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人们说,那地方,天空是七彩的,泉水是脂凝白的,男子比女子少,歌声及笑声比话声多。
人们说,那地方,女子至上,男子退散;女子穿裤,男子穿裙;女子把持国政,后宫淫乱,面首无数;孩童只知其母,不知其父。
人们说……
但无论人们如何打探,那些真正经由女儿国女儿家腹中孕育出,那最器宇轩昂、魁伟有雄姿的女儿国男子,他们充满男子气概的俊挺脸庞上永远只会露出那最倾国倾城的一抹似笑非笑,然后将所有耳语留在风中,潇洒策马前行,只为能早一日赶回「虹城」,重回他们女儿国七辣那最最傲然且迷人的风采羽翼下——
一名帅气、随兴,专门协助友好邦国平叛御敌的飒爽女将;一名行踪诡秘,断案如神的智酷女尹;一名日日坐于斥候肩上号令群雄、保疆卫土的娇俏女帅;一名风度翩翩,外交谈判桌上迷倒众生的靓丽女爵;一名天天摸鱼打混,却政和令申的狡慧女相;一名左手覆雨、右手翻云,却热爱伪装柔弱的烈火女卿,以及她们身后,那最美艳无双、睥睨天下的呛辣女皇。
生活在这样的国度里,享受幸福都还来不及,谁还有空管人们怎么说!
第一章
子月,天禧草原西北角金沙国边防要塞,漫天大雪。
雪片纷飞之中,一群黑衣军团排着齐整的方阵,无顾身上堆积的厚重雪片与刺骨的凛凛寒风,一语不发却杀气腾腾地齐步向金沙国边塞迈进。
他们久经沙场的黝黑脸庞上,无一丝畏惧,握着兵器的手,是那样坚定。
反观那因产出砂金致富,而屡遭他国觊觎的小国金沙国,边塞前的小兵们不仅一个个脸色发白,拿着兵器的手更没有一个不抖颤。
看似是一场完全一面倒的战役,但怪的是,那群来势汹汹的黑衣军团,却在金沙国边塞升起一面小旗之时,彻底止步。
「怎么了?为什么不继续向前走?」眼见胜利唾手可得,玖天国皇子急匆匆纵马至领军者身旁怒声问道。
「遇上老乡啦!」就见那脸上有道刀疤的统领声若洪钟地吼了一声,然后回头对身后的黑衣战士们用力一摆手,「好了,大伙儿就地休息。」
「老乡?」感觉着双耳的嗡嗡作响,望着那群重金礼聘来的海老国佣兵真的开始就地生火取暖兼闲聊,玖天国皇子的脸颊微微抽搐了,「你的意思是,金沙国也请佣兵了?」
「明摆着的啊!」刀疤统领边指着对面边塞升起的那面小旗,边跳下马,大大方方坐上手下人送上来的椅子,凉凉跷起二郎腿,「俺们海老国不就靠这吃饭的吗?」
「可你们收了我们的钱啊!怎么能拿钱不办事?」听及此,玖天国皇子的脸几乎绿了,「还不快去把金沙国给我拿下!」
是,玖天国皇子知道海老国由于土地贫瘠,物产缺乏,所有物资更几乎全仰赖进口,因此男子自出生后,便开始努力锻炼,练就一身武艺,以便成长后出外当佣兵,养家糊口,光耀门楣。
但既然是著名的「佣兵产出国」,在调度上总要有所取舍,怎么可以明知他玖天国早早便请他们来打金沙国,可为了赚钱,却又无顾商场道义与先来后到,派出另一支佣兵队伍到金沙国来?
更何况,当佣兵就要有当佣兵的自觉啊!怎么能在战场上遇到自己人后就立即停火,将雇主当成冤大头?
「着什么急啊!」望也没望玖天国皇子一眼,刀疤统领自顾自的烤火取暖,「我们海老国乡亲经年出门在外的,混口饭吃容易吗?要是每回遇上自己人都硬打,多对不起在家等我们吃饭的老母、娘子、孩子啊!」
「你……」
「放心,我们海老国做生意向来童叟无欺,所以还是能分出胜负的。」这回,刀疤统领更是大刺刺地开始吃花生了。
「你、你告诉我这胜负怎、怎么分啊!」指着身后那群已经开始卸甲的海老国佣兵,玖天国皇子气得都结巴了。
「单挑啊!五战三胜制。」刀疤统领一副不理解玖天国皇子因何如此大惊小怪的扬声说道:「这样一来,胜负立现,有什么不好?更何况若大家乱打一通,弄得无故损兵折将,再接不了下一单生意不说,家里那等我们回家的孤儿寡母们怎活啊?」
「你、你们简直——」听到这里,玖天国皇子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别吵,对方第一员战将排出来了,让那个我瞧瞧是谁……喔!是战力榜上排名第十的中山县老张,这也太客气了吧?」远望着金沙国边塞升起一面「中山张」的旗,刀疤统领一把打断玖天国皇子的话,在看仔细后哈哈一笑,转头对身旁人说道:「二疯子,让排名第九的通明县小李上好了,省得人家说我们欺负老乡。」
「行。」二疯子应了一声后,回身叫道:「通明小李,你今天当先锋。」
「知道了,就来。」远远地,一名壮硕男子眉开眼笑地高声应答着,接着开始整装披甲。
当「通明李」的旗帜升起后,刀疤统领继续凉凉喝着酒、吃着花生,但在对方第二面旗帜徐徐升起时,他却微微愣了愣,再转头望向身旁的二疯子。
「二疯子,家里搞什么啊?怎么又让荆大少出来筹钱了?」
「还不就上个月那场大水给闹的,宫里拿不出钱来修堤了呗!」眺望着远方那面绣着「荆」字的三角紫旌旗,二疯子懒洋洋说道:「更何况听说三皇子马上要成婚了,可到现在还凑不齐人家要的聘礼哪!」
「发生什么事了?」在身后海老国佣兵疯狂的叫好与口哨声中,感觉情况有些不对劲的玖天国皇子急忙问着,「你怎么不再排将了?这回要排第几名的?还有,他们怎么也不排将了?」
「他们不会再排了。」刀疤统领缓缓站起身,大嗓门地回头叫道:「来,来两个想跟荆大少会会的,名次不限,地区不限,机会难得,要上就快啊!」
「为什么只需要两个?」在海老国佣兵们抢成一团想上战场之时,玖天国皇子努力扳着手指数着,「这样加上你,我们也只有四个人啊!」
「再多也是白上。」
「他们认输了?」听及此言,玖天国皇子眼眸一亮。
「认输个屁!」刀疤统领转头瞪向一脸喜色的玖天国皇子,「要不是给俺们留点面子,人家连第一个都不用排!」
「你不是海老国佣兵排行榜上的第一名吗?」听到这个与自己心底盘算完全相反的回答,玖天国皇子彻底楞住了。
「老子排第一有个鸟用?」刀疤统领呸了一声后低声骂了一句粗话,但脸上却有股掩饰不住的浓浓自豪,「俺们荆大将军王可是俺们海老国隐藏版战力榜上的顶级天王战将啊!」
隐藏版战力榜?他当初怎么没瞧见?
莫不会是这群臭佣兵光想赚钱,不想打仗的借口吧?
「我就不信了,你们一定在使诈!」一想及此,玖天国皇子忍不住怒目吼道。
「使个屁诈!」刀疤统领也同样一吼,「真要不信,你们上一个自己人试试不就知道了?」
「上就上!」玖天国皇子忍无可忍地转头一唤,「平风,你上。」
「没问题。」
回应玖天国皇子的,是本就对自己国家竟聘雇外来佣兵而不满许久的玖天国第一猛将,如今有这机会,他自然毫不考虑地应了下来,只为给海老国这群乡巴佬们见识见识,何谓真正的「猛将」!
终于,在刀疤统领这边将四面旗全升上后,第一场单挑在众人的起哄声中展开了,但由于双方战力不分轩轾,因此此役打得是精彩绝伦,日月无光,一直到半个时辰后,玖天国佣兵才顺利挑掉金沙国佣兵臂膀山的红丝带,在欢呼声中胜利而归。
眼见已胜了第一场,玖天国皇子立即打铁趁热地让自己的大将上场,而玖天国第一猛将平风自然自信满满、威风凛凛地纵马向前,然后边走还边不屑地对一旁的海老国佣兵冷笑。
大雪,依然在下,天候,更酷寒了,但海老国的佣兵们却无人发一语,而是在一股异样的期待氛围中,望着一匹缓缓由金沙国边塞大寨走出的黑色战马。
这匹战马其实很平常,毛色因常年征战而显得有些暗淡,马身上的战甲也有些老旧,但再老旧,也老旧不过骑在它身上那名男子身上那东少一片、西掉一块的黑色铠甲。
男子身着紫衣,身材颀长,脸上罩着一张古怪的人皮面具,让人怎么也看不清他的本来面目;他的身后,插着两支造型奇特的短戟,而骑马的姿态,不仅怎么看怎么没气势,并且边走,还便慵懒地打着呵欠。
「哎呀呀!那不是老崔吗?好久不见啦!今儿个天真冷哪!最近怎么样啊?」
男子嗓音不大,但穿透力十足,出口的话,连玖天国最靠后的战士都得以字字听闻。
「还不老样子,倒是大少您最近辛苦啦……喔!对了,我家小崔最近进大少您营里了,您有空就帮着教训教训,省得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的。」
一当望见那紫色身影,刀疤统领不仅立即笑逐颜开地回应着,更兴奋地大力挥着手,完全不理会一旁见他们竟在战场上话家常而气得脸红脖子粗的玖天国皇子。
「行啊!」荆琥岑继续打着呵欠,然后在望见那个因彻底被无视而再也忍不住向前急冲的平风时纳闷了一下,「咦?老崔,来的这个不是家里人啊!」
雪花纷飞中,一匹马,急速向荆琥岑冲刺而去,马上的平风,更是杀气十足地握着红缨长矛,毫不犹豫地往前刺去。
「是啊!听说是什么玖天国第一猛将,所以大少您爱怎么砍就怎么砍,出什么事儿都跟咱无关!」
「那爷我就不客……」
荆琥岑口中最后一个「气」字都还没说完,一阵若有似无的银光忽地在他身前一闪烁,原本冲向他的平风就那样由马上整个飞起,直飞至两丈开外后,才重重摔落在地。
「哎呀!老崔,真是抱歉啊!爷心里头光惦记着下一单,一下失神,手快了,忘了给你雇主留点面子。」
「没的事,老崔全明白,大少您甭在意啊!」
「这……」明明眼眨都没眨,却根本没望清荆琥岑究竟何时,又是如何出手的玖天国皇子,看着连爬都爬不起来的平风,整个人都傻眼了,「为什么我们请不到他?」
「你以为俺们家荆大少说请就请得着的啊!」刀疤统领得意洋洋地瞟了呆若木鸡的玖天国皇子一眼后冷哼一声。
「那他们……为什么请得着?」举起颤抖的手,玖天国皇子指向金沙国边塞。
「谁让你们要人时不仅挑三拣四,东嫌西嫌,给个钱还不干不脆,七折八折扣,更非得等打完仗才愿结清余款,要知道人家金沙国不等我们开口,就直接奉上十倍价,人选还全任我们决定,最重要的是……」这回,回答的人是掌管财务的二疯子,「人家一次付清呢!」
※ ※ ※
大雪依旧飘飞,五匹快马在一片苍茫大地上疯狂疾奔了一个日夜后,终于缓缓放慢马速,随意挑了个平坦处便就地扎营。
「在三皇子大婚前,还有几单啊?」坐在火堆旁,解决完金沙国危难的荆琥岑便大口喝酒,便慵懒问着身旁管行程的小杜。
「四单,一单单挑,三单带兵。」
「只有一单单挑?」听到小杜的回答后,荆琥岑有些不满意地骂了句粗话,「都快年终了,这让大伙儿怎么过年啊?」
也难怪荆琥岑不满意了,因为若是单挑,自然两组人马都是海老国佣兵,大伙儿不用太辛苦就挣得着钱;可若是带兵,那就表示只有他自己这方是自己人,必须真枪实弹上阵不说,其余那些暂时没工作,但家里还等着吃饭的佣兵兄弟们可就苦了。
「没的事,要不是亏得大少您,家里今年连年都过不去!」
「年是一定要好好过的啊!不过这帮人是怎回事儿?要打当然是选在这种时节打才过瘾!」放眼望着那一片迷人的漫天大雪,荆琥岑忍不住地叹了口气,「天候一好,爷怎么打怎么提不起劲哪……」
就那样与手下东拉西扯地闲聊着,待到月上东山之时,突然,远处传来的一阵杂沓马蹄声与杀伐声,令原本有些百无聊赖的荆琥岑眼眸忽地一亮。
「哟!那边开打了,感觉打得还挺起劲的。走,看看热闹去,顺带瞧瞧有没有生意可做。」
二话不说翻身上马,荆琥岑一马当先地敢至事发处,然后在望清眼前战况时,轻轻吹了声口哨,「乖乖,那几个娘们儿够悍的啊!」
无怪荆琥岑会这样说了,因为此刻在雪地上打成一片的,是一群流窜在天禧草原上的流匪,以及几名紧紧护卫着一辆华贵马车的女子。
女子们个个身手不凡,仅管流匪人数远远多过她们,但她们不仅面无惧色,神情坚毅,而且那股打死不退的执着更让人激赏。
这其中,最吸引荆琥岑目光的,是一名年约十八岁,身形高挑、纤细的翠衫女子。
明明围攻她的流匪最多,她的神情却那样的冷傲、淡定,挥剑御敌之际,右手长剑犹如灵蛇般在夜空中来回舞动,与此同时,她却仍有余力用左手指挥其余女子前后补位,将那辆马车保卫得滴水不露。
那种举重若轻、沉稳应敌的神态,让她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从容不迫的美……
「大少,那马车上印的,好像是女儿国穆尔特皇族七公主的家徽耶!」正当荆琥岑的目光不断随翠衫女子而动时,随后敢至的手下先是饶有兴味地观望着,然后在看清被流匪围攻的那辆马车时,兴奋地囔道。
「哦?看样子会是笔好生意哪!」
闻言,荆琥岑若有所思地一笑,可眼眸依然流连在翠衫女子身上,而在听及远方传来,那显而易见是来支援的流匪马蹄声后,他的嘴角突然扬起一个诡异的弧度。
「不过女儿国的七公主不是听说是个体弱多病,风一吹就倒的主儿吗?没事在这冻原上乱跑做啥?」
「云萳穆尔特跟咱三皇子的未婚妻是交情极好的手帕交,所以她们车后那一大箱贺礼,很有可能是要上咱们家,去给她姐妹大婚时庆贺用的贺礼呢!」
「哎呀呀!这么说来,咱可不能见死不救啊!」听及此,荆琥岑眼中的笑意愈发浓重了,「这么贵重的贺礼要是给人抢了去,爷都替三皇子心疼哪!」
当那一群前来支援的流匪愈靠愈近,眼见就要加入战局时,荆琥岑突然由自己的马上跃起,一个飞身,稳稳落坐至翠衫女子身后,并一把搂住她纤细的腰身。
「娘们儿,需要帮忙不?」
「滚。」仅管不知身后人是谁,但女子并没有惊惶,只是冷冷斥道,在那群流匪加入战局后,迅速指示所有女子撤回马车旁。
「别这样嘛!爷看你身手挺俊的,给你打个八折如何?」仅管翠衫女子的回应是那样冷淡,荆琥岑依然笑嘻嘻地说道:「左边。」
「再不滚,我连你一块儿宰!」剑往左一挥,翠衫女子将一名悄悄靠近的流匪砍下马后,继续冷声喝道,可一串热汗,已由她的颊旁滴落。
「真够悍的,不过爷喜欢。」热络地举起袖子为翠衫女子拭去颊旁热汗,荆琥岑愈笑愈欢畅了,「哎呀!你家公主的马车中箭了喔!五折如何?」
「你是来帮忙,还是来谈生意的?」听到荆琥岑的话后,翠衫女子一边挥剑御敌,一边忍不住回头瞪视着他。
就在此时,那辆被严严实实保护着的马车中突然传来一声女子的惊呼——
「小九!」
「哎呀!你家公主吓得不轻呢!那娇弱的呼喊声,爷光听着,心都疼了啊!」
自然同样听到那声虚弱、惊惧的呼唤,眼望着聚集了愈来愈多的流匪,翠衫女子最终只得牙一咬,「行了,三折。」
「四折行不?要不爷亏本了。」听到女子的话后,荆琥岑笑得眼眸都眯了,然后在谈笑间拔出身后短戟,瞬间将围在他们周围的流匪彻底净空。
「你的手抵去那一折了!」
虽有些讶异荆琥岑行动的迅捷与效率,但翠衫女子却用力拧着他不知何时隔着衣衫紧握住她左边丰盈椒乳的手,然后狠狠瞪视着他。
「哎呀呀!女儿国的娘们儿算得还真精……」甩甩被捏痛的左手,荆琥岑假意叹了口长气,接着倏地由翠衫女子身后飞起,「爷这回真是亏本亏大喽!」
望着那戴着一张古怪面具,懒洋洋地抢了一匹马后,像醉了酒般摇晃前进,却将敌人打得落花流水,一个个哭爹喊娘奔逃而去的荆琥岑,骑在马上的翠衫女子——萳穆尔特,神色虽依然淡漠,但眼眸却微微一眯。
很好,上钩了。
是的,云萳穆尔特——为了打探近些年来让天禧草原周边各国关塞又爱又恨的海老国大将军王荆琥岑真正实力,因而故意在得知他可能行经路径后伪装成小九,设计并引发这一场「流匪抢劫」的女儿国七公主。
这样的计划当然风险十足,但她云萳从来不怕危险,并且义无反顾。
而在她过去的认知中,这名鲜少有人见过其真面目的男子,是个身手高绝,领兵一流,却嗜钱如命,性好渔色,言行粗鄙,俗不可耐的下流色胚。
如今一看,那些传言似乎还真不是空穴来风。
但纵使如此,她也绝不会单凭一眼就全盘接受世间传言,毕竟像他这种位居高位,一旦现身,几乎整个天禧草原都严阵以待的佣兵之王,她有责任,更有义务将此人的底细及弱点彻底挖出,以备不时之需,甚至在他的行动危及女儿国时,想方设法将他除去,无论多危险及困难。
在世人眼中,身为女儿国最小的公主,受尽万千宠爱的她,温柔良善,弱不禁风,然而,又有谁知道真实的她,由于习武资质优异,不仅武功居七姐妹之冠,更身为女儿国地下情报收集头子!
正因自己也戴着面具,所以云萳比任何人都明白,像荆琥岑这样一名看似身家背景都无任何特意之处的寻常军头,之所以从不以真面目示人,绝不仅仅只是为了防止暗杀,他的身后,绝对有不可告人之秘——
因为现龄三十四岁的他,曾在十年前以闭关为名,彻底消失一整年。
闭关?开什么玩笑!
谁人都知,对一名二十四岁,现役,威势正盛且自信爆棚的青年将军而言,最好的修炼地就是战场,况且,除他之外的海老国将军们,也从没有一个人是特地闭关锻炼武功与战法的。
更可疑的是,他究竟因何消失,而他消失的一年中,究竟在做什么,那么多个国家用尽各种办法,竟都无法知晓!
自然,当时有许多人都猜测他是因伤才会退出沙场,可一年后,重新出现于世人眼前的他,不禁较过往更勇猛、更万夫磨敌,还在短短三年内,便荣登海老国大将军王之位。如今,依他的状况看来,极有可能还会蝉联往后数十年。
这样一个人,绝对是个恐怖的存在。
云萳相当清楚,探索这样的秘密,必定带着凶险,但只要能达成目的,只要对女儿国有利,只要能帮上姐姐们的忙,她从来不怕危险,就算使用美人计,她也在所不惜。
毕竟女儿国与海老国向来没有邦交,尽管现在看来井水不犯河水,但万一有一天……
「九娘们儿,爷帮你收拾干净了,你说,你要怎么感谢爷啊?」
当云萳暗自冥思之时,她的耳畔突然传来了荆琥岑吊儿郎当的慵懒嗓音。
抬起眼,远望着荆琥岑那样理所当然地用双手强搂着两名她手底下向来精悍无比,如今却敢怒不敢言的亲信,得意洋洋地朝她走来时,她在心底低咒了一声,然后理也不理他,迳自转身向马车走去。
「我说,阿九啊!别这么快就把爷打发走嘛!爷可不是那么随便、不负责任的男人哪!」
望着云萳由马车中取出一个华贵的珍宝盒,荆琥岑突然放开身旁女子,缓缓走向她,然后将唇俯向她的耳畔,摇了摇食指。
「更何况这天禧草原上啊!坏人很多的,特别在年关将近之时,好危险的。」
「所以呢?」无视鼻间传来的那阵纯男子气息,云萳冷眼瞅着眼前那张怎么看怎么怪,虽材质极薄,透气性极佳,却由头至颈,将他本来面目彻底遮蔽住,如唱戏人脸谱似的诡异面具。
「老实说,爷实在心疼你们这群娘们儿啊!所以爷决定了——」完全不在乎云萳的盯视,荆琥岑说着说着,突然两眼放光地将视线射向马车后的那几个大箱,「一路将你们护送至海老国,而且你们没有任何拒绝的权力!」
一路护送到海老国?没有拒绝的权力?
根本就是想假借护送之名,行勒赎之实,大敲女儿国竹杠嘛!
不过这样也好,毕竟若能利用这段时间好好观察这个痞子王的底细,甚至寻找处他的弱点,那些钱,就当缴学费了。
「甭谢,也甭客气,更千万甭因爷的贴心,心生感动而爱上爷!」望着身旁除了一脸冷然的云萳之外,一干女众全目瞪口呆地望着自己,荆琥岑不仅慨然地望天兴叹,「毕竟爷本就是个世间难寻,古今罕见的仁心仁德的侠义汉子,生平最怕的,就是见着你们这群娘们儿因争宠不得而伤心欲绝的小俏脸哪!」
第二章
半个月后
「今儿个咱有几队,习啥兵法啊?」
「荆大少,五队,全是孙子的龟孙子。」
「五队啊!看样子这个年,大伙儿应该都过得去啦!不错不错。」
「还不都托大少您的福哪!」
「瞧你那大黑嘴甜的,好,既然都是孙子,咱就一路当孙子当到底,至于其他的人嘛!就让他们在后头纳凉,别碍着咱们就行,明白不?」
「明白了。」
「既然都明白了,爷就不废话了,来,喝酒。」
明白啥啊?
望着那喝酒喝成一团,闲话家常成一团的海老国佣兵将领们,再望着那张作战示意图,云萳真的傻了。
她虽不管女儿国军事,但也受过专业训练,不仅曾在二姐云荼及三姐云苎营中都待过一段不短的时间,遇上她们有事分不开身之时,也领兵作过战,可此时此刻,她却完全不明白他们这场仗究竟要怎么打?
因为这场作战会议由头到尾不到十句话便结束了,那张作战图上,除了几个胡乱画的圈外,连半个字都没有!
是这群大老粗根本不认识字,还是那几个圈是暗号?
还有,孙子是指孙子兵法没错吧?但用哪一计、哪一阵,不仅荆琥岑没提,更没人问。
是因为有她在,怕被她探知军情极密吗?
若真是如此,就别让她列席啊!干嘛在她还在思考该用什么借口混进来之前,便用「你不来伺候爷,爷便立刻去欺负你家七公主」之由,将她强拉至帐中?
正当云萳低着头,用所有可能的方式努力想解开那几个圈圈之谜时,突然,她的脸颊蓦地一热。
「别发呆啊!九丫头,还不快坐爷腿上给爷几个唱支小曲助助兴。」
就见不知何时,荆琥岑手拎酒瓶,吊儿郎当地坐至云萳身旁,还趁她不注意之际,偷吻了一下她的颊。
「唱小曲不会,砍人我倒擅长,要不要试试?」睨了荆琥岑一眼,云萳冷冷说道,然后顺带又一次拧青他悄悄袭上她雪臀的大掌。
这逮着机会就发春的色胚!
「很想啊!只可惜爷现在没时间欣赏你砍人的英姿。」听及帐外响起的号角声,荆琥岑灌了最后一口酒后,无奈地站起身伸了伸懒腰,「为了你,爷保证一定快去快回,等回来后,咱再继续温存,就这么说定了啊!」
说定什么啊?
