莹一时没有松手,叶莹和周围的人都微微一愣,叶莹看向季如枫,无声的询问千寻怎么了?
    季如枫摇摇头,把沈千寻搂到自己的怀里,沈千寻脸埋在他的胸前,季如枫安抚的抚摸着她的长发,看着母亲,歉意的笑了笑。
    两人拥抱在一起,所有人能够从阁下对夫人细微的动作中感觉到阁下的宠溺是从内心深处很自然就流露出来的。
    此刻的季如枫和沈千寻反而像是一对父女,女儿受了委屈,只能无助的在父亲的怀抱里寻找安慰,而父亲这时候就会担忧而关爱的看着她,安抚着她。
    看到这一幕,知道内幕的人会感动,心绪会很复杂,甚至是酸涩,不知道内幕的人,就会觉得很羡慕,这辈子能够被阁下细心呵护的人原本就凤毛麟角,所以夫人是幸运的!
    在众人的视线关切下,季如枫低头凑到沈千寻耳边说道:“千寻,你还欠爸爸一个新年拥抱呢!”
    沈千寻抬头,就看到季如枫软软的头发遮着一双漆黑发亮的眼眸,温暖的看着她,在季如枫的牵引下,她走到季雨霖的面前,温声道:“爸爸,我回来了。”
    拥抱季雨霖的时候,季雨霖有些僵硬,在叶莹和季如枫的目光下,还是不得不妥协的伸出手敷衍的拍了拍沈千寻的背。
    “知道回来就好,算你们还有良心,家里只有我和你妈妈,这年过的一点意思也没有。”语气有些冲,倒像孩子在耍脾气一样。
    叶莹拉着沈千寻的手,开口说道:“别理他,你们没回来的时候,他一个劲的念叨,现在心里指不定怎么高兴和激动呢!我们进屋去,厨房准备了很多你喜欢吃的饭菜,吃完饭我们慢慢聊。”
    季雨霖看着叶莹和沈千寻的背影,皱了皱眉,季如枫抱着季随意和他擦肩而过的时候,他不悦的说道:“臭小子,你刚才是在瞪我吗?”他想起刚才季如枫的眼神,好像他不对沈千寻的拥抱有所表示的话,季如枫就会发飙一样,他季雨霖什么时候享受过这种待遇了。
    季如枫看了他一眼,声音如常:“你看错了。”
    季雨霖冷哼道:“我眼睛又不瞎,什么都能看得见,有胆量瞪我,没胆量承认吗?”
    “爸,对千寻好一点。”季如枫看着季雨霖,他好看的眉毛微微皱在一起,暖白的日光把他和季随意笼罩在一片炫目的光晕里。
    季雨霖不高兴了:“你哪只眼看到我对她不好了?”
    “两只眼睛都看到了。”季如枫直截了当的说道。
    季雨霖怒了:“臭小子,谁允许你这么跟我讲话的?”
    季雨霖的话没有得到季如枫的回应,他似是没有察觉季雨霖的怒气一般,静静的示意简钰他们一起用餐,邀请他们隔天一起参加国宴。
    上官三人相互面面相眈,忽然很佩服季如枫,就这么把老总统一个人撂在后面,不好吧!
    季雨霖站在原地,脸色有些不善。
    简钰向季随意使了个眼色,季随意会意,对季如枫说道:“爸爸,我想跟爷爷一起走。”
    季如枫回头看了一眼暗自生气的季雨霖,没说话,但却把季随意放了下来,随即和简钰他们进了总统府。
    季随意扑在季雨霖的怀里,亲昵的说道:“爷爷,我想您了。”
    “这家里面就只有你还惦念着我,果然人老了,谁都开始嫌弃了。”季雨霖这话说的可真谓复杂难辨。
    季随意忍着笑,搂着他说道:“您应该知道,爸爸从来都不会说什么好听话但是心里却很关心您,原本我想在挪威多呆几天的,但是爸爸想到家里就只有您和奶奶,就提前回来了,您看看,爸爸表面不说什么,其实心里时刻都牵挂着您和奶奶。”
    季雨霖短促的哼了一下,挑眉道:“这话是你故意编来骗我的吗?”
    季随意假装不高兴了:“爷爷,您把您孙子当什么人了?我骗谁也不敢骗您啊!不信的话,您问妈妈,这事情妈妈也知道。”
    当然前提是,爷爷肯放得下架子去问妈妈才行。
    果然,季雨霖拉着季随意,没好气的说道:“让我问鱼干?我才不问呢!”
    “其实我妈妈身材很好,说鱼干真的有点那个了。”关于鱼干的称谓,他也听不太习惯。
    季雨霖问他:“哪个了?”
    “就是那个了……”
    薛文隽和Sam正在提行李,听了爷孙的话,忍不住无声笑了笑,老总统嘴硬不说,关键还嘴毒,他们此番前去挪威的时候,老总统专门把他们叫到房间里,细细叮嘱要他们好好照顾夫人阁下,明明很关心,却偏偏喜欢用冷言冷语来掩饰……
    真是一个别扭的人。
    *********************************
    吃饭的时候,沈千寻才获知她因为SK的事情被国家授予了上将的职位,简钰他们的职位级别紧随她其后。
    忽然想起jon,她沉默的扒着饭,没有说话。
    吃完午饭,她对季如枫说道:“这件事情,你一直都没有跟我说过。”
    “是国会一致决定,然后请示我的意见,我并没有插手此事。”他握着她的手,静静的说道。
    “这个上将职位我受之有愧。”她的目光有些闪避,抽出了手,搅动着杯中的牛奶,一***的涟漪,好像她的心事一般。
    他并没有因为她的动作而不悦,平静的说道:“他们既然给了你,你就拿着。”
    “份量太重了。”
    他握着她双肩,认真的说道:“你很好,千寻,给你是众望所归。”
    沈千寻沉默了,她发呆的次数越来越多,那双眸子好像藏了诸多的心事一般,令人猜测不透。
    她明明就在他身边,可季如枫却觉得他好像总是抓不住她一样。
    不该是这种感觉的……
    搂着她,他开口说道:“一会儿我们去沈家看望爸爸,好不好?”
    爸爸?沈千寻扬起嘴角,笑了笑,有些勉强,“好。”
    再入沈家,她有些怯歩,可是季如枫不容许她逃避,紧紧的握着她的手径直进了沈家。
    那熟悉的景物一一在眼前展露,庭院中银杏树的树干粗了一圈,她还记得她曾经和树身比过身高,上面好像还有她留下来的成长痕迹。
    阳光充满暖暖的味道,行走在鹅卵石地面上,有清风轻轻拂过她的脸庞,撩动着她的发丝,留下阵阵余香。
    她下意识抬头看着二楼,那是她的房间,不,现在是陆子吟的房间,他竟站在阳台上,看上去还是高高瘦瘦的,静静的看着她。
    她回来了!
    在这个冬日的午后,从一片年岁喜悦中浅笑而来,他越过阳光的弧度,才能看清她在阳光下发光的脸颊。
    她的长发随风轻飘,唇角的笑容轻如浮云,淡如静水,可是冷的时候却依然能够宛如冰山。
    她笑了,他的眼中忽然有了湿意,这个像烟花一样寂寞的女人,靠近她的男人几乎都会爱上她,她牵动着他所有的情绪,她不会知道,她离开A国前往挪威之后,挪威的机票,每天每个时间段的,他都有,但是却从来不曾去那里看过她。
    他不敢,他怕看到她难过的时候,他会跟着一起难过。
    这个女人,他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去爱她,没有尝试过爱情的人,想要放弃是很轻而易举的事情,但是一旦尝到了爱情的毒,他就再也走不出来了。
    他望着她,没有打招呼,眼睛里像是起了雾一样,看不清楚。后来离得近了,她看见了,那不是雾,而是一层薄薄的泪水。
    陆子吟的双眸在阳光下,像是被大雨冲刷过一样,闪烁着点点亮光。
    沈千寻微微避开他的视线。
    陆子吟,在这个世界上,你可以爱的人那么多,爱你的人更多,你为什么非要我一个?
    手上紧了紧,原来已经到了主宅,伴随着一朵笑花浮起,也成功掩去了她眼中泛起的那层湿意……


☆247.     做人要无愧于心

    沈千寻没有想到韩雅也在沈家。
    看到季如枫和沈千寻虽然有些拘谨,但毕竟是见过世面的大明星,很快就恢复了镇静,礼数周全,一派大家闺秀的恬静之姿。
    沈傲天目光凝结在沈千寻的身上,一如沈千寻儿时熟悉的温暖和亲切,她淡淡的看着他,并不作声。
    都不是多话的人,在人多的场合选择沉默不语,却是再适合不过了。
    她没有想到韩雅对陆子吟的痴迷会那么深,就算陆子吟击垮了韩氏,可她依然爱慕如故。
    陆琳对一旁的佣人吩咐道:“叫子吟下来,就说阁下和夫人来了。”
    “我去叫好了。”韩雅看着陆琳说道。
    陆琳看了沈千寻一眼,但却对韩雅含笑点了点头。
    “子吟。”韩雅的声音在楼梯口突兀的响起,也成功引起众人的视线凝定在陆子吟身上。
    他瘦了,这个男人是怎么打理自己生活的?
    沈千寻微微移开眸光,敛去眼中的所有思绪。
    陆子吟好似没有看到沈千寻,点头向季如枫无声示意,算是打过招呼了。
    午后的阳光很温暖,好像能把一切丑陋和悲伤都悉数赶走。
    沈千寻推着沈傲天在外面晒太阳,两人之间的距离有些远。
    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在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之后,好像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剩下一些积淀在内心深处的折磨和痛苦,不用说,彼此都能深深的体会到。
    “过来。”沈傲天话语温柔,目光亲切,朝她伸出手。
    沈千寻看着那只已经被刻上岁月痕迹的手掌,在这个时刻里好像有爆破的烟花瞬间炸开,在心里开出绚烂的光彩,尽管很短暂,但却足以温暖她的一生。
    迟疑中,她迈步走近,将自己的手放在了沈傲天温暖的手心里,他一点点握紧,带着微微的颤动和紧缩。
    大手握小手,紧紧包裹的温柔,这双手曾经在她孩童时代带她走出无数的阴霾和彷徨,更是她最美的依恋。
    其实一直以来,她都很想对他说上一句:爸爸,谢谢你这些年对我的陪伴和守护,谢谢你曾经爱过我。
    但是这么矫情的话,她说不出口。
    她在轮椅前蹲下身体,静静的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角已经有着深深的褶皱,她记得他笑的时候,眉眼间一片化不开的温暖春色。
    她的爸爸,早就已经老了,老在她看不到边际的时光浪潮里。
    “你瘦了。”沈傲天沙哑的说道。
    就是这么平静如常的一句话,沈千寻的泪水宛若决堤的洪水一般哗啦就出来了,顷刻间功夫,已经是泪流满面了。
    沈傲天看着她的泪,眼里也是星光闪烁,将她揽在胸前,拍着她的背,一下一下,很缓慢,但却很轻柔。
    “回来就好。”
    沈千寻静静的落泪,没说话。
    沈傲天笑中带泪,开玩笑道:“沈家出了两名上将,所有人都很羡慕我,因为你的关系,沈家一时间又门庭若市了。”
    其实沈千寻知道,纵使不因为她的身份关系,沈家一直是众人尊敬的所在,而她的存在无疑是沈家新添的那道污点。
    沈傲天知道她的心结所在,伤怀的叹道:“千寻,你还不曾叫我一声爸爸呢?”
    “我还有资格再叫吗?”这话是问自己,也是在问沈傲天。
    沈傲天扶着她的肩膀,定定的看着她,温声道:“傻话,你是我沈傲天的女儿,我一辈子都是你爸爸,你没资格叫,谁还有那个资格?”
    沈千寻笑了一下,眼泪流进唇角,带来微微的咸,终究还是冲破了内心的那道魔障,低低的唤出了那声:“爸爸。”
    沈傲天抿着唇,喉咙里有压抑的哽咽声,只有泪水无声滑落,却始终没有哭出声来。
    “千寻,你还记得吗?你小的时候不管受了什么委屈,都喜欢躲在我的怀里哭,可是长大后,为什么你的眼泪,我都看不到了呢?”
    “妈妈说,军人最不需要的就是眼泪,用眼泪来博取同情,只会越发让自己变的可怜而可悲。”
    迟疑了片刻,他问道:“你还恨我吗?”
    “其实从一开始我们就都错了,我们在错误的轨道里徘徊了这么久,我不希望以后还继续错下去。”恨人和被恨都太累了,她早已没有那个心力去承受。
    “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有三个,一个是你母亲,一个是你,还有一个就是子吟。我爱你们,却都把你们给害了。”沈傲天情绪低落的说道。
    沈千寻睫毛颤动,意味不明的问道:“你隐瞒着我的身世,这些年心里藏着一个大秘密,你开心吗?”
    沈傲天苦笑道:“心里装着一个好像随时都能够引爆的定时炸弹,又怎么能够开心呢?怕你知道承受不了,怕外界种种会给你带来困扰,戴着有色眼镜来看你。可是我们终究还是挺过来了。”说着,他问她:“你现在快乐吗?千寻。”
    “我很快乐。”她不快乐,她一点也不快乐,她的心里藏了一个秘密,好像说出口,他们所有人的期望就会瞬间化为云烟,她总是告诉自己,现在还不是时候,还不是时候。
    沈傲天不知道她的想法,开口说道:“我有一件事情想要跟你商量。”
    “你说。”
    “你妈妈这一辈子最爱的就是叶离,而叶离最爱的女人也是她,我想让他们合葬在一起。”在世的时候爱的辛苦,相互误会记恨了一辈子,怀念了一辈子,痛苦了一辈子,死的时候,他相信于海丽的心里最后闪过的是叶离的脸,可能那一刻她还会在心里说:“你瞧瞧,叶离,最终还是我赢了。”
    而叶离呢?他死的时候,是带着对于海丽最深沉的爱和痛自杀的。
    她爱他,而他亦爱她,只是他们的爱生错了季节,所以只能一味的扭曲成长,攀附着枝干,直到有一天吸光了所有的养分,他们也就变成枯藤老枝,到了最后任谁都难逃衰败而亡的结局。
    沈千寻愣了愣,随即平静的问道:“您不介意吗?她毕竟是您的妻子。”
    “千寻,人这一辈子不管做什么事情,最重要的就是要做到无愧于心,你妈妈死的时候,我没能阻止,但是她死后,我总希望能够为她做些什么事情。”
    沈千寻因为他那句无愧于心闪了闪神,但却开口说道:“如果您已经决定好了,我不反对。”其实人都死了,在不在一起,他们能感觉得到吗?如果说亡者灵魂能够得到安息,还不如说是人的心里住着病魔,这么做无非是想自己更能心安理得一些罢了。
    沈傲天握着她的手,温声道:“以后常回来看看爸爸,爸爸老了,现在也走不了了,但是却希望能够时常看看你。”自从中风以后,他才发现生命的脆弱,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千寻了。
    “好。”
    推沈傲天到客厅的时候,季如枫和陆子吟沉默的喝着茶。
    陆琳和韩雅在另一角不咸不淡的说着话,看到沈千寻和沈傲天进来,陆琳上前接替沈千寻推车的工作。
    洁白干净的双手放在把手上,昭显着在这个家的主导地位,沈千寻移开视线,松了手,看都没看陆琳一眼,走向季如枫和陆子吟。
    “回去吧!”沈千寻对季如枫说道。
    季如枫站起身,左手臂自然的搂着她的腰,右手伸向陆子吟:“陆先生,我们国宴见。”
    陆子吟点头回握,目光端正在季如枫脸庞上,并不看他搂沈千寻的亲昵之举。
    “陆子吟。”沈千寻开口轻轻的唤他。
    陆子吟没有想到沈千寻会忽然唤他,身体僵了一下,静静的看着她。
    季如枫眉目深幽,在一旁没吭声。
    “好好照顾身体。”她在沈家见到他的第一眼,就发现他的手背上有输液针头的痕迹,他好像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照顾自己。
    那一刻,陆子吟温暖的笑了,眼眸里一片星辉:“你也是。”
    她终究眼里还是有他的!
    带沈千寻离开沈家的时候,季如枫的脸色有些阴沉,一个人在前面走。
    沈千寻就静静的在后面跟着,目光柔和,淡淡的,无情却似有情。
    终究季如枫还是停了下来,转身看她,见她低头走着路,无奈的走过去牵着她的手,低低的叹道:“我该拿你怎么办啊?”
    气不得,怪不得,看到她关心陆子吟,尽管是很寻常的话语,却让他觉得很堵。
    偏偏,她是越发让人捉摸不透了……


