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舒老,依这孩子的八字看来,她是衣食无虞,福禄绵延呢。”
“就这样?”
“就这样。”
“你算了这么半天就这么一句废话?”舒大猷推推眼镜,一双精明的小眼睛望着鬼谷子命相馆的刘瞎子。
“二百元就只能算这么一句。”刘瞎子坚持。
“哼,你猜怎么着,我啊,一毛钱都不给,还二百咧。这镇里,谁不知道我富甲一方,我的孙女当然衣食无虞,福禄绵延。你没半点本事还敢诓我钱;我叫舒大猷,可不叫舒大呆。”
“对!对!你不叫舒大呆,你叫舒大抠,你这么抠门,难怪你儿子只生女儿没有儿子,我说你孙女衣食无虞、福禄绵延还客气了。她呀,命带桃花,有财无库,将来长大一定挥霍无度,败光你的家产!”刘瞎子心中的怒气如滔滔黄河之水天上来,狂泻不止。
舒大犹点点头。嗯,这才像话嘛。既是要算命,当然得听真话;听到不好的才可以防患未然嘛。
“喂,刘瞎子,人家说,有法就有破,帮我孙女想个法子,看看怎么避免这样的……悲剧嘛。”舒大犹说。
“我只会算命,不会改命。”刘瞎子一脸冷漠。
“厚,你跟我一样,我也只会算帐,不会改帐。既然算命的事情我们谈不拢,不如我们来算算房租好了。你上个月和这个月该给我的房租,我们两个来核计核计?”不同于刘瞎子的怒气冲冲,舒大犹倒是一脸惬意。
“……。”刘瞎子瞬间明白,所谓钱是英雄胆,这舒大抠根本是有备而来,他一个穷算命的跟房东呕什么气来着。
“嗯?算明白了吗?”舒大犹气定神闲,一脸愉快的望着他问。
只见刘瞎子叹了口气,再度坐直身子,屈指一算。
半晌,刘瞎子口中缓缓说出——
“俗话说,女孩是菜籽命,如果婚配的物件可以制得住她,或许可以改变她财宫带破兼个性散漫乐天的命运。我算过的男孩子中就这个可以制得了你那孙女,不过他家说到底也是咱们镇上的望族,你们将来能不能结成亲家,就得看两个孩子各自的造化了。”
“你啊,只管算好你的命,甭管别人什么造化不造化了。你这两个月没付的租金我就慷慨些,全当你算命的酬金了;但是,这件事你可不许给我张扬出去,把我惹毛了,我就涨你房租,明白了?”
说完,舒大犹满意的走出鬼谷子算命馆。
他知道刘瞎子是绝对不会说出去的。这镇里三大条主要街道,百分之八十都是他名下产业,得罪他,刘瞎子可是一点好处都沾不上。
舒大犹低头微笑看着手上的情资,开心的走回家去。
第一章
“什么?!”舒璃惊讶地叫了出来。
“是的。银行团说我们公司要是在这个月底前没能还清前三个月的贷款,就要拍卖我们公司的土地。”晨曦服装设计公司会计主任季雅芳说。
舒璃抱胸在办公室里焦急地走来走去。
雅芳站在一旁看着她的老板。
哪怕是在焦头烂额的当下,同样身为女人,雅芳的目光还是很难从美艳的老板脸上移开。
雅方想起上一季公司预算吃紧,没钱请模特儿办服装发表会,一百六十八公分高的舒璃亲自下海,穿着公司的新装在台上走秀,还引来报章杂志的争相报导;更离谱的是,竟有化妆品公司看上舒璃吹弹得破、白里透亮的肌肤,积极要邀她代言。
几番折腾,雅芳才让对方了解那名贵气逼人的美艳模特儿真的是晨曦服装设计公司的老板,总算平息了那桩小小的误会。
这一季,她们公司开发了一组内衣产品,想说看看能不能让这间成立三年的公司可以早日起死回生,老板也接受建言,再度下海代言自己公司的内衣。
谁知,老板的美丽再度引起轰动,甚至掩盖了产品本身;那时大家才知道,美丽得太过,其实也是一种……罪过。
眼看三年来公司在舒璃以债养债的经营方式下,债务如雪球般越滚越大;舒璃在办公室里像这样焦急地踱来踱去想办法要度过难关的画面,雅芳就不知看了几回,两人的革命感情就是这样给看出来的。
舒璃走累了,摊坐在沙发上问:“公司的现金还能撑多久?”