望着荆琥岑懒散颓废的背影,云萳真的怀疑这样的人能带兵吗?要不相信他口中所谓的「快去快回」,毕竟今日与之对战的国度,绝非一般散兵游勇之辈。
但他,没有夸大。
傍晚时分,看着那帮与午时一般在寨内喝酒闲聊的海老国佣兵们,回想着下午的那场战役,云萳真的说不出话来了。
因为那仗打得着实太精彩,精彩得让她几乎连眼眸都忘了眨。
风云诡谲的战场上,一马当先、冲锋陷阵的荆琥岑口中虽只喊着简单的数字,但那群海老国佣兵们不仅能在转瞬间变换阵形,并还能在阵形受迫改变时,相互递补,掩护得十分默契、巧妙,然后在无比坚实的防御中,直指敌方要害。
那套看似简单的口令,想必是海老国每名佣兵都自小学习并熟知的,所以他们才会无论彼此是否合作过,只要口令一出,身体自然就会做出反应。
而荆琥岑,则更是不简单了。
明明身在乱军之中,却能眼观四面,耳听八方,用最短的时间,做出最正确的判断,然后一边厮杀,一边果断下令变阵,并在自身被围攻得最激烈之时,还有空顺手救几个自己人。
如此可怕的作战意识,如此骁勇的作战部队,如此精良的作战指挥,若有一天,兵临女儿国城下……
「九丫头,发啥傻呢?」
当云萳浑身彻底冷寒之时,她的耳畔突然传来那个熟悉的慵懒嗓音。
「莫不会是瞧爷实在太帅,一颗芳心忍不住恋上爷了吧?」
「无聊。」望着穿着一身破旧黑戎装的荆琥岑,云萳回身就走。
「别走、别走嘛!你这一走,爷真无聊了,只好去找你家七公主玩耍喽!」一把拉住云萳的皓腕,荆琥岑笑得很无赖。
脚步蓦地一停,思考这些天来不断萦绕在她心头的美人计,究竟要由她、小九,还是其他人来贯彻。
是的,美人计,毕竟只有与他彻底肌肤相亲,才有可能探知他面具下的所有秘密,以及有可能的弱点,特别是在亲眼见识过他骇人的能力后,这计划更加刻不容缓!
云萳承认,这计划绝对是危险、困难的,因为要让这煞星完全不起疑,又要能在那样暧昧的情境中冷静观察,探得口风,若是由她来进行,恐怕力有未逮。
但这一时半刻的,她也只能在身旁寻找合适的人选了,毕竟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你干嘛老这么瞪着爷啊?」望着云萳若有所思的冷傲眸子,荆琥岑拍拍她的小脸,「爷又还没欺负人。」
「我女儿国的女儿家瞪谁谁怀孕!」正努力思考合适人选的云萳不耐烦地拍去荆琥岑的手,没好气地随口说道。
「哎呀呀!瞧你,真把爷吓坏了,爷可不想有孕呢!」甩甩被云萳拍痛的手,荆琥岑突然露出一抹怪笑,然后冷不防地一把将她抱起,向自己的营帐走去,「但让人有孕,可就是爷的绝活了!」
「你干嘛?」心,蓦地一惊,云萳下意识挣扎着。
「爷每回打完仗,都特别空虚呢!」毫不在乎云萳的挣扎,荆琥岑边笑边将她丢至榻上,再将她的眼蒙上,双手双脚都绑上后,轻吻着她的颊,「而爷一空虚,就想欺负人,特别是欺负像你这种摆明了讨厌爷的人。」
「放开我。」一把别过脸,云萳冷冷说道。
「爷当然可以放开你,但就要看你付不付得起那个代价喽!」用手指来回轻抚着云萳娇嫩的红唇,荆琥岑不断坏笑着,「比如说,撤开你家公主营帐旁的那些守卫……」
「你……」荆琥岑的这句话,确实踩到了云萳的痛处。
因为这些日子来,若不是有他安排的守卫严守住那小小的营帐,她真不敢想像自己的手下们会受到什么样的恐怖凌辱。
仅管那群长期跟随着自己的亲信们,打一开始就将死生置之度外,但她却不忍心,更舍不得……
「丫头,你这样不行的啊!」望着云萳小脸上不自觉显露出的那股不舍之情,荆琥岑叹了口气,「这么混乱的世道里,心黑皮厚才是生存之道哪!」
「像你这样?」收拾起心底的那股感伤,云萳朝着荆琥岑的方向轻蔑一笑。
「那可不?」面对云萳毫不掩饰的鄙夷,荆琥岑完全不以忤,反倒呵呵一笑后,伸手将她的领口解开,「无论如何理不直、气不壮,只要死皮赖脸的活着,能做的事可多着呢!」
「你脸上的面具,难道就是你理不直、气不壮的来由?」听着荆琥岑似是无心脱口而出的话语,云萳的心突然一动,故意顺着他的话反唇相稽着,「要不你怎么连拿都不敢拿下?」
「哎呀呀!你这小脑袋瓜子怎么净想这些没情趣的事呢?」
对于云萳的讥讽,荆琥岑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继续解着她的扣子,让她上半身的白皙凝脂雪肌一寸一寸地映入他眼中,「这么风花雪月的情境下,跟爷互相调调情,浓情蜜意一番,时间也会过得快一点嘛!」
「没兴趣。」感觉着上半身的微凉感,云萳别过头去淡淡说道,可她的唇角却有些微颤。
没事、没事的,她就当被狼咬了一回,忍一忍就过了。
「是真没兴趣,还是压根不会呢?」
不知为何,听到云萳的话,荆琥岑突然嘿嘿一笑,然后一把将她的长裤及亵裤退至脚踝,独留她上半身那件尚勉强能遮掩住她身下私密处的长衫。
「你管不着。」
当衣衫被退得七零八落,半裸娇躯完全被身前那名男子望尽,仅管云萳的心底着实有些慌乱,但她却一点也没将心事表现出来。
若今夜这事她当真避不过,那么,她就不避。
而且不只不避,她还要尽可能由他的口中,甚至其他地方挖出她想要的秘密,无论是多是少,无论有用无用。
「想不到女儿国的娘们儿,连在床上都这么有仪态,有意思啊!」望着云萳双手被缚在身后,却依然纤腰直挺的傲然与高贵,凝视着她因双踝被绑,而不得不将双膝曲起轻斜在榻上,以遮掩她身下那若隐若现花瓣的优雅姿态,荆琥岑忍不住啧啧称奇着。
「你要就快些,我没空跟你穷蘑菇。」由于双眼被蒙,因此云萳并不知晓荆琥岑究竟想做什么,但她却感觉得到有一股灼热的目光,不断在她周身徘徊。
一想及自己如今的狼狈,与接下来可能受到的凌辱,仅管不断在心中告诉自己不要怕,要冷静,但心底不停升起的异样恐慌,仍让云萳忍不住咬住下唇,身子羞愤地微微僵硬着。
「别这么怕爷嘛!」望着云萳不断轻颤的唇角,荆琥岑伸出手指点住她的唇,然后将手指轻轻沿着她的唇一路向下而去,「爷也不是那么不怜香惜玉的人。」
「连用真面目示人都不敢的胆小鬼,谁会怕你!」当荆琥岑用他戴着手套的手轻抚着她的唇,并一路来至自己胸前柔嫩且无人碰触过的肌肤时,云萳忍住心底的不自在,故意用言语激着他。
「爷也想用真面目示人啊!但谁让爷长得实在太帅!」听到云萳的话后,荆琥岑嘿嘿一笑,轻轻将她的抹胸推高,望着那对因失去束缚而在他眼前轻轻弹跳着的浑圆椒乳,「就像你这对诱人蜜奶一样,若不好好遮着,一定会引发争端的,而在爱好和平这方面,爷可是跟你有志一同呢!」
「谁跟你有志一同了?」听着荆琥岑那满口浑话,云萳忍不住轻啐着,可突然,一声嘤咛却由她的红唇中逸出,「唔……」
因为不知何时,荆琥岑竟褪去了手套,轻轻捧住了她的双边丰盈,并还用拇指来回在她粉嫩的乳尖缓缓画圈、摩挲,用他手心的热度,来回熨烫着她柔嫩的裸躯。
他,脱手套了,现在抚弄着她的,是他的手……
一当意识到这个事实,一当感觉到那再无阻隔,真正的肌肤相亲,云萳的身子不由自主的轻颤着。
「真好听,再多唤几声让爷听听。」
望着那对自己曾见过最丰满、浑圆、诱人的挺俏椒乳,因云萳身子的轻抖而上下弹跳着,荆琥岑故意用双手的虎口处来回拧转着她的乳尖,然后望着那对世间最美的粉色樱桃在他的逗弄下,缓缓紧绷、挺立成两颗小小的粉玉。
「你作梦!」轻咬着牙,云萳虽极力漠视着体内兴起的那股异样感受,但当荆琥岑那样邪肆地玩弄着她从未被男人碰触过的乳尖时,她的呼吸,还是缓缓急促了。
「爷自然明白爷是在作梦,要不怎会见到这比粉樱花瓣还嫩红的乳尖呢!」
在轻笑声中,荆琥岑用手指捻住云萳双边的红樱桃,在轻拧、轻拉之际,还故意不断刺激着她雪绵椒乳上最敏感的尖端。
「呃啊……」当一阵战栗随着荆琥岑对自己柔嫩乳尖邪肆的玩弄由体内兴起,并窜至四肢百骸之时,云萳终于再也忍不住地弓起腰肢轻啼出声。
「这样唤,解不了爷的渴啊!丫头,只会让爷愈来愈空虚哪!」听着那声夹杂著娇柔与无助的甜腻吟哦,荆琥岑的眸子蓦地深邃了,可口中却还是不断逗弄着云萳。
「谁理你……空不空虚……」
粉拳紧握,云萳紧咬住牙关别过脸,尽全力抗拒着荆琥岑灵活又热烫的手指在她身上所引起的所有生理反应,可当一个温暖又湿润的舌尖突然触及她的右半边粉玉、并来回舔弄,而一个唇瓣更放肆地吸吮住她的左边乳尖来回吐哺时,她的身子霎时像被点击似的剧烈颤抖了起来。
「啊啊……」
该死,后宫女官说的都是真的!
她的身子,真的过于纤细与敏感,纤细得只要敏感部位一经碰触,便会有所反应,就像此刻,荆琥岑只不过玩弄着她的乳尖罢了,她的双乳便变得那样胀、那样痛,而胀痛间的那股酥麻感,不仅让她全身虚软,更让她身下的花瓣,羞人的湿透了……
「丫头,有人说过你这身子古怪吗?」
听着耳畔诱人的嘤咛,望着云萳颊旁的轻汗,那瞬间染满红云的前胸及锁骨,与那不自觉紧并的膝盖,和腿根处的晶莹黏稠时,荆琥岑沉吟了一会后,突然轻轻拉开她的双腿。
「你……」
当身子的秘密被荆琥岑彻底洞穿时,云萳的身子微微一瑟缩,拼命地想合拢双腿,但他当然不会让她有这样的机会,而且还更放肆地用手撑开她身下早已湿润的粉色花瓣。
「果然,丫头,你这儿有颗销魂痣呢!」
凝望着那朵恍若含着朝露的粉嫩花瓣,荆琥岑用手指轻轻在其间拨弄着,最后点住她花珠旁的一个部位。
「呃啊……你别碰……」
当身下花瓣整个被人撑开,还被那样仔细审视时,云萳的身子颤抖得如同风中之烛,可与此同时,她身下的蜜汁却也更羞人的汩汩泌出,而这份难堪,让她隐忍已久的羞愤再也掩饰不住了。
她竟被这样一名低俗男子玩弄得如此狼狈,依他的性子,此刻肯定得意得不得了,事后更一定会沾沾自喜地大肆宣传。
「放心,丫头,爷才舍不得说呢!」恍如明了云萳心中所思,荆琥岑轻吻着她的颊,将唇俯在她耳旁轻笑道:「更何况你要知道,像你这般万中选一的身子,是多少女子盼都盼不得的呢!」
「少胡说八道了!」虽有些讶异荆琥岑竟读出了自己的心,但云萳依然嫣红着脸颊恨恨说道。
「爷才没胡说,况且,爷相信,你这秘密,除了爷外,还没有人发现。」轻嗅着云萳肩颈处的幽香,荆琥岑继续说着。
「当然有!」云萳不甘示弱的回道。
「是吗?」荆琥岑嘿嘿一笑,然后突然将食指刺入云萳的花径中。
「呃啊……」当处子花径被人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下刺入,那股被入侵的痛意,令云萳忍不住痛呼出声。
「爷果然没料错。」将手指向前挺进,直至抵达那道象征着云萳纯真的处子薄膜前,荆琥岑才停下自己的手,吻着她的颊,笑得开怀,「疼了吧?小处子。」
「你……」当秘密被人道出,云萳的脸,彻底嫣红了,心,真的慌了。
「有销魂痣的女子,身子可是绝对令人销魂的,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虽比一般女子容易动情欲,却也比一般女子难享受情潮,因此一般男子根本无法满足你,更无法让其实一旦真正得到高潮后,会整个人欲仙欲死般的你幸福。」
望着云萳双颊染着红云的诱人模样,荆琥岑突然将她抱起,坐至她身后,解开她双脚的束缚,用手分开她的双膝,将他的双膝卡入其中。
「你想做什么?」不太明白荆琥岑为什么要坐至自己身后,云萳又羞又急地娇嗔着。
「你该感谢自己的幸运,因为爷可不是一般的男子。」荆琥岑得意的嘿嘿一笑后,突然双膝一张,让云萳的脚再也无法合起,更让她身下最羞人的花瓣完全绽放在空气间,「所以爷敢保证,在爷的调教下,你一定会明白何谓彻底的销魂。」
「你……不要……」当发现自己竟被摆弄成这样羞人的姿势,云萳拼命的挣扎着,却只是徒劳无功。
「嘘!爷会很小心、很小心不弄伤你的。」
荆琥岑说话之际,先用双手盈握住云萳的双边椒乳来回挤压、轻揉,又捻住她的乳尖来回拧转、轻扯,直至听及她的娇喘一声急促过一声,才任由左手慢慢往下滑去,抵达她最柔媚且青涩的花瓣,让手指来回在那朵早已湿淋淋的花缝间自在梭游。
「啊啊……」这样邪肆的双重逗弄,令云萳的身子不断的热烫、虚软着,头更是无助地轻轻仰靠在他的肩上,口中不停轻吟、娇喃着。
她的身子好热,热得几乎要化成水了,而一股不知名的渴望更是不断由她的下腹盘旋升起,更使她的花径不由自主的紧缩、轻疼着。
为什么她会是这样的身子?
为什么明明防备着他,讨厌着他,可身子,却又这样渴望着他?
她不想这样的,真的不想这样……
「别急,爷还没使出绝活呢!」
凝视着云萳的纤腰不自觉地弓起、轻摆,荆琥岑好整以暇,放肆却又缓慢细腻地寻找着她身上最敏感之处,然后一边低下头舔着她的耳垂、耳廓,一边轻轻拧转着她愈发艳红的胸前粉玉,另一手则更邪佞地将她身下早已湿透的花珠轻轻一掐。
「啊啊……不要……不要……」当身子被荆琥岑那样恣意玩弄,身下花珠被他的手指那样无耻的轻掐,云萳的魂魄,顷刻间便被夺走了,让她除了无助地嘤咛、娇啼之外,再也没有其他释放的方式。
在云萳一声甜腻过一声的娇吟声中,荆琥岑又一次将食指刺入了她那从无人造访过的紧窄、细嫩花径,小心又缓慢的来回轻戳、按压、旋转之际,他又用中指的指节,快速地扫弄着她那晶润、敏感的红肿花珠,然后任由他的其余手指在她的花缝间轮番拨弄。
「呃啊……你别……这样……」当乳尖的刺激感逐渐由轻疼化为一阵惑人酥麻,但更直接深入花境中的疼痛因他的来回轻刺而转变为一股不知名的欢愉,当全身都浮出一层薄汗,并感觉身下花径彻底泛滥成灾之时,云萳再也忍不住地弓身仰头娇啼着。
「你女儿国的娘们儿都是你这种体质吗?」凝望着云萳春意满盈、香汗淋漓的小脸,凝望着她红唇轻启、腰肢轻摆、吐气如兰的娇俏模样,荆琥岑埋在她花径中的手指悄悄加快了速度,然后不断轻啄着她的红唇,「实在太令人销魂了。」
「你……别胡说……」
听着荆琥岑那喑哑又放肆的话语,云萳又羞又急,她不知道他究竟要这样玩弄着她到何时,更不明白他究竟意欲何为,她只知道自己花径中的那股古怪压力,随着他不停逗弄着她全身的敏感点,以及那忽慢、忽快的手指穿刺间,不断蕴积、盘旋、高升。
「那爷还真是幸运了,竟能遇见你这难得一见的珍宝。」感觉着云萳窄小、紧窒的湿润花径中,紧缩频率终于缓缓生成,且逐渐升高之时,荆琥岑逐渐加快了自己手指的律动速度,也更放肆地逗弄着她诱人的乳尖。
「少骗人了。」颤抖着红唇,云萳又气又羞又恨地娇嗔着,但在感觉到自己花径紧缩的频率愈来愈密集之时,她发现荆琥岑竟在此时刺入了另一只手指,以她无法想像的速度疯狂地穿刺,那股杂夹着疼痛与欢愉的感觉,令她的身子,彻底紧绷了。
望着云萳那不断颤抖的红唇,下意识绷直的裸足,感觉着她那既推挤着,却又紧紧吸附住他手指的紧窄、湿滑撩人花径,荆琥岑又一次加快了摩挲她敏感花珠及穿刺她诱人蜜径的速度。
「啊啊……」在荆琥岑耐心、娴熟且放肆的多重挑弄下,一股夹杂著痛意与无法言喻的快感,瞬间在云萳的下腹爆开了。
「这……啊呀……不要……」当那股惊天快感由花径中炸开,并倏地席卷至自己的全身,甚至发梢时,云萳再无力抗拒了,她只能疯狂地仰着头,然后在陌生的媚啼与娇吟声中,体会着一股至大、至猛的快感欢愉彻底将她淹没。
上苍,她竟被他用手指玩弄得高潮了!
而且这让人几乎昏厥的高潮还那样持久、那样绵长、那样巨大,巨大到她的灵魂几乎飘飞了,身子彻底酥麻、虚软了。
「爷没骗你吧?」
听着云萳撩人的声声娇啼,望着她高潮时双腿紧绷,全身剧烈战栗着的性感诱人模样,荆琥岑在低笑声中,依然不断地抚弄着她周身的所有敏感点,然后继续任由他的手,一次又一次地在她痉挛不已的花径前端穿刺。
「我……」
完全无法控制,更承受不住那股一波高过一波的极乐欢愉感,云萳彻底迷失了自己,她只知道,荆琥岑一直不断耐心尝试着、寻找着她的动情点,再不停刺激、挑弄着她的每一分柔嫩,让她在一回高过一回,那样不可思议的惑人快感中,彻底昏厥。
究竟昏去了多久,云萳不知道,她只知道,当她幽幽醒来时,夜,依然深沉,她的手脚全自由了,身下羞人的狼狈也被清理得清清爽爽,但帐中,却只有她一人。
身子,是那样的疲惫与酸疼,心底是那样的羞赧与不甘,但仅管如此,她还是咬牙悄悄走下榻,仔细地将荆琥岑的营帐搜索过一遍,并在一无所获后,轻轻掀开帐廉一角,想探索一下他的去向。
只见星空下,有一群人同坐在火堆旁不断的喝酒聊着天,而荆琥岑虽也在人群中,却一个人坐在大石上,一语不发地仰头望着满天星斗。
他的嘴角,微微往上弯,可不知为何,云萳注意到的,却是他的眼神——
那个眼底明明也含着笑,却恍若天地间只有他一人的孤寂眼神……
第三章
当荆琥岑圆满结束他所有的筹款任务,一路骚扰与小九交换身份的云萳,并终于领着她们一行人抵达海老国时,距离海老国三皇子大婚之日,只剩十天。
到了海老国后,云萳除了以真实身份在正式场合匆匆遇见过荆琥岑几回外,再不曾见过他,只日日与后宫女眷们闲聊、看戏。
由于海老国的皇室与他国不同,并无掌握实质大权,存在的作用主要是让这个举国上下浑成一团的佣兵国度能有个称头的门面,在重要场合上不丢面子,因此这群皇室中人在不必忧心国事,只需体面度日的要求下,一个个被养得气气质质、白白胖胖。
交际应酬对云萳来说从不是难事,更何况,她那弱不禁风、天真无邪的模样,总能让人放轻戒心,令她在看似信口闲聊之中,套出一些有价值的情报。
不过在海老国,她连套都不用套,这群直肠子又热中八卦的皇族们便会主动说出口,所以短短几天,她便得知了与荆琥岑相关的许多事——
不可动摇的战神地位,国库阮囊羞涩时的移动金库,佣兵们最乐意跟随的主帅,全国女子最想嫁的夫君榜榜首,以及说话、花钱、睡觉最没节制的没节制三冠王。
「说起那小浪胚子,真是太不像话了,上回居然还搂哀家的腰,问哀家腰怎么变细了,真是浑到家了。」
那日,海老国七旬的福态皇太后皱着眉这么轻骂着,可满是皱纹的眼底却全是笑意。
「哪只浑而已啊!明明自己手头都没几个闲钱,还老爱领着人家夫君去清平巷取乐、捧场,可又次次签帐,让清平巷众青楼嬷嬷们又爱又恨的讨厌鬼。」而众嫔妃又气恼又好笑地这么说。
「咦?是在说大色鬼叔叔吗?对了,前天叔叔居然说我的屁股愈来愈像白馒头了,他都忍不住想咬一口呢!」海老国那刚满七岁的小胖皇孙女也坐至云萳腿上来凑热闹。
「荆大将军王?我们在尚书房很少能见到他,因为他向来只管打仗,不管国政,但若真有事想找他相议,抑或是私下邀请他,他一定到就是了。」文臣们这么说。
「荆大少?俺熟啊!他最爱跟俺们一块儿喝酒了。」宫中内侍、守门、禁卫军全这么说。
嗯!很好,小浪胚子、讨厌鬼、大色鬼叔叔,一个宫中上至七十岁,下到七岁的女子全被他骚扰过,却没有一个人真心抱怨的家伙;一个恍若与谁都熟,一点架子都没有,见谁都唤得出别人名字与绰号,谁人都跟他喝过酒,却没有一个人真正知晓他长相与私生活的「畸」男子。
是为了保护他?还是真没人看过?
他脸上那经年不摘的面具,保护的,究竟是他的安全,抑或是「荆大将军王」这个如今已成海老国举国上下重心,并且全心依靠着的身份?