☆248.     再见唐薇

    不可扭转的命运,在所有人看不到边际的地方开始慢慢扭转,而沈千寻只能无可避免的深陷其中。
    回到A国,一切都步入正规,国宴之后一切都按照原来的步伐循序渐进着。
    在沈千寻离开A国的那段时间内,SK的事情被国家各大电视台媒体争相报道,一时间所有人将沈千寻当成了英雄来膜拜。
    总统夫人为了国家和人民舍生忘死,出入贩毒组织,传递出正确的地理位置,不管怎么听都怎么英勇。
    沈千寻问自己是英雄吗?答案只是云淡风轻的笑笑,然后便是良久的沉默。
    她听何熙说落霞山每天都会有很多媒体守候在那里,无非是想采访她。
    既然说到采访,她便会想起在SK所经历的担忧和不安。
    那些黑色的记忆掺杂着一***的冷寒进驻在她的内心深处,然后在里面凝结成冰。
    季如枫不希望媒体打扰她,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沈千寻只知道有一天站在落霞山偌大的露天阳台上时,原本齐聚在一起的媒体记者们悉数都不见了。
    于是被遮挡住的柏油路再一次漆黑无边的在眼前蔓延,通向未知的远方。
    那段时间里,沈千寻会去沈家看望沈傲天,她跟陆琳几乎没什么话可说。有时候会遇到韩雅,总是那么不冷不热的坐着,笑的有礼,眼神倔强,她看了会很感慨,又是一个在感情上不肯轻易认输的女孩子。
    并不是每次去都能碰到陆子吟的,他们的话很少,有时候见了,仅是相视一笑,她笑的洒脱和释然,他笑的隐忍而温暖。
    她和沈傲天的父女感情渐渐升温,原本就是父女,纵使不是亲生的,但是父女相处多年,总归是情难舍弃。
    司徒、上官、辛迪和简钰闲暇时会结伴来落霞山看她,一群朋友坐在草地上,怀念往昔,眷恋红尘,仅此而已。
    她再也没有去叶阙和jon的墓碑前看望过他们,也许有一天她可以含笑走到他们的墓前对他们问候一声,轻笑着打招呼,但不是现在。
    她觉得能够说出来的痛苦便不是痛苦,最撕心裂肺的痛反而不能轻易说出口,更不能让别人知晓。
    孩子六个月的时候,季随意设计的第一所房子终于在季如枫的帮助下建造成功了。
    那天她也去看了,见到季随意抱着季如枫眼圈发红,她温暖的笑。
    季如枫是一个好父亲,表面淡漠冷清,但是对孩子和她的事情总归是很上心。
    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在发展。
    那段时间里,沈千寻度过了一生中最平静,最幸福,最快乐的时光,季如枫和她一起的时候,会跟她讲一些政界上的事情,尽管有时候她插不上嘴,但却觉得很高兴。
    她一直认为他是一个智者,永远都能将事情看得很透彻,并且在她遇到难题的时候,适时地给她意见和帮助。
    书房不再是季如枫的天地,无论何时何地都能在书房一角发现沈千寻的存在。
    有时候两人静静的看书,有时候情动之下,季如枫会情难自制的把她抱在腿上,深深的吻她。有一次在书房控制不住奔腾的***,来不及回卧室就在书桌上要了沈千寻,当天晚上她就有些身体不舒服,季如枫当时很懊恼,愧疚的看着沈千寻,像是一个做错事情的孩子,薛文隽走后,他紧紧的抱着她,将脸贴在她的肚子上,感受着孩子的胎动,一遍遍的说着抱歉的话语。
    她就温柔的抚摸着他柔软的头发,带着母亲般的安抚。
    所有人都知道沈千寻变了,但是她明明还会笑,还会跟人开玩笑,但是笑容总显得太飘渺和空洞。
    季如枫不知道在沈千寻的心里究竟隐藏了什么样的情感,他有时候放下公文抬起头看她,她坐在沙发上,拿着书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似没有焦距,但是转头看他的时候,眼中往往又是一片光华璀璨。
    孩子七个月的时候,季如枫发现沈千寻为孩子买了很多衣服,每个年龄段的都有,公主婴儿房都是她布置的,落霞山一间,总统府一间,婴儿用品一应俱全,他察觉这些的时候,有些疑惑,有些不安,甚至还有些害怕。
    她太不寻常了。
    他知道叶阙的死对她打击很大,但是都不足以让她有如此大的反常,有时候他想窥探试问,但是她的表情太镇定了,反而让他觉得很狼狈。
    他开始尽量每天都抽时间带她出去散步,夕阳的余晖照在两人的身上,有一种朦胧的黄昏美。
    她仍然喜欢走路的时候,静静的盯着地面,侧面弧度姣好而沉静。
    寂静流年,时间徘徊辗转在指尖,季如枫望着她盈盈而笑的眉眼,有时候会想如果他早一些遇到沈千寻,爱上沈千寻,他们之间的这份尘缘会不会变得更加美丽?
    如果不是沈千寻,他终其一生只怕也不会懂得什么才叫爱,什么才叫心痛?
    如果不是她,他不会经历那些沧海桑田,那些彼岸涉水,更加不会体验到之前发生的种种刻骨铭心,没有这些如果,现在的他该过的无牵无挂,不会因为她一个眼神,一个笑容就牵挂至此。
    经过了春暖花开,如今已是繁花似锦的夏季,他们之间不会再有浊水掀起无尽的狂潮风浪,而那些晦涩和悲伤迟早有一天会泯灭在时光的岁月长河里,冷清的不复一点生机。
    至少,他是这么坚信的。
    握紧了她的手,她抬眸浅浅的笑,他俯身吻住,就是这样的笑容,他愿意放在心里珍爱一生,只要她敞开心胸,抬头就可以看到他在原地默默的守护着她。
    季如枫上午有一个很重要的国会会议要召开,一直觉得有些心绪不宁,给千寻打电话的时候,手机关机,又给何熙打了电话,何熙说夫人上午出去了。
    季如枫心想她也许去了沈家,安澜进来说国会要开始了,他只得先放下电话。
    国会结束的有些仓促,因为他的心不在焉,听取了几个议员的报告,便草草的散场了,出来的时候竟然不记得适才他们都讲了些什么。
    这种情况之前从未发生过,一时间议员们面面相眈,散会了还聚在一起研究是不是哪里有问题惹阁下不满意了。
    推开总统办公室大门,他疲惫的松了松领带,捏了捏眉心,看了电话一眼,屏幕漆黑一片,他拿起来,走到窗前,继续拨打。
    何熙说夫人还没有回来。已经快中午十二点了。
    他按耐着性子又给沈家去了电话,电话是陆子吟接的,两人一时都有些沉默。
    最终还是季如枫先开口说道:“麻烦让千寻接电话。”
    “她不在这里。”陆子吟说完,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担忧的问道:“找不到千寻了吗?”
    季如枫没想到千寻没在沈家,一时脑子有些空茫,回过神来,他说道:“她手机关机,可能和简钰在一起,先这样吧!”
    挂了电话,心里越来越烦躁,他拿起西装外套挂在手臂上,正准备回落霞山,放置在办公桌上面的内线电话就响了起来。
    安澜的声音在电话里响起:“阁下,吴局长的电话。”
    吴恩?
    季如枫皱了眉,背靠着桌沿,说道:“接进来。”
    电话很快就转接进来,吴恩的声音有些急:“阁下,但愿是我出现幻听,弄错了,夫人现在在落霞山吗?”
    季如枫听到事关沈千寻,身体不由绷紧,站直道:“怎么了?”
    “夫人此刻好像和唐薇在一起,唐薇情绪很激动……”回应吴恩的是一阵电话嘟嘟声,那端季如枫早已撂下电话,快速打开门走了出去。
    安澜正在通电话,看到季如枫出来,连忙站起身来,想起还在通话,简单说了一句就挂了。
    “阁下,马上要会晤了,您这是要去哪儿?”
    “备车。”
    安澜见季如枫脸色沉凝,不敢多话,拿起手机和公文包踩着高跟鞋跟在他的身后,步伐疾快,还不忘给阿卡打电话把车开出来。
    季如枫出门见外面停了好几辆开路护卫警车,一边坐上后车座,一边说道:“让他们都留下。”
    安澜招手对警卫长低语了一番,这才快步上了车。
    “怎么了?”
    季如枫没说话,安澜也不敢多问,一片沉寂中,季如枫忽然开口说道:“安澜,唐薇疯了,你知道吗?”
    “这事,我知道。”不单她知道,A国人都知道。只是阁下问这个干什么呢?
    季如枫复杂的说道:“千寻现在和她在一起。”
    安澜一惊,蓦然不说话了,夫人怀孕七个月了,这时候和唐薇在一起,实在是太危险了,难怪阁下会这么急了……


☆249.     同父,不同命

    疗养院里住着一群精神病患者。此处和一般的疗养院不同,因为里面关押的都是服刑犯人,只是入狱后精神出了问题,才会在此疗养看押。
    沈千寻站在玻璃窗前,楼下随处可见放风病人。
    一个个沉默不语,目光呆滞,在别人眼里好比是行尸走肉,没有了灵魂,也许比这难听的措词还有很多。
    门口响起脚步声,疗养院院长恭敬的走了过来:“夫人,人在外面,现在让她进来吗?”
    沈千寻回神,淡淡的说道:“让她进来。”
    “夫人单独和病人见面会很危险。”院长很顾忌,皱眉解释道:“几天前唐薇在放风的时候,没有任何征兆就和一个女病人厮打了起来,为了您的安全着想,还是派人保护会比较好一些。”夫人阁下已经怀孕七个多月了,如果因为和唐薇见面出了什么事情,他怎么跟总统阁下交代啊?
    “没关系,只要不刺激她,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你们在外面守着,如果我发现唐薇情绪不稳定,会及时唤你们进来。”
    “这样也好。”
    再见唐薇,沈千寻险些认不出她来,不过几个月的时间,那个看起来骄傲无比的貌美女人,此刻头上缠着绷带,脸色白的好像一张纸,没有一点血色,瘦削的脸颊上,骨高高地凸起,原本漆黑闪亮的双眸显得更大了,但却早已丧失了所有的光彩。
    她被工作人员带到椅子上坐好,为了保险起见,双手上了手铐,她就像一条垂死的鱼儿一般,一双无神空洞的眼睛呆滞的望着房间上方的天花板,触目又是一片耀眼的灰白色,她的眼神似乎更绝望更悲凉了。
    工作人员向沈千寻鞠了躬,这才悄悄退了出去。
    沈千寻没有在她面前坐下,现如今她顶着大肚子,有时候坐着反而很难受,还不如站着舒服。
    沈千寻温柔的问她:“在这里住的还习惯吗?”
    唐薇还维持着原来的姿势,眼睛呆滞的望着天花板,好像没有听到她的话一般不为所动。
    “你瘦了。”她轻轻的叹气,慢吞吞的说道:“知道吗?刚才见到你,我险些认不出你来。你以前的眼睛深邃而迷人,现在却黯淡无光。你的唇瓣很性感,红润想必还很温软吧?但是现在却苍白而又干涸,都脱皮了。你的长发总是散发着香气,只要你肯对男人笑一下,想必有大把的男人会前赴后继的爱上你,只是你太不会照顾自己了,你瞧瞧看,现如今你是怎么打理爱护你这头飘逸长发的?发尾枯燥,都开叉了。”话语间竟是一派苦涩伤怀之意,不清楚两人身份的人,还以为她们是好朋友,或是亲人,事实上她们原本就是亲人……
    沈千寻说着伤心,但是眼神里却闪烁着讥嘲的光芒,静静的看着唐薇,即便唐薇不看她,也没有关系,她好像也就是这么随口一说,别人听不听却是别人的事情了。
    唐薇的目光动了动,但是姿势没变。
    沈千寻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从头到脚,很仔细,唇瓣微扬:“我想你自从来到疗养院之后,就一直都没有照过镜子吧!其实没有镜子也好,眼不见为净,看了反而伤心,何必呢?”
    唐薇终于缓缓低头,没说话,但却用一双蜡球似的呆滞眼睛望着沈千寻。
    沈千寻的目光凝结在她额头上的绷带上,开口说道:“我听院长说你和一个女病人打架了,看样子脑袋上的伤很严重,怎么会这么不小心呢?下次可该注意一点,女人不同于男人,脸上留下疤痕,总归是不好。”
    唐薇脸色枯萎,如同一张干瘪的白纸蜡像,看着沈千寻淡淡的眼神,不由无力地闭着,呼吸显得十分微弱。
    沈千寻笑了,修长的指节一下一下的拨动着百合窗叶片,带来沙沙的声响,声音浅淡,但是在沉寂隔音的房间内却显得异常响亮。一声声好像能够渗进人的血肉里面一般,带来钻心的痒和痛。
    “唐薇,你是一个谨慎的人,纵使疯了,也不该和人随便就打架,你这么做,是想干什么?让我猜猜看,在疗养院里你被看押的很严,只有医疗室有通向外界的电话,你折腾这么大一出戏,想必就是为了给别人打电话吧!”
    唐薇身体颤动了一下,目光盯着沈千寻,但是原本呆滞的眼神似乎有光开始闪烁。
    沈千寻漫不经心的说道:“几天前倒是有一通电话是找我的,何熙把电话给我之后,对方却挂了,我以为是恶作剧,问何熙,何熙说那人指名道姓要找我,而且还是一个女人。”她说到这里,轻轻地笑了:“唐薇,追踪一个电话号码的本事我想我还是有的,你觉得呢?”
    唐薇眼神渐渐清晰,里面的光亮越发冷冽而深幽。
    “你通过这种方法想见我,如今我来了,你有什么话就说吧!在别人面前装疯卖傻就算了,可是你瞒不了我。”说这话的时候,沈千寻的眼神看似散漫,却有一种凝聚的冷冽。
    唐薇表情痛苦,很挣扎,她一只胳膊放在椅子扶手上试图支起身子,胸脯起伏。
    终于唐薇还是说话了,声音沙哑而干涩:“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发疯?”
    “SK的人抗压能力都很好,况且你在文婧身边那么多年每日提心吊胆都没有疯,杀人的时候更是眼睛眨都不眨一下,这种人如果都能疯,那全世界的人都该疯了。”她永远都忘不了唐薇狙击别人的时候,嘴角扬起的那抹讥嘲冷笑,好像人命在她眼中只是浮云罢了,一吹也就散了。
    唐薇不易察觉的笑了:“所有人都觉得我疯了。”
    沈千寻把手放在隆起的肚子上,说道:“你很聪明,懂得利用技巧骗过精神科一系列的检查,你成功了,至少我对你的印象开始改观了。”
    “在这个房间内单独和我见面,你就不怕我伤害你……还有你肚子里的孩子吗?”唐薇把目光凝定在沈千寻的肚子上,看着真碍眼啊!
    沈千寻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只有单独过来,才能更好的看看一条鱼在死亡前是怎么垂死挣扎的。”
    “没有见到你之前,我可能会死,但是见到你之后,我觉得我也许还有活着的机会。”唐薇意味不明的说道。
    “你被判了死缓,多项罪名加身,最迟一年之后就会被人枪决,纵使你见了我又能改变什么呢?”
    唐薇紧紧的盯着她:“沈千寻,只有你能帮我。你是总统夫人,有什么事情是你办不到的?”
    她问:“怕死吗?”
    犹豫了一下,唐薇说道:“我不想死。”
    沈千寻冷笑道:“难道你还妄想出去以后再重建SK吗?”
    唐薇怒了:“不许你拿这么讥嘲的语气对我讲话。我脏,你又干净到哪里去呢?叶阙对你那么好,可是你却依然出卖了他,甚至还亲手杀了他,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沈千寻讥嘲的笑道:“你是我的谁?你原不原谅我,对我来说一点也不重要,我不在乎,怎么对你说呢?叶阙的确是被我亲手打死的,但是他死在我怀里的时候,他很幸福,他对我说:千寻……”
    “你住口,我不想听。”唐薇情绪激动的捂着耳朵,很排斥沈千寻出口的话语。
    沈千寻摇头,像是一个宠溺孩子的母亲,叹息道:“唐薇,你太激动了,这样我们还怎么继续谈下去呢?”
    唐薇情绪不稳,咬牙说道:“你是一个恶魔,沈千寻。”
    她无奈的笑道:“是SK把我一步步变成现今这幅摸样的,环境所逼,不是我狠,是你们对别人太狠了。”
    唐薇看了她一会儿,眉目低敛:“我很早就知道我们的身份了。”
    “怎么知道的?”沈千寻并没有很吃惊,相反的话语平心静气。
    “文婧收养我之后,有一次我去找叶阙,无意中听到他和文婧的对话。于是我知道了你的身份,知道了你亲手杀死了我们的亲生父亲。”
    她看了唐薇一眼,又淡淡的移开视线,感叹道:“原来最会隐瞒的那个人是你,你当时心情怎么样?”
    “心情很糟糕,我回到自己的房间,直接就睡了,第二天我起来依然是那个乖巧懂事,在文婧身边阿谀奉承的哈巴狗。你瞧瞧,我多会演戏,所有人都以为我恨你是因为你杀死了爸爸,但是却不知道,我恨你最重要的原因是你沈千寻竟然是我的姐姐。”
    沈千寻目光清冷:“我是你姐姐,让你觉得很可耻吗?”
    唐薇冷冽的说道:“你是我姐姐却可以光明正大的呼吸在蓝天白云之下,身边有那么多疼爱喜欢你的人,你是天之骄女,那我是什么呢?我是藏匿在阴暗潮湿角落里面的老鼠,我见不得光,凭什么你就能?”
    想了想,沈千寻说道:“也许我上辈子做了太多的好事,所以这辈子老天可怜我,才会给了我这么多的虚名。”