“顶多半个月。”
“银行团的贷款还差多少?”
“三百四十几万。”
“啊!我没那么多现金了,能周转的都问过了,没人可以提供金援了,眼前除非我回老家卖土地,不然这个缺口,我看我是怎么也填不平了。”
“如果这半个月你不能填平这个缺口,我们公司恐怕得宣布破产、倒闭了。”雅芳说。
舒璃站起身,拍拍雅芳的肩。“晨曦是我们好不容易才拚出来的,就像我的女儿一样,我绝不会让它倒闭。公司你先帮我看着,我……我去想法子筹钱。”
舒璃说完,拿起外套,急忙走了出去。
雅芳看着老板匆促的背影;经营公司舒璃也许不挺在行,但是对公司的热情她是有的,要不然她俩也不会死撑到如今了。
也许……这次她还是能奇迹似的再救公司一回也说不定。
雅芳只好这样自我安慰了。
※
舒璃开快车回到住所,收拾好行李,又飙上高速公路,历时三小时又十分钟回到南投──一个种茶、飘着茶香的山林小镇。
她将车开进路旁种满梧桐树的私人庭园,在一栋小木屋前停妥,毫不客气的大按喇叭。
一只黑色大型土狗从屋内窜出,龇牙咧嘴的对她狂吠。
舒璃将头探出车窗,高兴的看着那只狗儿。“小龙,是我!你不记得我了吗?”
小龙是四年前被人弃养在小屋前的一只小小流浪狗。一听到她的声音,很明显地有了熟识的反应,它友善的摇了摇尾巴,不再吠叫。
屋里的主人懒洋洋地走出来,两只手搭在南洋木的栏杆上,眯着眼睛打量停在院子正中央的黑色宾士跑车。
舒璃迅速按下关窗的按键。
这举止……很不对劲,她知道;她刚刚明明信心百倍、元气十足的猛踩油门,一路从板桥狂杀到这里,可怎么才一看到他,她勇猛的气势就瞬间瓦解无踪?
她隔着黑色车窗看着他,李惟西,她身分证上配偶栏名字的主人;穿着黑色T恤,搭配泛白的牛仔裤,凌乱茂密的头发在那双冷冷的眸子和紧闭的薄唇陪衬下,整张脸看来有些凶悍。
她开始有一点动摇;也许,这是个错误的决定,也许……她该马上掉转车头往回走?
糟!来不及了。
他已经朝她走过来了。
说什么她也不能让他看到她害怕的样子,不管了!来都来了,就把话说清楚吧。
她戴着墨镜迅速下车,左手插腰,对着他挥舞着手里被退回来的挂号信件吼着:“这份离婚证书你为什么不签字?我们已经分居三年了,你究竟想怎样?这样我寄你退,反反复覆少说也有十几次了,你烦不烦啊?”
李惟西看清来人正是他分居多年的妻子舒璃时,神情有些错愕,随即冷冷睐她一眼,大步转身回屋去。
他,竟连句话都懒得回她?!
舒璃急忙冲上前,木门在她面前硬生生“碰”一声给关上。
舒璃想到后门。
她一冲到后门,李惟西也刚好赶上,很不给面子的将后门给锁上。
舒璃两手插腰,看着李惟西在屋内把所有的窗户关上,连窗帘也一并拉上。
完全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厚,真行!
以为她无计可施了是吧。
她大步走到车后座,翻开一个旧皮箱,在里面翻出一支旧钥匙,得意的拿着钥匙光明正大的打开大门走进屋里。
李惟西吃惊的看着她带着胜利的姿态从大门走进来。
“你怎么会有钥匙?”
“我比较讶异的是,这么多年了,你的门锁竟还不曾换过。”她得意的摇晃手上的车钥匙。
说完,她转头看着屋里的摆设,跟她三年前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多大改变。
倒是他,变了。
原本英气俊毅的脸染上一种阴郁的神色,浓密的头发变长变乱,唯一不变的是那坚毅的双唇在生气的时候,脸上带着的一股阴郁。
“你马上离开这里。”李惟西低沉的嗓音坚定的说着。
这个名为他妻子的女人凭什么?