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如此多疑,但云萳就是忘不了那夜,他那个明明含着笑,却恍若天下只有他一人的孤寂眼神……
※ ※ ※
一日,当云萳以身子不适为由,提早离开后宫女眷聚会,打算易容到宫外瞧瞧时,在返回住处的路上,突然闻到一股淡淡袭人花香,并同时听到一阵杂夹着粗话的男子叫骂声——
「你这条哑巴狗没长眼啊?没看大爷几个站这儿吗?硬推个破板车往我们身上撞是什么意思?」
「我这身衣裳可是三皇子大婚时要穿的呢!你竟敢把这堆脏土沾我身上,说,你要怎么赔?」
「早跟你说过我们不需要你的臭花,你听不懂吗?还是你除了是条哑巴狗外,还是条聋狗?」
听着那宫中少见且刺耳的叫骂声,云萳有些好奇地拉开轿窗纱帘,然后见到远处有一名年约二十几岁,用拖板车推载着许多花盆的灰衣男子,正被一群酒气冲天的皇宫内侍团团围着狂揍。
望着由拖板车上滚落一地的花盆,云萳有些诧异了。
因为那些连她这向来在女儿国皇宫自称「花博士」的人都叫不出名字的花,颜色真的好美,而且不仅颜色美,那淡淡、清清的幽香,就算隔着一段距离,依然让她有种置身于南国花房中的宁静与恬适。
「那人是……」凝视着那名跌坐在地的灰衣男子微低着头、挡也不挡地任由那群发酒疯的内侍狂揍,云萳忍不住启唇轻问。
「喔!是在威琥山看守将军陵墓的哑巴狗。」跟在轿旁的海老国领路女侍瞧了灰衣男子一眼后对云萳说道:「没事,公主可以不用理会他。」
「哑巴狗?为什么要这么唤他呢?」云萳眉心微微一蹙。
「因为他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子,平时就独自一人在威琥山守陵兼养花,养好了花,也不管人家要不要,就自顾自地拿到宫里来放,等花枯了,就再换新的。」
虽不明白云萳为什么会对一名宫里根本当他不存在的人感兴趣,但望着她纯净又无邪的眼眸,女侍还是耐心解释着,「所以宫里人有时也唤他花痴狗。」
听着女侍一口一个「哑巴狗」、「花痴狗」地唤着那名打不还手,骂也无法还口的男子,云萳怎么听怎么觉得不舒服。
因为也拥有一个身体上虽因意外而留下缺憾,却努力且优秀的五姐云莃,所以云萳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世间,绝没有人愿意自己身上有任何残疾,但这世间,也同时存在着某些非自愿且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
正因了解这群折翼天使为了与常人一般生活,必须付出的泪水与努力,所以她打由心底敬重他们,甚至在某些时刻,感觉到自己的平凡与渺小。
而这名小小守陵人或许无法言语,或许身份卑微,可竟能在这种季节,养出这样美的花,并完全出于自己意愿,不求回报地持续将之装饰在他所重视的皇宫内,这样的心意,着实令人感佩。
「他没有名字吗?」所以,云萳轻轻问道。
「我海老国的男子自小就只有绰号,真正上战场,打出一番成绩后,才会有名字的,像他这种只会种花,又哑又没本事的废人,自然更不会有名字!」
听到云萳的问题后,女侍蓦地失笑,但望着她在自己说话时,竟示意轿夫停轿,并无顾自身尊贵地在这种地方出轿时,女侍愣了愣,「公主,您……」
「小九。」轻拉着裙摆,云萳优雅且笔直地向那群打成一团的男子走去。
「是。」听到云萳的唤声后,小九立即纵身向前一个飞踢,并在将那群打人的男子踢飞同时大喝一声,「都不许打了,谁再打,我打谁!」
「你、你这个臭娘们儿是谁?我们爱打谁,又关你屁事?」
那群原本打得正尽兴的男子们被踢飞后,先是一个个狼狈地怒瞪着小九,互望一眼后准备一拥而上,给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臭娘们儿一点教训。
眼见这群男子已醉得分不清东西南北,再见到云萳已走进男子们的视线范围,一旁的海老国女侍赶忙急急向前奔去,并大声咒骂着——
「大胆,这是女儿国的七公主,三皇子婚礼上最尊贵的座上宾,你们这群臭男人不给我滚远点就算了,还敢在这里大呼小叫!」
听到女侍的这声呼喝,再望及一身粉紫色家服的云萳那副无可比拟的贵气,和她眼底那股冷冷淡淡的责备,那群酒气熏天的男子蓦地脸一红,悻悻然地急忙溜走,但那名被打得嘴角都流血的哑巴男子却没走。
他只是背过身去,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血渍,然后小心翼翼地抱起由拖板车上滚落的花盆放回车上,细细将花扶正,再用手捧起撒落至地上的土,将土填回花盆中。
「你还好吗?」缓步走至男子身后,云萳柔声问道。
听到这声轻柔的问候,男子愣了愣,但他没有回头,只是继续收拾拖板车上的花。
「这些话全是你种的?」挪步至男子身旁,云萳蹲下身去,与他并肩望着那些在严冬中竟能盛开得如此美丽,色彩斑斓的花儿。
静默了半晌后,男子垂眼凝视着云萳沾染着尘土的裙摆,终于点了点头,却依然望也没望她一眼,只是继续将拖板车上的花一盆盆摆好。
「能送给我一些吗?我从没见过颜色这样美的花呢!」这回,云萳直视着那张较寻常男子白皙、素净,以致显得有些文弱,却其实俊挺,可又有些疏离的年轻侧颜笑言道。
似是感觉到云萳凝视着自己的温柔视线,男子的动作微微停顿,许久许久后,才缓缓转过头,抬起眼,望着眼前那抹温婉又绝美的笑容,点了点头,做了个会跟随在她轿后替她送去的手势。
「那就麻烦你了。」
在小九的扶持下,云萳轻轻站起身,对男子笑了笑后,才缓缓回轿,并吩咐轿夫走慢些。
轿子,重新抬起了,而那名男子,就那样推着他的拖板车静静跟在轿后,直至来到云萳的住处。
原本男子只想将花盆放置在庭前的,可云萳却笑着摇了摇头,请他将花放置到她房中的窗台上,又请他至大厅坐下,上茶,仔细询问他照顾这些花的方式,才亲自将他送至门前。
「我知道我这样说也许有些无礼,但我实在不想你啊你的唤,所以,若愿意的话,能否告诉我,除了花之外,你还喜欢什么?」
似是完全没有想到云萳会这么问,男子沉默了许久后,才缓缓举起手,指了指威琥山上的那片湛蓝晴空。
「真蓝呢!」望着男子手指之处的那一片广阔无垠的蓝,云萳轻叹一声,然后抬眼凝视着他清澈且内敛的眸子,「既然如此,我以后就唤你昊天,可以吗?」
听到这句话,男子彻底愣住了,而下颏不知为何竟轻轻颤动着,眼眸更微微漾起一片雾光。
「昊天,你好,我是云萳穆尔特。」隐约明白男子为何会如此激动,所以云萳轻轻笑了,笑得诚挚且温柔,「很高兴认识你。」
※ ※ ※
三皇子大婚之日,海老国贺客盈门,各国送至的大礼几乎塞满了皇宫库房,毕竟很少有人会傻到在这个海老国举国欢腾的时刻,不小心做出令那群佣兵老粗们产生自己国度不被重视,而兵临城下兴师问罪的严重误解。
身为海老国大将军王的荆琥岑自然不会缺席这场盛典,可他却由典礼开始,便旁若无人且毫无坐相及睡相地睡了起来,直至典礼终于结束后,才在酒香之中醒来。
「哎呀!怎么就结束了?」接过身旁人递上的酒瓶,荆琥岑大口将酒灌入口中,「我忘了瞧新王妃长啥样啦!」
一听到荆琥岑的声音,坐在他身旁那群早闷坏了的大老粗军头们,终于像解禁般地一股脑儿囔囔开来——
「没事,大伙儿都知道大少您这阵子累坏了,所以您仅管睡,想瞧新王妃,改明儿个让三皇子带去让您瞧,想瞧多久就瞧多久。」
「那娘们儿有啥好瞧的?长得跟个白馒头似的,要俺说啊!大少想瞧,就瞧瞧女儿国那些娘们儿,一个比一个天仙,特别是那个什么七公主的,简直美得比天仙还天仙!」
「那娘们儿是挺有看头,可身子骨太弱啦!在床上肯定禁不起半点折腾就厥了,要不也十八岁了吧?怎么还招不着个驸马?」
「你以为女儿国的驸马你说想当就能当的啊?」此时,一个自恃见多识广的粗汉子囔道:「不过就算她让老子当,老子也不肯去!」
「哦?大黑,女儿国的驸马是怎么个让你『能当还不想当』法,给爷说来听听。」望着坐在大厅对角女眷区,一身华贵白袄、粉紫家服,且一直维持着优雅坐姿与浅笑的云萳,荆琥岑懒洋洋的嗓音再度响起。
「听说女儿国的驸马没名字、没功名、没声音,啥该有的都没有不说,规矩还一大堆,唯一得到的头衔就是——公主的男人,唯一的工作,就是一辈子伺候着他的公主,瞧也不能瞧别的女人一眼,也不能离开,更连死,都得葬一块儿呢!」
一听到荆琥岑有兴趣,大黑立即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也不管自己嗓门有多响,引起的反应有多大。
「这什么跟什么啊?摆明就是个靠女人吃软饭的货色嘛!」
「那可不,哪家有点本事的汉子会想当这种劳什子的驸马?根本把祖宗十八代的脸都丢光了啊!」
「亏她长得那样天仙,只可惜生在女儿国,再天仙也是白搭啊!」
几个粗汉子旁若无人地闲聊着,根本没发现他们的评论,整个厅里的人全听见了,但为着海老国与女儿国的面子,只能假装没听见,然后私下悄悄瞄着云萳的反应。
见过各种大风大浪的云萳,自然不会傻到在这种时候跟几名大老粗计较,所以她依然含着浅笑与身旁的女子低语、闲聊,恍若什么都没发生,将「风度翩翩」四个字的真意彻底展现在众人眼前。
「爷还挺想当的呢!」正当那几名大老粗在身旁文臣的明示、暗示下,终于明白自己的嗓门过大而微微有些节制时,荆琥岑懒洋洋的嗓音却又突然穿越整个大厅,「七公主,给爷个机会,如何?」
此语一出,刹那间,大厅整个静了,因为海老国的人全吓傻了,而外国宾客则全惊傻了,然后在一片傻眼中,一齐将视线投向云萳。
这家伙是完全不长脑,还是嫌场子不够热络,非用这样的方式来炒热气氛?
况且,就算往好点的方面想,假设他是真想替先前那些粗汉子们的言论道歉或圆场子,这样的作法也只会造成反效果啊……
心底虽不住咒骂着,但云萳还是抱持她那最温婉的笑容,接着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微倾过身,低声对身旁的小九说了几乎话后,抬起有些嫣红的小脸对荆琥岑轻笑并颔了颔首。
小九则走到海老国三皇子身旁,在他耳畔嘀咕了一会儿。
「荆大将军王,七公主说她心里有人了,所以只能谢谢您的好意了。」胖呼呼的三皇子自然明了现场的尴尬,连忙笑呵呵的起身圆场。
「有人也没关系啊!反正爷未嫁,你未娶的。」哪知,荆琥岑依然吊儿郎当地继续说道:「况且你连个机会都不给,万一哪天发现其实爷比你心里头那个人更适合你,后悔就来不及了哟!」
打蛇随棍上的道理不懂吗?
既然都把台阶给他铺好了,他赶紧顺着下就是了,废话那么多是怎样啊?
正当云萳压抑着火气,尽力维持着那柔顺的笑容时,跟在荆琥岑身旁多年的小杜若无其事的开口了——
「大少,您睡傻了啊?您现在怎么说也是俺海老国的现任大将军王哪!真想当那天仙娘们儿的驸马,好歹也等卸任啊!总不能一句话都不说,就丢下我们这帮小崽子,让我们自己去喝西北风吧?」
「哎呀呀!你不提,爷还真忘了呢!」闻言,荆琥岑哈哈一笑,懒洋洋地拍拍小杜的肩后,径自向外走去,「你们喝,爷去吹个风醒醒脑。」
荆琥岑离去后,那帮武官们自然也识相地换个地方继续喝,而云萳则理所当然地以身子不适为由,在众人了解与心疼的目光下,缓缓离开大厅。
可当她就要登轿时,一匹马突然向她疾奔而来。
「小萳啊!爷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亲自送你回去,好让咱俩有机会培养、培养感情,为爷以后的驸马之位铺路。」
就见荆琥岑一把将云萳抱至自己腿上,用披风裹住她后,完全不管身后小九的惊唤,边笑边纵马在夜空中狂奔。
「荆大将军王……」被紧搂在那坚实、温暖且充满男子气息的怀抱中,云萳真的想叹气了,但她还是轻轻柔柔地说道:「我心中真的有人了。」
「不是托辞?」
「真的不是。」
「就算不是托辞,你现在还没有驸马不是?」荆琥岑依然笑嘻嘻地说着,「所以在你有驸马之前,让爷过过疼女人的瘾有啥不行的?」
「我不想浪费您的时间。」云萳依然拒绝着。
「再演就不像了喔!小萳。」望着云萳那若有所思的神情,荆琥岑突然一勒马,在一处湖畔疾停,然后似笑非笑地凝视着她精致柔美的侧颜,「还是你比较喜欢爷叫你……九丫头?」
「荆大将军王,您似乎真醉了呢!」心,猛地一撞,但云萳依然轻笑说道,然后在一阵寒风吹来时,轻咳了两声,「夜风实在有些寒,不知您能否……」
「你装柔弱的模样还真的挺柔弱的,只可惜骗得了别人,骗不了爷,要爷现场给你证明证明不?」望着云萳楚楚可怜的娇弱模样,荆琥岑突然邪邪一笑,将唇俯至她的耳畔,大掌则缓缓在她的腿际处来回摩挲,「别忘了,爷可是连你的处子花径有多紧、多窄,身下那朵小花儿又有多粉嫩,湿起来又是什么俏模样,都牢记在心、一清二楚的,更别提你花瓣里那颗谁也不曾见过的诱人销魂痣了!」
「你……」小脸蓦地一红,纵使见过多少大风大浪,但此刻的云萳真的说不出话来了。
因为她相信,若她继续否认下去,这个色胚真有可能在这里直接剥掉她身上的衣衫,只为证明他的推断正确。
但他究竟是如何得知的?
这多年来,她与从小一起长大的小九配合无间,她们脸上的易容面具也是那样栩栩如生,毫无破绽,而且从未有人怀疑过,可今日,却被他一语道破天机!
「说不出话来了吧?小萳公主。」望着云萳嫣红着脸的气恼模样,荆琥岑笑得得意,然后边笑,边还不忘亲亲她的脸,摸摸她的手。
「你怎么识破的?」别过脸去,云萳甩开他的手,冷静问道。
是的,既然事已至此,她如今最该做的事并不是继续遮掩,而是尽快明白她的破绽究竟出在哪一方面!
毕竟今日这向来吊儿郎当、粗线条的荆琥岑都能发现她的秘密,表示她确有疏失,往后,若遇着更精明的人,难保她不会被当场逮个正着。
「想知道?」将脸颊贴着云萳的脸颊,荆琥岑故意不断逗着她。
「快说!」索性放弃抗拒,云萳直接瞪视着荆琥岑。
「别瞪、别瞪,你说过的,女儿国的女儿家瞪谁谁怀孕,爷可不想有孕哪!」拍拍云萳的小脸,荆琥岑边笑边神秘兮兮地在她耳畔说道:「你们家小九才不像你,她早是个货真价实的女人喽!」
「你!」听到荆琥岑的话后,云萳先是一愣,接着眼中立即冒出熊熊怒火。
他竟敢欺负小九?
他欺负她就算了,竟连小九都欺负了?
「别急、别急,爷可没染指过她!」望着云萳眼中的熊熊火花,荆琥岑连忙举起双手,急急说道:「要知道,像爷这般身经百战、响当当的汉子,哪需亲身试货才能辨别处子跟非处子的差别哪!凭爷这双火眼金睛,光瞧你们的坐姿跟走姿的模样,就能瞧出端倪来啦!」
「胡说八道!」
其实荆琥岑这段似是而非的言论,云萳曾听女儿国后宫女官们说过,但她怎么研究就是研究不出个所以然来,还当女官们故意骗她,如今证明,女官们似乎还真没骗人。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及荆琥岑的「身经百战」,以及上回被他彻底玩弄后的狼狈,她竟有些莫名的恼火。
「还有呢?」所以她别过头去,望也不望荆琥岑一眼,继续冷冷问道。
「气场不一样嘛!」望着云萳余气未消的小脸,荆琥岑有些无奈地挠了挠下巴,然后抬眼望向星空,「至于这个嘛!爷可就不知怎么解释起了,反正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荆琥岑那解释了跟没解释一样的答案,令原本以为他真要说出什么关键来的云萳微微眯起了眼。
他究竟是装傻,还是真的如此想?
仅管心底很是狐疑,但此刻,什么气场,坐姿跟走姿,对云萳来说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既然身份已被他识破,她就必须立即做危机处理,因为一旦她情报头子的身份曝光,对女儿国的伤害简直无可估算!
「你爱告诉多少人就告诉多少人,我无所谓。」脑中瞬间闪过数十个身份遭揭时的应对方案,但云萳表面上依然冷傲。
「爷干嘛这么不识趣的揭发你啊?小萳,有易容癖也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啊!」听到云萳的话后,荆琥岑嘿嘿一笑,「你要知道,瞧着众人抢着呵护你、关心你的模样,爷可是怎么瞧怎么觉得有趣哪!况且你娇弱起来的样子,爷看着也挺顺眼的啊!」
「鬼才相信!反正我就一句话,你爱四处嚷嚷,就嚷嚷去,我无所谓。」云萳不置可否地轻哼一声,「若没有其他的事,请立即送我回去,并且自此后别再自以为是的唤我的名,也莫再提驸马之事,因为我与你绝无任何发展的可能性,更不想明日过后,全海老国的人都因你一时醉后的胡言乱语,视我为抢走他们国宝的全民公敌。」
说完这些话,云萳静待着荆琥岑的回覆,因为只有大致明白他会怎么做,她才能知道自己该如何应变接下来有可能会发生的一切。
「其实,由爷口里说出的,也不总是浑话啊!」
然而,等待了半晌,云萳等到的,却是一句夜空中的低喃。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正当云萳低下头努力分析之时,她身下的马儿再一次在夜空中疾奔,直朝她的住处而去。
这一路上,荆琥岑不仅没再开口,更难得地没有在肢体上骚扰她。
他这种古怪的静默,反倒令云萳觉得不自在,不自在地发现其实她与他依偎得那样近,不自在地发现,他身上较常人微高的体温,他身上淡淡的酒气,以及那一阵她有些熟悉的淡淡花香……
花香?
荆琥岑的身上为何会有如同那守陵人昊天般的花香?
正当云萳怀疑自己是否今夜喝太多酒而感官错乱之时,她的耳畔再度传来了荆琥岑那含着淡淡戏谑的慵懒嗓音——
「喔!对了,我们海老国皇室实在太喜欢你了,所以请你在我们海老国多作客几天,当然,我们家小皇子过阵子也会到你女儿国去作客,到时,希望你家姐姐们多多照顾、照顾啊!」
什么?要她留在海老国,而海老国的小皇子到女儿国去?
这根本就是交换人质啊!
可海老国跟女儿国没有邦交,并且向来井水不犯河水,过往也从未听说海老国与他国交换人质之事,今日为何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难道……海老国想对女儿国做什么了?
「你这小脑袋瓜别老胡思乱想嘛!多累!更何况你要知道,我海老国的热情好客,爱好和平,在天禧草原可是有口皆碑的。」轻拍着云萳彻底僵硬的小脸,荆琥岑笑得天真无邪,「所以,往后这些日子,爷这个未来的女儿国驸马当然候选人,就请小萳公主你多多指教了。」
第四章
就这样,云萳被迫留在了海老国。
虽说是被迫,但海老国对她的行动倒是也没有太大限制,整个皇宫上上下下对她都相当呵护,并且礼遇备至。
那贵为上宾的极度礼遇,云萳自然明白全肇因于荆琥岑上回公开「示爱」后,海老国上下基于对他们国宝无条件溺爱的爱屋及乌,对此结果,老实说,云萳真不知该恼他,还是感谢他。
心中虽难免为海老国留下她的主因感到狐疑,但秉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云萳索性就放心大胆地在海老国住下,平常没事不是打扮成小九到街上去打探消息,要不就是在宫里跟着女眷们天马行空的闲聊,然后在每回归府时,望着自己门前那一盆盆日日有人细心浇灌、照顾的各色花朵。
曾经,为了亲自对守陵人昊天道声谢,云萳特意在府里待了一整天,就为了等待他的到来,可那日,他没有出现。
明白他或许真的不爱与人接触,因此云萳尊重他的选择,再不打扰他,但每逢有人送给她一些好吃、好喝、好玩的东西时,她总挑些合适的请小九送至威琥山,静静放置在他的小屋前。
日子,就这么波澜不惊地过了下去,新年,即将到来了。
这日,当云萳如往常般地在花厅里与女眷闲聊时,一个熟悉的嗓音突然传入众人耳中——
「哎呀呀!大伙儿都在啊!哟!连你也在啊!小萳。」
就见荆琥岑旁若无人地走入花厅,这边搂搂皇太后的腰,那边亲亲小皇孙女的脸,大大方方地接过女侍送来的茶,胡扯八道、言不及义了一会儿后,就像来时般突兀的消失。
「他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啊?」望着那个吊儿郎当的背影,云萳有些不解地喃喃着。
仅管荆琥岑的身份地位在海老国极为特殊,为人也确实穷极无聊,但也不至于特殊到没事直闯皇室聚会,无聊到只是来讨碗茶水喝的地步吧?
「想也知道,大色鬼叔叔一定是来借钱的嘛!」在云萳身旁玩耍的小皇孙女听到云萳的喃喃后,抬起头,童言童语地脆声说道。
借钱?堂堂一个大将军王到后宫来借钱?
应该只是孩子话吧?
正当云萳这样告诉自己时,她却听到了皇太后的话声——
「哦?是到这时节了,哀家还在想那小浪胚子今年怎么还没来呢!」
什么?荆琥岑真是来借钱的,而且,若她没会错意的话,他还是年年来?
「不过大少今年不是挣了不少吗?给紫虎营发个年终加菜金应该绰绰有余了啊!」此时,一名嫔妃也加入了话题。
「大少自己的紫虎营早发了,还发得营里弟兄们个个笑得嘴角都几乎咧到天上去了。」
这时,一名年约十四、五岁的小皇子匆匆步入花厅,一副听到了小道消息,迫不及待要与大家分享似的故意压低了嗓音,「他这回是为蓝虎营来的,你们都不知道,宫外为这事儿早悄悄闹腾好几天了。」
「蓝虎营不是不归那小浪胚子管吗?」
「是不归啊!可孙儿刚从内侍那儿听说,蓝虎营的李猛将军做假账、私扣军饷的事给人爆了!」
「瞧老李这事缺德的,平常这么做也就算了,可年关就要到了还这么做,让不让人活啊?」
「所以喽!大少不想大伙儿过年闹得不开心,也不想这事闹大,弄得同侪间脸上不好看,就又自个儿揽下来了。」
「可今年咱国库连花钱修堤的钱都没有,老三那场婚宴大伙儿为了争面子,又把钱都花在置装及设宴上,我看大少这回是哪儿都借不着钱了。」
「若其他处借得着,哪用到我们这里来?」
「这下好,眼见又有倒霉蛋要倒霉喽!」
听着厅里众女眷与皇子一个个明明风度翩翩,却比街头老妇还七嘴八舌,而且最后还同声说出同一个结论时,云萳真的有些傻眼了。
「小萳,怎么啦?」似是发现云萳的静默,一名嫔妃有些不好意思地轻轻问道。
「他连个钱字都没提,你们怎么就全明白了?」望着那群依然风度翩翩,却笑得不知为何让人觉得有些坏坏、邪邪的皇眷,云萳喃喃说道:「还连结果都知道了……」
「那小浪胚子哪用开口啊!他只消用那双贼眼那么四处一瞟,就估量得出我们有没有闲钱了。」
「发现我们这儿也不成,他自己不能继续在这儿浪费时间,得赶紧在年前将钱找齐啊!」
「若他真的怎样都借不着呢?」云萳有些虚弱地望着这群聊得不亦乐乎的皇室成员。
「当然是拦路打劫、黑吃黑啊!这勾当他可在行得很……」皇太后先是下意识地说道,然后蓦地一愣,捂着嘴,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哎呀!哀家怎么说溜嘴了,呵呵……当哀家没说,小萳,你也什么都没听到啊!」
虽皇太后是那样说,可云萳要怎么装着没听到?
更何况,堂堂一个大将军来借钱,全部的人不仅一副早习以为常的神情,更在知晓他因借不到钱而要去干拦路打劫、黑吃黑的勾当后,还觉得他的作为是那样的理所当然,而且一个个还都一副兴奋异常的模样。
上苍,这海老国,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 ※ ※
深夜,大雪覆城。
仅管时已近亥,但海老国皇城城门挤入的人潮却比平日更多,毕竟这些常年在外征战的佣兵们,有些人一年只能回这么一次家,故而时日愈接近年关,归乡潮愈是汹涌。
然而,就在排着长龙进城的人潮旁,一辆马车却静悄悄地缓缓向城外驶去。
驾马车的人,长相很平凡,平凡得与他擦身而过的人,下一眼便记不得他,但望着那辆马车,高高坐在城墙上,装扮成小九的云萳却淡淡笑了,然后一路尾随着马车出城,直至人烟稀少之处才出声唤道——
「站住。」
驾马车的人恍若未闻,依然继续前进。
「你再不站住,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荆琥……」
「小声、小声些!」
未待云萳将话说完,一个温热的手便捂住了她的嘴,然后一把将她揽腰抱至马车中。
「小萳啊!你莫不会是爱上爷了吧?要不爷都打扮成这样了,你居然还认得出来?」
「少自作多情了。」瞪着眼前那张显而易见易容过的脸,云萳没好气地说道:「你也不瞧瞧这时节,压根没几个人出城不说,更遑论在半夜打扮得如此可疑,还专程驾个空马车,一副打算去载战利品的人了。」
「不愧是爷看中的女人,真是聪明伶俐的得人疼哪!」呵呵笑了起来,荆琥岑眼眸晶亮晶亮的,「乖,天冷,赶紧回去,爷明白你想我了,所以爷保证,一办完事,立刻就去找你温存。」
「拿去。」懒得听那些啰哩啰嗦的浑话,云萳直接将一张银票塞至荆琥岑手中。
「这是什么?」荆琥岑望着手中银票眨了眨眼。
「当初你救我们的那三折佣金。」
是的,云萳给他钱,因为一来,这笔钱当初她本就答应要给,二来,她实在不想看到一个堂堂的海老国大将军王,竟为了本不属于自己的事去拦路打劫,然后一个不小心,失了手,成了整个天禧草原的笑柄,仅管或许他自己根本不在乎……
「哎呀!真是财神婆现身啦!」听到云萳的话,荆琥岑望了望上面的数字后,老实不客气地将银票塞入怀中,重新坐回驾驶座,「那爷我就收下了啊!」
「不够?」望着荆琥岑的动作,云萳有些诧异的问道。
「不够。」荆琥岑回过头,有些抱歉地苦笑了笑,「所以你还是先下车吧!要不爷怕时间来不及。」
那张票子的金额不小呢!竟还不够,而且看他的表情,还不够很多!
他是想给那些根本不属于他直属部队的手下多少加菜金啊?
「既然怕时间来不及,还愣着做啥?」瞪着那张苦中作乐似的笑脸,云萳思量了一会儿后,一咬牙,一把挤至荆琥岑身旁,并抢过他手上的马鞭,「再不走,外城门都要关了。」
「走?你?」荆琥岑又眨了眨眼眸。
「我得盯着你,免得你劫错了人。」
「小萳,你开玩笑吧?」听到云萳的话后,荆琥岑笑了,笑得那样开怀,「爷怎么可能劫错人?爷可是半个月前就……」
半个月前?
这家伙是真的在半个月前就知道会发生这事而预作打算了,还是打劫根本就是他的主业啊?
懒得问这么多了,因此云萳字啊马车驶出外城后就不再言语,接着将马鞭还给了荆琥岑,让他先带着她至一处无人小村,将马车停下,两人再换乘一匹快马,开始马不停蹄地向目标直奔而去。
天很冷,风很寒,连被荆琥岑紧裹在披风中的云萳都依然感觉得到那如针刺般的寒意,但她没有作声,只是静静坐在他的腿上,倚在他温热的怀中,然后在他身上因赶路而缓缓泌出热汗时,再度闻到一阵淡淡花香。
那香味,其实很淡,若不靠近,若不细闻,根本无法察觉。
到底怎么回事?