☆250.     没有人愿意相信疯子的话

    房间内很寂静,沈千寻和唐薇一时都没有开口说话,她们在权衡这场对话中该以怎样的开头谈话才能直中对方内心最深处。
    最先开口的是唐薇:“放我出去。纵使不能现在就放我出去,无论多长时间我都愿意等。”
    沈千寻看着她,问道:“你出去想要干什么?”
    “我见鬼的不想继续呆在这里,我受够了。”触目便是一个个心灵扭曲的人,她在这里几个月发现自己是真的快要疯了。她怕极了这种生活,怕听到疯言疯语,怕听到午夜梦回的时候,荡漾在寒凉空气里的凄厉诡异笑声。
    感受着那么冷,那么深的恐惧和不安,她却只能无助的将自己藏在被窝里,拉着被子将自己从头到脚紧紧的包裹着,可尽管如此听着自己气喘吁吁的呼吸声仍是那么的响亮,一声声搅得人心里七零八落,血肉模糊。
    沈千寻无视她眼中的恐惧和彷徨,淡漠的说道:“我说过了,我没有那个权力。”聪明反被聪明误,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呢?在监狱里等死不是很好吗?
    唐薇眼睛瞪得很大,直直的看着沈千寻:“只要你愿意,你绝对可以办到。”
    沈千寻沉默了片刻,眼睛并未从她脸上移开,反而带着审视和锐利,她冷声说道:“可是我不愿意。”
    “沈千寻,需要我再提醒你一次吗?我是你妹妹,你的亲生妹妹,难道你真的忍心看着我被枪决吗?”唐薇是真的愤怒了,正确的说是有些躁动不安,她恐惧、害怕、无助、绝望、迷茫、焦躁,拷着的双手以难以形容的姿态扭曲着,原本的纤纤玉指此刻瘦削如枯柴。
    沈千寻看着,忽然想到了叶阙,恍惚的笑,也许死亡真的是一种很好的解脱方式,至少他不必面对这些,看到伤心的人和事会心存复杂。
    沈千寻靠着门窗,说道:“我小时候得了蛀牙,很疼,晚上睡不着觉,爸爸看了很心疼,也很难受,围着我干着急。我妈妈却说拔了吧!要不然还要一直疼下去。拔牙的时候我没打麻药,妈妈说疼痛需要切身体会才能记得更加清楚,所以我只能忍着,蛀牙被拔掉的瞬间,我真的很疼,眼泪几乎是瞬间便要涌出眼眶。后来,我才发现妈妈说的很对,蛀牙拔掉之后,我不疼了,又过了一段时间我又扎出了新牙,于是我明白人生是靠无数的痛苦累积而成,同时又会有无数的快乐和幸福来填补,循环之后再循环,如此人生才能得以圆满。”
    唐薇在她的话里渐渐安静下来,又恢复了最初的麻木和平静,她微不可闻的笑了一下:“这么说来,我就是那颗非拔不可的蛀牙了?”
    沈千寻没有直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道:“唐薇,你没把我当姐姐,我更没有把你当妹妹看待过。你见了我有恨意,我见了你也时常会想起你父亲是怎么样一个人,我从来不曾承认过他是我爸爸,以前不是,现在不是,以后更不会是。”
    唐薇目光如刀的望着沈千寻,冷笑道:“你不承认难道就能泯灭这些事实吗?你是唐斌的女儿,这是你一辈子都洗刷不掉的丑陋印记,你和我一样,都是罪犯之女,我不高贵,我低贱,可你又高贵到哪里去呢?总统阁下为了保护你,保护总统府的名誉一直压着此事,不肯向国民曝光,难道你们以为能够隐瞒一辈子吗?难道你们睡觉的时候就不会噩梦连连吗?沈千寻,所谓破罐子破摔,如果我把你的身世公诸于众,你觉得国民会怎么想?”
    “一个疯子的话,有谁会相信?”沈千寻并没有被她的话激怒,这辈子再难听的话她都听过,再危险、刻骨铭心的事情她都经历过,对于她来说能够让她发怒的人不多,一般能够让她发怒的人,都是她身边最亲近的人,她在乎的人,如果不是,无论言语有多么犀利和狠毒,都无法刺痛她的内心。
    唐薇不怒反笑:“他们可以不相信,但是一百个人里面总会有那么一两个喜欢吹毛求疵的人,一旦追查下去,你应该明白媒体的力量有多惊人,到时候不但你完了,就连总统阁下和季随意、沈家的人也会因为你的身份被人暗地里耻笑。这么看来,我和你其实都一样,至少都是人生的失败者,不是吗?”
    “国民很懂分寸,也很明事理,纵使我身份曝光,你觉得他们是同情我?还是讥笑我多一些呢?”
    “他们可能会同情你,也许你的民众支持率会芝麻开花节节高,但是你别忘了,你在SK做的丑事,我都知道。”话落,唐薇的表情显得很得意,就好像沈千寻有什么把柄掌握在她的手里一眼,胜券在握。
    沈千寻短促的笑了一下,随即猖狂的笑了起来,笑声空灵而嚣张。
    唐薇嘴角的笑容凝结,恼声道:“你笑什么?”
    沈千寻话语依旧很温淡,令人猜测不透她在想什么,她含笑问道:“终于开始谈条件了吗?”
    唐薇心里越来越迟疑和不确定了:“你会答应我的,对不对?”
    沈千寻反问道:“你觉得你有可能说出去吗?”
    此话已经很明确的告诉了唐薇,她拒绝交换条件,态度果断,不拖泥带水,洒脱而利落,是沈千寻一贯的做事风格。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可以威胁到她,她是沈千寻,比任何人都明白人生中该扮演的角色都有哪些。该示弱的时候示弱,但是碰上原则性的东西,绝对不会轻易妥协。
    唐薇听出沈千寻的话外音,讥嘲的冷笑道:“原来这就是国家的一级上将,天音负责人,国民的守护神,一心搞慈善事业,受人拥戴的总统夫人,敢做不敢当,像个缩头乌龟一样藏在龟壳里,算什么英雄,连我都有些瞧不起你了。你们总说我们是杀人犯,那你呢?难道你杀死了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A国国民,就不算是谋杀吗?沈千寻,需要我提醒你吗?你杀人的时候不是自卫杀人,也不是正当防卫,而是明知道他们无辜,还开枪狙杀了他们。又假设你不明白法律的话,你可以自己翻看一下,纵使是卧底警察渗入黑帮组织杀了无辜国民,不死也是重刑犯,你以为你是总统夫人就能逃脱得了吗?果真是官大压死人,人在做天在看,你能欺骗得了所有人,难道能昧着良心一辈子吗?你以为你的丑事在暗夜里就不会遭到曝光吗?你晚上睡觉的时候,会不会梦见他们无助向你求救的面孔。沈千寻,你亲手杀死了他们,你为了所谓的国家杀了三个无辜的人,别跟我说杀三个人只是为了换取更多国民的生命和安全,杀了人就是杀了人。还记得吗?他们当时流了那么多的血,那么多,你抱着那个少年的时候,心里是什么样的感觉,很痛苦吧?血模糊了一脸,都看不清楚他们的摸样了……”
    “别说了。”沈千寻厉声打断唐薇的话,闭上眼睛,令人难以窥探她的思绪,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似乎想要平复激烈翻涌的情绪。
    唐薇笑道:“恼羞成怒了?还是心虚了?沈千寻,如果你给我死路,你记住我一定会加倍奉还给你,我死你死,我们是好姐妹,一起来到这个人世间,下了黄泉,也该手拉着手才行。”唐薇低头十指紧紧交握在一起,声音沙哑,宛若滚落在石子路上一般,听的人心内慎得慌,对沈千寻的恨意清晰可闻。
    沈千寻睁开眼睛,静静的看着她,唐薇亦是,视线在半空中相撞,激起无数小火花,谁都不肯先败下阵来。
    沈千寻唇角扬了扬,似乎是笑了,又好像没有,近乎是似笑非笑,她对唐薇招手道:“你过来,有两句悄悄话,我要跟你说。”
    沈千寻离开的时候,看到唐薇泪流满面,眼中充满了悔恨和痛苦,她一声不吭的被工作人员带走,垂放在身侧的双手却紧紧的抓着裤腿,手背青筋暴起,汗如雨下……
    淡漠的收回视线,有什么东西从沈千寻的眼里一闪而过,但是转身带上墨镜的时候,已经是一片深幽清冷。
    疗养院外面,停放着一辆昂贵轿车,已经停了很久,季如枫靠着车背闭目养神。
    安澜有些不懂了,明明很担心夫人出事,这会来了,反倒不进去了。总统在想什么呢?
    “阁下,夫人出来了。”想要看到沈千寻并不难,她被疗养院的高层领导簇拥着走出来,很显眼。
    “你陪夫人回去。”季如枫睁开眼睛,并没有看向远处的沈千寻,而是示意阿卡打开车门,让安澜下车。
    “您要去哪儿?”安澜拿起自己的公文包,好奇的问道。
    “情报局。”有太多的疑惑萦绕在心头,他必须搞清楚,而他不觉得千寻会亲口告诉他这些。


☆251.     有一种爱叫放手

    沈千寻走出来,一眼就看到等候在外面的安澜。
    她穿了一身黑色职业精英套裙,黑色高跟鞋,显得很干练,胸口有清晰的国会成员标志。
    她打开车门,含笑看着沈千寻,等着她上车。
    沈千寻在这里看到安澜,神情很平静,没有吃惊,也没有惶恐不安,一派波澜不惊。
    其实心里还是不平静,暗波涌动,她知道她来到疗养院的事情瞒不了季如枫,但是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快就来,一时心绪有些复杂。
    “阁下呢?”车内并没有季如枫的身影,她皱眉问道。
    “阁下还有事情要忙,他让我先带您回去。”安澜不确定阁下想不想让夫人知道他去了情报局,所以这样的回答会比较稳妥一些。
    沈千寻笑了笑,她隐约猜到季如枫是去哪里了?她上了车,回到落霞山觉得这一天过得很漫长,正确的说很疲倦,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席卷在她的心间,彷徨而酸涩。
    身体有些笨重,她原本躺在卧室的床上小眯一会儿,可没有想到竟然会睡了那么久,醒来的时候,四周一片漆黑,床上空荡荡的,季如枫并没有回来。
    打开台灯,钟表显示的时间是晚上十点多了。
    她起床,拉开窗帘,外面的月亮很皎洁,她觉得有些饿,拢了拢长发,走了出去。
    吩咐何熙准备宵夜,等待的过程中,她去看了一眼随意。
    他正在电脑前修改建筑设计,很认真,侧面的弧度和他爸爸一样,都有一种很优雅的魅惑力。
    她低头无声浅笑,这个孩子长大以后不知道又要让多少女孩子伤碎了心。
    她没有打扰他,悄悄退了出去,坐在餐桌前等了一会儿,何熙就带着人把宵夜依次端了过来。
    她吃的很简单,一碗素面,里面放着煎蛋,外观焦黄,令人看了很有食欲。
    何熙在她身边迟疑的说道:“夫人,阁下还没有回来,会不会是留宿在总统府了?”
    沈千寻握着筷子的手僵了一下,但是很快就恢复如常,平静的说道:“也许吧!”
    何熙问:“要不要打个电话过去?”
    “不用了,这是他的家,他总归是要回来的。”
    何熙只觉得沈千寻的话说的意味不明,好像话语藏话,但是又好像没有,暗笑自己多想了,就站在一旁没说话。
    沈千寻吃面的动作不紧不慢,一口一口的吃,有一种流年转换的美。
    “阁下,您回来了!”当耳边响起何熙恭敬的声音时,沈千寻碗中的面已经吃了一大半,今晚的她似乎很有食欲,她从不曾吃过这么多……
    季如枫看着她,眉心微蹙,脸色比沈千寻也好不到哪儿去。
    示意何熙离开,他拉动餐桌旁的椅子,因为下面铺着地毯,所以椅脚落地的时候并没有很清脆的响声,反而显得很沉闷。
    他坐了下来,静静的看着她,沈千寻抬头看着他笑了一下,一边夹着配菜,一边问道:“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
    “在情报局耽误了一些时间。”说着话的时候,他紧紧的盯着她,但是看到的只是一派平静无波。
    “哦。”她点点头,体贴的说道:“时间不早了,你洗完澡早点睡觉吧!”
    “在情报局并不会耽误我太多时间,我后来又去了一趟疗养院。”柔和的灯光打在季如枫棱角分明的脸上,阴霾一片。
    “嗯。”她抬头看着他温婉的笑,笑容淡淡的,浅浅的,很温柔。
    “千寻,唐薇死了。”
    “嗯。”光影在沈千寻的眼睑处留下一羽阴翼。
    “不想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
    沈千寻这次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沉默的吃着面,半晌才想起来她还没有说话,就摇了摇头。
    她不想知道。
    “晚上放风的时候,她从八楼窗口跳了下来,头着地,当场死亡。”他接听到消息,赶到现场的时候,工作人员正在清理草地上的植被,上面鲜血脑浆流了一片,等重新换上新的植被,便会什么踪迹都不留。
    他知道了那三个A国国民的事情,他更在疗养院的监控画面中,看到了沈千寻离开前曾经和唐薇说了一些什么话,他探测不到,但是可以想象一定和唐薇的死有直接关系。
    此刻的沈千寻嘴角的笑容被牵动,笑容仍旧灿漫,只是却让人觉得悚然和惊惧。
    季如枫心下一阵苍凉,他问道:“你都对唐薇说了些什么话?”
    “我只是告诉她,她的手臂上有窃听磁片,真正出卖SK的人不是我,而是她。”
    季如枫颓然靠到身后的椅背上,紧绷的气势在这一刻完全泯灭,“你是故意的?”
    “对,我是故意的。”她抬头定定的看着他。
    季如枫眼神漆黑:“为什么?”
    “她知道我杀死了三个A国国民。”沈千寻低头搅动着碗里的面食,说道:“季如枫,我不想坐牢,更不想被人瞧不起。”
    季如枫突然笑出来,嘴角苦涩不堪,“为了隐瞒自己的犯罪事实,你不惜逼死你的亲妹妹?”
    沈千寻神情冷漠而麻木:“她不是我的妹妹,横竖都是一死,早死晚死又有什么差别吗?”
    季如枫痛心的说道:“你纵使有错,但是功大于过,为什么一定要走这一步?”
    她看着他,眼神很认真,语气也很认真,“唐薇会把这件事情传扬出去,等待我的将是法庭的审判。”
    “为什么一直都不告诉我?”
    她笑了笑,继续吃着面,话语含糊不清:“季如枫,你一向公私分明,你知道我杀死了三个无辜国民,尽管我是你的妻子,你孩子的母亲,你真的可以坐视不理吗?我不想我们之间有隔阂。”
    他问:“你现在开心吗?”
    “开心。”
    “我忽然有点不认识你了……”
    她心思一痛,但却笑的越加迷人:“人总是会改变的,我也一样,jon和叶阙死后,我看开了很多事情,人活着还是活着好,我想好好做你的妻子,孩子们的母亲,父亲的好女儿,爸妈的好儿媳,你瞧瞧我还有这么多的事情没有做呢?”
    “你现在做的很好,也很成功。”话语竟含着一抹讥嘲。
    “谢谢。”
    “千寻,我在你心里究竟算什么呢?”季如枫紧抿的薄唇很凉薄,深深的刻在她的心里,渗入她的骨髓里。
    “你是我的丈夫。”
    他静静的说道:“你前往SK的时候,曾经对我说,你爱我!”
    “是的,那时候我以为我爱你,可是叶阙死了之后,我忽然发现我爱你,只是因为你是我的丈夫,换言之如果我的丈夫是别人,我依然会爱上别人。”
    “你终于发现自己爱的是谁了吗?”季如枫身体有些颤抖,心里有一把火在燃烧,焦灼着他的内心。
    “叶阙死了之后,我才明白,我最爱的那个人是叶阙,可惜他已经死了。但是你真的对我很好,你在挪威那么温柔体贴的对待我,我很感动。”沈千寻说着,看向季如枫:“季如枫,如果你还愿意要我,我们依然可以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就当之前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一瞬间,季如枫的身体全然僵硬。
    他双眸蓦然睁大,看着沈千寻,眼神很陌生,缓缓摇着头,似乎不相信适才的话是从她口中说出来的一般。
    沈千寻无法揣测那双眼睛瞬间涌现出来多少情绪,有痛苦,有错愕,有愤怨……
    “这是你的真心话?”季如枫是谁,他是A国总统,纵使被人如此伤害,如此对待,他的表情依然很沉稳,六分冷漠,四分疏离,周遭气氛很压抑。
    “句句发自肺腑。”她认真的说道。
    “沈千寻,施舍的爱,我要不起。你放心,你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情,永远不会有人知道。”季如枫低靡的嗓音犹如被腐蚀过,低哑撕碎:“知道吗?我听到你和唐薇对话的时候,我的心是痛的,我心疼你,我甚至在想如果我不是总统该有多好,这样你不会有那么多的悲伤,可是我又想,幸亏我是总统,因为有些事情只有站在高位才能隐瞒压得下来。你不想坐牢,我又何尝能够眼睁睁看着你出事?我和你这辈子爱也好,不爱也好,注定要捆绑在一起一辈子,只是随意还小,他平时看起来很无所谓,但是却很敏感,这件事情别让他知道了。在你极力想要掩饰的时候,最好不要让周边人发现异常,要不然就连我也帮不了你。”
    话落,季如枫孤傲的身影率先起步,踏出餐厅,没有拖沓,没有停滞,拒绝而利落。
    “季如枫,我们其实可以离婚的。”这句话无声在空气里蒸发挥散,刺得人眼眶酸疼,一滴泪落在早已模糊膨胀的面碗里,她拿起筷子仍然一口口的吃着,嘴里塞得满满的,慢慢咀嚼,但却有大滴的泪肆意滑落,孩子在肚子里踢了她一下,她温柔一笑,单手安抚的抚摸着,她总是怕孩子营养不够,大口大口的吃,只希望孩子将来能够健健康康的好好活着……