凭什么以为她能随兴的在他生命中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你签完字我就离开。”舒璃挥着手上的信件,坚定说出自己的要求。
“不签。”李惟西沉着声音说,很不满意她瞬间造成的混乱。
“那我就不离开。”舒璃赌气。
李惟西拿起电话,他得让这个任性的女人知道,到底谁才是这个屋子的主人。
“我是李惟西医师,我的住处有人非法闯入,请派员前来处理。”
“你吓不了我的。”舒璃还是咬着牙,气愤的对他撂下一句话。
“走着瞧。”李惟西冷冷的注视着她。
五分钟后,警车真的来了。
警员沈嘉诚走进屋内,看看李惟西,又看看舒璃,一脸为难。
“惟西,你真的要我逮捕她吗?”嘉诚有点困惑的看着这一对好不容易才见面的夫妻,真有必要弄得这么难堪吗?
李惟西看也不看她一眼,坚决的点头。
舒璃回头看见那名警官,忙笑出来。
“嘉诚!你什么时候调回来的?”甜甜的笑开一张脸。
“调回来两年多了。”他一边回答,一边玩弄着手上的手铐。
不管如何,两人之间他还是习惯站在李惟西这一边。
“喂!你不会真要铐我吧?我这哪算非法闯入?基本上我还是这个屋子名义上的女主人耶。”舒璃企图把这件事合理化,对着大她两届的老友打着哈哈。
“这个屋子没有女主人已经很久了,你快带她走吧。”李惟西语气虽沉稳,但一丝苦涩的感觉却出其不意地从他心底偷偷泌出。
连嘉诚听了,都隐约感到有点心酸。
“舒璃,我们都是老朋友了,你就别让我为难了,和我回警局泡茶吧。”嘉诚面带难色的对舒璃说。
李惟西抄起桌上的车钥匙。“嘉诚,离开时帮我把门锁上,我先去医院了。”
“喂,你别走!你到底要怎样才肯签字?你好歹开个条件!”舒璃对行将离去的李惟西大吼。
“你听着,我永远都不会签字的,你打消这个念头吧。”李惟西头也不回的撂了句话,即匆匆离去。
※
舒璃很无奈地先把车开回娘家。她有点心虚的在门外站了许久,最后才鼓起勇气走进院子。
她老爸在院子里浇花,很意外的发现她站在外面。
“我还没死,你回来干嘛?”舒志桓看见舒璃先是一愣,马上又回过神来骂人。
“爸!别生气了好不好?人家也很想你,只是,人家真的忙嘛。我不是每周都打电话回来,你就知道人家真的很想你。”舒璃开始撒起娇来。
“我什么都不知道。”舒爸收好水管,走回大厅。
舒璃跟着迈进大门。
“舒璃!”舒妈妈贵玉看见女儿,丢下手上拿着的青菜,热情上前抱住她。
“妈!”舒璃满腹委屈,潸然泪下。
“你好久没回来了,今天怎么忽然想到要回来?”
“我这趟回来是要和李惟西谈离婚的事,我想恢复单身,自由自在的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舒璃说。
“我警告你,你真敢跟他离婚,我们就断绝父女关系。”舒爸插嘴,生气的说。
“爸,你理智一点好不好,说到底我才是你的女儿耶。”舒璃觉得老爸对李惟西的偏袒简直莫名其妙。
就因为她是他的女儿,他才不能同意他们离婚。
李惟西是他见过最优异的男人。从小看着他们两个长大,李惟西对自己的女儿是怎样的感情,他很明白。
至于当初造成他们分居的那件事,他也已经接受李惟西的解释,只是舒璃这任性的丫头,怎么都不相信李惟西的清白。
不过是小事一桩,偏偏要闹分居,这一分居,就又过了三年;他整天暗地里担心李惟西要是哪天对舒璃彻底死了心签了字,舒璃这后半生的幸福该怎么办?
偏偏这死丫头执意要提离婚这档事,真是气死人。
舒璃无力地对着老爸紧闭的房门。“好,你不答应没关系,我找爷爷谈去。”
说完,她咚咚咚跑到二楼书房,见舒大猷戴着老花眼镜坐在桌前拨着算盘。
爷爷算帐时不能打扰,那是家规,她记得的,只好乖乖坐在一旁。
不知过了多久,她坐在明代古董椅子上等到睡意朦胧,忽然听见爷爷说了一声:“怎么?台北混不下去啦?”