他与威琥山的昊天很熟吗?否则为何他的身上会沾染上这样的香气?
还是他熟识的女子,也是一名爱花人,所以其实他沾染上的,是她身上的香氛……
「没事吧?就快到了。」
当感觉到怀中的云萳似乎有些不自在地将后背离开自己的胸膛时,荆琥岑又一把将她紧搂在怀中。
「没事。」云萳淡淡回道,可不知为何,他身上那抹香气,就是让她有些不知名的介怀。
月光下,荆琥岑与云萳在雪地上整整疾奔了近三个时辰,直至来至一处似是天禧草原流匪聚集的村寨旁后,才终于放慢马速。
而马才刚一停,云萳便见着那村寨中突然冒出了一簇微弱的花火,在漆黑的夜空中显得那般诡谲。
「你的人?」望着那依然沉在睡梦中,寨门前高挂着一只天禧草原商家人见人怕的刺刀旗帜的村寨,云萳不禁扬了扬眉。
果然是专业的,不仅目标找得好,时间更是算得毫无差池。
「爷还真希望是。」
荆琥岑的回答却让云萳彻底傻眼。
「你怎么下手前,也不先调查调查有没有抢镖的啊?」
望着那由远处至近愈来愈多的小火花,一想及这一路挨风受冻的辛劳,再想及这方圆百里内恐怕再没有比这个更完美的目标后,云萳蓦地分身下马向村寨奔去。
「不行,这肥羊绝不能让人先我们劫了去,快上啊!还愣什么愣?」
「小萳,别冲动啊!堂堂一个冰清玉洁、气质高雅的公主,你怎么能做这种有失身份的事哪!」听着云萳话中的「我们」两字,荆琥岑一把拉住她的手,眼眸中满是笑意。
「你一个堂堂的大将军王都不怕丢份儿了,我只不过是个小小的公主侍卫,怕什么?」回身望着现在还有心情开玩笑的荆琥岑,云萳忍不住眯起眼。
「瞧你这话说的,竟比爷还霸气。」
在云萳气呼呼的小脸上亲了一下后,荆琥岑边笑边将一条帕子绑上她的脸。
「不过再霸气,咱干的终究不是造桥铺路、施粥捐棺的善事儿,所以,好歹把脸蒙上吧!」
※ ※ ※
佣兵之王出马,自然胜利在望,就算是打劫。
因为在荆琥岑以自己为饵,使出声东击西、调虎离山之计,将抢镖者及流匪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他那一方,并诱得双方打得天昏地暗时,云萳早已伸手迅捷,神不知鬼不觉地悄悄至他调查好的珍宝藏匿处,即那个该打包的东西全打包上,再把战利品一箱箱搬至他事先预备好的马车中,静静等待着他。
望着那火光冲天、杀声震天的村寨,云萳着实有些担心,毕竟他只有一个人。
为什么一个亲信都不带?
又为什么,明明想要什么都能轻易拥有,对什么事都看似满不在乎、漫不经心,却愿为手下人做到这样的地步?
她真的有些弄不清了,弄不清他那张诡异面具下的那颗心,究竟是狡猾还是笨拙,究竟是城府深重还是单纯傻气……
正当云萳望着那一片凌乱火光,担忧缓缓浮上眼眸时,她的身旁蓦地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含笑嗓音——
「干得好,小萳,爷就知道你有天分得很,就算是打劫。」
「少废话了,还不快走?」二话不说地挥动马鞭,云萳催促着马朝着方才观察好的最佳脱逃路线直驶而去。
可终究载着重物的马车,速度怎样也及不上快马,没多久,云萳便听到了身后远处传来了追兵声,以及凌厉的箭雨声。
「快,他们在这里,别让他们跑了!」
仅管感觉到箭的落点愈来愈近,但云萳只是一语不发地挥动着马鞭,然后在脸颊被人一吻,身旁人倏地消失之时,心蓦地一惊。
「你想做什么?」
「放心,爷最擅长断后了。」
寒风中,荆琥岑欢畅淋漓的嗓音一字字传入云萳耳中,「所以,放心去吧!小萳,带着咱的战利品一鼓作气的继续走,千万别担心爷,爷保证随后就到。」
为什么都这时候了,他还能那样开心?
追兵那样多、那样凶猛,而他,只有一个人啊!
心,真的有些紧了,但云萳手中的马鞭依然没有停,因为不能停,毕竟只要一停,他的这番傻气就彻底白费了!
就那样咬着牙、悬着心,云萳驾着这辆载着珍宝的马车在雪地上疾驶着,直至黑夜渐渐逝去,直至黎明悄悄来临。
「小萳,够刺激吧?」
终于,在马车驶至那破落小村的村口时,云萳再度听到了那个含着笑意,如今却已有些轻哑的嗓音。
「刺激你的头!」放下那颗一直悬着的心,云萳忍不住转头轻骂着,「真的没人了?」
「放心、放心,爷办事向来十拿九稳,特别是这种抬不上台面的事儿。」望着云萳小脸上的汗珠,荆琥岑边用袖子替她擦汗边呵呵笑着。
「行了,少贫嘴,快搬。」
俐落地跳下马,云萳开始将战利品一箱箱搬入那辆他们先前停放在这破落村落的马车中,而荆琥岑自然也随即加入搬运行列,可搬着搬着,云萳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因为向来骚扰人时,总双手并用的荆琥岑,如今却只用左手,而且动作也不若过往那般自然、顺畅。
刻意放慢脚步退至荆琥岑身后,云萳有些狐疑地望向他,在发现他深色衣衫上一大片古怪的湿漉时,蓦地一愣,眼眸倏地向他的肩背扫去,然后望见他的肩脊之处,竟插着一支断箭。
「别搬了!」一把扯住荆琥岑的衣摆,云萳取走他手中的箱子,将他硬拖至一旁坐下,边检视着他的伤边斥道,可眉头却愈来愈皱,「伤了为什么不说?」
该死,这家伙是铁打的吗?那箭簇都深入他体内两寸了,那皮开肉绽、血浸衣衫的模样,她光看都觉得痛了,但他竟连哼都不哼一声。
「小萳,你就不能机灵点,当没瞧见吗?」转头凝望着云萳紧蹙的眉心,荆琥岑轻拍着她的雪臀笑言道:「爷还在细细品味着英雄护美及大获全胜的余韵呢!你这一句话,就把爷从美梦中打回原形啦!」
「我管你梦不梦的!」这是第一回,云萳没有空拧荆琥岑不规矩的手,因为她的小手正忙着用匕首将他的衣衫挑开,以确定下手的力道及角度,「我得将它拔出来。」
「你喜欢就拿去吧!就当爷送给你的定情物。」将手伸向云萳的纤腰,荆琥岑轻扣着她的腰,将她带至自己身前,然后抬头凝视着她轻蹙着蛾眉的专注小脸,「若你能日日贴身存放,没事还拿起来睹物思人一番,那就再好不过了。」
「我身上只带了金疮药。」将手轻轻握住箭簇,云萳悄悄吸了一口气。
「那就亲爷一下,那可比麻药管用多了。」将头抵在云萳腰际处,荆琥岑轻嗅着她身上的淡淡幽香笑道。
「荆琥岑。」
「怎么?」
「你的手若再往下,你的命根子绝对会比我手中的箭簇更早离开你的身子!」
「姑娘家的,别学爷说这种上不了台面的话啊!更何况,哪有人亲手斩断自己幸福来源的?」
「抱歉……」
在荆琥岑依然含笑的话声中,云萳拔出了那支箭簇,然后望着自己虽已用最快速度按压住伤口,敷上金疮药,却依然喷洒了一地的血。
「没事,爷天生皮硬肉厚,血更多。」拍拍云萳的小手,荆琥岑满不在乎的说道,可在她开始用匕首将他衣衫割开要替他包扎时,他却突然拉住她的皓腕,「咦?小萳,别这么粗鲁地扒爷的衣裳,爷还没有心理准备啊!让爷自己来行不?」
「拿去。」虽不明白荆琥岑为何在这种小细节上纠缠,但云萳还是退开两步,将由她衣摆割下的布条递给他,望着他站起身向马车走去。
「谢啦!」挥动着手中的布条,荆琥岑一个闪身进入马车,「对了,小萳,别盯着爷瞧啊!要不爷会害臊的。」
「谁要瞧你啊!」
轻啐一声后,云萳继续她搬运的工作,可搬着搬着,她还是忍不住地悄悄回眸,因为她实在很好奇,他究竟有什么秘密怕被人发现,竟连疗个伤都得躲马车里头去。
晨曦下,由被风吹动的车帘缝隙,云萳确实望见了,望见了他退下衣衫后露出的,较寻常男子更为坚实,且夹杂著新创旧痕的后背。
可与寻常男人不同的是,他的背是那样的白皙,白皙得一点都不像长年在沙场征战之人,反倒像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女。
是天生晒不黑,还是为了什么原由而无法晒黑、不能晒黑?
而这原由,是否与他脸上经年不摘的面具,以及手上长年不脱的手套有关?
完全只靠那张面具供人辨识身份的他,摘下面具后,究竟是谁?
那时的他,真的还有人认得他吗……
第五章
有了年节加菜金,海老国所有人的这个年,过得确实让云萳大开眼界。
被人潮挤得水泄不通的年货大街,直至上元节后都没有取下的张灯结彩,一张张笑逐颜开的黝黑脸庞,一个个团聚的家庭。
但一至二月,街上的人潮,霎时冷清了,所有的笑容与色彩,也同时消失了,因为男人们,又上战场了。
未到海老国之前,云萳只知晓,海老国有着铜墙铁壁般的皇城,有着整个天禧草原人人闻之色变,以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热血冲动闻名的干练、强悍佣兵兵团,但她却从不知道,真正的海老国,竟是如此的……贫瘠。
单调的土地上,只生长得出最低贱的谷物,严寒的气候与陡峭的地势,无法豢养家禽家畜,更毫无任何有价值的金属矿产可言,因而生活所需上的一切,几乎都只能仰赖进口。
但生长在这样国度里的人们,并不怨天尤人,更没有因自身物产的缺乏,而恃强凌弱,恣意抢夺。
他们出卖自己的劳力,用自己的血汗,甚至生命,去换取所需要的一切,一代又一代;他们靠着人性中从不曾灭绝过的野心,靠着天禧草原周边野心家挑起的,此起彼落的战火,生存至今。
这样的生活方式,是生长在物产丰饶、色彩斑斓国度里的云萳从未曾想像过的,所以她开始思考,思考海老国,也思考自己。
日子,就在云萳的思考,四处变装考察,她住处外随季节更迭的花朵,以及每回由战场归来,便蹲在她的窗台上,笑脸盈盈唤她「小萳啊」的那个慵懒嗓音中过了下去,直至五月最后一日,那个有些微热的午后——
「哟!大伙儿都在,那好,明儿个的欢送会一个都不能少喔!」
像往常每一回一样,旁若无人踏入花厅的荆琥岑,这边搂搂皇太后的腰,那边亲亲小皇孙女的脸后,懒洋洋地说道。
「欢送会?」众人蓦地一愣,「谁的欢送会啊?」
「小萳啊!」穿着一身满是尘土的破旧戎装,似刚由战场上归来的荆琥岑边喝茶边抬了抬手指着云萳,「小萳要回女儿国啦!」
听到荆琥岑的话后,花厅中的所有人发出一声惊呼后,眼光倏地望向云萳。
「小萳,你怎么这么见外,说都不说一声?这样,我们怎么来得及给你准备礼物?」
「就是,我们还有好多话要同你说呢!」
「小萳姐姐,你还会不会来看我啊?我会想你的啊……不要,我不要小萳姐姐走……」
望着那纷纷取出手绢拭泪的女眷们,以及那几个抱着她的脚嚎啕大哭的小胖子们,云萳也只能抱歉似的望着她们笑了笑。
因为要怎么说一声啊?
连她自己都是今天才知道原来她可以回女儿国了!
「好了、好了,宝贝们,都别哭了,要不明儿个就没眼泪上演十八相送了。」在众人依依不舍的眼眸与话声中,荆琥岑徐徐站起身,走至云萳身旁,将抱住她大腿的几个胖小子一一拎起,「爷先送小萳回去整理东西了啊!」
对众人颔了颔首后,云萳优雅地步出花厅,在走至无人处时,淡淡说道:「你搞什么鬼?」
「爷才刚回来,哪有空搞什么鬼?」跟在云萳身后的荆琥岑双手背在头后,望着她婀娜、纤细的背影,吊儿郎当地说道:「更何况,你要知道,爷是千百个不愿意让你走,但你至今不肯招爷为驸马,让爷实在找不出个跟你走的借口,只好忍痛含泪相送了。」
「别跟我提驸马的事!」猛地定住脚步,云萳回身瞪着荆琥岑,「我问的是,你海老国究竟在打什么鬼主意?无故软禁我半年,又不肯与我女儿国签订战略同盟,究竟预置我女儿国于何处?」
「别那么凶嘛!小萳,你又不是不知道,爷向来只管打仗,不管国事的。」伸手轻抚着云萳的颊,荆琥岑依然嬉皮笑脸地逗着她,然后在望见她突然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时,一把拉住她的皓腕,「喂、喂,小萳,你走错了,那儿不是回家的路啊!」
「我要跟主事者谈话。」甩开荆琥岑的手,云萳冷冷说道。
「老杜宰相病了,你找他不着的。」望着云萳冷漠的背影,荆琥岑突然抬起头望向左方,然后用手指挠了挠下巴,「更何况,你不是想家了吗?」
听到荆琥岑的话,云萳蓦地一愣。
他怎么知道她想家了?她根本就没有表现出来啊!
更何况,连她身旁跟她最亲近的小九都没看出来,为何他,竟看出来了?
仅管完全不明白荆琥岑究竟是由哪一点看出自己的思乡情绪,但云萳却无法否认她确实想家了,毕竟离家已逾半年,她真的无法不想念那几个从小对她呵护备至的姐姐们,无法不想念自己的七姑娘府,无法不想念女儿国的事事物物……
「爷会去看你的,开心点!」轻轻抱起云萳,荆琥岑跳上马背,迎着风向她的住处走去,「再过两天,就可以回家了呢!别太想爷,要不爷会心疼的。」
「谁会想你!」云萳没好气地轻啐一声。
「多少想一想嘛!」抬眼望向远方天际,荆琥岑含笑说道:「你要是忘了爷,这世间,就再没人会记得爷了呢!」
听着荆琥岑那听似玩笑,却隐隐含着某种萧瑟与苍凉感的话语,云萳眼前再次浮现出那夜,他那恍若天地间只有他一人的孤寂眼神,而心,竟不自觉地有些微疼。
当意识到自己那无端且根本不该存在的心疼时,云萳连忙甩去心底的那份古怪心情。
他这样的人要风有风,要雨有雨,没事在这里跟人家装什么深沉?而她,又发什么疯,竟还跟着他起舞?
上回无顾身份跟着他拦路打劫这种失心疯的作为,绝不能再有第二回了!
在心底的警告声中,马儿来到了云萳的住处。
当荆琥岑将云萳抱下马后,望着她头回也不回的背影,他又问了一次,「你走后还会不会记得爷?」
「不会。」云萳边向前走去边毫不犹豫地答道。
「真不会?」
「绝不会。」
「那爷得想个办法让你记得才行。」
听到云萳斩钉截铁的回答后,荆琥岑突然用力一夹马腹向她的方向奔去,一将她抱至马上后,立即掉转马头向另一个方向疾奔而去。
「你干什么?」不明白荆琥岑究竟意欲为何,云萳回头瞪视着他,「别胡来。」
「你忘了,爷本就是个胡来的主儿,只要能让你记得爷,什么样的浑事,爷都做得出来哟!」
完全无顾云萳的抗拒,荆琥岑强制将她带至自己在皇宫里的休憩处后,一举点住她的穴道,让她除了说话外,再无法自如行动。
「你就算强要了我,我也不会记得你!」环视着这间几乎没有任何多余摆设,只有一榻一镜一椅一衣箱的宫室,云萳冷冷说道。
「别把爷想得那样龌龊嘛!」
轻轻将云萳抱至榻沿后,荆琥岑将铜镜移至她身前,再解开那道全黑的半透明床纱,而他则坐至她及床纱之后,将他那张戴着面具的脸彻底隐没。
「爷可是很懂得怜香惜玉的,所以呢,在爷行动之前,爷会将所有欲让你记得我的过程钜细靡遗的说给你听,让你以后,就算想忘,也忘不了爷今日对你做过的一切。」
「你到底想做什么?」
当荆琥岑将褪去手套的手由黑纱中伸出,轻轻将她的领口解开,并将她的外衫连同抹胸一起拉至胸下,露出她雪白而挺俏的丰盈椒乳时,望着镜中映着的自己那羞人模样,云萳的身子微微轻颤着。
「让你记得我。」
依然坐在黑纱后,荆琥岑在喃喃的低语声中,褪去了云萳裙下的亵裤,将她的裙摆拉至腰际,并将她的双腿曲起、分开,高架在两旁,任她身下最美且私密的花瓣整个盛开在镜中。
「你……不要这样!」
当身子被摆弄成如此羞人的姿势,完全无法动弹的云萳,只能别过眼,任自己不要去看,可她的双颊,还是无法克制的嫣红了。
「你现在的模样好美呢!小萳,不看一眼吗?」隔着黑纱轻吻着云萳的颊、雪颈及裸肩,荆琥岑的嗓音是那样的低哑。
「不要!」听着身后那低哑的磁性嗓音,云萳的心跳不自觉地加快了,然后在他微热的唇隔着黑纱含住她的耳垂时,忍不住低喃出声,「唔……」
「一会儿后,爷会由你的颊开始吻起,一路至这儿,接着是这儿。」
将由黑纱中伸出的手指轻抵着云萳的颊,荆琥岑将手指一路沿着她的唇、颈、锁骨不断向下,然后轻轻捧起她诱人的丰盈椒乳,用手指在她的粉色乳晕处来回画圈。
「呃啊……」
荆琥岑的手指,很热,当他的指尖沿着他所说的部位一路而下时,一股酥麻感也随着他的指尖在云萳雪白滑嫩的肌肤上蔓延开来,特别是她柔嫩细致的乳晕。
「然后呢,爷会继续吻遍你的全身,像这儿、这儿,还有这儿。」
荆琥岑的手指,继续悄悄地向下,在划过云萳的小腹后,移至她的裸足、足踝、小腿、膝后、大腿……
呼吸,忍不住微微急促了,因为荆琥岑手指所点之处,几乎都是云萳身子上的敏感点,那种彻底无法动弹,却又被人如此轻柔且邪肆爱抚着的感觉,不仅令她的乳尖缓缓挺立成两颗小小的红玉,更让她的身下,轻轻的湿开了。
「最后,爷会将吻留在这里。」将手指轻点在云萳已有些微湿的花珠上,荆琥岑缓缓的揉捻按压着那颗恍若沾着露珠的粉红珍珠,「然后尽情吸吮、轻舔你这里的所有蜜汁,在你彻底因爷动情后,吻住你的小蜜穴,用爷的舌,占有你……」
「啊啊……你不要……再说了……」身子剧烈地颤抖了起来,云萳真的受不住了。
因为荆琥岑那邪肆至极的话语及动作,真的让她动情了。
此时此刻,她好讨厌自己这样的身子,被个男人随意挑动,就变成这样狼狈的身子!
而又为什么,明明讨厌他的,却总会被他撩动;明明总是被他强迫着,可她的身子,却又不自觉地回应着他……
「不许生自己的气,小萳,是爷使坏,才会让你变成这样的。」恍若读出云萳眼底的痛苦与不甘,荆琥岑哑着声在她耳畔轻轻说道:「若不想再听爷说这些浑话,那就乖乖看着镜子中的你,只要你不移开眼,爷就一句浑话都不说,而爷,一定会让你明白,有这样身子的你,是多么的美,又是多么的幸运。」
根本不相信荆琥岑的话,但直此际,云萳也只能紧咬住下唇,然后缓缓抬起眼眸,望着镜中的自己。
她望见了自己嫣红的双颊,望见了她耳垂上来回晃动的金丝耳坠;她望见了自己迷离的双眸,望见了自己赤裸的上半身那如凝脂般的雪白,那若隐若现的傲人双峰,及那双轻轻覆住她丰盈椒乳的大掌。
当那双大掌开始揉弄着她的浑圆双乳时,她看见了自己的身子不住颤动时,胸前双乳引起的那道炫目乳波,更看见了她的双边乳尖在他指尖的轻拂下,缓缓紧绷成两颗诱人粉玉,与她微启的红唇一样,被他的手指轻轻来回摩挲、爱怜着。
让云萳诧异的是,她的神情,并不真的那样苦涩,反倒有着一丝娇、一丝媚、一丝慵懒、一丝涩羞,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恍若是个正被心仪男子放在手中全心宠爱着的女人。
「真的很美……」
恍恍惚惚中,云萳听到身后男子的轻哑嗓音,然后感觉到他突然一挥手,将屋内帘幕全闭上。
屋内,霎时暗了,暗得伸手不见五指。
不明白荆琥岑究竟要做什么,云萳只能在黑暗中聆听着自己急促的心跳动,发现他在将她拉入帐内后,缓缓将她全身衣衫都退下,把她放靠在一个软垫上,再俯身吻住了她的唇。
这个吻,很轻很轻,但让云萳惊诧的是,紧贴着她脸颊并轻轻来回磨蹭着的那个颊,是温热的,是真正属于人体肌肤的,而不再是人皮面具!
他,脱下面具了,并且不只是面具,连上半身的衣衫,也脱下了。
「嗯啊……」当他将她拥入怀中,两人真正肌肤相亲时,她再也忍不住吟哦出声了。
他的胸膛,坚实而火热,热得她几乎要被烫伤了,而当他紧抱着她,让她的双乳紧抵着他时,她不仅感觉到了他急促的心跳,更感觉到他裤中,那抵住她小腹的硕大坚挺。
他,动情了,却没有强占她之意,只是像他先前说的那般,由她的颊、唇开始,一路轻吻而下。
他那如同羽毛轻拂似的吻,酥麻得她全身寒毛都竖立了,可无法动弹的她,根本无从释放那股难耐,令她只能无助的轻轻娇喘、细细嘤咛,然后感觉着自己身下的羞人蜜汁疯狂地从花径端口泌出,沾湿了她的雪臀,更沾湿了他的裤。
「你别再……我会……弄湿你的……」羞不可抑的云萳颤抖着唇角低喃着。
「放心,爷会负责的,保证一点都不浪费。」
听着云萳那句涩羞娇语,黑暗中的荆琥岑轻轻笑了起来,接着将她原本紧夹的双腿轻轻分开、曲起,将头埋入她的腿间,由她的大腿处开始,轻轻舔去那上头所有属于她的芳香蜜液。
「你……啊呃……你……」怎么也没想到荆琥岑竟会做出这样邪肆的举动,云萳的脸彻底羞红了,但无法动弹的她,根本无法拒绝他,只能在他舔吸自己腿上的所有羞人汁液时,放声娇啼。
她的眼前虽是一片黑暗,可方才镜中见到的撩人影像,他口中所说的邪肆话语,却一直留存在她的脑际彻底萦绕不去,更令她的身子,敏感得不能更敏感,热烫得不能再热烫。
他的唇,愈来愈往上了,云萳的啼呼声,也愈来愈淫媚了,淫媚得连她自己都记不得了。
就在她以为自己即将被一股难耐的欲火燃烧殆尽时,荆琥岑突然解开了她的穴道。
当发现自己的穴道被解开后,云萳自是下意识地就想起身,可最后,她不仅没有起身,反倒弓起了腰肢,任一声高过一声的嘤咛由红唇中流泄而出。
因为荆琥岑在解开她穴道的那一刹那,竟用双手握住她的双膝,然后将他的唇,整个覆在了她早湿淋淋且无法合拢的花瓣上,放肆且纵情地吸吮着、舔弄着她身下的所有蜜液。
「啊啊……不要……」在荆琥岑邪肆的逗弄下,云萳的身子剧烈地战栗着,眼眸彻底地失去了焦距,双手紧紧地捉着床单,无助又疯狂地声声媚啼着,因为她根本没有办法承受他的这种挑逗。
他竟真的一口一口吸吮着她身下的蜜液,不放过她身下花瓣任何一个细处地来回舔弄着,而那种惊天的刺激感,更让她花径中的羞人蜜汁不断涌出,几无休止之时。
「不要了……」感受着下腹那股不断蕴积的压力,随着荆琥岑的唇、舌对自己花瓣、花珠的吐哺与舔弄愈升愈高,云萳不住仰着头、弓着身娇啼着。
因为这样的感觉,实在太惑人了。
每当他的舌舔及她的花缝处时,她的花径便会无助地瑟缩、疼痛着,每当他的唇吸吮住她身下那颗敏感、肿大的湿润花珠时,她的下腹,便会抽紧一回。
她真的受不住了,她的身子就像着了火似的,香汗一滴滴地由她的双乳处凝结、滴落,纤腰与雪臀,更像脱离了她的意识般,那样野浪的款摆、轻晃着。
「唤的真好听呢!小萳。」
听着云萳发出的那一声高过一声的甜腻娇啼,荆琥岑再不考虑地将自己温暖又灵动的舌尖,一举刺入她那如丝绒般紧窒、细嫩的花径中,然后邪佞地来回轻戳、旋挑、舔压。
「这……啊啊……」
当荆琥岑那灵动的舌尖一次又一次地在自己那窄小、紧窒、湿润的处子花径中戳刺,而他还用手撑开她的身下花瓣,用指节快速扫弄着她敏感至极的花珠时,她的眼眸彻底失焦了。
她只能感觉到自己体内那股紧绷至极致,几乎要炸裂的压力,已升至高点,令她只能紧紧抱着荆琥岑的头,然后在他舌尖旋转、戳刺的速度疯狂加快,并不断刺激着她花径中的某一点时,身子蓦地一僵。
「啊啊……」当花径蓦地一紧,并疯狂地痉挛开来,一股惊天的快感狂潮猛地窜向她的四肢百骸时,那种极致的欢愉、极致的刺激,让她除了剧烈的颤抖,忘情地尖叫、啼呼外,再没有了自己。
那种全身充满了极乐快感,身子恍若在虚幻与现实间载浮载沉的飘忽,真的太过火了,却过火得那般畅快、暧昧又甜美。
而这,就是他口中所说的幸福吗?