☆252.     怕是要生了

    时间从指缝间溜走,转眼间一个多月过去了。
    季如枫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有时候回来也是直接去书房,话语很少,不咸不淡,要不就是点点头,各忙各的。
    他偶尔也会在卧室过夜,一般这时候沈千寻已经睡了,等她醒来的时候,季如枫却已经离开了。
    尽管如此,他还是会每天关注她的饮食起居,所以叶莹、何熙他们虽然觉得异常,但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天季随意问她:“爸爸最近很忙吗?”
    顿了顿,她笑道:“好像是吧!”
    季随意叹声道:“他最近都不怎么回家,我很想念他。”
    她声音放柔,安慰道:“你可以去总统府看他。”她知道季如枫不回来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她总归是伤透了他的心。
    季随意为难道:“我想去看他,但是他工作很忙,我怕耽误他工作。”
    “不会的。”
    季随意看着沈千寻,迟疑问道:“妈妈,你是不是和爸爸吵架了?”
    “没有,我和你爸爸曾经约定过,这辈子我们两个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不会吵架。”他们没有吵架,相反的很平静,都是生性冷淡的人,好像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们从来没有争吵过,有时候试图争吵,但是总有一方不痛不痒的回应着,于是再大的怒火也就发不起来了。
    季随意摇头说道:“有时候吵架反而会好一些,你们都是寡言少语的人,有什么事情都埋藏在心里,什么都不肯说,这样反而不好。”
    沈千寻轻笑:“你又要教训我了?”
    “我哪敢啊?”季随意捂嘴偷笑起来,眼神扫过沈千寻圆鼓鼓的肚子,喜色外露,眼神晶亮的望着沈千寻:“让我摸摸看。”
    “摸吧!”她把随意的手拉过来轻轻地放在肚子上。
    随意上下摸着,惊奇的说道:“好大啊!像个皮球。”
    她忍不住笑了:“有这么大的皮球吗?”果然还是孩子心性多一些。
    随意皱眉:“那倒没有,我忽然有点担心。”
    “担心什么?”
    “这么大,我很怕有一天肚子会炸开……”觉得这话很晦气,连忙头摇的像是拨浪鼓,连声说道:“呸呸呸,你看看我这乌鸦嘴,童言无忌,当我什么都没有说。”
    沈千寻温柔笑笑,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没有说话。
    季随意感慨的问道:“妈妈,你怀我的时候,也像现在这个样子吗?”
    “嗯,孕妇怀孕的时候都是这个样子,看习惯了就好。”
    季随意认真的说道:“生命真的很神奇,母亲生养一个孩子真的很难。”
    沈千寻眼神有些飘忽,眼前似乎又有一片看不到边际的鲜血和不敢置信的惶恐眼神,那么清晰,那么深刻……
    季随意发现她走神,好奇的问道:“妈妈,您怎么了?”
    她回神,“没事,我在想等我把妹妹生出来之后,你会不会欺负她?”
    季随意鼓着腮帮子,不高兴了:“你都把我想成什么人了?当然不会了,我疼她爱她都来不及,又怎么舍得捉弄她呢?”
    “随意,她是你的妹妹,无论何时何地都要好好保护她,妈妈相信你会是一个好哥哥。”
    “我还是一个好儿子。”
    “你一直都是。”她温暖的笑道。
    季随意依偎在她的怀里,说道:“妈妈,我这辈子最爱的女人有三个,一个是您、一个是妹妹、一个是奶奶,等我长大了,我会好好报答回馈你们的。”
    她心潮翻涌,开口说道:“你以后还会遇到这辈子最爱的女人,如果遇到了,就要好好对待她,要紧紧的抓着她的手,不要让她流泪,更不要轻易让她从你面前溜走。”
    季随意笑道:“我都不知道有没有这么一天。”
    “会有的。”
    “其实有时候看到你和爸爸,我也有幻想过未来跟我共度一生的那个人会是什么样子的,她一定要像您一样才行。”季随意半真半假的说道。
    “像我?”
    “妈妈,你知道吗?你是这世界上,儿子最佩服,最骄傲,最引以为傲的那个人。”
    沈千寻眼眶微红,轻轻抱着季随意,过了一会儿,有温热的泪水滑落在他的脖颈处,季随意身体微僵,反应过来,不由笑道:“您这是怎么了?只是一句话,就把你感动成这样,你如果喜欢的话,我以后每天说给你听好了。”
    只是他的话却换来沈千寻越加汹涌的泪水,他不敢再吭声了,是不是女人怀孕的时候都有一些多愁善感?手掌下有胎动传来,他的嘴角扬起一抹笑容,倒是很调皮,也不知道生出来之后会不会很好玩?
    母子两个拥抱在一起,各怀心事,一哭一笑,一喜一悲,透出无常之事。
    如此又过去了几天,简钰给沈千寻打电话:“怎么回事?你让我给那六户人家的银行账户打钱,这都好几个月了,竟然动都没动一下,不会是以为我们是诈骗集团吧!”
    想了想,沈千寻说道:“你下午的时候带我一起去看看。”
    “好。”简钰在电话那端停顿了一秒,好奇的问道:“不过,你为什么要打钱给他们?”
    “做慈善的,帮助该帮助的人,没有那么多的原因。”沈千寻无意说太多。
    简钰一点多的时候就来了,搀扶沈千寻坐在后车座,给她系了安全带,车子开得很平稳。
    沈千寻上车之后就靠着椅背似是睡着了,简钰将车开在路旁,取出毛毯给她盖上,这才重新继续上路。
    沈千寻是被简钰唤醒的,他坐在驾驶座上转身看她,皱眉道:“阁下怎么也在这里?”
    沈千寻身体一僵,顺着简钰的目光,果然看到破败拥堵的巷子外,停放着一辆熟悉的车辆,阿卡和薛文隽站在外面似是在等什么人。
    这世上除了季如枫能够让阿卡和薛文隽同时等待之外,还能有谁?
    他们在这里,那季如枫呢?他此刻就在里面吗?她杀死的那个少年,父母早亡,只跟年迈的奶奶相依为命,住在这破烂不堪的巷子里。
    季如枫来这里是一次,两次,还是……
    是弥补?是愧疚?是为她赎罪?
    沈千寻几乎是仓惶的低下头,闭目不语,因为她怕再多看一眼,就会有泪水泛滥开来。
    简钰见她脸色不好,担忧的唤她:“千寻。”
    她睁开眼睛,一片无波,似是在解释:“可能是亲民之举吧!”
    简钰皱眉,摇头道:“不对,这太不寻常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他忽然有些不安,总觉得沈千寻隐瞒了什么事情不说。
    她勉强笑道:“简钰,我能有什么事情瞒着你?你不是说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你自己猜猜。”
    简钰有些焦躁:“我猜不出来,你赶紧跟我说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沈千寻静静的看着他,终于红唇微动,就在简钰以为她妥协的时候,却听到她疲惫的说道:“我们回去吧!”
    简钰无奈,虽心有不甘可还是送她回了落霞山。
    沈千寻睡了一会觉,醒来的时候已经快要黄昏了。
    季如枫竟然已经回来了,他坐在阳台上翻看文件,察觉到脚步声,并没有回头,但却说道:“醒了?”
    “嗯。”
    又是一片沉寂,她有些喘不过气来,便对季如枫说道:“我到楼下散散步。”肚子涨涨的很难受,不会是吃多了吧?
    “嗯。”
    沈千寻去了楼下,刚走了几步就觉得腰很酸,何熙见了,连忙上前为她捶腰,还问她有没有舒服一点。
    季如枫眼睛虽在文件上,但一直都在留心她。看到何熙帮她捶腰,微微皱了眉。
    不多时,他下楼走到了沈千寻身边,摸着她的肚子,问她:“疼不疼?”
    “不疼,就是感觉腰很酸。”他有多久不曾碰她了,如今他摸着她的肚子竟然让她觉得心里疼疼的。
    季如枫收回手,单手插在裤袋里,眉头紧蹙,说道:“怕是要生了。”书上说孕妇预产期之前如果腰酸的话,一般就是要生了。
    沈千寻说:“离预产期还有一个星期,应该没有这么快。”
    季如枫没理会沈千寻的话,让何熙准备车前往皇家医院。
    事实证明,季如枫说的没错,刚到医院不久,沈千寻的羊水就破了……