她倏忽醒过来,站到他身旁,甜甜撒娇着:“不是啊,趁今天有空回来看看你啊。”
舒大猷咳了一声,慢条斯理地回她:“呃,看我是好,只要不跟我借钱,我们一切好说啊。”
“不是借钱啦,我是想说……”她踌躇着不知该如何开口,她爷爷的小气可是全镇有名。
“说啥?”舒大猷垂着头,从老花眼镜的上面打量着她。
“我想卖一丁丁的土地来周转周转。”
“行。”
“真的?”
“当然是真的啊。你都嫁人了,只要你老公同意,别说想卖地,你就算想把土地拿去送人我都没意见。”
“可是你打的婚前契约里说除非离婚,否则那些土地不能转回我的名下。我刚去找过李惟西了,他不肯跟我离婚。”
“喔,他不肯跟你离婚哪?”舒大猷的表情看来竟有一丝得意。
“对呀,就是他不肯,我才来找你帮忙咩。”她嘟着嘴,明摆着要赖爷爷。
“厚,我糟老头一个,能帮你什么忙?”
“才不是糟老头,你是全世界最棒的爷爷。”
“哼,少灌迷汤,我又不是头一天认识你,你一向咧,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又想要我帮你啥事,讲来听听吧。”
“你帮我去跟李惟西讲,只要他同意签字离婚,当年你让我当嫁妆、登记在我们两人名下的所有土地,就可以分割成两半,一半给他当酬劳,一半给我。你说这样好不好?”这可是她一路上想了三个多小时才想到的办法,谁知还没谈就惨败。
舒大猷听得一脸惊吓,瞠大眼睛望着她。“你是不是疯了?连这么荒唐的主意都想得出来!”
“怎么会?”她觉得很实际啊。
“怎么不会?你算算看啊,我从小把你养到出嫁要花多少钱?”
“爷爷,你又来了。”厚,都什么时代了,还算这个。
“怎么?你算不出来?好,我告诉你,你花的那些钱我可以买座茶山还有剩咧。我算盘倒着打也不能帮你去干这没大脑的蠢事。你离婚回来,我岂不是又得养你,那我就会少买几座茶山或楼房你算过没有?更何况李惟西那小子真要跟你离婚,他跟我就一点关系都没有了,我干嘛还要给他财产?这不是笨死了?”
舒大猷一脸不悦的看了她一眼,迳自下楼去。
舒璃不想放弃说服爷爷的机会,连忙跟上。
舒大猷见客厅茶几上有盒蛋卷,转身问舒妈妈:“这蛋卷,舒璃买的?”
“是的,爸。”贵玉应着。
“就买这么盒破蛋卷,三百元有得找。”他故意说给跟在他身后的舒璃听。
“你陪爷爷,我出去买菜。”贵玉交代女儿。
“买啥菜呀,晚上就吃个凉拌豆腐。你记得,不要放皮蛋。炒个豆芽菜,再炒盘韭菜。汤呢,就煮个空心菜鱼干汤,鱼干放个五尾就成了,咱们都有年纪了,吃清淡些好,免得血压高。”
“爸……小璃难得回来。”贵玉一脸为难。
“难得回来才好,她回来我就得破财,我呀,怕死她了。”说完,拿着拐杖,慢慢踅出门去。
舒妈妈对舒璃使了个眼色,教她跟着照顾爷爷去。
爷孙俩无言地在街上慢慢散步,走着走着,竟走到镇里的国中操场来。
舒大猷在树下坐着,舒璃只好也陪着坐下来。
看着蓝球场上几名国中生打球的身影,回忆不招自来,她的记忆又回到十岁那一年。