「明白了吗?小萳。」
听着云萳那放肆且再无保留的媚啼声,轻握着身前那因愉悦而不断颤抖着的娇躯,黑暗中的荆琥岑轻轻地笑了,可他却没有就此停手。
他只是坐至她的身后,任她仰靠在他的胸膛上,然后又一次地挑弄着她的酥胸,吻住她的耳垂,再将手指轻轻刺入她那痉挛未止的纤纤花径中,又爱怜又放肆的挑逗着她。
当身子完全被汗湿透,当嗓音彻底轻哑,当不知被换了多少姿势爱怜,又究竟经历了多少回的欢愉后,云萳终于在最后一次的高潮中昏厥过去。
而黑暗中,荆琥岑依旧紧紧将她那早已疲累虚脱的身子拥在胸前,在第一道晨曦出现之时,轻轻在她耳畔呢喃着——
「记得我,小萳,就算是这样无耻又卑劣的我,也请你记得,这世间,有这样一个我……」
第六章
云萳的这一场欢送会,当真是举办得盛大无比,海老国宫中的女眷们全哭成一团,而男子们全喝成一团——其中,自然包括荆琥岑。
仅管昨日被他那样霸道且邪肆的轻薄了几近一整夜,但云萳的眼眸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多次扫向他,因为不知为何,今日的他,看起来有些不对劲。
他虽依然痞气十足地跟旁人插科打诨,却由头到尾眼神恍惚、心不在焉,不断地大口大口喝着酒,更在欢送会结束时,未多发一语便匆匆离去。
发生什么事了?
会不会与海老国让她离去的原因,甚或女儿国有关?
由于早发现他的不对头,因此云萳在欢送会半途,便与小九交换了身份,当他一离去,她立即又换上另一张易容面具,小心翼翼、默不做声地紧跟在他身后。
她望着他飞身上马,策马疾奔;她望着他纵马出城,来至灯红酒绿的清平巷四处乱逛;她望着他进入一间青楼后,换了一身黑衣装扮及另一张脸由青楼后门走出;她望着他突然飞上屋檐,在黑夜的隐藏下,在檐间疾奔,直至最后停下脚步。
云萳承认,在接受过出身鬼隐族的二姐夫赤天朔教导下,自己的跟踪技法已臻绝妙,虽然对平常的荆琥岑来说,还是无用。
是的,平常的荆琥岑,因为过往她每回跟踪他,就算只是远远跟着,依然会被他发现,并技巧性的甩开,可今日,他却没有。
他究竟怎么了?又到这儿来干嘛?
望着荆琥岑鬼祟地坐在一间民房屋顶的阴暗角落里,目光瞬也不瞬地直视着另一间民房,云萳纳闷地想着,然后也忍不住地将视线投向他凝视的方向。
那是一间很寻常,甚至可以说微寒简陋的独栋民房石屋,却打扫得很干净,而且此刻,上头还挂着许多的大红喜字灯笼,屋外四周,更有许多穿着打扮与这间民房格格不入的人四处来回走动着。
屋内小小的院子里,一名穿著名贵红嫁裳的女子静静坐着,她的双手被坐在她身旁的一名华服老妇,以及另一名年纪较大,同样一身华服的女子紧紧握着。
是场婚礼,可这新嫁娘是他的谁呢?
当云萳在心底悄悄思量之时,鞭炮声响起了。
随着鞭炮声响起的,还有那充满吉庆气息的喜庆乐声,而后,远远地,一顶装饰华美的大红花轿缓缓朝这小屋而来。
「来了、来了,新郎官来了,新娘准备上轿喽!」
在媒婆的呼唤声中,新嫁娘起身了,但她却是在身旁两名女子含泪颔首下,缓缓低下身去,跪在蒲垫上,向着屋内跪拜。
「石头哥,我要走了,但只要有空,我一定会回来看你。」
「石头弟,往后你一个人住,若觉得孤单了,就到姐梦里来看我,姐一定会回来陪你的。」
「石头哥,我和娘以及姐姐永远不会忘记,我们之所以能有今天,全是因为你。我们很幸福,真的很幸福,因此,你也要开心。」
「石头,娘本想一辈子住在这里陪你,可你姐妹们不肯,就是不肯!」
「娘,若石头哥在,他一定也会同意我们的作法的。」
「不许哭,今儿个是大喜的日子,谁都不许哭,要不石头弟在天上瞧见了,他会不放心的。」
大红花轿到来了,新嫁娘在依依不舍、频频回首中,终于上了花轿。
花轿,抬起了,远去了;小屋,一下子静了,屋旁的人,全走了,只除了荆琥岑跟云萳。
荆琥岑依然坐在那个黑暗的角落里,云萳依然凝视着他,望着自大红花轿抬起后,他便微微举起的手,就算花轿已走远,看不见踪影,他依然轻轻地挥着手,而一滴泪,在月光的映照下,由他的左颊缓缓滚落,但他却在笑,笑得那样满足、幸福与开怀。
看着这样的荆琥岑,云萳彻底被震慑住了,而目光不知为何,竟有些模糊。
他是替曾救他恩师霍将军一命的石头来送他的妹妹出嫁吗?
但若只是替石头来送他的妹妹出嫁,为何不亲自现身?
若只是替石头来送他的妹妹出嫁,为何在看着那三名女子时,他的眼神会那样温柔、孺慕,眷恋会那样深浓,恍若他就是石头本人一般……
在云萳凌乱的思绪中、盈雾的目光下,荆琥岑的身影,倏地由她的视线中消失了,就像他从来不曾到来过一般,但她却知道,他方才所坐的位置,一定还残留着他的泪,而那泪滴,如今,也必然残留在他走过的每一处月光照不到的角落。
仅管脑中思虑万千,但最终,云萳却选择了静静转身,不再继续跟着他,因为这样的夜晚,他一定希望只有他自己一个人,不受任何干扰地独自踏月而行。
更何况,明日便要返回女儿国的她,今夜还有一件事要做,有一个人要见。
静静返身走入海老国的街道,云萳向着皇宫方向走去,可走着走着,她却发现自己行进的方向被一大群骑马的军士们给堵住了,而一阵夹杂著挥动马鞭的呼喝声也在街前响起——
「挡什么路啊!也不看看谁来了,全让开,把路给我空出来!」
是啊!谁要来了?排场竟那么大,大得比她大姐出巡还盛气凌人。
站在路旁,云萳悄悄抬起眼,望着前方那名仍不断用马鞭抽着旁人的男子。
「统统给我滚一边去,李猛将军要进宫去跟老杜宰相议论国事了。」
李猛将军?喔!海老国地位位居荆琥岑之下,那名爱苛扣军饷的蓝虎营大将。
正当云萳意识到这队挡路者的主子是谁时,她的身旁也响起了路边民众们的不满与抱怨——
「狗屁个议论国事,老杜宰相都病得起不了身了,他进宫跟谁议事去?我看他根本是想去讲荆大少的闲话吧!」
「就是,也不想想他自己干了什么好事,这回要不是荆大少念着同侪情谊,替他擦了那一屁股臭屎,他哪能这么耀武扬威的。」
「说什么呢?」
「怎么?自己主子敢做,还不许人说啊?要不是我们命好,跟着的是荆大少,搞不好早饿死路边了!」
「再说我抽你!」
「抽啊!老子还怕了你不成?」
喔!原来大伙儿都知道了,这可不是好现象啊!
望着路旁打成一团的男人们,云萳在心底轻叹了一口气。
因为在海老国的半年多里,她发现海老国的国政几乎都是由老杜宰相一人谋定,虽从未与这名老杜宰相会过面,但她相信,他必然是个极其智慧之人,否则怎能把这么个乱糟糟的国度维持得如此平和。
虽说海老国中,大多数人都像荆琥岑,以及那群养尊处优的皇族们一样毫无政治敏感度可言,但这并不表示这个国度之中没有野心家。
毕竟人们常说功高震主,海老国中虽无主可震,荆琥岑也确实有他不可取代的地位,但无论如何,他某些出自好意的无心作为,势必会让他成为某些利益损失者的眼中钉、肉中刺,就如同这回做假账被爆的李猛。
若在其他国家,像荆琥岑这样的人,早被内斗下台了,可由于海老国与其他国家有些不同,加上他的战功确实辉煌,才能至今日依然不动如山,但由如今的情势看来,他的垮台,恐怕也只是早晚问题罢了。
而一当他垮台,这海老国的未来,以及天禧草原的和平,着实令人堪忧啊!
就在云萳暗自冥思时,她的身旁突然传来一名中年女子的斥责声--
「你们跟他打什么打啊?明晚不是又要跟荆大少出征了?有那个闲空跟那帮人干架,还不如早点回去休息休息,抱抱娘子。」
什么?!他明晚又要出征了?不是刚回来没几天吗?
「喔!张大婶,你不说我都忘了,我这就回去准备准备。」
「小刷子,你们不是刚回来吗?」这时,路旁有人高声问出了云萳心中的疑惑,「那仗还没打完啊?」
「是啊!才打到一半,不过因为荆大少有急事非得赶回来不可,所以高价把单子转给了曲将军五天,我们也才捞到这几天带薪假,回来看看妻子和孩子啊!」
仗打一半还能转单,这真是天下奇闻了,不知道那与他对战的国度,是想哭,还是想笑了?
但他究竟是为什么事才特地赶回来的?
所谓的急事,指的是今夜的那场婚典,抑或是想在她离去前,再见她一面?
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当云萳发现她竟讲荆琥岑的「急事」与自己牵扯在一起时,蓦地一愣后,连忙急急回身,快步向皇宫走去。
可不知为何,她的脑中,却不断浮现昨日被他轻薄时的画面,以及他口中那句「你走后还会不会记得爷」……
谁会记得他!
她才没空去记得这样一名轻浮、轻浪的男子,要知道,他对她的意义,也只不过是在战略情报上一名必须特别注意、留心的目标,所以就算她真的记得他,记住的,也只会是那些有可能可以让她牵制住他,让他在未来无法威胁、伤害女儿国的种种可疑处罢了,绝不会是他今夜的那泪、那挥手……
更何况,她明天就要回女儿国了,与她所需情报无关的所有他个人私事,都不是她关注的重点!
终于,在忍受了半年之后,她与他,不再必须有任何瓜葛了。
她再也不必担心他无时无刻伸出的魔爪,再也不必在他由战场上归来时,不分日夜、不分场合,随时有可能出现吓人一跳,那如同魔音穿脑般的「小萳啊」慵懒嗓音,更不必再因他一时兴起,完全没心没肺的驸马宣言,而走到哪儿都得忍受大伙儿关爱的眼神。
不必了,再也不必了……
※ ※ ※
「七姑娘,天字号档案已入档。」
「好。」云萳头也没抬地应道。
「七姑娘,地字号档案也已入档。」
「很好。」云萳继续低头应道。
「七姑娘,海老国五百里加急极密档至。」
「立刻给我!」
闻及此言,云萳猛地抬头,然后急忙结束手边密档,快步走至办公厅旁的个人小厅,仔细研读了起来。
回到女儿国后的云萳,并没有像外传般,一直待在她的七姑娘府中休养声息。
她痛快地与姐姐、好友们把酒言欢畅谈了几天几夜,再到色彩斑斓的虹城街道上大肆采买,到各特色酒饭馆品尝这半年来错过的美味,然后不到十天,便回到了她的七姑娘府,毕竟公事为重,更何况与荆琥岑相关的谜团着实太占据她的心头,令她怎样也无法释怀。
因此一待回府后,她一方面有条不紊地将这半年来她虽不在,却运作如常的手下们带回的机密档案一一归类、建档,二方面则立刻遣人调查报告,久久无法言语。
报告书中说,那栋石屋,属于一个姓「军」的人家,一家本有五口,如同海老国众多家庭一样,有一个出外当佣兵的父亲。
但二十年前,军父不幸战死沙场,由于军家三名子女尽皆年幼,因此生活顿时陷入困境,一家人的温饱全靠军母出外替人帮佣、拾荒勉强支撑,直至军家排行老二的唯一男丁也成为佣兵后,家境才稍稍有所改善。
这名男丁,小名正是石头。
据说石头极能吃苦,更敢拼搏,因此仅管年纪不大,但老佣兵们都肯带着他,只可惜,十年前一场杀得昏天暗地的战役中,他为了搭救一名名将,失去了他不到二十岁的短暂生命。
这名名将,是当时海老国佣兵中最富盛名的二把手霍将军,为了感念石头的舍命相救,霍将军不仅亲自登门致歉、致谢,认军母为义妹,更将军家两姐妹视如己出。
军家,从此脱离了贫寒,以石头的生命,换来了往后的衣食无忧。
只不过,尽管军母及军家两姐妹已可日日华衣美食,却从没有忘记,自己如今在他人眼中的荣华是用什么换来的,所以她们宁可栖身在那间小小的石屋中,一直陪伴着她们的石头,直至军小妹出阁的那一天。
「他,就是石头吧!」
是的,云萳用「他」,而不是荆琥岑。
若她没有猜错,现在的「荆琥岑」,只是一个影武者,真正的荆琥岑,恐怕早在十年前,便已故去。
可为了某种原因,荆琥岑这个人不能死,所以当初才十五岁,而现龄二十五岁的石头,戴上了永远不能脱下的面具,成了人们眼中战无不克,三十四岁的「荆琥岑」。
老实说,望着手中的报告书,想着过往的一切,纵使云萳真的很想说服自己,这只是个巧合,毕竟这个结果实在太骇人听闻,甚至足以动摇海老国国本,可她实在找不出任何理由来反驳她那日的亲眼所见,以及至今所获知的一切。
十年前,石头死去之时,正是荆琥岑宣称闭关的那一年;十年前,因石头的光荣死去,军家一直荣宠至今,就算那名霍将军早已逝去;十年前,荆琥岑曾有一名极其宠爱的娇妻在他闭关时琵琶别抱,可出关后的荆琥岑不仅毫不在意,并还在她大婚时,送去了一份大大的厚礼;十年前,尚有少数几人见过荆琥岑的真面目,可这十年间,却再无人得见。
此刻,望着调查报告中的那张荆琥岑画像,老实说,云萳真的很难将「他」与画像连结起来。
画像中的男子,面色黝黑,由左脸至右颊,有一道横跨整张脸的长疤,目光如鹰,眼神如电,而微微上扬的嘴角,含着一抹放荡不羁的高傲微笑,与现今荆琥岑的痞气笑容有些相似,却是真正、完全的放荡不羁。
报告书上说,当时的荆琥岑是强要了他的妻,才让她不得不从了他;报告书上说,那张面具一开始掩饰的,是那张令人——特别是他的妻——惊骇的脸,可后来反倒成了他的象征;报告书上说,他虽个性豪迈奔放,却一直是个体贴下属的好上司,并与老杜宰相向来关系深厚;报告书上说……
报告书上说了很多关于荆琥岑的事,而仔细研读那些细节后,向来第六感敏锐的云萳只更加确定,那男人,真的逝去了,因为今日的荆琥岑,虽在战场上同样令人胆寒,但个性上,却没有过去荆琥岑所拥有的那份兽性凶猛,以及那份目空一切的高傲与狠劲。
终究,出身有别,总归,个性及历练皆有不同。
纵使大多数人都将现今荆琥岑的收敛,归功于那一年闭关的成果,可云萳却明白,不是这样的。
其实,若那日,她没有悄悄跟随着他,并见到他含泪送别的那一幕,或许她永远不会发现这一个秘密,甚至怎样也不可能将两人联想在一起,毕竟荆琥岑与石头在年岁上不仅差了近十岁,而且平素生活几无交集。
一个实际年龄只有十五岁的少年,竟冒充一个二十四岁的战神,并且一冒还是十年,该说他是胆子太大,还是野心太大?
都不是,因为海老国的大将军王根本没有任何实质的权势,他之所以敢这么做,为的应只是想让家中的老母与姐妹再不必挨饿受冻,为的应只是想让那些与他同样出身的人,不被剥削。
更何况,他一定比任何人都明白,若有一天,这个秘密遭人揭露,等待他的,将只有死路一条,可他不仅全然不予理会,而且宁可失去自我,日日将命悬于一线,也要让自己彻彻底底地成为另一个人!
不过,这样的一个替身计划,若无人帮他护航、掩饰,是绝不可能成功的,所以那位真正的幕后主使者,应就是现今掌管海老国国政的老杜宰相,目的极有可能是为了想在八年前,海老国那场少见的宰相争夺战中的出现,不让那群有野心且剥削百姓的阴谋家得势。
不是荆琥岑时的他,究竟会是哪一个人?
依他对皇宫的熟稔,与紧急处理事务时总能及时出现的情况来判断,他应是经常在皇宫中四处走动之人,而什么样的人,既能在皇宫中随意出没,却又不引人注意呢?
「小乖,有人送花来给你,不过送错,送到我那儿去了。」正当云萳努力思考之时,她的耳畔突然传来一个慵懒的轻哑嗓音,「这花真够美的啊!」
花?
听到六姐云莙的声音,云萳愣了愣,望着她懒洋洋地由门口晃进来,直接窝入躺椅,而她身后,有几个下人陆续将几盆花送了进来。
「小莙,你又偷懒了!」望着云莙的懒猫模样,云萳又好气又好笑地轻斥着。
「什么偷懒?用词不当!你六姐我这叫忙里偷闲。」优雅地打了个呵欠,云莙伸出夹着一封信的纤纤手指,顺便指着其中两盆小白花,「那花能不能给我啊?光闻着,我都快睡着了,要是放我房里,我保证可日日一觉到天明,再不必忍受失眠之苦。」
「你明明就刚起身,而现在,都午时了。」睨了云莙一眼,云萳走向她,取走她指尖的信,然后望着信封上那独属于荆琥岑的腊封花押。
他给她送花,送的还是昊天种的花?
为什么……
「小媚眼别那么尖,你以为当个丞相那么容易啊!日日没完没了送上的文牒不说,还有那好似永远开不完的会,几辈子都制定不完的政策。」赖在躺椅上的云莙不断抱怨着,可嗓音却是那样娇懒。
「那些事,明明左参事都帮你参谋好了,你平常只要露个脸就行,可你却懒到连脸都懒得露。」又睨了云莙一眼后,云萳低下头拆开腊封,边抽出信纸边说道。
「少跟我提那个家伙,一提他我就有气,更何况他又不是没拿到好处。」云莙轻哼一声,然后用手撑住下颏凝视着云萳,「对了,那个大军头信里头写什么啊?我来这儿一路上都在猜,那种连送花都能送错地儿的大老粗,搞不好写起情书来格外有气魄。」
「喏!自己看。」略略扫了一眼后,云萳毫不为意地将信纸递给云莙。
「这多不好意思啊!」嘴中说着不好意思,但云莙可是大大方方的伸手接过信,在望及信中文字时,蓦地愣了愣,「这……这写的什么啊?」
「小萳啊!爷先借昊天的花表达表达心意,过几日便看你去,记得想我哪!」蹲至花旁,云萳轻嗅着花香淡淡说道,可唇旁却浮现出一抹连她自己都没发现的轻甜笑意。
「乖乖,这跟暗号似的图,你居然看得懂!」努力研究着那完全看不出字形,只东画几个圈,西画几个方格的信,云莙啧啧称奇着,「果然跟他心有灵犀啊!难怪你都回女儿国了,他还追得这样紧。」
「谁跟他心有灵犀了!」听到云莙暧昧的话语后,云萳轻啐一声,可脸颊不知为何有些微热,「解暗号本就是我的老本行,更何况他那手烂字,我都看大半年了,能看不懂吗?」
「脸红了喔!小萳。」云莙扬了扬眉,将云萳由头到脚打量一遍,小脸上的神情更是暧昧了,「不过都半年了,那大军头居然没吃了你,真是难能可贵啊!」
「胡说什么呢!」闻言,云萳的俏脸真的红了,半晌后,她却忽地回身,好奇地望着自己这聪慧无人出其右,却也懒散无人出其右的六姐,「你……也看得出来?」
「你六姐我可是后宫女官人人称颂,号称阅人无数、天赋异禀的奇才哪!能看不出来?」云莙懒洋洋地靠回躺椅上,然后突然又支起身子眨了眨眼,「等会儿,也?你的意思是,他能拆穿你跟小九,主要是靠这个?」
「嗯!」对于云莙总天外飞来一笔的跳跃式思考,云萳向来深感佩服,因此她毫不隐瞒地点了点头。
「乖乖,这大军头这回玩真的了……」云莙沉吟了一会后,忍不住望着云萳轻笑出声,「那你还等什么?就如他的意,快把他招来当驸马啊!这样以来,战力彼消此长,海老国的威胁至少少掉一半哪!」
「别胡说,他只是一时兴起,拿我取乐罢了。」
不太明白云莙又是从哪点看出荆琥岑这回是玩真的,但云萳却只是背过身去,又一次望向那些花。
老实说,她也不是真没想过将他招为驸马的好处,可在今日看过报告书后,她却恍恍有些明了了,明了当初的他,可能真的不是一时兴起,毕竟女儿国的驸马一职,对一个再没有自己,且对现在生活感到厌倦,甚或有危急意识的人而言,听起来确实像是一个不错的避风港。
但她也不得不说,他真是太天真了,竟天真的以为成为她的驸马,就可以摆脱他现在的假面生涯。
他难道不知道,海老国怎可能轻易放了他?
老杜宰相怎可能少了他?
而那些想整倒他,甚或取而代之的野心军头,又怎可能在还没由他身上得到好处前,便任他不着痕迹地平空消失?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及此,她的心,竟有些微微的疼,以及一份不知名的沉沉苦涩……
「取什么——」
望着云萳有些惆怅的柔美侧颜,云萳正想开口询问,门口却突然传来一声恭敬的唤声打断了她的话。
「莙丞相。」
「唤什么唤啊?没瞧见我跟小乖在聊天吗?」有些不耐烦地瞪向门口,云莙没好气地娇嗔着。
「左参事说,您若再不出现在议事院,他真要申请调职了。」
「那八股男就不能换点新花样吗?就会拿这来要挟人。」口中虽不断抱怨嘟囔着,但云莙最终还是由躺椅上站起来,拍了拍云萳的小脸后,慵懒又优雅地朝门外走去,边走还边回头眨着眼,「小乖,花我让人带走了啊!至于他是不是拿你取乐,咱们走着瞧!」
那就走着瞧吧!
望着云莙的背影,云萳在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后,又回头望向那堆不远千里送来,却未枯萎的花,思考着他与昊天间的关系,因为在海老国时,她一点都没发现他们两人相识。
当脑中浮现出昊天那张与石头年纪相当,却过于白皙的俊颜时,云萳同时想起了荆琥岑那日日戴着的面具。那同样白皙的背脊,还有当她唤出昊天那个名时,他那再掩饰不住的激动眸子。
难道他……是昊天?
年纪二十四、五岁,居住在皇宫后不远处的威琥山,一个人独自守陵,经常在皇宫四处走动,完全不引人注意。
会吗?
真的会是他吗?
回想着初次与昊天相遇时,他那孤寂的宽阔背影,以及被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淡漠神情,云萳的心,真的有些酸了。
若真是这样,那他这十年来的生活,真的太低调,太小心翼翼,也太……寂寞了。
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没有自己,生命中除了出征、守陵,就是整理着那一方小小的花房,然后在凝望着那世间最美的花朵盛开之时,等候着可预知的死亡。
不要为他心酸,至少此时此刻不要!
当发现自己脑中全是他的身影时,云萳这样告诉自己。
毕竟她并无证据证明他们是同一个人,而且更重要的是,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但无论是与不是,她一定会查出来的!