☆253.     她爱他,跌跌撞撞到绝望

    沈千寻坚持顺产,阵痛一阵阵涌过来,她疼的难受,虽然没有叫出声,但是额头上却冒出热汗来,季如枫比她好不到哪去,他穿着无菌服,静静的握着她的手,额头上更是大汗淋漓,见她疼的难受,就问医生:“怎么还在痛?”
    “阁下,生孩子都是这样的。”医生也擦着汗,奇怪了,如今只是初夏,白天还有些微凉,入了夜更不用说了,现如今怎么会这么热呢?
    季如枫皱眉道:“你再检查一遍。”
    医生不敢多话,连忙给沈千寻量血压,做全程胎心监测。
    医护人员在季如枫的目光下都有些紧张和不安,气氛有些沉凝和压抑,偏偏在这个时候,季随意抱着好几盒巧克力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何熙,很尴尬,歉意的看着季如枫和沈千寻。
    小少爷要进来,她拦都拦不住。
    “妈妈,你吃几块巧克力就好了,我专门为你准备的。”季随意说着,打开巧克力盒子,拿了几块巧克力出来,热心劲十足。
    “你怎么进来了?”说话的是季如枫。
    随意轻轻的笑道:“来送巧克力。”这些巧克力终于派上用场了,所有的孩子最初的时候,都很好奇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人世间的,他也不例外。
    以前问妈妈。她总是很不耐烦,所以就只能去问简钰叔叔了。
    简钰叔叔说,产妇分娩的时候,需要耗费很大的体力,所以在临产前要多补些热量,这样才能保证有足够的力量顺利分娩。
    简钰叔叔说,妈妈在临产前,由于频繁的阵痛,身体很不舒服,心情也很紧张不安,食欲很差,毕竟是第一次生孩子,一切都要慢慢摸索。听人说吃巧克力有好处,便买了很多巧克力给妈妈。所以当他问简钰叔叔,他是怎么生出来的时候,简钰叔叔说:“吃巧克力变出来的。”
    所以那时候他就以为妈妈很喜欢吃巧克力,尽管他从未见她吃过甜食。
    今天放学后听说妈妈去了医院,他先是回去从冰箱里取出巧克力,这才匆匆赶了过来。
    都是别人送的,现成准备好的,瞧瞧他多会过日子。
    沈千寻没心情接季随意手中的巧克力,有气无力的说道:“你出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季随意有些不服气:“爸爸不是进来了吗?”
    “何熙。”季如枫脸色有些阴郁。
    何熙连忙走了过来,低声应道:“阁下。”
    季如枫说道:“把少爷带出去。”让一个孩子留在这里总归是不妥。
    “是。”何熙俯身对季随意温声说道:“少爷,我们还是先出去吧!老爷和夫人也快要到了。”老总统夫妇正在前往医院的途中,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抵达皇家医院。
    “也好,孕妇吃巧克力有好处,别忘了吃几块!”季随意把手中的巧克力放到了季如枫的手里,这才拍拍手走了出去。
    季如枫看着手中的巧克力,微抬眼眸看着沈千寻,问她:“要吃吗?”
    “不用了。”沈千寻直接拒绝,但是话落,想到孩子,又忍不住的说道:“吃一块好了。”
    季如枫解开包装,将巧克力放在她唇间,苦涩和香甜的味道顿时便萦绕在舌尖,沈千寻吃的很缓慢,她不喜欢吃甜食,巧克力的味道的确是太腻了一些。
    季如枫微敛眉,“不喜欢就吐了。”
    “对孩子有好处。”她笑,发自内心的,静静的吃着巧克力,季如枫看着她眉色深幽,心内不易察觉的叹了一口气。
    产床两边有支架,是专门为生产时用力支撑准备的,吊在那里很碍眼。
    沈千寻忽然开口说道:“心里有点不舒服。”
    “你说什么?”季如枫没听清楚。
    她咽下巧克力,说道:“把支架拆了,我看了心里发慌。”这话是对医生说的。
    医生站在一边很犹豫,求助的看着季如枫,询问道:“阁下,您看……”
    “拆了。”依然是平静不过的语调。
    其实支架并不怎么碍眼,她只是想要找一些事情来分散一下疼痛,季如枫对此并未多说什么,只是示意身边的医护人员照做。
    沈千寻毕竟有过生随意的经验,分娩的时候,肚子不痛,她就不怎么用力,躺在那里休息。
    她感觉自己一直在昏睡与清醒间游移着,没有目的,浮浮沉沉。
    “怎么出那么多的汗?”季如枫的额头上都是汗,顺着棱角分明的脸庞缓缓滴落,但却没有伸手去擦拭,因为他的手一直都紧紧的握着她的手。
    “有点热。”他的声音依旧淡漠,只是有些沙哑。
    沈千寻劝道:“你出去好了,我自己一个人可以。”因为是产房,并没有开空调,她热的难受,当然知道他也好不到哪去。
    季如枫不管站在哪里都是一个令人不敢忽视的人,他性情冷淡,善于隐藏,在政治上工于心计,外表霸气优雅,他是真正的天之骄子,亿万人追捧,可见他有多完美,但是今天明显有些无计可施了,这是他从未涉足的领域,他看到她痛,唯一能做的就是握着她的手,静静的陪着她。
    季如枫顿了一下,淡定的说道:“别说话留点力气,孩子没生出来之前,我哪都不去。”
    疼痛传来,沈千寻便不再说什么,阵痛持续着,不知不觉竟然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沈千寻一直在听医生说:“夫人,再用点力,用力一点,马上就快出来了!”
    沈千寻不知道那个马上究竟被他们说了多少次,只是记得,季如枫紧紧握着她的手,眉眼担忧的望着她,听着他让她用力,最后一次下坠感来临的时候,她用足全身的力气,只觉得肚子忽然不痛了,一下子轻松起来,感觉有小孩挣脱了出来。
    她躺在床上看不到他们的神情,只能听到医生开心的对季如枫说道:“阁下,是个小公主。”
    沈千寻扯动唇角,笑了一下,她果真生了一个女儿,真好!
    紧接着孩子哭了,声音嘹亮,听起来很健康。
    沈千寻躺在产床上需要观察两个小时才能出去,她生这个孩子好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现在是真的有些累了。
    季如枫没有时间去看孩子,吩咐何熙拿过来干毛巾,给她细细的擦着额头上的汗水。
    沈千寻握着他的手,虚弱的说道:“别照看我了,你去看看孩子,我还不知道她长什么摸样呢?”
    “一会儿出去,我们一起看。”纵使他出去,只怕外面早已围得水泄不通,季家好不容易有女孩诞生,他们一定都欢喜坏了。
    “季如枫,她漂亮吗?”沈千寻的声音很轻,目光很清澈。
    季如枫修长的手掌伸向她的脸颊,语音淡雅:“漂亮,长得很像你。”
    “你看了吗?”他的亲昵之举,让她有些恍惚,这一刻,两人好像忘了之前的所有不快,忘了唐薇的死,忘了她的绝情话语,忘了她的“贪生怕死”,忘了她的自私自利……
    他是她的丈夫,他们是孩子的父母,仅此而已!
    “还没有。”他根本就没有时间看,她看起来脸色很不好,比起孩子,他更不希望她有事。
    纵使她再怎么伤他,他始终都没有办法将她放在一边置之不理。
    她声音放低:“那你怎么知道她长得像我?”
    “我猜的。困了吗?”他见她似是疲惫到了极致,不由开口问道。
    “嗯。”
    “那你先闭眼休息一下。”将被子给她拉好。
    “那好,我睡一会儿,你记得叫醒我。”
    季如枫语气尽量放缓,“你睡吧!我在这里陪着你。”
    沈千寻睡着了,梦境起起伏伏,出现很多张熟悉的面孔,一瞬间却都又陌生起来。
    醒来已经是凌晨了,季如枫坐在病床前的沙发椅上闭眼休憩,容颜疲惫。
    她没有叫醒他,躺在那里就着朦胧的灯光,静静的看着他。
    她曾经期望一身洁净的陪他在落霞山看黄昏日落,或是一起迎接曙光到来,也曾在SK,看不到未来的时候想过,纵使海水枯竭,花开花谢,她都永远不会后悔认识他。因为爱上季如枫,是她这辈子做过最美好的事情,只是他爱她,却让他有着撕心裂肺般的疼痛。
    都说情字累人,这段时日,他亦是不好过吧?她爱他,跌跌撞撞到绝望,将她自己伤的遍体鳞伤,也将他伤的痛彻心扉。
    她微微闭上眼睛,这一辈子看似都是别人亏欠于她,其实她欠别人始终要多一些……


☆254.     肮脏的人生,洁净的灵魂

    总统夫人生下小公主,一时间被媒体争相报道,一连数月屡登杂志报纸首页,人气逼人。
    皇家医院每天都会有很多人送来鲜花祝贺,不过一般都被安澜等人拦了下来,所以很多人除了知道夫人产下女婴之外,媒体方面连一张照片都没有拦截下来,总统对此事可谓是做到了滴水不露。
    对于这个孩子,叶莹和季雨霖显得格外喜欢,季随意有时候看了都忍不住有些吃味。
    他们争着给孩子起名字,但是后来敲定的名字却是季如枫起的。
    孩子的名字叫季余音。
    余音袅袅,不绝如缕。暗喻孩子今后一生惟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季雨霖事先也下过功夫,起的名字有二十几个,临了被季如枫摆了一道,顿时不高兴了,一连半月都对季如枫没有什么好脸色。
    叶莹劝季如枫不要放在心上,季如枫却不以为然的说道:“你告诉爸爸,谁的孩子谁操心,他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等以后随意的孩子出生了,将这些名字送给随意也是一样的。”
    叶莹暗叹季如枫的话太狠了,无奈的笑道:“这话我可不敢说,真要跟你爸爸说了,不气坏他才怪。”
    “那就让我们自己决定好了。”
    回到落霞山,看到沈千寻抱着余音慢慢在卧室里踱着步,耐心的哄着她入睡。
    余音手指无意识的放在小嘴里吮吸着,口水顺着嘴角缓缓滴落,沈千寻见了,似乎很无奈,动作利落洒脱的抽出一旁的纸巾轻轻擦拭着她的嘴角,一边擦,一边无奈的对余音笑道:“从哪学来的坏毛病,不能再把手指放到嘴巴里面了。”
    回应她的是余音单手放在脸颊上,咧着嘴含糊不清的笑,也不知道她小小年纪,究竟在笑什么?
    季如枫走过去,站在沈千寻身边,含笑看着余音,却问沈千寻道:“乖不乖?”他说的自然是余音。
    “很听话。”就是坏毛病很多。
    听出沈千寻话语里的气闷,季如枫眼神依旧清冷无波,但却对余音伸出手臂,温柔的说道:“来,让爸爸抱抱!”
    沈千寻笑了笑,将余音交给季如枫。
    他对孩子很有耐心,不像她抱一会儿就没有耐性了。
    沈千寻站在一旁看着他哄余音入睡,如今的他褪去了白日的光环和显赫身份,在余音面前,只是一个平易近人,疼爱幼女的父亲。
    沈千寻低头的时候,嘴角扬起一抹笑容,说道:“今天司徒他们来了,说孩子长得很像你。”
    季如枫嘴角微扬,算是笑了:“女孩子像我的话,总归是不太好。”
    “他们说眉目很像你。”
    “我倒觉得孩子长得像你,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说这话的时候,他看了她一眼。
    沈千寻看了看余音的小脸,忍不住笑道:“好像的确有些相似。”
    “这是什么?”季如枫注意到房间的沙发上放着很多玩具,都是小女孩喜欢的布娃娃,种类很多,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开玩具店了。
    她看了一眼,淡淡解释道:“沈家送过来的玩具,我还没有来得及整理,就暂时放在这里了。”
    季如枫眉梢微微挑起:“都是给余音的?”
    “嗯,好像送的太多了一些。”
    季如枫点点头:“总归是孩子外公的一片心意,但愿余音长大了,会喜欢这些玩具。”
    余音在他怀里睡着了,他起身去了余音的房间,将她小心翼翼放在床上,吩咐何熙好好照看,离开余音房间的时候,就看到沈千寻靠在卧室门口静静的看着他。
    “晚上不留下来吗?”有一种女人,含笑逼人,深藏不露。比如说沈千寻,她的话看似暧昧,但是出口真诚,并没有让人觉得不舒服。
    他注视着她,深眸像水底的青石一般温润皎洁。
    自从沈千寻产女之后,她在医院呆了一个多月,执拗不过叶莹,又在总统府住了差不多一个月,回到落霞山之后,两人从未同床过,如今躺在这张曾经承载了他们所有激情和回忆的大床上,竟有一种时空错落感。
    一室沉寂,两人几乎各自霸占着床榻一角,中间隔了很大一片距离,看起来空落落的。
    迟疑片刻,她盯着他侧卧的背影,问道:“季如枫,你睡了吗?”
    他淡淡回应说:“没有。”
    她说:“如果不困的话,我们聊聊天,好不好?”
    “嗯。”
    “马上要举行军事演习了,我想去看看jon。”
    “嗯。”
    沉默之后,她说道:“顺便看看叶阙。”
    他似乎是睡着了,但是过了片刻,终究还是不明情绪的应道:“嗯。”
    她恍惚的笑,问他:“季如枫,我让你很失望吗?”话落,心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空茫和失落,彷徨无依,不知道该怎么另寻出路。
    “睡吧!”季如枫显然已经有了终结对话的意思。
    她微不可闻的笑了笑,只是笑容有多苦涩,只有她自己最清楚了,她说:“我能抱抱你吗?”
    季如枫身体似乎僵了一下,没有反对,但也没有答应。
    沈千寻便靠近他,将手臂环在他的腰上,他没有回应她的动作,但也没有挣开她。
    她说道:“有没有人对你说过,你的背很温暖?”
    他似乎在迟疑该不该回应她的话语,过了许久,才说道:“你是第一个。”因为除了她,没有人敢把手臂肆无忌惮的放在他的身上。
    沈千寻脸颊贴着他的背,在泪水快要涌出的瞬间,轻轻闭上了眼睛。
    叶阙曾经说过一句话,他说她是天上的云,美丽无瑕,是用来欣赏的,而他却是地上的泥土,任由人践踏踩压,肮脏而阴暗。她对叶阙来说是高高在上,是完美的,可是他却始终都没有发现,其实她和他拥有一样的灵魂,叶阙面对她会自卑,而她面对季如枫同样会感到无地自容,她前往SK的时候,对季如枫说过,如果有一天她能活着回来,只是单纯的以沈千寻的身份回归,季如枫是否还愿意爱她,她现如今收回这句话,不是胆怯,而是忽然明白了叶阙当初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是什么样的心情。
    因为深爱,所以才不愿意一直拖累对方,将对方置于尴尬痛苦的境地。季如枫这辈子做事光明磊落,她不该是他的败笔,他去弥补死者家属,是替她赎罪也好,是内疚也罢,总归是她触动了他的底线。
    她爱他的时候,轰轰烈烈近乎疯狂,可是所有的梦想都被SK狠狠的碾碎了。她也曾经相信只要继续等待和忍耐,明天依然可以是未来,只要她愿意抬头,幸福其实还会继续向她招手。
    在SK,她就生病了,因为她亲手杀死了三名国民,无视另三位国民被唐薇杀死。Jon和叶阙死了之后,她一直都不愿意醒过来,因为她觉得人生这出戏,情节真的是糟透了,于是爱季如枫就显得有些迷茫和无错起来,害怕、担忧、彷徨、自卑,无法面对他,一起向她席卷而来,自闭的那段时间,她一直都在情感拉扯中跌跌撞撞,直到绝望的那一刻来临,她忽然开始心静了。
    叶阙说,人在黑暗里摸索的时间久了,就会想要尝试着另寻出路,现如今她找到了……
    黑暗中,她没有看到季如枫薄唇紧抿,眉头微蹙,漆黑的双眸闪过晶莹的波光,宛若冷泉划过,冰寒彻骨,却又寒冻逼人……
    沈千寻似乎是在做一场身心蜕变的洗礼,她去见了jon,对着墓碑磕了三个头,她穿着特种兵作战服,肩章功绩卓然,犹可见她作战累累战功。
    她的话很少,去的时候,她说:“jon,我来看你了。”
    走的时候,她说:“jon,我走了,但愿我依然是你最引以为傲的好学生。”
    她最害怕面对的就是叶阙,可当她去的时候却释然了,她靠在他的墓碑旁,额头轻轻抵着冰凉的墓碑,低声说道:“叶阙,如果你还在这世上的话,我想你一定会对我说,千寻,没事的,一切都会好的!你总是这么善解人意,你不在了,有些话从此以后只能我说给我自己听了。如果你在天上听到我的话,记得跟我托个梦,我想我是真的有点想你了。”
    叶阙曾经说过,他无法选择自己肮脏的人生,但是他可以拥有洁净的灵魂。
    而现今,她亦是……