她记得那天,自己因为重感冒没去上学,和爷爷到爸爸当校长的国中看运动会,就站在现在的位置,她一眼就看见篮球场上的李惟西,当时他刚好长射投进一个三分球,全场欢声雷动。
面对场边热烈的欢呼和嘶吼声,汗湿的头发下那张几近完美的俊逸脸上并没有太多,只是淡然一笑,对场边加油的同学挥挥手,便潇洒地走下场去。
他像个天生的明星,注定要受人喝采。
当时她穿着白色蓬蓬裙,头上绑着两个红蝴蝶结,脚上穿着发亮的红皮鞋,美丽而神气。
可是,十五岁的李惟西显然比她更好看,而且更神气,因为爷爷说——
“原来你爸说的风云人物就是他啊。嗯,真不错,他刚替你爸学校赢得篮球赛的区冠军呢,今晚你爸又要得意的讲上一整晚了。”
能被叫做“风云人物”,当然是很厉害的人了,对他一见钟情一点都不难。
虽然那天她有些微发烧,可是她还是把他的名字默默牢记在心底,用一种懵懵懂懂、虔诚、纯真和青涩的心情当养分,让仰慕在心里偷偷萌芽滋长。
听见场里的孩子们互道再见,舒璃从回忆中醒来。
“爷爷,不早了,我们回去吧。”她转头对着身旁的祖父说。
“时间过得好快对不?你以前最爱跟我来这里看李惟西那小子在篮球场上打球的,现在都变成李太太了。我啊,都被你们这些小孩追老喽。”
爷爷一句“李太太”,让她心里顿时五味杂陈;李惟西三个字在她年少岁月里像是一场梦,这场梦她作好久了,也该是梦醒的时候了。
※
翌日清晨,舒璃在镜前对自己挤眉弄眼;镜里是张充满自信的脸庞,她的能量又回来了。
一整夜,她都在想着要怎样让李惟西答应签字,终于想到办法了。
他向来工作至上,她就直接杀到医院去,看他能躲到哪儿去。
她要的东西从来就没有失手过,哪怕是“他”;虽然到手后已经残缺不全,不过这都不重要了。摆脱一段让两人都喘不过气来的婚姻,应该不会太难。
她需要的只是弄清楚他为何不签字,只要他肯说,一切就好办了。
在心里把主意盘算确定,她将一头浓密、染成红褐色的秀发熟练的盘在头上,仔细的上好妆,穿上白色无袖上衣搭配同色迷你裙,穿上长筒马靴,手里拿着当季的LV皮包。
直接杀去季惟西的医院。
第二章
当她的宾士跑车停在医院门口时,引来一阵不小的骚动。
她一走进医院,便引起人们的围观和议论;这里毕竟是个民风淳朴的乡下。舒璃把健保IC卡放在挂号的窗口,诊间的一名护士急忙走出来把她拉进诊间,顺手将门关上。
‘舒璃,你这是干什么?”一个长相端庄、神情紧张的护士用着不可思议的眼神对着她说。
舒璃打量这个有点小题大作的护士。咦?“白秀水?你还在这儿?”舒璃没忘记这个白秀水,她和她大姊白秀秀从小就喜欢李惟西,对她始终带着一股莫名的敌意。
“是啊。”白秀水不以为然的看着她。大家平静的日子过得好好的,她又回来干嘛?舒璃不以为然的迎着白秀水的眼神。
这是什么情形?她目前好歹还是李惟西名义上的老婆,何况她已经依循正常管道在医院挂号要见他一面,难不成还要经过他医院护十的层层盘问和同意吗?
真是岂有此理!