她相信,她此刻手中掌握的,已是一个足以动摇海老国国本,左右荆琥岑生死的绝密,所以她一定要紧紧攥在手中,将它作为女儿国未来与海老国间产生危急时,最大的谈判筹码。
而在此之前,她绝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获取到同样的情报的。
第七章
让人诧异的是,云萳口中那荆琥岑的一时兴起,竟整整持续了一年半,而这一年半里,他真可说是无时无刻不出现在她的生活中。
「小乖,那大军头的花又送来了是吗?来人,老样子,搬两盆到我府里。」
是的,每个月一回,以替昊天送花为由,千里送来那随着四季更迭而有所不同,早已塞满她与姐姐们的寝宫,并让众观赏者叹为观止的美丽、芬芳花朵。
「小萳,那家伙又多管闲事的跑去掺和了。」
是的,在没有人告知,也没有人期待的情况下,以「驸马团预备团员」的身份自称,自顾自地跑去和她那些姐夫们掺和在一起,水里来、火里去的与他们一起冒险犯难不说,还在跟他们热情称兄道弟之余,不忘用兄弟价接受出兵委托。
「小萳啊!最近有没有想爷呀?」
是的,在他每结束一场恶战,她的探子都还没来得及回报之时,便鬼魅地蹲在她的窗台上,戴着一张平凡、普通的人皮面具,笑脸盈盈地唤着她,强迫她领着他在虹城乱逛,并在短暂停留后,倏地离去时,强在她颊上留下一个吻,甚至连在她的梦中,他都要来骚扰她……
她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吗?她绝不会答应他那纳他为驸马的请求的,所以他到底要这么折腾到什么时候啊?
他不累,她都替他累了。
这一年半来,云萳无时无刻不这么想,可这想法,却在三个月前消失了。
因为那些花、那些掺和,与那磁性的慵懒嗓音,在三个月前,突然且彻底地消失在她的生活中,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发生什么事了?是他,还是海老国出问题了?
可她最近都没有收到任何相关情资啊!
是她漏看了,还是她手底下人还没送来?
当云萳脑中塞满问题,而她努力地在其中找寻着最有可能的答案时,她的身旁突然传来一个低柔的嗓音——
「萳公主?」
「喔!抱歉。」蓦地一愣,云萳抬眼望着身旁那张温文尔雅,但此刻却布满关怀的俊颜抱歉似的笑了笑,「我失态了。」
「萳公主千万不必抱歉,你一点也没有失态,是我疏忽了,只顾着自己说话,完全没有注意到你身子不适。」凝视着云萳柔美的小脸,东千国太子笑得温柔。
「没的事,太子客气了。」连忙收起心底思绪,云萳又浅浅一笑,一方面彻底展现着女儿国七公主那弱不禁风的娇柔,一方面努力思考着该用什么样的方式离开才不至于太失礼。
老实说,今日的云萳,是被「骗」来的。
在来之前,她只当是受邀来观礼——东千国太子登基大殿,但来后,她才明白,今日的她,不仅仅是观礼贵宾中的一员,更是东千国太子「选妃大典」的重点人物!
搞什么啊!
要找娘子,自己想办法找去啊!让她傻坐在这儿,被人像观赏珍稀动物般的来回盯视着,很好玩吗?
仅管牢骚满腹,但碍着自己的身份与女儿国的形象,云萳只得按捺住心底的不耐,一边柔声附和着东千国太子的话,一边和小九打着换人暗号,想快些由这令人厌烦的处境中脱身。
可她却不知,她与东千国太子如同一对神仙眷侣般喁喁低语着的亲密模样与画面,不仅羡煞了不少人同样身为太子妃人选的他国公主。
「大家都是公主,凭什么就她能单独坐在太子身旁?」
「就是,更何况,我听说她一年多前被海老国软禁了半年,半年耶!上苍!想也知道在那都是野蛮人的国度里,她会遭受到什么样的待遇,可今日竟还有脸坐在太子身旁装纯洁!」
「没错,我也听说这事儿了,那海老国的大将军王啊!据传是个好女色至极的野蛮军头,被那种人掳去,并糟蹋了半年多,没羞愧上吊以全名节就罢了,还敢出来现眼。」
「你们都错了,我听人说女儿国的女人们个个放浪成性,几位公主全后宫面首无数,所以搞不好她在海老国其实如鱼得水得很呢!」
大厅中的种种抹黑与蔑言,云萳其实早听在耳中,但她却全当耳畔清风,因为若会在意这样的闲言闲语,就不配当女儿国的女儿家!
可她虽不在意,却有人在意。
当那议论声浪愈来愈大时,东千国太子终于忍不住皱眉,欲开口问云萳是否要避一避,但此时,却有一个慵懒的嗓音早他一步在大厅中响起——
「好像有人在谈论爷啊!能不能麻烦再大声些,因为爷实在坐得太里边,有好些话都没听清呢!」
话声响起之际,大厅一角的一道帘子,缓缓拉开了。
就见荆琥岑翘着二郎腿半坐卧靠在一个案桌旁,左手搂着一名妖娆的歌妓的腰,右手则抓着另一名歌妓的胸脯,笑脸盈盈地望着众人。
他怎么会在这里?
望着左拥右抱、一脸放浪不羁的荆琥岑,不仅大厅中的人全惊住了,连云萳也愣住了。
「说啊!怎么不说了?爷还没听够呢!」张口含住身旁歌妓用唇递至他口中的樱桃后,荆琥岑懒洋洋地笑望着所有人,「不过在你们开口之前,爷得先说啊!爷再过两天就要成亲了,所以爷实在很不想在这节骨眼上,让爷的未婚妻听到有碍爷名节的话,要知道,爷守身如玉了那么多年,就是想找个好娘子,生几个小白胖子传宗接代,很不容易的。」
他要成亲了?
这就是他再不出现的原因了,是吗?
若是,那就好……就好……
正当云萳轻垂着眼,不明白自己为何在听到他要成亲时,心会突然一紧,而且思绪还纷乱得几乎无法思考之际,却听到他直接点名了她——
「对了,萳公主,别来无恙啊?」
「你好。」尽管身子微微一震,但云萳还是抬起小脸对荆琥岑轻轻颔了颔首。
「当初由于爷家里的皇族女眷们实在太喜欢你,所以才会留你在我海老国玩玩,谁知竟弄得咱俩都清白受损,让爷实在怪不好意思的。按理说,爷本该装着不认识你才对,但为了爷的名节以及未来幸福,爷有些丑话不得不先说。」直勾勾地盯视着云萳柔美的小脸,荆琥岑吊儿郎当地说道。
「请说。」心绪实在太乱,更不明白荆琥岑究竟意欲何为,所以云萳只能如此答道。
「爷虽曾说过想被你招为驸马,但只是一时没睡醒的玩笑话,不过为了不损两国情情谊,也不想让你下不了台,所以爷只好硬着头皮追求你。」荆琥岑边说边抱歉且无奈地摊了摊手,然后将身旁两名歌妓搂得更紧,「可你啊,实在身子太弱,又是个处子,爷努力了很久,但你那副小兔子遇着狼的表情实在让人扫兴,天天风花雪月的也让爷乏味,再加上那完全没有女人味的体态,更是让爷完全提不起兴致碰你……抱歉啊!让你如今还是个没男人爱怜过的可怜处子。」
「你……」
听及如此露骨的粗俗言论,满大厅的宾客中所哗然,表情各异,有许多男子开始悄悄且暧昧地打量着云萳,东千国太子则笑意满盈,而云萳的小脸,开始微微发白了。
「爷是个大字不识得几个,只会打仗,没气质也没文化的大老粗,实在不懂你们欣赏女人的品味,可当初一时给鬼蒙了眼,也想找个有气质的来玩玩,只可惜,一遇上她,爷连命根子都站不起了,实在秽气。」
荆琥岑继续旁若无人地懒洋洋说着,可大厅中已有不少女子开始退席,而男子则爆出了几声低笑。
「所以爷在检讨过后,找了跟爷情投意合的娘们儿重整雄风,毕竟爷的女人,多少得像这种有胸有腰有风情的,玩起来才有味嘛!」亲了亲身旁歌妓的脸颊后,荆琥岑的眼突然一眯,环视着那帮留在大厅里等着听笑话的人,「啊!对了,今儿个爷会当什么也没听见,所以,大伙儿也什么都没瞧见,明白不?」
「明白,全明白了。」
望着荆琥岑那突然冷冽的眼眸,大厅中的人心底忽地一寒,顿时想起了他的身份,为了不想看到海老国佣兵部队兵临城下的盛况,自然忙不迭地答道,然后一个个赶紧借故离开现场,就深怕被他认出自己的身份。
「既然明白就好,那爷也不废话了,拉帘,上酒。」
「是。」
「不要嘛!爷,您别碰人家这儿嘛!都被您弄硬了。」
「硬了?有多硬?有爷的硬吗?」
当大厅中外宾几乎走光,只剩东千国自己人撑场面时,望着这样的光景,听着帘后传来放肆、打情骂俏的娇喘、娇笑声,云萳的心,整个抽紧了,并还一阵一阵的疼痛着。
他为什么要这样?
他要成亲就成亲去,没有一个人会在乎,可他为什么要那样贬低他自己,也贬低她,还在大庭广众间将那样低俗的话都说出口,让他成为大家的笑话?
他爱来就来,爱去就去,没有一个人会在乎,可他为什么还要特地来此,将所有事摊开来说,然后还一点不留余地地与她彻底撇清关系?
到底为什么……
「抱歉,太子,我有些不适,不知……」心绪凌乱的云萳,在听到帘幕那段不断传来的浪笑声后,终于忍不住低声对身旁的东千国太子说道。
「当然、当然,快,快送萳公主回宫。」
云萳走了,头也不回的走了,走得是那样快、那样急,所以她根本没有发现,在她离去时,那被风吹起的帘幕一角,有一双眸子,一直随着她的身影而动。
那双眸子,眼底有些悲伤,有些不舍,有些心疼,但那双眸子,却也同时在笑,笑得那样温柔,那样幸福,那样满足……
※ ※ ※
半个月后
威琥山的星空下,一名男子躺在草堆上,双眸直视着那片满是星子的无垠夜空。
海老国的传说里,一颗代表一个人,而这么多的星子中,究竟哪一颗是他,他至今还没找出来呢!
只可惜,好不容易终于有了名字的他,终于在天地间找到位置的他,自己的那颗星,再过不久,就要陨落了。
但他已然满足,毕竟比起大多数的人来说,他真的太幸运了,而这份幸运,已足够他在划破天际,绽放出最后光芒的那最美的瞬间,仍面带微笑。
是的,他是昊天,他是石头,他是荆琥岑。
他的家,如同海老国许多家庭一般,有个战死沙场的父亲,一名含辛茹苦的娘亲,以及两名为了让家中唯一男丁能进入佣兵学校,习得所有佣兵技能,因而在小小年纪便出门拾荒、帮佣,甚至出卖美色乞讨,却连饭都舍不得多吃一口,宁可挨饿也要将他喂饱的姐与妹。
由于自幼长得比别人高大,再加上老成的长相与利索的身手,因此为了能及早分担家计,让娘亲及姐妹至少过上三餐温饱的日子,九岁的他谎报了年龄,顺利混进军营,开始了他的佣兵生涯。
对海老国的男儿来说,上战场就如同他国男子出外工作一般,只是他们不须识字,不必学习合宜的应对进退;更由于他们的生命总悬于一线,充满了不可确定性,所以他们好喝酒、好玩乐、好耍嘴皮子,个个练就一身皮黑肉厚的功力。
但全海老国的男儿更爱家,因为那是让他们能无惧无畏在沙场拼搏,却同时爱惜生命的原动力。
上战场,领佣金,回那个有人等他的家,再上战场,再领佣金,再回那个有人等待他的家……
一直以为自己的一生约莫就这样了,直至八年后,十五岁的他,在一场不知因何而起的混乱中,救出一名重伤垂危男子的那一刻,他平凡的人生,改变了——
因为那名男子,名唤荆琥岑。
男子在昏迷之前,不断对他说,别告诉任何人他受伤之事,只要他赶紧去找老杜宰相。
老杜宰相到来后,与男子私谈了半个时辰,才终于走出门外,在足足打量了他半个时辰,又考校过他的武技与行兵布阵后,对他说了一句话——
「从今天起,你就是荆琥岑,而你的家人,我会照顾。」
才十五岁的他,为了后面那句话,二话不说的点头了,纵使他明白,在成为荆琥岑的那日起,这世间,将再没有石头这个人……
在接受老杜宰相长达一年的教导与改造后,他以荆琥岑之名重新出现于世人眼前,而且从没有一个人怀疑过。
老实说,他不知道在他之前,有过几个荆琥岑,但他知道,在他之后,一定还会有其他的荆琥岑,可是他不在乎,更从不曾为这个决定后悔过,甚至还为自己的好运道感谢至今。
因为纵使没有来自己,但他却让娘亲与姐妹提早几年便过上了好日子,而且还都嫁入了她们小时候大概连幻想都不敢幻想,可以不必工作便一辈子衣食无忧的上等人家。
更何况,除了无法再与家人见面,不能与人交往过深,并在回复本来面目时得点住自己哑穴充当哑子,以免让人生疑之外,成为所谓的荆琥岑也没什么不好。
老杜宰相很放任他,几乎完全不干涉他的日常生活,所以平常时间,他可以学识字,然后在守陵无聊之余,潜心研究如何种出各种颜色、各种香味的花。
而在以荆琥岑的身份出现时,不仅衣食住行有人负责,眼界更是大开,最重要的是,还能替跟过去的自己一样,必须日日离乡别井,在外征战,只为养家活口的男人们多挣点钱,并在有生之年,为海老国尽自己一分小小心力。
可他平静、知足,几无缺憾的人生,在那场漫天大雪中,在望见云萳的那一刻,却隐隐开始有了波动起伏。
那夜,她的身影,她的眼眸,至今依然深深刻在他心间——
刀光剑影中,那依然傲气、自信、生气勃勃的优雅身姿;在浊气包围圈里,那双不惊、不惧,清澈、澄静无比的晶亮眸子;无论成败,都执着贯彻自己信念,勇往直前,快意拼搏的一抹轻笑。
那时的她,那样的气韵生动,浑身散发出一份让人神往的、从容不迫的光华流转,一份他此生从不曾拥有过的信念,与心的自由。
那一刻,他几乎看痴了,因为在白雪中的她,翠衫上虽滴落了许多血滴,但那血滴,却恍若是撒落在她身上的樱花花瓣似的,那样的美。
她的存在,就像他从未碰触过的另一个世界,紧紧将他吸引住,让他不知不觉地想走近她,靠近她,就算在明了她高贵无比的身份后。
他其实从未曾想踏入其间,毕竟他明白,他已拥有得够多了,况且只是在一旁欣赏,便已足够令他满足,纵使他早知晓她之所以到他身旁,只为了探他的底,甚至除去他。
但那又如何?
毕竟他只不过是现阶段的荆琥岑罢了,就算除去了他,荆琥岑依然会存在。
想是这样想,可他的心,却在那一个午后,那皇宫小小一角,一发不可收拾了。
云萳大概永远都没有想过,她一个小小的举动,竟改变了他以为自己再无法改变的人生——
她给了从未有过自己名字的他,一个名字。
她不会知道,那一刻之后,他终于不是一个没有名字,可有可无的哑巴狗,也不再是那总有一天会被人取代的荆琥岑,而是一个名叫昊天,真是存活在这世间,有人认同,且有自己存在价值的男人!
那夜,更没有人会知道,回到威琥山的他,是如何畅快淋漓的又泪又笑了一整夜,只为自己终于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名,威琥山上的那满天星斗中,终于有一颗,属于了他。
就那样开始为她痴,为她醉,为她傻,为她着迷了。
正因彻底着了魔,所以在三皇子大婚那一日,在得知成为她的驸马可以拥有什么的那一刻,他是真的忘了,忘了自己是谁,忘了周遭的所有一切,只想成为那一生一世可以伴在她身旁,就算没有名字,没有功名,没有世人所想望的一切,却可以拥有与她永世产生羁绊的真实存在。
那个梦,真的很美,仅管很短暂。
但清醒后的他却依然追逐着她的身影,因为他知道,她永远不会恋上他这个大字不识几个,从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俗鄙又痞气十足的大老粗军头,而他,永远也无法成为她的驸马。
正因为明白,所以他才能那样疯狂的放任自己去体会、去感受爱一个人,思念一个人,并打由心底愿为一个人付出的所有感觉。
很痛快,真的很痛快,就算是现在,就是在明知他这个荆琥岑即将隆重谢幕,而他的一切恋眷,都将随着他这个荆琥岑下台一鞠躬,彻底化为一瞬清风的此时此刻。
但满足了,真的满足了。
若不是有幸成为另一个人,他这辈子,不会有机会遇见她;若不是有幸成为另一个人,他这辈子,不会有机会会靠近她,逗弄她,恋上她,吻着她,呵护着她,更不会有机会与一群那般优秀的男子相识,相交,像真的兄弟般的饮酒,打闹,相濡以沫。
「若可以,真想去女儿国呢!」由怀中掏出细细保护着的那封云萳曾亲手递给昊天的信,他笑了,笑得那样满足,笑得眼眸都模糊了。
这信,是云萳离开海老国的前一夜,亲自到威琥山交至他手中的——
「你好,昊天。」
那时的他,正在整理陵墓上的杂草,而前一晚才被他轻薄过的她,静静来至他的身后,嗓音是那样轻柔温婉。
「我可以参观下你的花房吗?」
他没有回头,只是颔了颔首,在将手边的事忙完后,起身领着她走进那间被月光映着的小屋。
他看着她仔细观察着那间比寻常人的花房温室都还简陋的小屋里的每一处布置,专注地望着每一朵花;他听着她用那如同丝绒般的优雅迷人嗓音,轻轻询问着他所使用的土从何而来,自动引水灌溉方式如何运作,然后在他手脚并用的解释完,一同走出小屋时,止步站在他的身前,抬起头,凝视着他双眸含笑问道——
「昊天,我明日便要回女儿国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听到她的话后,他蓦地一愣。
「你喜欢种花,我们女儿国的女儿家也喜欢赏花,若你能到我女儿国来,我们女儿国的女儿家们一定乐坏了。」
那时,她那毫无一丝虚假的双眸是那样清澈、温柔,让他几乎想点头了,可许久许久后,他只是淡淡的笑了笑,然后在笑容中,摇了摇头。
「为什么呢?」她有些不解地问着,但双眸还是含着笑意。
什么也说不出口,更无法解释的他,最后只能转身,将手指向威琥山,然后听到他身后的她轻叹了一口气。
「是吗?这里还有你要守护的人是吗?有像你这样的人守护着他们,他们真是幸运呢!」说完这句话后,她挪动了脚步。
就在他以为她要离去之时,她却绕至他的身前,然后将一封信,轻轻放至他的手中。
「抱歉,昊天,打扰你那么久,我也该走了,这些日子,谢谢你。若哪一天,你想找人看看你新种的花,就请个人将这封信捎给我,我一定立即派人来接你。」
那一瞬间,他的喉头,彻底梗塞住了,为那世间最温柔的一颗心,一颗他永远无法拥有,却又止不住疯狂爱恋着的心,并且至今,依然没有停歇。
「真想去呢!」
星空下,傻望着手中那封已然有些泛黄的信许久后,他带着笑容徐徐站起身,走至一旁,将信小心翼翼地放入他早挖好的土坑中,然后将土,缓缓覆上。
因为这将是他的归处——
他,军昊天,一个终于有了名字的男人,未来灵魂的归处……
第八章
三个月后
虹城向来戒备森严的七姑娘府少见的人进人出,快马一匹匹奔入,又一匹匹离去,而府内议事大厅中的所有人更是个个脚步匆匆,神色凝重。
「七姑娘,最近七海战况报告书到。」
「给我。」未待云萳开口,原本在一旁喝茶的云荼跟云苎出声了,然后轮流看完后递给来人,「拿去给外头的赤天朔跟鞠滕郗看看。」
「是。」
「七姑娘,海老国近半年来外交关系报告书到。」
「给我。」一样未待云萳开口,在一旁赏花的云蓳出声了,看完后递给来人,「拿去给外头的甘莫语看看。」
「是。」
「七姑娘,海老国地质、水源及矿产研究报告书到。」
「给我。」依然未待云萳开口,靠在躺椅上的云莙便懒洋洋的伸出手,在大致扫过一遍,并写了几个字后,递给来人,「给我快马送到丞相府左参事手李里去,要他立刻看,看完后,第一时间给我回话。」
「是。」
「你们干嘛抢我的工作?」忍不住由堆满文牒的案桌前转身,云萳瞪着那几名像在度假似的姐姐。
「小乖,休息会儿,你瘦了不好看。」
「就是,那小脸尖得姐姐们都心疼了,乖,去睡睡,把脸养圆再回来。」
「我好得很!」小脸整个憔悴了一圈的云萳望着那群其实各有自己事要忙,却全以「忙里偷闲」为由聚到这里来的姐姐们,眼眶虽有些微湿,可嘴里却还是不住嘟囔这着,「也不知你们是跟谁学的,一个个都爱管闲事成这样。」
「你还说。」
听到云萳的话后,几个姐妹齐笑了起来,然后在笑声中望见小九急匆匆地跑喊着——
「报,海老国五百里加急口讯到!」
「快说!」这回,在场的姐妹们几乎是众口一声的命令齐出了。
也难怪她们如此急切,因为近三个月来,天禧草原周边可说是草木皆兵,因为「荆琥岑」不知为何疯狂地四处征战,而且他所参加的所有战役无一场单挑,不仅全是领兵,所对战的国度,全是以野心凶悍著名的攻掠者,所打的,都是战力几倍于他的艰苦战役,仅管如此,但他,一场没败。
虽一场没败,而让他如此疯狂的原因,云萳也约略猜想得到,可她需要知道细节,更需要知道主谋是谁。
「如七姑娘所料,老杜宰相已于四个月前病重不治,但老杜宰相的儿子杜若——官职太宰的小杜却密不发丧,然后继续以老杜宰相之名广发文牒,把持海老国国政,杜若贪权爱财,并与多位恶名昭彰的将军私下交往极为密切。」
杜若?小杜?不是多年来一直跟在军昊天身旁的那名文书官吗?
原来是他……
回想起当初三皇子大婚时,杜若那看似随口一说便化解尴尬的作为,云萳相信,她的猜测应没错了。
看样子,杜若在军昊天的身旁,根本不是跟随,而是盯梢,而老杜宰相似乎也并没有把「荆琥岑」的秘密告诉自己的儿子,更没有让自己儿子接班之意,再加上军昊天可能并不买杜若的帐,所以杜若才会用这样的方式来削弱他的势力。
恐怕在三皇子大婚之时,老杜宰相早已病得无力议事了,所以,在看出军昊天对她似是有意之后,杜若便将计就计地让她留在海老国半年,好让军昊天有机会对她愈陷愈深,欲让她成为他的弱点之一,以便未来可以彻底操控他。
「继续说。」
「此外,由探子陆续回报的情资显示,那些发动战争的国家,全是受杜若的挑拨,而且军中也全潜伏着海老国佣兵,却未如同过往一般表明身份,主要任务则为攻击荆琥岑。」
果然,这杜若完全没有他爹爹的宅心仁厚,一心为国,在她离开海老国前一天,招李猛进宫议事的,也是他,目的自是看准了李猛的贪婪本性,以及对军昊天的不满,欲与他勾结,将军昊天彻底斗垮,好扶持自己人上位。
「有他的消息吗?」沉默了半晌后,云萳终于转眸望向窗外,开口问了最重要的问题。
是的,他,究竟在哪里?
自东千国一别后,她再也不曾有他的任何消息,而这几个月来,他虽四处征战,却行踪飘忽,似是不希望有人找到他,特别是她。
怎么?是怕她坏了他的「好」事,还是有难言之隐?
「没有。」望着云萳消瘦的小脸,小九在心底轻叹了口气,「但据说……」
「说。」
「他近几个月在作战当中,虽依然战无不克,却一反常态地搏命厮杀,自身几乎完全不做防御。」
不防御?那就表示他必然受伤了,而故意让自己受伤,恐怕是为了在最后一场单挑大战中,能有足够理由输给杜若选定的人,将天王战将的头衔不着痕迹的拱手让出,让杜若名正言顺的把持国政吧!
「军家怎么样?」
「如七姑娘所料,被严密监守中。」
果然,被捉着把柄了,所以,只能视死如归了。
「依计行事。」
「是。」
待小九退下后,云萳再度转头望着窗外,凝视着树间飘落的树叶,久久没有言语,而厅里的其他姐姐们,则开始低声吩咐、指挥着身旁亲信,有条不紊的联合行事。
「小荼,抱歉。」终于,当夕阳缓缓下到山的那一边时,云萳开口了,嗓音有些干涩。
说抱歉,是因为她知道他的最后计划,若稍有不慎,极有可能会让女儿国边关承受重大压力,所以她必须向掌管女儿国边关的云荼道声歉,为自己的任性。
「不用抱歉,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有姐姐们给你撑腰。」听到云萳的话后,云荼毫不在意地轻笑着,然后用手指在外厅中低声讨论成一团的赤天朔等人,「更何况,瞧瞧外头那几个跟他一样傻的傻男人,那副忙得焦头烂额、忧心忡忡的模样,好似他才是他们的公主似的。」
望着外厅那群一知道「荆琥岑」出问题便急急来向她询问,而后更发动自己所有人马四处寻找、探查的姐夫们,云萳眼底隐忍已久的泪,终于再也忍不住滴落了。
那个傻蛋!