☆255.     终于做了这个决定

    军事演习那天,沈千寻作为国家一级上将上台发表演讲,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一年前……
    场面较之以往更加气势磅礴,几乎她所有的亲人和认识的人都来了,包括沈傲天。
    她低头笑了笑,上台的时候,看了一眼季如枫,不期然撞进一双不知何时正静静注视着她的深邃双眸中,她淡淡一笑,还没等她站稳,手腕就被季如枫轻轻握住。
    “千寻……”季如枫开口的嗓音沙哑的近乎破碎,目光深幽的看着她,却不说话了。
    “我该上去了。”她俯身摸着他的脸,温柔的笑,一派洒脱和释然。
    季如枫闭了眸子,那一刻,沈千寻才忽然意识到其实她什么都瞒不了季如枫,他懂她,他其实一直都懂她……
    炙热的手终于颓然的松开,她不去看季如枫,步伐帅气随性,决绝而勇敢。
    沈千寻扫视几万人的偌大会场,她的眼神很明晰:“大家好,我是沈千寻。”
    话落,现场瞬间掌声雷动,可见人气很旺。
    沈千寻神情平淡的感慨道:“时间过得真快,距离上次军事发言,想不到转眼间竟然一年过去了。回望我们走过的那一年,当时我们都还很年轻,我跟你们也都相信明天会越来越美好。当我们抬头看这个世界的时候,会感觉到有一束光从天而降,在我们心里闪耀着。我们的心开始不停地燃烧,我们不甘心在平庸的生活里消耗自己的青春,有人可能为了心中的信念和梦想,离开了家乡,离开了A国,离开了心爱的姑娘,离开了自己的父母,我们不断的奔跑,妄想抓住虚无的飘渺。你们寂寞了吗?你们彷徨过吗?是不是曾经质疑过自己当初那么坚守的东西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仅仅是将自己的头颅和生命安置在敌人的枪口和屠刀之下吗?”
    现场的人屏息听着她的话语,身体笔直,军容良好。
    “一年后,我们有人依然还坐在这里,可是有人却已经永远的离开了我们。我比你们更能深刻的体会到,我们心中看似纯洁的梦想,其实在生命面前,一直都显得那么脆弱不堪。我当年在军队被收入特种兵作战小组的时候,有人对我说过这么一句话,他说:想要成为一名优秀的特种兵,除了敏锐、感性之外,还要拥有丰富的内心世界。所谓丰富的内心世界,无非是精神病的结合体。我们孤寂,却要很热情;我们很冷漠,却要很热烈;我们很逃避现实,却要寻找真实;我们很麻木,可却要懂得思考。这么看来,我们好像一直都在矛盾和挣扎之中无可自拔。”
    现场有人的表情开始出现松动,他们很显然已经猜到沈千寻在说谁了,一时间神情复杂。
    “有战友已经猜出来了,当年对我说出这番话的人就是我的恩师,前任已故国防部长jon。”沈千寻目光柔和:“jon死后,我一直不愿意在人前讲述他的事情,因为深爱才会深痛。经历了那样的死亡打击,好像瞬间被人抽走了所有的灵魂一般,jon在我的眼中是恩师,是朋友,是搭档,是上下属关系,更是像父亲一样的人物。我们在战场上犯了一个大错,我所击毙的那名狙击手选用的是巴雷特M82A1狙击枪,50口径的子弹,大家应该很清楚,这种全金属的弹头,可以轻易打穿Ⅳ级以下的防弹衣,甚至是高官的防弹座驾。这种枪支本身就很有争议,对于一般罪犯来说也很难使用,我们A国前些年曾经在美国运过这种枪械,因为重量和设计原因,购买的并不多,但是却在途中被SK的人拦截抢走了。当时受命幕后秘密运送这些枪械的指挥官就是jon。后来有报道中说SK使用巴雷特狙击步枪在国内和境外运毒及犯罪,甚至还以此对抗特种兵作战人员。每个人的心里都会有那么一道伤口,一道不能轻易被人提及的伤口,一旦撕开就会鲜血淋漓,jon也不例外,巴雷特让我们忘了当时森林中随处可见的危险。于是祸事就那么发生了。子弹瞬间贯穿jon的头颅,我想阻止都来不及,只能看着这个年迈的老人在我面前宛若失线的木偶颓然倒地。jon临死前,对我说的话很少,只有短短几个字。他说:丫头,我退休了。”
    现场一片死寂,有人胸口起伏,有人紧抿唇听着,有人神情哀切,有人越发目标坚定。
    “我庆幸……我庆幸jon死前没有承受那么大的折磨,要不然我终其一生都会想起他痛苦的模样。你们可能会问我,jon临死前,他可有后悔,可有恐惧?我现在可以告诉大家,jon没有,他乐观,积极向上,纵使在死亡的前一刻,他还一如我们之前认识的模样。他是一个老顽童,是我们最可亲的人。纵使他如今、以后都不会再坐在这里,但我相信他永远都活在我们的心里。”
    众人听到这里,不约而同的鼓掌。
    “都说我们在战场上出现,我们就是魔鬼的化身。我们出现代表着死亡,代表着鲜血。可是我们面对的又何尝不是死亡和鲜血呢?几个月前SK被剿灭了,我成了国民和A国的大红人,我好像一夕之间被所有人推到了名利最高峰,可是在那个时候,我却生病了,没有沾沾自喜,没有洋洋得意,我恐惧而不安着。”
    沈千寻笑了,但是伴随着笑容的同时,有眼泪在眼眶里流转,却倔强的不肯掉落。
    她问在座所有人:“大家觉得我是英雄吗?”
    “是。”众人齐声喊道。
    她淡淡的笑道:“你们对所谓的英雄又了解多少呢?”
    大家一时间面面相眈,搞不清楚夫人阁下的意思。
    “阁下……”张枫凑近季如枫,迟疑的想要征询意见。
    他主管发言稿件,明明给夫人阁下的是另外一篇,照着念就可以了,但是现如今说的不对啊!
    季如枫靠着椅背,黑发下神色阴晦不定,放置在膝上的十指交握,半眯起的双眸有瞬间的失神,眼中的焦距散了又聚。
    他最终摇了摇头,张枫便不再说话了。
    耳边响起沈千寻淡定的话语:“都说我是高官之女,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事实证明我的确是。从我出生那刻起,我便被母亲告诫,这一生只有一条道路可以选择,那就是从军,既然要当兵,就要当好兵,当了好兵之后,更要当兵中之王。我总是觉得时间太仓促,时间太短暂,我的训练科目永远都有那么多,我要做到最好,势必要比所有人都努力。你们知道部队里多的是勤劳努力的人,到处可见上进有目标,有抱负的人。别人说我是天才少女,我只是尽我自己最大的努力来压榨自己的时间罢了。我相信笨鸟先飞,只要坚持,总会见成效。我终究没有让母亲对我失望,我成功了,我入选特种兵作战部队,只是我参与的第一个战斗就是营救我的母亲。看过我档案的人应该都清楚,那次营救很失败,我母亲死在了SK成员唐斌的手中,而我亦亲手杀死了唐斌。那年我十六岁,我感觉我的天地忽然塌陷了,我深深的憎恨着SK,我觉得他们夺走了我母亲的生命,我势必要一点点的讨回来。就算讨不回来,我也要将他们挫骨扬灰。年轻人总是很莽撞,我为我的奋不顾身,为我的赶尽杀绝付出了应有的代价。SK的人射中了我的胸口,重伤昏迷中,他们在我体内注射了大量海洛因……”
    现场一片喧哗,纷纷交头接耳,有些冷静的人也是不敢置信的望着沈千寻,不敢相信她曾经经历过这种事情……
    沈傲天有些激动,陆琳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睛却望向沈千寻,她在搞什么鬼?
    相较于众人的震惊,沈千寻始终都面色不变,静静的说道:“你们没听错,我九死一生被抢救过来,却染上了毒瘾,我绝望,轻生,厌世,憎恨这世上所有的人和事,我丧失了活下去的全部勇气,每天都生活在地狱里,没有人能够帮你一把,那种感觉真的很难受,也很恐慌,这时候来了一个人,他是我的戒毒心理医生,在我觉得我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他紧紧的抓着我的手,将我带到阳光底下。我们一次次的失败,一次次的重新开始,每一天黎明对于我来说都是新的煎熬,每一天黄昏,对我来说都是一种生的希望。当我戒毒成功,第一次站在阳光底下的时候,这才发现阳光真的很温暖,我好像又回到母亲的怀抱中一般,我告诉自己,既然我还活着,我便会在特种兵的道路上继续走下去。”


☆256.     意想不到的来客

    沈千寻望着在座的媒体和军人,入眼仍是清一色的黑西服和迷彩服装,冷漠和迷乱中有种寂灭的静。
    “在我人生最低谷的时候,我遇上了总统阁下,后来我生了季随意。我十八岁正式加入天音,成为二十八名特级作战人员的领导负责人。我是他们中年龄最小的那一个人,于是欺压与反欺压,他们很叛逆,和我作对,疏离我,孤立我是常有的事情。但是一切都是暂时的,男人和男人,男人和女人,女人和女人的友情可以在战火中接受生命的洗礼,天音的人在慢慢减少,可是我们的心却越来越靠近。我是什么样的一个人,他们是什么样的一个人,说出来没有任何的意义,时间久了,用事实说话,我们就会渐渐看明白很多事情。”
    “二十三岁,我经历了我人生中的红白喜悲之事。天音成员九名,却一次牺牲了五名。他们是我的下属,战友,朋友,至交血亲。可我最后却带了五具冷冰冰的尸体回来。告诉大家我的过往,坦诚我的不堪,我只是想让大家明白,我是人,我也会犯错,我有我不能轻易暴露在人前的悲伤,人后却只能自己一个人压抑流泪。我不是如花女子,不是没有经历过战火生死考验的女人,遇到伤心事,遇到难过事便会向最亲的人寻求支援。我是沈千寻,从小到大,有苦自己吞,有泪自己流。因为我们是军人,我们要有自动修复的能力,我们要百炼成钢。”
    沈千寻的话似乎是对季如枫特意说的一般,他的心一颤,像受了什么牵引,与她静静对视着,不知过了多久,方才听她继续开口说道:“我结婚了,嫁给了A国最有权威的男人,我看似拥有世人艳羡的一切,但是所谓生活注定要在无数的狂风浪潮中奋勇前行。沉寂多年的SK终于被我们发现了踪迹,我单身前往SK总部的时候,甚至早已做好了牺牲的准备。我在想趁我还能为国家做点什么事情的时候,我愿意不遗余力,燃烧自己。国家追踪SK多年,一直都没有丝毫线索,为了把线索传递出去,我参与了SK的射击比赛。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所谓射击比赛,射击的不是靶位,而是被SK擒获探险原始森林的冒险游客。看到那一幕的时候,我崩溃了,我的手在发抖,我希望那个时候有人来救我或是来救他们,要不然告诉我该怎么做也好。但是我只能一味的沉溺,无力自救。有人对我说,纵使我不杀他们,他们也会被SK的人杀死。不杀,我们全都死,SK的位置我们可能这辈子都查找不到。若是杀了他们,我痛苦,SK覆灭。”
    现场一片死寂,所有人身体绷紧,紧紧的盯着沈千寻,媒体记者们甚至忘了转动镜头,他们为沈千寻即将开口的话语而心思震颤着。
    司徒眉头紧皱,紧紧的抓着简钰的手臂,压低声音问道:“这事情你知道吗?”
    简钰眼睛望着沈千寻,心下悲凉,忽然明白之前她让他打钱是为什么了,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他竟不知道……
    “老大不能有事。”上官冷声说道。
    简钰和司徒脸色都有些白,没有吭声,只听沈千寻在台上说道:“我触目之下,全都是一群疯狂的人,嗜血、暴力,没有同情,只有无尽的丑陋***和贪婪。血腥能够刺激他们麻木的神经,当唐薇出手杀死三名A国国民的时候,我不得不抬起狙击枪对准了他们。”
    那一刻,所有人复杂的看着沈千寻,偌大的会场沉寂的仿佛掉根针在地上都能被人清晰听到。
    沈千寻无意间接触到季如枫平静的目光,心竟有那么一刹那的触动,她收敛思绪,继续说道:“有人认出我,欣喜的叫我夫人阁下,他的激动伴随着对生存的渴望深深的击向我。我是A国天音负责人,我更是一国之母,我本该保护他们安稳一世,但是却不得不将枪口对准了他们。短短一瞬间,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为了赢得那场比赛,利用唐薇将信息传递给国家,我只能做出抉择。还记得一年前,我告诉大家,我的手上沾满了敌人的鲜血,当我一枪打在敌人头颅上的时候,我会感到害怕和不安。我更说过,不管我们是好人还是坏人,孩童时代同样都依偎在母亲的怀抱里渴望过温暖。当我一枪打下去的时候,杀死的往往不单单是个人,而是背后默默支撑的亲人。SK剿灭之后,一切负面情绪纷至沓来,我不得安宁,因为我要为惨死的生命付出噩梦般的代价。可是有时候我却很恍惚,我觉得如果时间能够重来,我一定还会选择如此。我在想我母亲被SK的人害死,同样的我被SK的人注射海洛因,制造致命车祸,如果SK不覆灭,以后势必有更多的人会遭遇SK的荼毒和伤害。如果为了解救大我,牺牲一些小我又算的了什么呢?但是同样的,我深知母亲养育孩子的艰辛,一个人站在国家面前是小我,但是站在家庭里面却是大我。我一直在想再等等,等孩子出生,我愿意站在国民面前,给那些死难者一个交代。我始终觉得做人首当其冲应该无愧于心,做错事就是做错事了,能够隐瞒和欺骗别人却没有办法欺骗自己的内心。”
    听过沈千寻发表军事演讲的人都知道,沈千寻演讲滴水不露,话语动听,寓意更加振奋人心,今天她的演讲可谓是内心独白,将自己的阴暗晦涩,不轻易展露人前的痛苦和伤疤都暴露在众人面前,绝望而热烈的活着,从来没有觉得胸膛竟然可以如此火热,说实话,他们都被震撼到了……
    她说的很简短,但是每一字都挤压着很浓厚的重量,他们能够感受到沉重的基调,甚至可以想象她当时的艰难抉择,现如今讲出来笑中带泪,话中含悲……
    “我说过,跨过一步便是英雄,退后一步便是懦夫。如今我跨出我人生的第一步,卸去我所有的光环,只是为了告诉大家,我沈千寻做事向来无愧于心,纵使杀了国民是为了顾全大局,但我依然不愿意逃避属于我的罪责。”
    沈千寻话落,在众人的视线下,将上将标志的功勋肩章取下放在了台上。
    现场一片喧哗,都不由站起身来默默的看着她。
    “常部长。”她走到常新面前,淡淡的唤他。
    常新拘谨不安的看着沈千寻,她手臂微曲在胸前,意思很明显,她是要自首。
    “老大会怎么样?”司徒看着不远处的沈千寻,呢喃问着上官和简钰。
    上官和简钰并没有回答,正确的说他们早已心乱如麻,现如今又哪里能够组织出完整的架构来。
    “夫人,您这是……”常新为难的看着季如枫:“阁下!”
    “这就是你要的结果吗?”季如枫的语气异常柔和。
    沈千寻看着他,眼前这个男人,她曾经试图倾尽所有,只为换取和他幸福安泰,只是所付出的一切给他带来的除了伤,还是伤……
    “将事情说出来,你现在心安了吗?”是她教会了他如何去爱,只可惜,那时候的他不懂如何去爱别人。因为他始终相信,被时间遗忘,没有爱的人,就如同他一般。他最近一直都在想,究竟是他给她的安全感不够,还是叶阙的死真的耗尽了她所有爱人的勇气,也许时间有一天能够证明这些也说不定!
    季如枫的话让沈千寻身体微微一凛,眼神也随之黯淡下来,“季如枫,我不再让你为难,不再是你的负担,不再让孩子们因为拥有我这样的母亲而蒙羞,我想我终于可以心安理得的睡个踏实觉了。”
    “您能睡个踏实觉,可是我们呢?”门厅处忽然响起一道苍老的声音来,透着冷厉和怨气。
    众人诧异的将视线移去,就见一位老人,略微驼着背,瘦瘦的身躯,费力地在身边人的搀扶下艰难地行走着。她使劲向前躬着身子,步伐显得有些踉踉跄跄。
    跟在她身后还有五个人,那些人,沈千寻自然不会陌生。
    他们看到季如枫倒是很恭敬,只是看向沈千寻的时候,目光称不上是怨和恨,倒显得很复杂。
    他们是遇害者家属,沈千寻没有想到他们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一时有些走神。
    “夫人不认识我们了吗?”说话的是老阿婆,她好像是众人一致推选出来的发言人,那双原本经过年岁洗礼暗淡无光的眼睛,在布满褶皱的脸庞衬托下,显得格外乌黑发亮。
    “没有,我只是感到很吃惊。”回神之后,沈千寻依然是很平缓的低柔音调。
    “夫人大概很不想看到我们吧?”
    “没有。”
    就是这么简短的对话,还有来到这里一行人的架势来看,在场很多人都看出了端倪,情势瞬间有了新进展……