“我有点不舒服,请帮我挂号,谢谢你。”她冷冷地说完,带着骄傲的神情再回到等候区。她倒要看看李惟西怎样拒绝和她交谈。
这是一间有着十层楼的医院:三楼以上是病房,李惟西巡完楼上的病患,急忙走下楼来准备看门诊,眼光却被候诊区那异于平常的人潮给吸引过去。
白秀水神色不安的向他疾步走来,他已隐约看见被人群包围的舒璃。他早该料到她不会善罢甘休的。
经过一夜无眠,他决定以不变应万变.看她究竟想怎样。
“我知道了,我会处理。”惟西对秀水说。
虽然神色阴郁,但还是迈着沉稳的脚步走进诊间,开始看诊。
第一个患者进来后,马上迫不及待的对他说乱:“李院长啊,我听人家说,坐在外面的那个美女是你太太哦?她好像电影明星喔,真漂亮耶。”
“谢谢。你今天哪儿不舒服?”惟西沉着的开始看诊。
“你真有福气耶。”男患者带着羡慕的眼神看着惟西。
惟西虽勉强露出一个笑容,但那笑容真是异常难看。
第二个老妇人进来后又问“院长夫人回来了哦?阿她那么久没回来是去哪里?”他对她笑笑。“去拍广告,卖衣服。”
“人家都说她很漂亮,果然是真的。阿她怎么坐在那里看报纸都不进来帮你?”“……”惟西无言。
怎么?他今天的患者是怎么回事?究竟是来挂号看病,还是专程来聊他的隐私?看完第二个患者后,李惟西不得不投降。
他抬头跟秀水说:“让舒璃先进来吧。你可以休息一下。”白秀水唤舒璃进诊问后,怀着不安的心情走向药局。
舒璃抬头挺胸走进诊间。
惟西把背靠在椅背上,以嘲弄的眼神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我还以为你要看完最后一个患者才要叫我进来呢,原来你也会在意面子。”舒璃太清楚惟西,只要他对任何人露出那种表情,就表示他已经在心里筑好心防,准备应战。
“拜你所赐,我早就是这个镇里的话题人物,流言辈语对我根本不算什么。”说完,惟西带着精锐的眼神仔细的看着她。
三年了,她依然美艳如昔,身材从清瘦变得有些丰腴,更显玲珑有致;褪去的清纯换上一种届于少妇的风韵,只是,妆化得太浓了,像戴上面具似的,她在隐藏什么吗?
“你在看什么?”舒璃不客气的问。“我正在预估你造访本院后将造成的后续效应。”至于她对他目前造成的影响,就是一夜无眠。
“担心的话.你就签字,我马上消失。”舒璃知道惟西只要穿上医袍,就会变得冷静自持,也许她能在他的诊间和他谈妥离婚的事。
可是她不敢迎视、甚至分析他的眼神,那眼神专注得仿佛正在一层一层扒光她的衣服似的。
“我们言归正传吧。你哪儿不舒服?”惟西故意顾左右而言它。
他在娶她的时候就说过他水远不会和她离婚,更何况他们根本没有离婚的理由。
“我心里不舒服。”舒璃简单的说。“你挂错科了,我不是心理医生。”惟西端详着她美丽精致的脸庞,心里有种复杂的感受。
“你执意要对我见死不教。”舒璃看着惟西由淡转浓的眼眸,心里紧得发酸。
“我不同意这样的指控,你已经占用许多患者的时间了,你走吧。”
他依旧冷淡。
还有一屋子的病患。他不能再耽溺在自己的心境中了。
话毕,惟西直接按铃要下一位患者进来。
“我不会放弃的。你一天不签字,我就每天来找你。”对他向她下逐客令,舒璃觉得很没面子。
“如果你的记忆力没退化得太快的话,应该记得不论要比恒心或毅力,我都在你之上,而且遥遥领先。”惟西可没忘记两人从小到大,他、水远是站在她后面帮她的人。
“同样的,如果你还没老到不行,也应该记得我坚持要做的事,也从来没有失手过。”舒璃冷冷的说完,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看着她依然骄傲的背影,惟西忍不住哈哈大笑。这就是他一再让她的结果,想不到演变到最后,竟变成了她的纪录,还拿来跟他炫耀。
唉,她一点都没变,还是一样急躁、冲动,为了目标勇往直前;他不在她身旁的日子,她应该吃了不少苦吧?
白秀水不可置信的看着惟西,发现他竟然对着舒璃那骄傲的身影微笑。那样的笑容,她已经有许多年不曾在他淡漠俊逸的脸上看见过。舒璃不过是个被宠坏的女人,凭什么得到惟西那样的眼神?
她不配,她一直都不配。
白秀水阴冷的看着舒璃远去的身影。
隔天,舒璃还是到惟西的医院去,把IC卡放在挂号的视窗,然后循惯例走到候诊区等护士唱名。终于轮到她,她挺着腰杆走进去,却发现坐在椅子上的根本不是惟西,而是另一名医生。
舒璃一脸惊讶。“我挂的是李院长的诊。”她终于回过神来,向那名对她笑得一脸迷惑的医生解释。
“李院长休假喔。”笑容可掬的陌生医生说。
“他什么时候回来?”舒璃冲着他一笑。
“李太太,你既然是院长的太太,是否该回家亲自问院长比较清楚?”秀水站在一旁,语带讥讽的说。
舒璃斜睐她一眼,眼中的怒气足以杀死一头牛。恨!恨!恨!真是可恨!该死的李惟西。竟然联合护士摆了她一道!舒璃尴尬的走出诊间,依稀听见背后白秀水向那名医生解释她身份的声音。
噢,真是呕死了。
该死的李惟西竟然来个避不见面!那她要怎么办?