他可知,虽他总是爱装熟且自顾自的四处掺和,但其实她的姐夫们,都很喜欢他。
他可知,虽他总是没个正经,痞气十足,没事还爱对她毛手毛脚,但她也喜欢他……
是的,云萳承认了,承认自己的心底有他,否则她不会自东千国回来后的那一日起,就没有一夜可以安然入睡。
是的,云萳承认了,承认一开始,她对他、对海老国,确实都没有好感可言,但那是基于对海老国、对他,片面刻板印象的直觉反应。
可真正在海老国住下,并开始探查他的秘密后,她才明白,海老国并不如世人想像般的霸道、无脑,而他更不如人们传闻中的那样粗鄙,色欲熏心,见钱眼开。
他虽有些痞,有些大刺刺,不拘小节,但其实个性很单纯,很认分,很为他人着想。
她知道,身为大将军王,他每一场战役的花红奖金都比别人多,但一开始,他总用各种名目送回军家,而后,在军家再不需要时,他开始悄悄将钱拿去支助一些如同过去的他一般,没有能力上佣兵学校的孩子们,或是在年节时给旗下军士当加菜金,甚至更在毫无金钱概念的四处当散财童子,却又面临急需用钱之时,不惜拦路打劫,只为不想苦了旗下的军士们。
就是那一回的拦路打劫,让云萳开始改变了对他的观感。
她开始觉得他很率直、傻气,甚至可爱,也开始习惯他一口一声「小萳啊」,更看穿他毛手毛脚背后那让人又好气又好笑的有色无胆,然后更在那夜,看到坐在月光照不到的阴暗处滴泪含笑的傻汉子时,不知不觉地为他心动了。
但那时的她,并没有意识到那份悸动。
在了解他的真正身份,以及他背后的故事时,她只将自己每一回的心疼归于对他境遇的感慨;在他追着她一次又一次地笑问着「什么时候才愿招爷当驸马啊」时,她只将自己每一回的心跳加速归于对他玩笑话的无奈;在他不断将他硬塞进她的生活中时,她只将自己每一回感受到的轻甜,归于对他顽童般行径的莞尔。
就那样傻傻的为他心疼着,轻甜着,就那样自以为他的存在是理所当然的,直到再也等待不到他,直到他彻底在她生活中消失的那一天。
当她床头的花开始凋零,她的心,有些慌了;当她的窗台上再也无人出现,可她依然不自觉地望向窗台发傻时,她的心,开始乱了;当她的姐夫们借路过之由来询问他的近况,而她完全回答不出时,她开始生他的气了。
所以她主动找着他,用尽各种法子找着他,可他,没有消息。
她不死心的继续找着他,甚至动用了手底下最精锐的探子,上天下地的四处寻他,可他,还是没有消息。
最后在她气得几乎死心,决定不再寻他时,他却自己来到她眼前,然后用那样难堪的方式,与她做切割。
那日的她,望着他那般放荡的与两名歌妓厮混时,心,真的妒了、痛了、碎了,可转身后的她,却笑了。
因为她终于发现,原来自己恋着他,而他,无论因何原由躲着她,但他,依然在乎她。
若不在乎她,根本不必用那样的方式来捍卫她的名誉,若不在乎她,根本不必苦心地来与她做切割,若不在乎她,他根本不必出现。
但发现一切后的她,却更恼他了,恼他对她的过度保护,恼他那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笨拙表态。
他真当她是个弱不禁风,光长脸蛋不长脑子的笨女人吗?
她云萳穆尔特,可是女儿国最引以为傲的地下情报头子,他休想用这种笨拙的方式来唬弄她!
成亲?自知自身难保的他,在努力与他熟识之人一一做切割都来不及的情况下,还怎么可能去成什么亲!
云萳明白,他一直以来对她的追求,对她的保护,或许是出自想寻求一个避风港的私心,甚或是对她给他一个名字的感怀,但已发现自己情之所归的她不在乎,特别是在明了他艰困处境的今天。
所以,她决定了,这回,换她来保护她,无论他要不要!
毕竟是他硬将他挤入她的生活圈内,也是他硬将他挤进她的心中,可最后,竟想用那样笨拙的方式要她忘了他。
休想,永远休想!军昊天。
「别急,小乖,一定会找到他的。」
望着云萳静默不语的模样,云荼几个姐妹对看了一眼后,轻轻握住她的手。
「谢谢大家,但真的不用找了。」反握住姐姐们的手,再望向一直在外厅,忧心望着她的那群姐夫们,云萳笑了,含着泪光笑了。
「小乖……」
而云萳听似无所谓的话语,以及那抹笑,却只让云荼等人更心酸。
因为她们这最小的妹妹,虽自小就古灵精怪,却贴心至极。
小时候,大伙儿一起上后宫女官的课,想逃课又找不到借口时,她就会适时的装病、装晕,在姐姐们急急忙忙将她抬回寝宫后,若无其事的由床上跳起,笑容满面的亲着每个姐妹的颊,说着「姐姐啊,我演得好吧?」
但其实,有时她真的不舒服,可为了不让众人担心,她宁可含笑带过一切。
长大后,身为女儿国地下情报头子的她,无论她们几个姐姐有什么样的需要,有时甚至不需开口,她便完全不顾困难与险阻将她们所需的一切讯息即使送到,更在姐姐们有孕或有要事无法坚守岗位时,成为她的最佳救火员,不仅亲身上阵,全力支援,而起将所有的事都安排得妥妥当当,完全不需她们操心。
她们宠着、溺爱着这个最小的妹妹,但她从不恃宠而骄,遇到难事,除非必要,否则绝不会向她们开口,就算是现在。
她们全看得出来,过去她虽日日数落着那个名为军昊天的男人,可每回谈起他时,她的眼眸总如春风般的温柔,嘴角的轻甜笑意是那样俏皮可人,而当他消失后,她虽表面上看起来依然平静,但笑容开始勉强了,小脸消瘦了,眼底不仅满是黑晕,更有着一抹化不去的淡淡忧心。
「既然他想方设法的不想被找着,那我们就如他的意,不找了。」望着姐姐们眼底的心疼,云萳吸了吸鼻子,笑得更灿烂了,「让那傻蛋自己捺不住性子找上门来,保证比找他容易多了。」
没错,就是这样。
既然军昊天并非完全不在乎她,那么她相信,只要她有一些风吹草动,他,一定会来,所以她现在该做的,就是尽全力在那最关键的时刻前,找到一个让他不得不来的方法!
「小乖啊!姐姐们真是没有白疼你啊!」
听到云萳的话后,云荼几个姐妹们先是一愣,而后,在看到她的执着、坚定又清澈的眼眸时,忍不住一起抱住她,开心的又哭又笑。
在所有人抱成一团,你给我擦泪,我给你递手绢时,一个苍老的斥责女声蓦地在大厅响起——
「吵死了,都给我静静!仪态、仪态啊!又不是在床上,大呼小叫的干嘛?还有没有点公主的样子啊?」
「官师傅,您怎么来了?」望着那个身材异常矮小,一脸不耐烦地瞪视着所有人的老太太,云苎眨眼后,好奇地问道。
「女皇方才下令要我带几个后宫女官立即到七姑娘府报到,给七姑娘恶补恶补媚术。」官师傅轻哼一声后,直接瞪向云萳,「七姑娘,还傻愣着干嘛?立刻跟我走。」
「这……是……」
脸颊虽微微有些轻红,但云萳还真的老老实实地跟着官师傅身后走去,留下那一群笑得暧昧,却又欢喜挥手的姐妹们。
「小乖,乖乖的去,好好的学啊!剩下的,姐姐们会帮你搞定的。唉!大姐不愧是大姐啊!我们心里头想什么,她没有不明白的,英明、英明哪!」
※ ※ ※
这……真是云萳?
混迹在一群夜蝠族族人中,军昊天望着帐中那名随着乐音翩翩起舞的妖娆歌舞妓,整个人傻了、痴了。
她脸上虽带着张易容面具,但那映在他心底,曾经那样清澈、温柔,甚至倔强的傲然眸子,如今却媚眼如丝,风情万种。
她曾被他盈握过的雪白酥胸,如今上缘半露在外,丝质高领低胸无袖短裙舞衣,根本遮掩不住她那深深的诱人乳沟,以及纤细的腰肢;那袭低腰、倒三角在小腹前缀有一春花结的及膝短裙,不仅将她曲线优美的腰胯部婀娜尽显,那呈不规则形状的裙摆,在她轻舞翻飞之时,更让她那修长匀称的白皙双腿若隐若现。
他知道她很美的,一直知道的,可他却不知道,她竟能美得如此妖艳,美得如此勾魂夺魄,仅管他完全明了她如此娇艳的主因——
她今日,是要来刺杀那不知如何知晓她身为女儿国情报头子身份,并以此为迫要求她下嫁,且近来不断频频骚扰女儿国边关,只为早日一偿宿愿的夜蝠族族长。
依云萳的性子,她自然不会轻易就范,更会完全负起责来,在成事后,漂亮的让女儿国彻底置身事外,所以,今夜的她,才会伪装成一名草原巡回歌舞团中的歌舞妓,欲色诱夜蝠族族长,在帷帐之中,在那大胡子男子意乱情迷之时下手。
是的,他全知道,他唯一不知道的是,究竟何时,她竟已成为一名真真切切、彻彻底底的女子了。
过往,那令他得以辨出她与小九之间的差异,得以知晓她是处子而不敢妄动的举手投足、坐姿与走姿,如今,全变了,变得那样有女人味,再无一丝青涩。
是东千国太子吗?若是,那家伙真是天底下最幸运的男人了。
脑际缓缓浮现出云萳与东千国太子两人一起喁喁低语的画面,军昊天不得不承认,真的很赏心悦目,恍若一双天造地设的佳偶,那般的典雅、贵气、仪态万千。
很般配,真的很般配,比站在她身旁的他,粗俗又不登大雅之堂的他,般配多了。
其实,那一日,秘密受雇于东千国的他,本不该出现在众人眼前的,可当他知晓云萳会到场,而且还是东千国太子妃的首要人选时,他再也忍不住了,因为他想在永远合上双眼前,悄悄再看她一眼,以及她未来有可能的驸马。
他看到她了,也看到了她未来的驸马,本想走了的他,却在忍受不住那字字句句都伤害着她未来幸福的漫天荒诞流言时,最后一次任意行事。
是的,最后一次。
在认识她之前,他一直都那样兢兢业业地守着本分,安安分分的当着海老国的「荆琥岑」,从不曾偏离过,但在认识她之后,他开始会偶尔成为自己的「荆琥岑」。
不是海老国的那个「荆琥岑」,四处追着她跑,厚着脸皮硬与她那群姐夫装熟,然后与他们一起上天下海、勇闯险阻后,痛快地把酒言欢,好似他们真的是兄弟,好似他真是他们的一份子。
荆琥岑的时代该结束了,若不想军家满门抄斩,若不想我海老国佣兵部队兵临女儿国城下,你该知道要怎么做。
是的,就是这样一句话,让他明白,时间到了,梦,结束了,但他无悔也无怨,只静静的按本作战,等待着三日后,他人生最后的落幕。仅管他一直知道云萳在找着他,但他再也不能打扰她了,而能够知道未来的她会很幸福,他已满足了。
但在意外知晓云萳将以身涉险的计谋后,他原本平静的心,彻底慌了,因为他太清楚夜蝠族的残暴与嗜血,不过他不明白的是,东千国的太子何以那般不闻不问地任由她胡来?
既然爱慕着她,拥有了她,就要用尽一切的努力,甚至用生命来保护她啊!
「好啊!再来一曲。」
在疯狂的掌声与暧昧的口哨声中,军昊天由混乱的思绪中清醒,然后将目光悄悄投向早已被云萳迷昏头的夜蝠族族长。
「再来一曲个屁,老子我都快精血充脑了,还不快把这骚货送老子帐里去,喂她颗情热,老子我喝口酒就到。」
「是。」
当云萳被带走后,军昊天再也坐不住了,他悄悄站起身,走至伪装成流浪歌舞团团长的小九身旁,假意调笑间,在她手中塞入两颗小爆弹,留下一句「去后头立刻带着你们的人走,绝对不可逗留」后,倏地消失了身影。
夜风中,军昊天远远地、小心翼翼地尾随着夜蝠族族长来到他的营帐,在夜蝠族族长入帐后,快速扫视着四周,在发现营帐附近竟无一接应、保护,甚至营救之人时,一股隐忍已久的怒气再也忍不住直冲云霄。
为什么这么不懂得保护自己?
是,他知道她急,知道为了女儿国,她什么危险都不怕,遭受到什么样的伤害都不在乎,但万一失手呢?
难道她就要任那族长对她为所欲为,随意强占她的柔媚,甚至在东窗事发后,沦为众人取乐的对象?
她可是他一直捧在手心中,想碰都不敢碰的珍宝啊!
「小骚货,真够骚的啊!来,让老子……」
在心底的熊熊怒火中,军昊天身形一闪,手一抬,在营帐外的守卫连反应都不及反应的状况下,便将他们全部撂倒在地,然后倏地进入帐内,在望见夜蝠族族长一脸垂涎地将手抚上云萳胸前时,一把将手中的剑,瞬间刺入夜蝠族族长的心际。
「你……」
耳中传来云萳的低呼声,但军昊天什么都不管,只是点去她的哑穴后,一把扛起她飞出帐外,在夜幕的掩护下,朝他预先准备好的快马奔去。
当那马匹以惊人之速在夜空下狂奔时,夜蝠族族长的营帐不远处,包括赤天朔在内的几名以精湛的夜隐术彻底隐去身形,以致连军昊天都没能察觉的男子突然低语交谈着——
「喂!阿朔,那家伙的身手实在太了不得了,让那煞星将七姑娘带走,真的没事吗?」
「放心,一来,他不是煞星,二来,就算他真是煞星,那么七姑娘就是他的克星……行了,少废话,我们现在该带小九她们回家了。」
第九章
他,真的来了……
快马在草原上疯狂疾奔着,云萳并不清楚军昊天究竟要将她带往何处,被紧裹在他的披风中,坐在他结实的腿上的她,虽明显感觉到他浑身散发出的熊熊怒火,但她却一点也不在乎,只要能留住他两天,他想怎么发火就怎么发火、想怎么对待她就怎么对待她。
她唯一担心的是,他会在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那个后,便将她丢下,而她,绝不能让他这样做!
正当云萳靠在那温暖的怀中暗自冥思时,却蓦地感觉到他的右手钻入披风间,隔着丝质舞衣,狠狠握住她的右边丰盈椒乳,用力揉弄、推挤、捏弄着。
他毫不柔情的逗弄,让云萳彻底感觉到他的怒气,而她的柔嫩酥胸更被他揉得有些微痛,虽想令他就这样发泄他那股不知因何而起的怒气,但为了能万无一失地留住他,所以她伸出了小手,轻推着他的手臂。
一当发现云萳的抗拒后,军昊天索性直接点了她的穴道,让她再也无法动弹,然后继续将她的双乳揉弄得红云处处,并在发觉到她的双边乳尖在他这般怒气十足的抚弄下竟缓缓挺立、紧绷,且将她的胸前紧身舞衣撑出两个诱人圆点后,更愤怒地拉扯着她的乳尖。
身子微微酥麻着,无法动弹的云萳只能靠躺在他的怀里,任双乳被他拧弄得又胀又痛,然后在他将大掌由她的舞衣下摆伸入,用力盈握住她再无障蔽、柔嫩且敏感的浑圆双乳,并张开手,用拇指及小指抵住她的双边红樱桃来回按压、旋转时,再也忍不住地倒抽了口气,身子剧烈地在他怀中颤抖着,身下最私密之处,更为他而湿了。
就这样欺负她吧、生她的气吧!只要能留住他两天,她什么都愿意。
怀着心底那份情思,仅管此刻逗弄她的那双大掌一点也不温柔,但带给她的悸动与热力,却是那样强烈,强烈得让她的身子愈来愈热、愈来愈虚软,娇喘也愈来愈急促,然后在不断的娇喘声中,感觉到自己的哑穴被人解开,而她原本无声的嘤咛,在那一瞬间,彻底化为撩人的娇啼。
「嗯啊……」
听着怀中那一声接着一声的甜腻娇喘与呢喃,军昊天益发狂怒了,因为她竟在不知道他是谁的情况下,就如此动情!
虽他知晓她的身子本就较寻常女子敏感,但她自己明明也知道,却还完全不当一回事地布置这样的暗杀计划?
既然她自己都不爱惜自己,那他这时日无多的人,又何必爱惜她?!
一想及任何一个男人都可以如此待她,都可以听闻她那世间最甜美、撩人的娇喘与嘤咛声,他更是狂暴地拉扯着她的乳尖,尽情发泄着自己的不甘与怒意。
「疼……」
可当一声怯怜怜,且似乎含着轻泣的低喃声传至军昊天耳中时,他的心霎时软了,手蓦地轻柔了。
他柔柔捧住她挺翘又弹性十足的浑圆双乳,用拇指轻轻摩挲着她最敏感的乳尖处,然后感觉到怀中的她不断轻轻吟哦着,丝滑般的柔肌缓缓泌出了一层香汗。
当军昊天的手不再狂暴时,仰靠在他胸前的云萳,放肆且毫无保留的娇吟着,甚至在他终于停下马,将她抱入一间屋内时,都没有停歇。
因为她就要这样惹他生气,惹得他无法离开她。
将云萳抱入那间安全、素净、幽雅的内室后,军昊天终于解开了她全身的穴道,却又将她的腰缚在床柱上,让她整个人紧贴着床柱,哪儿也去不得。
「你不要……这样绑着我……」不知军昊天为何将自己绑住,但云萳实在深怕他就此离去,因此不断喃喃娇语着。
「你不就想任人看吗?歌舞妓卖弄的,不就是风骚吗?」拉过一张椅子,军昊天一屁股坐在云萳身前,抱着双臂冷冷说道:「那就让我看看你的表演值不值得我今夜冒的这个险!」
「你……」
望着军昊天隐含着怒气的眸子,云萳知道成败就在此一举了,所以她轻轻揭下脸上的易容面具,痴痴地凝望着他,伸出双手,缓缓退下身下短亵裤后,启开红唇,轻声吟唱。
吟唱间,她轻轻仰起了头,用右手不断抚弄着自己的小脸、雪颈、胸缘;她任自己的纤纤柳腰来回随着歌声轻款,左手则一寸又一寸地微微捻高了自己的裙摆,露出了修长匀称的双腿,然后在似有意又似无意间,让她身下那朵美丽的粉樱花瓣在他眼前若隐若现。
这样的云萳,是军昊天从未想像过的。
乌黑发梢上轻晃着金光的金步摇,艳红又妖娆的绝美小脸,晶润欲滴的丰润红唇,羞涩又娇媚的迷离双眸,随着舞步上下轻晃的诱人乳波,纤细且柔若无骨的柳腰,雪白平坦的小腹,以及那缀着一颗粉红珍珠的小小脐眼……
他的眼眸,根本离不开她,只能随着她而动,然后在那如炙火的视线中,望见了她腿间那道由她最私密之处缓缓蜿蜒而下的浓稠透明银丝。
是的,云萳彻底动情了,只为军昊天那如火般炽热的视线,与他那恍若要将她生吞活剥似的渴望眸子,一想及不久后,自己便将被他彻底占有,她的心跳几乎失速了,身下汩汩泌出的蜜汁更是彻底泛滥成灾。
上苍,她竟因一名陌生人动情至此!
望着那道诱人银丝,当脑中闪过这个念头时,军昊天再也坐不住了。
他猛地由座椅上站起,一把搂住云萳的纤腰,一手将她的右腿拉至自己腰上后,迅速将自己那紧绷得不能在紧绷,疼痛得不能再疼痛的火热硕大坚挺彻底释放,用力一挺腰,将自己的全部一举刺入她的花径中,并直达最深处。
「啊啊……昊天……」当处子花径瞬间被贯穿,一股彷佛四肢百骸都被撕裂般的剧痛,令云萳热不住痛呼出声。
一听到这声痛呼,军昊天彻底愣住了,特别是当他发现到如今包裹住自己硕大坚挺的那个丝绒花径是那样的紧窒、窄小,以及意识到方才孟浪的他一举穿透她的身子时,曾遇到的那层阻碍。
僵硬地低下头,军昊天望着云萳腿际流下的那道血丝,脑子整个空了,心彻底痛了。
上苍,她还是处子,并且还唤他昊天!
他明白聪明如她,应该早知道他的秘密了,但他却不知晓,她竟一开始就知道救她的人是他。
那么先前她的那些娇吟、嘤咛,如今的情动与娇媚,全是因他,而非他之外的任何一人。
「你……为什么要这么欺负我……」忍住初破身的疼痛,云萳抬起颤抖的小手,一把撕去军昊天脸上的人皮面具,望着真正属于他的那张白皙俊颜,以及那双夹杂著内疚、心疼、微喜又微忧的复杂眸子,泪眼盈盈地轻泣着,「你明明知道人家的身子……」
「是我不好!」慌乱地解开缚住云萳腰际的腰带,军昊天紧紧将她拥在怀里,「我会负责的,一定会负责的!」
「我才不要……你负责……你走、你走!」低垂着小脸,云萳不断用小手推着军昊天,努力将「欲迎还拒」四个字发挥到极致,可她含泪的小脸,却是那样的嫣红,唇旁更有一抹涩羞的甜笑。
他真的要了她呢!那样急切且完全没有保留的要了她呢!
「我绝不走!」
感觉到云萳的抗拒,军昊天索性拉起她的双手,将之扣在她发梢上的床柱上,然后开始柔柔地吻着那不断闪躲着他的小脸的粉颊、眉梢、媚眼,最后,是她那粉嫩又晶亮的的诱人红唇。
军昊天这个吻,是那样的霸道,却又是那样的温柔,他强逼着云萳张开口后,便疯狂地汲取她唇内的所有芳香蜜汁,而且还那样放肆地卷住她的舌,强迫两人的舌尖在彼此口中交缠,一起翩翩共舞。
当这个恍若地老天荒的吻终于结束之时,娇喘微微的云萳已几乎是彻底酥软在军昊天的怀中了。
「呃啊……不要……」当花径又一次被贯穿之时,云萳仰起头、弓起身,不断娇啼着,可这回,她已不再感觉疼痛,有的只是一股甜甜的幸福,与被彻底占有的充实。
「小萳……小萳……」再一次占有云萳后,军昊天痴痴望着她那张娇媚的小脸,口中不停喃喃唤着,他轻轻解开她舞衣的前扣,一手握住她的腰,将她微微撑起,一手玩着她右半边的玫瑰色乳尖,而口,则含住另一颗。
「嗯啊……不要……不要……昊天……」当双边椒乳的乳尖被军昊天那般捻舔、吐哺之时,那股含着快意的胀痛与酥麻,令云萳不断吟哦着,她发现每当自己唤着他的名时,她花径中的他的火热硕大,就会更雄伟、更坚硬。
「要,不然你会很难受的。」
仅管军昊天早因耳畔那声声娇媚且甜腻的嘤咛声醉了,但他依然缓慢又细心地挑弄着云萳身上的所有敏感点,然后感觉到在自己身前的她,被他这般爱抚着的她,整个身子几乎化成了水。
「呃啊……你不要……这样欺负人……」红唇中不断吐出抗拒的字字句句,但云萳的小手,却轻轻环上了军昊天的颈项,修长的双腿也轻轻圈住他的腰,「讨厌……」
「小萳。」
听着那句「讨厌」,军昊天先是一愣,但当感觉到她不知何时已紧攀着自己,小脸上的春意是那样绝美惑人时,他忽然唤了一声,在她怯生生地望向他,并随着他的视线向下望去时,轻轻掀高她的裙摆,在她眼前,将自己的火热硕大由她花径中缓缓退出。
「嗯?」本不知军昊天唤她何意,但在望及他那沾染着自己羞人蜜汁的惊人硕大后,云萳的小脸,倏地嫣红了,「你……」
「你都这样了,若我不继续,那才叫欺负。」
用手指沾染了云萳身下的动情蜜液,军昊天将它轻抹在她不断轻轻颤抖的红唇上,接着在她的眼前,一寸又一寸地将他的硕大火热没入她的花径中,让她彻底看清自己是如何被他占有之后,突然一撤出又用力一挺腰。
「啊啊……」当军昊天的硕大分身那般猛烈地穿透自己的小小花径时,云萳无助地仰起头,疯狂娇啼着,小小的身子,彻底因他霸道且占有欲十足的穿刺而燃烧了,「不要……昊天……人家不要……」
「要也罢,不要也罢,今夜,你是我的人了!」
听着云萳那忘情且醉人的羞怯娇啼声,军昊天的坚挺更硕大了,但他并没有着急地在她体内律动,而是开始好整以暇地挑弄着她全身的所有敏感点,然后感觉到包裹住他的硕大火热那个小小丝绒花径,一次又一次的颤动与紧缩。
「呃啊……昊天……」
军昊天灵动的手指,彷佛烈火一般,每至一处,就引燃云萳一处热情,更让她花径中那股熟悉的压力与渴望愈发强烈与狂暴,可她也同时发现,每当她的娇啼声中含着他的名时,她花径中的他的坚挺,就更加坚硬、硕大,而且不断地将她柔软、窄小的花壁向外撑开,与她密合得那样暧昧,又那样紧。
「你知道你现在的模样有多撩人吗?」
感觉到云萳花径中的紧缩频率已逐渐密集后,军昊天望着眼前那张春色满盈、星目迷离、红唇微启的绝美小脸,知晓她已彻底被自己挑动了,所以他轻轻将自己的欲望退出后,又用力往前一顶。
「既浪又骚,可骚浪中,又有份让人想彻底欺负你的迷人高贵。」
「啊啊……不许……你说……」军昊天那一下几乎深入花心深处的撞击,让那个云萳的全身兴起了一阵疯狂的战栗,而他邪肆的话语,更让她连前胸都羞红了。
「明明都这么湿了,还不许人说?」轻捣着云萳的花径前端,军昊天故意让两人交欢时的暧昧水声响遍屋内,「明明都把爷吸附得这么紧了,还不许人弄?」
「你……你……」听着屋内回荡着的淫媚交欢声响,云萳羞得不断推着他的胸膛,然后在他开始猛力挺腰冲刺时,弓起身,疯狂啼呼着,「啊啊……」
「是我让你这么湿的吗?」望着云萳又羞又媚的神情,感觉到她花径中的紧缩频率愈升愈高,军昊天在冲刺之中,腾出一只手,来回摩挲着她身下早已红肿、湿透的花珠。
「啊呀……昊天……」身子一次次被穿透,敏感花珠又不断被摩挲,这样的双重刺激让云萳几乎承受不住了,但她还是努力地用颤得不能再颤抖的嗓音轻问着,「你知道……我一直……在找你吗?」
「知道。」任自己身上的汗全滴落在云萳柔媚的丰乳上,军昊天望着她那对被自己撞得上下弹跳着的丰盈双乳,彻底忘情了。
「呃啊……为什么……不理我?」感觉到花径中缓缓升起的那股高潮前兆,云萳的身子,彻底紧绷了,嗓音几乎都破碎了。
此时,军昊天却将自己的欲望完全撤出,在云萳不解又痛苦的呢喃声中,轻轻将她翻转过来,呈趴跪姿后,一把握住她的雪臀,用力一挺腰,「不想让你因我再受委屈了。」
「啊呀……」军昊天这一回的穿刺,深得几乎抵达云萳的灵魂了,不仅将她的身子撞得前后轻晃,更让她的娇啼声彻底拔高,「你又要离开我了,对不对?」
「对。」
望着云萳随着自己的占有而轻摆雪臀的妖娆模样,军昊天再不克制自己了。
他放肆地将自己的火热硕大一次次穿刺进云萳那美妙的小小花径,在感觉到她已濒临临界点时,疯狂挺腰。
「那至少……告诉我……我能去哪儿……找到你?」身子的那股期待与愉悦感,早令云萳的脑际彻底空了,但她依然努力的启口问道。
「西滨口。」在简短的回答中,军昊天给了云萳最惊天的一刺。
「啊啊……昊天……」当终于得到心中想要的答案,身子也被军昊天玩弄得再也受不住时,云萳放心的高潮了。
这波高潮来得那样猛又那样巨大,巨大过以往的每一回,巨大得让云萳眼冒金星,教她除了忘情娇啼与颤抖外,再也没有了自己。
这夜,云萳不断地被军昊天用各种方式爱怜着,直至最后一次高潮,直至他最终的释放。
当释放后的军昊天紧拥着云萳急促喘息之时,云萳突然一个翻身,精准地点住了他的昏穴,在发现他的眼眸确实彻底合上,人也不再动后,才撑起早疲惫不堪的身子,披了件外衣,走至窗旁,将手中的花火放飞。
这是个信号,通知那群关心他与她的姐姐与姐夫们,她已成功留住了他,并告知他们,她现在位于何处的信号。
「应该可以让姐夫他们放心。」
望着夜空中那小小的紫色火花,云萳甜甜地笑了起来,正在思考是不是该把军昊天整个捆绑起来更完全些时,她的穴道突然被人一点。
「你……」只来得及说这么一个字便再也无法动弹的云萳,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抱起她的含笑俊颜。
怎么可能?