☆257.     此事峰回路转

    陆琳在沈傲天的示意下推着轮椅走到了沈千寻的身边,轻轻握着了她的手,沈千寻低头看去,沈傲天似乎有很多话要说,但是最终只是朝她扬起一抹温暖的笑容来,她见了,紧了紧沈傲天的手,示意她没事。
    她是真的没事,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事情是比现今更糟糕的呢?
    简钰、司徒、上官早就在沈千寻自首的那一刻,走到了她的身后,袒护之意尽显。
    “阁下,要不要把媒体请出去?”张枫问道。
    “不用。”季如枫声音低慢,眼神沉沉。
    阿婆对沈千寻开口说道:“夫人阁下,我年纪大了,你能过来一下吗?”
    “好。”沈千寻走到她身边,模样乖顺。
    阿婆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少年强仔的奶奶,祖孙两人相依为命多年,她是不会忘记的。
    “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沈千寻一怔,缓缓抬起头,直视着阿婆,眼神微黯,“阿婆,对不起。”
    “啪!”
    沈千寻的头被打偏,白皙的脸庞上是刚刚形成的五指印。
    现场一片喧哗。
    季如枫身体颤动了一下,但却按耐着没有走过去。
    “你干什么?”简钰身体挡在沈千寻面前,眉色阴郁的看着阿婆。如果对方不是年迈老人的话,他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她。
    “简钰。”沈千寻平静的拍了拍简钰的肩膀,对他说道:“这是我欠阿婆的。”
    简钰不解气,别过身体没说话。
    沈千寻温声对阿婆说道:“阿婆,您如果不解恨,您依然可以打我,我杀死了您的亲孙子,您打我几下也是应该的。”
    阿婆泪水横流,扯着嗓子说道:“你以为我不敢打你吗?我打的就是你,你沈千寻是谁?你知不知道你这个名字在A国代表了什么?你是国母,换言之就是国民的母亲,你的孩子在外面受委屈了,你不帮忙就算了,竟然还落井下石,下了狠手,杀死孩子的瞬间,你难道都不会心痛吗?”
    “阿婆……”沈千寻胸口一闷,似有一盆水落了下来,从心顶流到了脚尖。
    阿婆手握成拳头,看似重重的砸在沈千寻的身上,但是毕竟年迈,总归是有些力不从心,她哽咽道:“没见过这么笨的人,丈夫是总统阁下,父亲是国家一级上将,身份显赫,如果换做旁人,身上有污点的话,早就藏着掖着,粉饰太平了,只有你笨的要死,不要名誉,不要身份,只要一个问心无愧。好一句问心无愧……”
    “阿婆,您怎么哭了?”她握着阿婆的手,却被她紧紧攥住。
    “你知道吗?你杀死的那个人是我的亲孙子,我的亲孙子啊!知道强仔是被你害死的,我开始搜集你的报道,看报道之前我一边诅咒你不得好死,一边还大哭喊着强仔的名字,但是读完所有报道之后,我却发现我忽然恨不起来了。你虽然是总统夫人,但是你没有义务保护到每一个国民。我知道你会心痛,会很难过的,你才只有二十五岁,生活赋予了你太多东西,却也剥夺了你很多东西,你看似拥有一切,其实失去的东西却比拥有的更多。谁的孩子死了,做母亲的会不难过?你沈千寻是什么样的人,全A国的人都知道,你是一个实心眼的孩子,眼里容不得沙子。”
    “您怎么知道是我……”她蓦然看向季如枫,季如枫坐在那里,黑发遮去了明亮的灯光,阴影在眼睑处投射,显得诡异而深沉。
    原来一切都是他安排的,他将她所有的痛苦和挣扎都看在眼里,不是不知道,而是假装不知道罢了。
    目光相对,沈千寻的头垂得很低,季如枫自然看不到她是什么样的神情,只是见她如此,心里不禁一软。
    他有他的原则,有他的坚持,有他的无可奈何,同样她也是。他们是在过生活,不是在童话世界里来回穿梭。
    他站在沈千寻的立场上,明白她为什么会做出这种决定,她从小便在军队长大,心中的正义感较之常人还要强烈和深刻。她给自己围了一层蛹,觉得这么做就是对身边的朋友和亲人都好,长痛不如短痛,狠心对待别人的同时,其实伤的最厉害的那个人便是她。
    她不想他成为他人生中的污点,而他又怎么能够眼睁睁的看着她一直沉溺在愧疚和痛苦的浪潮中跌宕起伏?
    他无法回到她枪杀国民的那一天,但是抛开身份束缚,有些事情若是他这个丈夫能够为她做的,他总归希望和她一起去承担。
    她需要的是时间,遭遇这么多的事情,她会感到彷徨,感到质疑,有些事情是需要时间来慢慢消淡的,一如叶阙,一如jon,一如她的身世……
    “就像你说的那样,你不杀强仔,强仔也会死,这就是他的命。”阿婆自嘲的说道:“来之前我还在想,如果你不发表声明,像个胆小鬼一样藏着掖着的话,我们会瞧不起你,甚至还想好要一起告发检举你,可是夫人阁下,这就是你,遇事不逃避,直言自己的过错,我依然怨你,跟我同来的家属也会一辈子对你心存怨意,但是我们不恨你。人死有大价值,有小价值,总统阁下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隐瞒此事,他多次登门游说我们,让我们站在你的立场多想想,我们由最初的排斥和拒绝,到最后的接受和妥协,过程看似很短,但是却都像打了一场硬仗。你有你的逼不得已,你有你的无可奈何,我们只是一介小小国民,亲人死了我们会伤心,会难过,那么你呢?一方面是国家,一方面是个人,你抉择的时候只怕比我们更痛,更苦。”
    说到这里阿婆似乎很激动,身体有些轻微的颤抖。
    “阿婆……”沈千寻心思翻涌,没有想到阿婆会说出这番话来,不只是她,在场的所有人跟她的反应也都一样,刚才还满脸怒气,此刻却峰回路转,每个人的心都吊在了半空中。
    简钰的脸色好了很多,看向沈千寻,她望着季如枫。
    季如枫,这个英俊淡漠的男人,此刻嘴角有着淡淡的笑容,温暖如阳光。他看向她,眼神中有着只有她看得见的温柔,而这样的温柔,却让她心思触动起来。他似乎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将一切都为她安排好了,他洞察一切,却一直都按兵不动,像个捕猎的猛兽一般,在猎物进入捕猎圈之前,他有足够的耐心去等待和守护。
    他放下身份和所有的骄傲,一家家的探访,只是为了替她寻求原谅。她还以为自从她说出那番话之后,他的心里势必是恨上她了……
    “你有错,但是功毕竟大于过。”阿婆拍了拍沈千寻的手背,由于生活操劳,她的手粗糙得像老松树皮,手心上磨出了几个厚厚的老茧,岁月无情地在她的脸上刻下了一道道深深的皱纹,但是眼神却很温暖。
    不只是她,同来的几个家属目光亦是复杂无边,但看的出来都没有什么恶意。
    阿婆忽然向演讲台走去,有人要搀扶,却被她一把甩开,看得出来是个性子很直爽的人。
    现场一片沉寂,都把目光放在阿婆身上,好奇她想要干什么。
    阿婆看着众人,她的眼角布满了密密的鱼尾纹,但是依然很有神,她扶了扶话筒,对大家说道:“烦请各位听我这个老太婆说一句。”
    见大家都看着她,她说话的时候,下巴高高地翘起,因为嘴里没有几颗牙,嘴唇几乎深深地瘪了进去,但是话语却很清晰:“我是死者的家属,跟我同来的六人都是,我们来这里不是在找夫人阁下的麻烦,而是想在媒体和大家面前对夫人阁下说句话。总统夫人有面对的勇气,我们就有原谅的意识。我们不追究此事,不是因为她是夫人阁下,不是因为总统胁迫我们必须要这么做,而是我们心甘情愿的……”
    沈千寻看着台上的老阿婆,看着身边站着的受害者家属,手慢慢握成拳,指甲陷在掌心里,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冲击着她。
    司徒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低声问上官:“如此一来,老大没事了吧?”
    上官皱眉道:“虽然家属不予追究,但是毕竟犯了错,国会不管怎么说,都会略施惩处,给国民一个交代的。”
    “会不会有事?”司徒刚松下来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上官难得的笑了:“你放心,总统不会让老大有事的。”难道司徒还没有发现吗?此事如果没有总统在幕后推动,现如今恐怕早就是一团混乱了……


☆258.     情人最后难免沦为朋友

    都说人生最好的东西总是和最坏的连在一起,幸福的极致往往是悲哀。幸福是短暂的,当人们想抓住它的时候,它却已经走远了。
    在沈千寻平静而严谨的演讲中,她一直觉得此事难以收场,甚至有一种泯灭的感觉。
    可是死难者家属出现了,倒像晚上八点钟的狗血电视剧一样,剧情出现了惊人的反转。
    他们先是话语不善,但是后来却说原谅了她,不予追究任何责任。排山倒海的未知震颤席卷而来,心仿佛被人狠狠攥在手心里把玩,一会儿紧,一会儿松,带来丝丝缕缕的疼。
    她坐在总统府大厅里,模样沉静,和周边人的急躁不安形成强烈的对比,叶莹和季雨霖包括季如枫都在偌大的会议室里,里面是一干国会议员。
    司徒走上前搂着她的肩膀道:“老大,不管结果是什么,你都不是一个人。”
    沈千寻问道:“我做错了吗?”
    “遇事不退缩,勇于承担,你做的很好。”
    “外界怎么说?”
    “褒贬不一,不过百分之九十的人都很赞许你的作法,余下的人虽然话语不善,但是并没有什么恶意,他们大概只是一时接受不了,过段时间就好了。”事实上有人说总统在暗地里绝对使用了小手段,这世上总会有唯恐天下不乱的好事之人,八卦而蛮不讲理。沈千寻虽然是为了大局着想,但是不施以惩处,总归是难以向国民交代。
    沈千寻大概猜到了什么,她问司徒:“如果你是我的话,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你会怎么做?”
    司徒认真的说道:“我想我会跟你一样。”
    上官凌说道:“千寻,你是我们特种兵的灵魂人物,一举一动都深受我们敬佩,现如今更是,这件事情不是你人生的污点,你应该听一听军人的声音,他们接受媒体采访的时候,一致在为你讲话。军事演讲结束后,媒体把眼光放在了特种兵群体,就此事做了调查记录,不过短短两个小时的时间,所有的军人都表明在发生那种情况的时候,他们会选择和你一样的作法。哪怕回来后要受到惩处,也会毫不犹豫的扣动扳机。”
    沈千寻笑了笑,心境渐渐开阔起来,说道:“没有秘密,总归是活的很轻松。”
    “不管结果是什么,我们都会陪在你身边。”简钰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她,眉色深深,虽然洒脱,但是还有些担忧。
    沈千寻温暖的笑了,忽然察觉此刻早已是夏天了,这么热的太阳照在人的身上,仿佛一切悲伤都能瞬间融化……
    *************************
    夏静言在家里看到直播盛况,匆忙赶往总统府,步伐匆匆,和一个同样快步疾奔的男人撞在一起,手中的手机顿时掉落在地上,摔得支离破碎。
    “对不起。”
    “抱歉。”
    两人下意识同时开口,又都同时蹲下来捡手机,手指触碰在一起,夏静言连忙缩回手,倒是男人的手快速捡起手机站起身递给了她。
    “你的手机。”
    “谢谢。”夏静言接在手里,准备放在包里。
    “看看有没有摔坏,如果摔坏的话,我愿意再赔你一支手机。”男人话语很清冷,甚至说有些孤傲,夏静言觉得声音很熟悉,抬头看去,竟然是陆子吟。
    虽然平时和他没有什么交集,但是这样的人中之龙只怕A国没有几个女人是不认识的。
    他比电视和媒体上要消瘦一些,但是都无损他的英俊。他看起来有些匆忙和着急,眼睛不时的望着总统府。
    想到他是沈千寻的舅舅,夏静言忽然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焦急了。
    “陆先生。”她轻轻地唤道。
    陆子吟听了她的话,这才皱眉将视线凝结在她的身上,眉头皱的更深了:“夏小姐?”
    夏静言忍不住笑了一下,两人谈了这么久的话,都有些心不在焉,所以这才发现对方的身份,实在有些好笑。
    “你来找千寻的?”其实这样的问话,问了等于没问。
    “嗯。”
    “我们一起进去好了。”夏静言说道。
    陆子吟最初慌乱和焦躁的心这时候反倒平息下来,想了想,说道:“还是不必了,我在外面等她好了。”里面外面围了太多人,他和千寻的身份毕竟有些尴尬,此番进去怕是会给千寻造成困扰。
    “既然已经来了,为什么不进去呢?”夏静言有些疑惑了,刚才陆子吟明明很着急,完全失了以往的冷静,那样慌张不安的情绪着实让她很诧异。如果说出现那样的神情只是因为舅舅对外甥女的关切忧虑,好像有些太牵强了。
    “在里面和外面等都是一样的。”陆子吟疏离的笑道:“夏小姐进去吧!”
    夏静言见他如此,也不便再多说什么,将手机放在包里,说道:“那我先进去,如果有什么情况,我会及时通知您。”
    “谢谢。”
    看着夏静言被警卫护送进去,陆子吟有些失神漫漫。
    回到车上坐好,夏野皱眉说道:“不进去吗?”
    “不进去了。”陆子吟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令人难以窥探喜怒。
    夏野无奈的叹道:“我真搞不懂你究竟在想什么?陪客户吃饭,在大厅里看到千寻演讲,你一声不吭,拿着手机就往外面奔,我不是说那个客户会为公司带来几个亿的收入,我只是想说既然这么担心,你至少应该进去看看。”
    沉默了一会儿,陆子吟说道:“她现在一定很乱,我进去反而不好。”
    “你这样坐在这里,像个大傻瓜一样等着,她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你对她的事情究竟有多上心。”
    “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我不想给她造成困扰。”
    “想爱,爱不得,想忘掉她又太难,要我说从一开始你就不应该太惯着她了,她要什么,你就给她什么,现如今赔了夫人又折兵,你这是辛辛苦苦为他人做嫁衣,苦的是谁?还不是你自己。”
    陆子吟皱眉:“你的话怎么越来越多了?”
    夏野不悦道:“我这是在为你抱不平,你和她相恋的那会,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如果不是和你认识那么多年,我一定会以为你被厉鬼附身了。沈大小姐是什么人啊?坚强的时候百炼成钢,绝情的时候冰寒三尺,柔情的时候蜜罐腻人,脆弱的时候楚楚可怜,同样的任性的时候令人不敢恭维。我就没有见过这么会折腾人的主儿,吃东西的时候一大堆坏毛病,住的房间大到一张床,小到盖得鸭绒被都挑剔的厉害,换我,我早就崩溃了,也就只有你,包容她的同时,还能面带微笑,兄弟我那时候是真的很佩服你,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你细心呵护的小花早就被别人给采摘了,你落得了什么?一身的伤。按理说沈大小姐结婚生子了,你也该放下另觅姻缘了,毕竟生活不是在演童话偶像剧,你们陆家就你一个儿子,传宗接代的任务都挤压在你的身上,难道你还准备为沈大小姐守身如玉一辈子吗?偏偏你固执的要死,眼中除了沈大小姐就再也容不下别人了,别说你姐姐对你的感情问题感到忧心了,就连我也替你干着急。”
    沉默良久,他说道:“感情的事强求不得。”
    “你也知道强求不得,为什么还一直放不下呢?”
    “夏野,我爱了她快十年。一个人真爱的时候,甚至会想不起来,我是爱她的。我在沈家住在她的房间里面,感受着她的气息,心里空虚而绝望,我是这么的贴近她的生活,但是能够困守的只不过是一方密集的天地。我和她曾经那么深爱着彼此,到头来却不过是咫尺天涯。有人说一方爱的太深,就注定会让这段感情提早夭折。我一直都不觉得我和她的感情是过去式,我总说她任性,其实却深深的明白,她的任性都是被现实挤压逼迫出来的。一如她在戛纳和别人……”
    夏野迟疑问道:“想来还是很痛心的吧?”
    他眉目低敛,有些失神:“得知她怀孕的时候,我觉得幸福竟然可以如同烟花一般短暂,原来看似坚硬的内心其实就像玻璃一般,轻易便能破碎。她被沈老先生赶出沈家的时候,我追了出去,紧紧抓着她的手,觉得很无助,我看到她眼睛里面的决绝和湿意。那一刻,我便知道,她恨沈家的同时,其实最恨的那人却是我。这么多年过去了,时间看似带走了不堪回首的昨天,但是却没有带走我对她的依恋。我们在一起的日子,仿佛被人雕刻在了身上,活生生的长在了心里,印在了脑海里,我想这一生纵使我失忆了,沈千寻这个名字也会在我的脑海和血液中留下淡淡的痕迹。”
    夏野担忧道:“子吟,她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和总统阁下离婚的,你和她终究是无法交集的平行线,如果忘不了她,苦的只能是你自己。”
    陆子吟苦笑:“既然已经苦了这么多年,又何惧一辈子?况且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并不难熬。”
    “你真是快要把我气死了。”夏野闭眼,双臂抱胸靠着驾驶座,兀自生着闷气。