舒璃躺在床上想着办法,突然想到一个主意。
既然惟西不签字,她干脆偷溜进他的住所去偷一颗印章出来,盖了再说。
隔天一早,她把车开到李惟西的住所附近躲好,一见惟西的白色休旅车离去,她偷偷靠近屋子。
小龙一见是她,热烈的摇着尾巴欢迎她。
舒璃抱抱它,掏出钥匙要开门,可是……打不开?竟然打不开!
她泄气的坐在门前,该死的李惟西将屋子里所有的门锁全换过了。
也许……找人再打一支钥匙?
不行。
全镇的人都认识李惟西,消息一定会马上传到他耳里,那她岂不是在白口找难看。
这样不行,那样也不行,舒璃决定破窗而人。
小龙在旁边偏着头不解的看着她古怪的行径。
只见她打破一扇门窗,小心的把玻璃清理干净,才小心地爬进屋里。
走到主卧房的保险柜前,凭着过去的记忆,将密码锁打开,她终于顺利取得惟西的印鉴。
她小心翼翼的将保险柜的门关上,站起身来,突然打翻了一张照片;舒璃将照片捡起来看,那是她和惟西的合照。
舒璃当场愣在原地。她不明白,惟西为什么还在房里留着这张照片。
舒璃坐在床沿,想起过往两人的种种,忽然悲从中来;小龙躺在她脚边舔着她的脚踝.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总是一个人坐在角落伤心的小女人。
印鉴“咚”地一声掉到地上,将她拉回现实。
舒璃打电话给她的律师。“艾美,他还是不肯离,可是我已经偷到他的印鉴了,盖在离婚证书上有没有效力?”
“这样违法啦,被他发现告上一状,情况岂不更麻烦?你好好跟他谈,别把事情弄大。”
真是令人失望啊。她对着话筒说:“知道啦。”收了线,舒璃无奈的看着手里的印鉴。费了好一番工夫才僻来的印鉴,却一点用处都没有。
她转身将印鉴重新放回保险柜里,不经意间看到一本存摺,她好奇的打开来看.有一百多万元
舒璃忽然间有了一个想法:她把印鉴和存摺从保险柜里拿出来,一抹得意的笑从她脸上绽开。
她抱着愉快的心情开车去百货公司闲逛,进家具行订了沙发组,餐桌椅、床组、矮柜,又订了全新的厨具、灯具及进口缇花窗帘。
旧家具请家具行搬走.忙了一整天,好不容易将李惟西的家重新摆置妥当。
晚上,她利用新厨具随便煮了一点东西吃,饭后,心满意足的坐在新买的白色沙发上翘着腿哼着歌。
她等不及要看李惟西铁青着脸的样子。
李惟西回来时已经晚上近十点了,看见舒璃停在院子里的车,不禁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
他推开客厅的大门,被眼前似曾相识的场景给吓了一跳。
“你‘又’把我的家具都弄到哪儿去了?”他对她咆哮。他绝不能容忍她一再弄乱他的生活。“全扔了。”舒璃一脸轻松。
“你凭什么这么做?”惟西调整呼吸,想把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
“你不跟我离婚让我自由,我总得在这种痛苦的身份里找点乐子。”
舒璃还是一副无所谓的神气。“乐子?”惟西忽然有些明白了。
“你签我的帐去买这些家具?”他问。
“错。”
“那就好。”惟西心里正庆幸她终于学会什么叫尊重他人。
“不过,虽然我是付现金,花的却是你的钱。”舒璃没让惟西误会太久,马上提出澄清。“不会吧?你怎么可能……”惟西话未说完,便看到那扇破了的窗子。他终于完全明白。
“你打破窗子,拿走保险柜里的存摺领出现金,然后买了这一屋子的东西?”他瞪着舒璃说。
“真聪明。”舒璃站起身来,毫不吝惜的给他最用力的掌声。
“你究竟花了我多少钱?”惟西平静的问。
“八十万。”舒璃诚实相告,满意的看着他一向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就要崩解。
“你一天就花掉我八十万元?”惟西不是心疼那些钱,而是不能忍受舒璃对他的为所欲为;他必须让她知道,身为妻子,最重要的第一课是尊重丈夫,他过去不曾好好教她,这次他必须让她学会。
“你也受不了一个挥霍的妻子不是?只要你答应签字,这八十万元我会马上还给你。这绝对是一笔好交易,你慎重考虑看看。”舒璃满意的看着他难看的脸色说。
惟西听到“交易”两个字,心陡地往下沉,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眼睛直直盯着她看。
接着,他站起身来,慢慢逼近舒璃,只见她警觉地站起来,慢慢地往后退,直退到墙边;他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两手搭在墙上,将她困在墙和自己的胸膛之间——
“既然你提到‘妻子’这个字眼,又不辞辛劳的回来享受这种花钱的权利,你是不是也应该尽点为人妻的义务?”惟西靠近舒璃,闻着她特有的熟悉香味,感受她在他怀里的那种真实感。他想了她三年,三年漫长而无止尽的等待,她就是这样折磨他。
他该怎样回报她给的赏赐?