为了彻底留住他,她的唇、耳垂、乳尖等处,全涂上了无色无味的药剂,那药剂不仅可以让他知无不言,更可以在他释放后,让他暂时失去两个时辰的内力啊!
「别这样瞪着爷,小萳,爷就算真想有孕,这辈子恐怕也没机会了。」望着云萳惊慌失措的眼眸,军昊天笑了,笑得那样满足,却也那样令人心酸,「往后那药,你千万得看人用,用错了人,爷可会心疼的。」
想说话,但云萳却什么话也说不出,只能任军昊天为她将衣衫穿戴好,将她安然放置于床上后,俯身在她颊旁留下一个轻吻,以及一滴泪。
「谢谢你,小萳,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更谢谢你让我知道,这世间,还是有人关心真正的我。」
望着这样的军昊天,云萳的心彻底碎了,而泪,再也忍不住地由眼眶疯狂滑落。
「真的好希望成为女儿国的驸马呢!」坐在床旁,军昊天温柔地轻轻拭去云萳脸上那怎么擦也擦不干的泪,「没有人认识也没关系,没钱领也没关系,一辈子,只需为自己与所爱的人而活……唉!终究是不够聪明,也没那个命啊!」
不要走,只要留下,他就是她的驸马,只要留下!
泪眼朦胧中,云萳在心中不断大喊着,可军昊天,听不到。
「下辈子!小萳。」
说完这句话后,军昊天最后一回轻抚着云萳的颊,轻吻住她的唇,伸出手封住了她的睡穴后,缓缓转身向门外走去,而颤抖得不能再颤抖的手,最后一次轻轻举起,向他身后的她挥动着、告别着、许诺着——
「下辈子一定让爷当你的驸马,就这么说定了啊!」
第十章
不是西滨口,而是峡谷关。
两日后,在天禧草原西北角的峡谷关中,军昊天在众人难以置信的惊呼声中,以自己的落败,成就了杜若的文武双全。
然而,单挑战落败后的他,如今却依旧死守在峡谷关的入口,穿着那袭破旧的染血战袍,双手舞动双戟,只身抵抗着杜若口中那群所谓「非海老国佣兵,故无法让他们遵守海老国对战默契,更无法阻止他们进攻」的千军万马。
早分不出是血是汗的黏稠热液,一道道地由军昊天的颊旁滑落,空中飞舞的鲜血,不断洒落在他身上,但他没有一丝胆怯,更没有半分遗憾,就算早知杜若绝不会留给他一条活路,可这关口,他一定要守住——
因为他身后这群至今不肯其他而去的海老国男儿,都有一个等待他们回去的家,都有一群殷殷期盼着他们的家人,所以他就算战死,也一定要让他们回家!
「多上几个人快些把他弄死,我还等着回去开庆功宴呢!」刚取得天王战神头衔的杜若在战场旁,边擦拭着自己的银枪,边不耐烦地说道。
「是!」
在杜若一声令下,几名海老国佣兵快马冲上前去,看准目标后,毫不犹豫地将手中兵器凌厉地刺入被多人围攻着的军昊天身上。
口中,喷出大口鲜血,但军昊天的动作却丝毫没有暂歇,手中双戟银光闪烁间,他身旁的人霎时少去一半,而另一半,脸上的胆怯明显可辨。
「没出息的家伙,你们上!」举起手中银枪,杜若回头对自己的亲卫队命令道。
「是!」
望着那群向自己直冲而来的绝对强将,军昊天冷冷笑了笑,然后强制命令身后的海老国军士别再理会他,尽速自行撤退,因为他明白,既然杜若已下定决心,不惜动用海老国强将也要除去他,必然也不会放过他身后见到今日这场面的任何人。
「大少!」
「都给我走,别忘了,还有人等你们回家呢!」
抹去嘴角鲜血,军昊天回头一笑后,双脚用力一夹,眼眸一眯,再不思量地策马向前冲去,纵使他明白,如今重伤处处的他,能凭靠的,只剩那股一定要让弟兄们回家的意志力。
就在交战双方距离只差十丈时,军昊天的身旁突然冲出了一群与他同样装扮,拿着同样兵器的男子,然后策马与他一齐向前冲去。
「哪一个才是荆琥岑?」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令战场霎时乱成一团,因为一群「荆琥岑」与杜若的手下杀成一团,而另几名「荆琥岑」则有条不紊地领着一群黑衣人,以及那群一直不肯撤退的海老国军士们开始展开绝地反攻。
完全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军昊天还是在乱军之中不断挥舞着双戟应敌,可隐隐约约中,他恍若听到了他斜后方的半山腰中,传来了几声呼喊——
「昊天兄弟!威琥山的军昊天!」
威琥山?军昊天?
是在唤他吗?
还是这世间,竟还有另一名名唤昊天,住在威琥山,并也与他同样姓军的人?
就在军昊天忍不住回头的那一刹那,他的腰际蓦地被两条飞来的绳索紧缠,身子整个向后飞去,而后,当他的身子被人紧紧且稳稳地接住时,他望见了两掌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激动俊颜——
甘莫语与况未然。
「你们……怎么来了?」望着这两名男子,军昊天愣住了。
是啊!他们怎么可能会来,又怎么可能会找得到他?
那日,为了不让云萳最爱的女儿国因他而成为杜若的头要目标,他假意受药所惑,告知她的出战地点,离此地,有五百里之遥啊!
「我们怎么就不能来?」一把拉下军昊天的面具,甘莫语连点住他几处穴道后,冷冷说道:「爷几个时间多得花不完,来这找找乐子不行吗?」
「就是。」拿着布帮军昊天止血的况未然,同样望着他那张苍白且染血的俊颜,冷冷说道:「况且,你别天真的以为我们是免费帮你,要知道,时间所有事都是有代价的。」
「没错。」而后,说话的,是背对着他们站在前方两步远的悬崖上指挥阵形变化的赤天朔,「但看在大伙儿一见你就还挺顺眼的份上,就拿你一折的兄弟价,如何?」
听着当初自己每回去管他们闲事时所用的说辞,现在竟被这几个男人冷言冷语的「借用」,军昊天忍不住笑了,笑得眼前彻底模糊成一片,笑得脑子都微微开始恍惚了。
兄弟呢!他们真当他是兄弟呢!
当初,为了明了女儿国驸马们都是怎么样的人物,他主动去靠近他们,厚脸皮的与他们打成一片,在了解了他们的个性、为人与卓越后,彻底为他们折服。
他打由心底盼望自己能拥有这样的兄弟,打由心底希望自己真是他们的兄弟,打由心底愿为他们两肋插刀,愿与他们共抗任何危难。
一直以为那只是自己的自作多情,一直以为他心中的希冀都只是奢望,但今天他才终于明白,只要真心付出,就能得到回报。
他一个出身微寒,又粗俗又平凡的小人物,真的也拥有了不介意他出身、粗俗与平凡的兄弟了呢!还是这般出色,而且义气相挺、肝胆相照的好兄弟呢!
他这辈子,真是好幸运、好幸运呢!
※ ※ ※
昏迷了七日七夜后,军昊天终于醒来了,而坐在他床头的,是他的娘亲与姐妹。
她们激动又小心翼翼地握着他的手,抚着他的脸,望着他不断的笑着,笑得泪水都滴至了他的脸上,与他脸上的泪水一同交织成一片泪海。
又休息了四日后,军昊天的床头,出现的是况未然等人的脸庞,他们鄙视着他那过于白皙的俊颜,嘲弄着他身上的伤,肆无忌惮地在他面前喝着酒、吃着小菜,自顾自的聊着天,然后在他屡次抗议未果,口中喃喃「等爷能起身后,保证有你们好受」之语昏昏睡去时,为他将带血的绷带换新,轮流给他输入真气,再为他覆上一床柔被后,含笑离去。
两个月后,军昊天的伤势终于慢慢痊愈,而这两个月中,所有他认识的人都来了好几趟,他的娘亲与姐妹也在知晓他性命无碍后,于几日前安心回到海老国。
是的,所有的人都来了,只除了这间寝宫的主人——云萳,至今未曾出现过。
军昊天知道云萳在生他的气,毕竟他不仅骗了她,还那样粗暴地夺了她的处子身,所以纵使心底那样挂念着她,但他实在不敢开口问,只好日日默默地将七姑娘府中的花照顾得妥妥当当,让她的七姑娘府成为虹城中最美、最芬芳的一栋宅邸。
仅管云萳没有出现,也没有一个人主动开口告诉过他,但他还是由他处辗转得知,峡谷关大战后,战败的杜若,一切阴谋诡计都遭揭露,老杜宰相的死讯也再隐瞒不住。
老杜宰相已逝,荆琥岑生死不明,这两则消息霎时让海老国陷入一股极度的恐慌与纷乱中,但就在此时,一份被杜若私藏的老杜宰相最后遗笔被及时公布,彻底平息了海老国的内乱危急。
这份文牒中,老杜宰相仔细说明了一人主政的缺失,并为海老国拟定好了新的国政方针——合议制,同时更推举了多名贤德兼备的士人共议国政,以及新任大将军王的人选,而对于军昊天的秘密,则一字未提。
他,真的自由了,以后,就只是军昊天了。
天地,一下子宽广了,他想去做什么、去哪里,都再没有任何阻碍了,可他却什么地方也没去,什么事也没做,依然待在七姑娘府中,因为他的心,早被锁在了这里。
军昊天知道,他娘亲姐妹的到来,老杜宰相那份遗笔公布的时机,一定都是云萳所为,对于她所做的一切,再对照他自己做的错事,他明白自己其实没有资格待在这里,但他又离不开。
若她的避不见面,是因她不希望他待在这里,不愿见到他,那么,他会离开的,但能否给他一个机会,让他亲口对她道声谢、道声歉。
这夜,军昊天坐在床上,凝视着那些盛开的花朵憔悴相思时,寝宫的门蓦地被推开了。
缓缓回身,军昊天望见了两个月未见的云萳,望见了她一身的风尘仆仆与疲惫,以及那双虽看着他,却含着一抹他读不出的复杂情绪的美丽眸子。
两双眸子就那样隔空凝视着,而当那张刻在心底的绝美小脸真正出现在自己眼前时,军昊天几乎痴了。
许久许久后,他才猛地回神,缓缓张开口,「那个……抱歉……爷没死。」
军昊天的话才刚说完,一记热辣辣的耳光便搧在了他的脸颊上。
云萳的这记耳光,将军昊天本就有些不管用的脑子彻底打空,说出口的话,更语无伦次了——
「小……萳公主,你别生气,爷……不,我……我知道我不该出现在这里,但我保证一定会守自己的本分,不闹事也不胡说八道,更不骚扰你,然后……然后像以前一样,一句话也不说的努力种花,种出各式各样你喜欢的……」
未待军昊天将话说完,云萳回应他的,依然是一记耳光,可在搧这记耳光之时,她眼角的泪,也同时落下了。
「小萳,你别这样,谁欺负你了?告诉我。」
望着云萳脸颊上的泪,与那不断颤抖的纤纤小手,军昊天整个人都慌了,想抱她也不是,想怜她更不敢,最后,只能紧握住双拳,握得身上的伤口都迸裂了,还浑然不觉。
「你尽管找我出气没关系,但快告诉我,究竟是谁欺负你了,我一定给你报仇去,现在就去。」
「你……竟敢骗我……竟敢……」瞪着军昊天的脸,云萳咬牙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而脸上的泪,像断了线的珍珠般疯狂滚落。
听着云萳颤抖的话音,军昊天终于明白了。
原来欺负她的人,不是别人,就是他,而且还欺负得让向来坚强,从不在人前落泪的她,到这种崩溃哭泣的地步。
「我……」
再无话可说的军昊天只能心痛欲裂地低垂下头,等待着她对他的所有斥责与埋怨,可她却再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而小小身子不知为何突然往前一倾,整个人软在他的怀中。
「小萳!小萳!」
慌忙抱住云萳柔若无骨的身子,军昊天望着她紧闭的双眸,心几乎都要跳出胸腔了,但他还是尽可能稳定住心神,伸手探了一下她的脉象,却发现其间并无异常。
可他仍不放心,轻手轻脚地将她放至床上后,又将她周身都仔细检查过一遍,在确定她并没有受任何伤,极可能是因为疲累,再加上情绪过度波动才会短暂昏迷后,才终于松一口气地拆去她头上的所有发饰,褪去她的外衣,松开她的腰带与领口,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至怀中,坐躺至床上,痴痴地望着她满是泪痕的小脸,爱怜地轻抚着她眼下那浓重的黑晕。
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累呢?最近女儿国又没大事,无论前阵子她是上哪儿去,晚几天回来又没关系,到底是为什么这么着急着回来呢?
难道,是为了他?
想着方才云萳激动的模样,望着此刻她身上那袭尚沾着尘土,根本未及换下的外出服,军昊天脑中突然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会不会她其实也想见他,所以才这样急匆匆地赶回,才会进府后连衣服都没换,连茶水都没喝,就直接过来了?
她其实心底也挂念着他的,是吗?
回想着云萳曾为他做过的一切与一切,军昊天的心跳缓缓加速了,因为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很疑惑,疑惑自己为什么会在云萳的寝宫疗伤,疑惑云萳为何会将他的娘亲与姐妹千里请来。
此外,他更疑惑的是,之前云萳为何要千方百计的寻他,并在峡谷关之战前两日,用那样伤害她自己的方式,只为留住他?
若只是想替曾受他帮助过的姐夫们还一份情,她绝不至于做到这样的地步,但若答案是因她的心里有他,她不希望他白白送死,那么似乎所有的疑惑,都不再是疑惑了。
「小萳,真的吗?真有可能……是这样吗?」伸出颤抖得不能再颤抖的大掌,军昊天轻抚着云萳的颊,眼眸整个模糊了,但嘴角却整个笑开了,「我真的……会如此幸运吗?」
军昊天这回的泪与笑,云萳并没有看见,因为她确实累坏了,因为她几乎是夜以继日、马不停蹄地由海老国狂奔回女儿国,只为能早一日看到他,看到那张她咬牙离去时依然眼眸紧闭,面无血色,而今应已恢复往日神采的俊颜。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见到他后,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竟是「抱歉,爷没死」,而后,更连她的名都不敢叫,一副她有恩与他,而他一定会努力补偿她的卑微模样。
谁要他补偿啊?谁要他守什么本分啊?
她只要他像以前一样,坏坏的、痞痞的笑就够了!
不知自己究竟昏迷了多久,当云萳终于缓缓苏醒,睁开眼,但眼前却空无一人时,她心一震,猛地一起身,在听到一声闷哼后,感觉到自己的后脑有些微疼。
接着,有一支大掌那样小心,又那样温柔地揉着她的后脑,而那熟悉的嗓音也再度在她耳畔响起——
「小萳,弄疼你了是不?不疼、不疼啊!」
还在,他真的还在,没走……
缓缓转过头,云萳望着下巴被她撞得红肿,却完全不在意,只一心一意哄着她的军昊天,泪水又一回扑簌簌地落下。
「不哭、不哭啊!」望着云萳的泪水,军昊天一脸自责地一手忙着替她拭泪,一手忙着揉着她的后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一直这么抱着她的,是吗?
他其实是因为不知该如何面对她,才乱得连话都说不清楚的,是吗?
「把衣裳脱了,坐至床边。」当眼角余光望见军昊天身上的血渍时,云萳轻轻由军昊天的怀中坐起。
仅管不明白云萳要做什么,但军昊天还是依言将上半身的衣衫全脱下,坐至床旁,然后感觉到一双小手轻柔、缓慢地检视着他身上的每一个伤处,再将他本已快痊愈却又迸裂的伤口重新包扎好,最后,来至他肩背处,那当初他俩共同拦路打劫后留下的旧伤痕。
「小萳……那个……」当那鲜嫩的小手一回又一回轻抚着自己的那道旧疤时,军昊天清了清嗓子,低声说道,可嗓音却微微紧绷着,「你别再……碰我了。」
「为什么不能碰?」早发现自己手下的这副阳刚之躯在她小手抚弄之时,便一寸寸的僵硬着,云萳一边轻轻问道,一边则将唇吻上他肩背上的旧伤,然后感觉到他猛地一震。
「你再碰下去……爷……那个……」当感受到那温润唇瓣轻吻在自己肩头上之时,军昊天的嗓音彻底喑哑了,俊颜有些窘迫。
「你不是说我那副小兔子遇着狼的表情实在让人扫兴,天天风花雪月的让你乏味,再加上这完全没有女人味的体态,更是让你完全提不起兴致。」望着军昊天耳根轻红、全身僵硬的可爱模样,云萳竟将手缓缓伸至他的胯间,在感觉到那里异常火热与坚硬时,在他耳畔轻轻吐着气,「既然如此,才碰你两下,这儿,怎么就这样了?」
「爷自己也不知道啊!上回那两名歌妓碰了半天,爷也没反应,爷还以为自己不行了,后来爷才明白,原来不是爷不行,是因为不是你,所以不行。」
「你……」
一听到军昊天提起那两名歌妓,想及当初他与那两名歌妓暧昧的画面,云萳蓦地伸回了手,仅管他的那句「因为不是你,所以不行」,早让她的心恍若浸了蜜般的轻甜。
「我没碰她们!」当云萳一收回手,军昊天便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因此他连忙一转身,捉住她的双手,急急说道:「这些年,除了你,爷谁也没碰过!」
当双手突然被人捉住,云萳一个重心不稳,身子整个倒至了军昊天的怀中,丰盈的双乳,便那样紧贴在他赤裸的胸膛上。
「唔……」
「啊……那个……我真的不能待了……」听及那声撩人嘤咛,再望及云萳酥胸前那若隐若现的美景,军昊天的嗓音整个干涩了,只能手忙脚乱地将她扶躺至床上后,慌忙拾起衣衫,便向外走去,「我去找间空……」
可未待走至门前,他便听到身后云萳的娇嗔——
「站住,谁让你走了?你就睡这儿。」
「可那……应是你驸马的位置。」缓缓回头,军昊天又惊又喜,但又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云萳手指着她身旁的空床位,「我……」
「我让你睡,你就睡!」
丢下这句话后,云萳翻过身背对着他,再不言语了,而脸颊是那样嫣红。
望着那个纤细的背影,军昊天像被蛊惑似的走至床旁,僵硬地躺在她身旁。
一开始,他动也不敢动,但在发现云萳并未生气后,他大胆地轻轻搂住她的腰,见她依然没有作声,他索性将她整个人紧搂进怀中。
「小萳。」轻嗅着云萳身上的幽香,感觉着身前小小人儿被自己紧搂住后轻轻抖颤的娇躯,军昊天笑了,笑得那样的满足。
「叫我干嘛?」
「上哪儿去了?这么久都不来瞧爷,爷好想你。」撩开云萳的一头乌黑长发,军昊天轻啄着她雪白的后颈,一回又一回。
「唔……去……海老国了……」听着军昊天如同过往那痞气又邪肆的嗓音,云萳嫣红着脸,轻轻呢喃着。
「做什么去了?给爷说来听听。」将双手绕过云萳身侧,军昊天轻轻揉弄着那对世间最诱人的丰盈椒乳。
「呃啊……教他们……种花去了……」
「种花?」听到云萳的话后,军昊天的手蓦地停下了,他将她的身子转向他,凝望着她的小脸。
「海老国的土质虽不适合种植农作物,但若与当地地下温泉水质结合后,却很适合培育珍稀花卉,就像你种出的那些。」倚在军昊天的怀中,云萳仰起小脸,轻声解释着,「因此我想,若海老国愿意朝这个方向发展,或许往后,可以借由大宗培育与出口这些珍稀花卉,发展城市经济,如此一来,就业机会也能大增,百姓们不必一定得上战场,才能养……」
未待云萳将话说完,军昊天已彻底明白了,明白她这两个月的所作所为,都只为他一直心系着海老国找寻一个可能的美好未来,让他可以安心养伤,更让与他一般的海老国男子,再不必离乡别井,以战场为家,而能与现在的他一样,随时享受天伦之乐。
这样温柔且心怀大爱的女子,他如何能不爱她、不怜她、不敬她、不宠她?
「昊天……」当身子被拥得几乎都痛了,而自己的脸颊上沾满了那痴傻汉子的泪时,云萳心疼不已地轻抚着他的脸,一回又一回地吻着他的颊。
「小萳,谢谢……谢谢你……」
「我才不要你谢……我又不是为——」
云萳的话再也说不完全了,因为军昊天已用唇覆住她的唇,疯狂且爱怜地吻着她,吻得她几乎连气都喘不过来了。
许久许久之后,军昊天才放开了云萳,望着她娇喘微微的娇媚模样,哑声说着,「你曾说,你永远不会答应我那个纳我为驸马的请求,现在……还是这样吗?」
「没错,所以往后你别再跟我啰嗦了。」
轻轻垂下小脸,云萳低喃着,感觉到军昊天在听到她的回答后,身子虽一僵,也长叹了一口气,但还是紧紧拥着她,怎样也不愿放开。
「对了,一直忘了问你件事。」细细体会着由军昊天身上传来的不舍、遗憾与浓浓深情,半晌后,云萳突然开口说道。
「什么事?」轻吻着云萳的发梢,军昊天的嗓音是那样喑哑。
「愿不愿当我的驸马?军昊天。」
「小萳?!」
在军昊天那一声惊喜交加的低吼声后,寝宫中,再无人言语了,伴随着着屋内那淡淡花香的,只有云萳不断的娇喘与呢喃,以及一份再不需用面具隐藏,更没一丝虚假的永世幸福。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