☆259.     听听他们那时的故事

    “您好,夏小姐。”佣人的声音很礼貌。
    夏静言?
    简钰端着茶水看了她一眼,夏静言没有想到第一眼接触的人会是简钰,一时愣了愣,随即点头示意。
    他们有将近半年没有见面了,以前好像随时都能够碰到,可是这半年却是彼此淡出朋友圈一样,很难再有碰面的机会。
    倒是简钰先开口说话了。
    “找千寻的?”看样子夏静言是看到新闻赶过来的。
    “嗯。”
    “在里面,进去吧!”简钰话落,率先走了进去,态度淡漠。
    夏静言皱了皱眉,这人态度忽冷忽热的,实在是让人摸不着边际。
    走了进去,才发现天音成员都在,其实并没有太多人,他们话语并不多,所以气氛很沉寂。
    沈千寻原本坐在沈傲天身边陪他说话,陆琳在一旁翻看着杂志,显得与他们格格不入。
    沈千寻看到夏静言,笑了笑,站起身来:“你怎么来了?”
    夏静言压低声音,开玩笑道:“不是说我们是情敌关系吗?”
    “好像是这样。”闻言,沈千寻也忍不住笑了。
    夏静言笑道:“情敌出事,我来看看你的笑话,也在情理之中。”
    沈千寻也跟着开玩笑道:“你应该晚点来,因为我不确定你究竟能不能看到我的笑话。”
    说着,示意夏静言坐下,夏静言向沈傲天点头问好寒暄了几句,这才问沈千寻:“没事吧?”
    “我很好。”
    “说真的,看到你的军事演讲,我吓了一跳。”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真的很奇妙,如果是以前,沈千寻就算是上天入地,也不关她什么事情,但是自从放下之后,她却是真的很欣赏这个女人,于是关心似乎也列入了生活之中。
    沈千寻笑笑,没说话。简钰端着茶水,来到众人面前,他们依次端了一杯茶水。
    沈千寻端了一杯,简钰却把一杯温水放在她面前,随即取走她手中的茶杯放在托盘上。
    夏静言在一旁看了,眼神闪烁了一下,便听简钰说道:“胃不好的人,以后多喝一点温水有好处。”
    “没有味道,太淡了。”尽管如此,沈千寻似乎已经习惯了,端起面前的水杯,看了一眼,挑眉看着简钰。
    “给你加了水果片。”简钰淡淡说道,表情似乎很无奈。
    夏静言在一旁看了他们之间很自然的互动,一时很复杂,看了看周围众人的神情,都很自然,想来是习惯了,她在想,简钰和沈千寻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就像她和季如枫一样,实在是不应该大惊小怪。
    “夏小姐。”耳边响起简钰的声音,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失神了,抬头见简钰眼神示意她端茶喝,她笑了笑,见上面放置的都是茶水,沈千寻的水果温水似乎是特意准备的,不由恶作剧的说道:“简先生,我的胃也不太好,如果您不介意的话,能给我也准备一杯温水吗?”
    简钰下意识的皱眉,看着夏静言,见她眉目沉静的看着他,眼波笑意流转,倒是和沈千寻的气质有几分相似,终是心思一软,妥协道:“那你稍等一会儿。”
    沈千寻看了看简钰的背影,又见夏静言低头的时候,嘴角扬起淡淡的笑意,适才简钰和夏静言虽然并没有什么互动,但是依她对夏静言的了解和观察,她一向很懂礼貌,很识大体,像喝茶这种事情也很少折腾人,如今虽然只是平平淡淡的一句话,但是不难看出她和简钰私底下一定是有交情的,要不然不会如此。
    见夏静言望着她轻笑,沈千寻抿了一口水果茶,然后放下杯子,亦是回以淡笑。
    看样子找机会应该好好问问简钰,她是不是错过了什么事情?
    夏静言似是想到了什么,蓦然开口说道:“对了,差点忘了告诉你,我刚才来总统府的时候,在外面碰到了陆先生。”
    “陆先生?”沈千寻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就是陆子吟,陆先生。”
    沈千寻微微皱眉,眼神下意识的看向沈傲天,沈傲天眉目复杂,没有说话。
    倒是陆琳听了夏静言的话,走到窗前,撩开窗帘,似是在下面张望,秀气的眉紧紧的蹙着,显得有些不悦。
    她走到沈傲天身边的时候,先是看了一眼沈千寻,这才对沈傲天说道:“我先下去一趟,等一会再上来。”
    “嗯。”
    陆琳离开前,沈千寻注意到沈傲天拍了拍陆琳的肩,似乎在无言诉说着什么。
    陆琳只是点点头,站直身体走了出去。
    沈千寻见简钰端着水果茶过来,示意他陪夏静言聊聊,走到沈傲天身边,蹲下身体,握着他的手,这才发现沈傲天的眼神里面布满了愧疚。
    “爸爸。”她心思触动,轻轻地唤他。
    沈傲天苦涩的说道:“千寻,我欠那个孩子很多。”
    她沉重的说道:“亏欠他的不是只有你,还有我。”
    “这辈子怕是还不清了,陆琳一直都很担忧子吟的感情状况,为此他们没少吵架。”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沈傲天夹在他们中间,处境也很难吧?
    “我知道陆琳对你有敌意,但她只是太心疼子吟了。”他反手握着沈千寻,说道:“你别怪她。”
    她平静的说道:“她是你的妻子,我纵使不喜欢她,但是也不会故意为难她。”
    “这个孩子脾气很犟,对待感情更是固执的要死,我还记得第一次你带他到沈家的时候,你妈妈心气那么高的人不照样被他气的掉头就走吗?”
    沈千寻忍不住笑了笑,想起当时的情景,竟然觉得恍若隔世。
    ***************************
    第一次带陆子吟去沈家的时候,于海丽并不怎么待见他,甚至给了陆子吟一个下马威。
    她拉着陆子吟的手站在于海丽和沈傲天面前,接受他们的审视和打量。
    沈傲天当时脸色复杂,只是她并没有往深处多想,相较于陆子吟的淡定,她倒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陆子吟握紧她的手,向沈傲天和于海丽点头致意,一派清雅温和。
    于海丽直接无视陆子吟,对沈千寻开口说道:“你今天回来晚了。”
    “有点事情耽搁了。”沈家有门禁,再说她回来的并不算晚,晚上带陆子吟回来也是突然决定的,事先没有任何征兆,她听出了母亲话语中的不悦,她担心的是母亲的态度会不会让陆子吟不舒服。
    母亲将视线凝结在她和陆子吟的手上,不悦道:“还不过来。”
    她有些迟疑,陆子吟握紧了她的手,安抚的笑了笑。
    母亲不高兴了,看着陆子吟,说道:“时间不早了,陆先生该回去了。”
    陆子吟笑了笑:“伯母,您好,我是陆子吟。”
    那时候她并没有留意陆子吟对父亲的无视,他似乎在刻意回避着喊父亲为伯父。
    “不敢当。”母亲板着脸。
    陆子吟神态冷静,站在那里,并没说话。
    母亲喝了一口茶,这才说道:“你是千寻的男朋友?”
    “妈,他是我……”
    “住口,我没问你。”母亲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伯母,我是千寻的男朋友。”陆子吟开口。
    母亲冷声道:“马上分手。”
    陆子吟皱眉:“为什么?”
    “我不喜欢你。”
    陆子吟低头笑了笑,“伯母,我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吧!说不喜欢,似乎有些牵强了。”
    母亲意味不明的说道:“话说的太白,就不好听了。”
    “没关系,您请说。”
    “我不喜欢商人。”母亲眼光如刀,盯着陆子吟,脸色不善。
    陆子吟好奇的问道:“伯母对商人有偏见?”
    母亲直言不讳:“我对你有偏见。”
    她有些不高兴了,觉得母亲今天有些失礼了。
    陆子吟并没有生气,更没有不安,只是平静的问道:“伯母对我了解有多少呢?”
    母亲冷笑:“了解的不多,但是我很清楚,你不适合千寻。”
    “适不适合,不是别人说了算,而是我和千寻觉得合适,那便合适。”陆子吟说话的时候,话语如常,但是却沉重如弦……


☆260.     回忆凋零在身边

    对于陆子吟的话,母亲仅是冷笑道:“陆先生,你的性格太孤傲了。”
    “之前有很多人这么说过。”
    母亲紧了紧流苏披肩,态度傲慢:“你家大业大,在A国商业圈赫赫有名,我想像你这么优秀的男人,喜欢你的女人一定很多吧?”
    “的确有很多。”
    “既然如此,为什么在那么多人里面唯独选择了千寻呢?”
    沈千寻因为母亲的话,有些沉不住气了,她皱眉道:“妈,是我主动追子吟的。”
    母亲怒了:“也不嫌丢人,还好意思拿到台面上讲,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我喜欢他,不愿意错过他,这是对我的人生负责,有什么可丢脸的?”现在想想,那时候是她第一次因为陆子吟冲撞母亲,可是却也是最后一次。
    母亲怒极反笑,讥嘲道:“仅仅因为我的两句话就沉不住气,这可不像你。”
    沈千寻僵了僵,低敛双眸:“我说的都是心里话。”
    母亲冷声道:“千寻,我再告诉你一遍,他不适合你。”
    “我爱他!”
    陆子吟因为她的话,握紧了她的手。
    “爱?你懂得什么叫爱吗?可笑。”母亲情绪有些烦躁,不耐烦的说道:“马上跟他分手。”
    “伯母,您有什么话可以跟我说,矛头也可以指向我,但我不希望您为难千寻。”陆子吟的声音变得很清冷,他有些生气了。
    母亲冷哼道:“别叫我伯母,我受之不起。”
    陆子吟面无表情的说道:“您是千寻的母亲,我爱她,尊称您一声伯母是礼貌,您喜不喜欢听又该另当别论。”
    母亲皱眉问道:“你这是在教训我吗?”
    “我尊重您,没有教训您的意思。”
    陆子吟的态度很平静,甚至话语没有丝毫的波澜,但是母亲怎么听都觉得别扭。
    “陆先生,我想我对你还是有些了解的,毕竟你是媒体电视的宠儿,在A国如果说有谁不认识你,只怕也是凤毛麟角。”
    “愿闻其详。”陆子吟知道话题才刚刚开始。
    母亲笑了:“都说你为人风雅有涵养,在商界精明却不市侩,拥有相当丰富的谈判并购历程;领导陆氏更是开创了商界传奇,但是我所知道的这些,都是你愿意透露给别人的,同样的,你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情,我什么都不清楚。”
    陆子吟淡淡的语气,似乎还含着笑:“我就是一个商人,只不过陆氏给了我神秘的外衣,换言之,褪掉陆氏加诸给我的光环,我其实就是很平常的一个上班族而已。”
    “像你这样的人,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可你偏偏选择了千寻,这是为什么?”母亲并不肯轻易就放过陆子吟。
    陆子吟想了想,说道:“我爱她,这个理由可以吗?”
    母亲冷笑:“爱?陆先生,你应该知道我不相信你这个答案。”
    片刻后,他看了一眼千寻,这才说道:“千寻是我的灵魂。”
    母亲嗤笑道:“陆先生,你在跟我讲笑话,还是在跟我念诗呢?”
    “伯母,没遇到千寻之前,我一直不知道我原来可以这么深爱一个女人,遇到她之后,我觉得我此生功德圆满了。”
    母亲问道:“这么说来,你很迷恋我女儿了?”
    “是的,我迷恋她,从我第一次见到她,我就喜欢上她了。”
    母亲有些咄咄逼人了:“可我女儿是主动追你的?难道陆先生喜欢被动吗?”
    沈千寻因为母亲的话,觉得有些口渴。
    陆子吟不怒反笑:“我了解千寻,太轻易到手的东西,她不会放在心里去珍惜,我如果想要跟她在一起一辈子,有些考验和等待是必须的。”
    母亲低头翻看着自己保养适宜的手指,漫不经心的说道:“到底是年轻人。你记住,太年轻的人尽量不要过早陷入爱情这个充满变数的泥沼里去。路上风景那么多,总要细细的看,才会知道究竟眼前的人是不是注定要跟你走一辈子的人,要不然到时候后悔的话,连哭的地方都没有。”
    陆子吟轻笑:“我爱千寻,自然是一辈子,少一年,少一月,少一天都不行。”
    他的话语很平静,但是却听得人心思翻涌。
    “我最恨的就是男人信口雌黄,开口乱发誓,你说你爱千寻,我想知道你的爱有多重?”
    陆子吟皱眉:“伯母想听什么?”
    “别问我,我最反对千寻找商人当男朋友,比起军人,商人没几个靠得住的。”母亲毫不犹豫就说出自己的喜恶。
    陆子吟笑了,笑容宛若朝阳一般温暖:“伯母,如果有一天您允许的话,我想我会和千寻结婚,嫁妆亦是很丰厚。”
    “你觉得我会稀罕你的嫁妆吗?”母亲有些生气了,陆子吟的话无疑是在讥嘲她看中的是陆家的钱。这对心高气傲的母亲来说,简直就是一种侮辱。
    陆子吟没有理会母亲的怒气,而是语出惊人:“如果我拿整个陆氏当嫁妆,您觉得怎么样?”
    沈千寻吃惊的看着陆子吟,有些不敢置信,他究竟知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拿整个陆氏来当嫁妆,这太疯狂了。
    “你疯了。”这次说话的不是母亲,而是沈傲天。
    母亲还沉陷在震惊里面,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她大概也觉得陆子吟太疯狂了。
    陆子吟看着沈傲天,平静的说道:“我是认真的,事实上,我并不认为陆氏的财富可以和千寻相比,对于我来说,钱没了可以再赚,可是沈千寻在这个世界上却只有一个。”
    沈千寻忽然觉得心被涨的满满的,那时候的感觉是,就算为了眼前的男人牺牲一切都是值得的。
    母亲回过神来,皱眉道:“你愿意把陆氏旗下的所有产业都过继到千寻的名下?”
    “如果您认可我的决定,我现在就可以叫我的律师过来商讨此事。”
    “你……”母亲知道陆子吟是认真的。
    陆子吟开口说道:“伯母,这么一来,我为您女儿打工,说起来我以后就是一个穷光蛋了,我想您不会再担心我有一天辜负您女儿吧?”
    母亲瞪着陆子吟,眼神复杂,冷哼一声,竟然一时词穷,转身就往楼上走去,背影看上去有些僵硬,看来是气坏了。陆子吟松开沈千寻的手,走到发呆的父亲面前,伸出手,礼貌而疏离:“您好,刚才一直没有打招呼,我是陆子吟。”
    “嗯。”沈傲天并没有伸手回握,只是复杂的看着陆子吟。
    陆子吟也不以为意,收回手,静静的站在那里。
    “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沈傲天问道。
    “有一段时间了。”
    “你爱他?”沈傲天问的是沈千寻。
    沈千寻轻叹:“爸爸,我离不开他。”
    沈傲天又问陆子吟:“你爱千寻吗?”
    “当然。”
    “我明白了。”沈傲天顿了顿,似是有些不放心和不确定,又失神的问陆子吟:“你会一辈子都爱她?”
    “我愿意花费一辈子的时间去爱她。”他不愿意把话说的那么绝对,人生会充满变数,千寻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女人,她需要的是信任、理解和包容,而不是一味的索取和掠夺,要不然只会吓跑她。
    沈傲天对于陆子吟的回答,无疑很满意,叹了一口气,看了两人一眼,目光深沉。
    沈千寻无奈的说道:“爸爸,妈妈不支持我和子吟在一起,但是我希望我们在一起,至少能够得到您的认可。”
    沈傲天疲惫的捏着眉心,有些苦恼:“千寻,今天晚上的事情太突然了,你带陆先生突然回来,事先没有跟我和你妈妈说一声,我们忽然被吓到,一时真的很难讲,关于你们的事情,我和你妈妈都需要好好想想。”
    她点点头:“我明白。”忽然觉得她的爱情路真的是一波三折。
    陆子吟意味不明的说道:“沈先生,你也爱过,应该明白在这个世界上想要找到一个真心喜欢的人很难,我不愿意错失千寻。”
    沈傲天听出了陆子吟的话外音,眉头皱的更紧了:“陆先生,今天我们的谈话到此为止吧!我需要好好想一想。”
    陆子吟笑道:“今天晚上突然造访确实很唐突,如果对您和伯母造成困扰,我很抱歉。”
    沈傲天那天笑的很牵强,心事重重的转身离开,所以没有注意到陆子吟眼中亦是一片清冷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