舒璃被困在惟西的怀里,感受着他的热气和他的气息,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她意外的发现,过了这么多年,李惟西居然还有办法让她瞬间失了魂。“我们早就是有名无实的夫妻了,所以重点不是夫妻间的权利义务,我要请你考虑的是‘交易’这两个字。”
舒璃好不容易重新在脑海里拼凑组合了她的意思,她的话像一把利刃,重重伤了惟西。他低头封住舒璃的唇,惩罚性的重重吻着她,他吻得又重又急,仿佛在向她控诉他多年来承受的一切痛苦。
舒璃一把推开他.她被他那样激烈的吻吓傻了。她从来不知道惟西会这样粗暴地待她,他不再是以前待她冷淡疏离的李惟西,他变得像团难以捉摸的暴风雪。
惟西用冰一般冷冽的眼神看着她!
“谈到交易,我的婚姻不是区区八十万就可以摆平的;还有,我已经极端厌恶你的粗鄙。你所谓的交易,我没有兴趣,倒是有一点可以拿来警告你,若把我逼急了,我就向法院声请要你履行同居义务。届时,你在外面搞的什么服装公司就可以全部结束了。”
惟西看着她,表情冷峻得像个黑夜里的恶魔,莫测高深且危险。
“这么说。我的事你全都知道?”舒璃从来没料到惟西会去注意她的行踪。
“别说得好像我很在意你的动态似的,只不过是这个镇里多的是善心人士,怕我会吃闷亏,所以总是对着我喋喋不休。”惟西用着淡漠的语气说。
“我不明白,你从来就不曾喜欢过我,为什么迟迟不肯放手,让我们各自开始新的生活?”舒璃不解,离婚难道不是解放两人的好办法?
“我不认为你会需要我的解释。”惟西悍然把所有沟通的门伞部关上。
“所以,你执意要这样拖着我继续耗下去?难道没有一丝转园商量的余地?”舒璃问得恳切。她要自由,她不要一个不爱她的丈夫。
惟西无语。
“我从来不知道你恨我恨得这样深:”舒璃终于开口,眼泪却不争气的流下来。惟西转过身,背对着她坐着。
“不,我不恨你,从来就不恨。”“那你为什么不让我走?”
沉默在两人之间无边无际的蔓延。半晌,他才打破沉默。
“我想你不会想留下来过夜吧?”惟西决定下逐客令;对她,他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么多年来,他学会的只是渐渐习惯、不抱期待。
舒璃摇着头。
“既然如此,夜很深了,我也累了,我先送你回去吧。”惟西用一种再沉重不过的声音说。
他是真的累,一种无能为力的累。
舒璃沮丧的上了自己的车,惟西开车跟在她车后,浓浓的夜色中,两人各自怀着心事,一前一后回到舒璃的娘家。
舒璃想到该向惟西说些什么时,他已把车掉转了头,往小木屋方向快速消失。
惟西回到家后,难得的开了一瓶威士卡,皱着眉想着舒璃来势汹汹的离婚要求。
她的出现,打乱了他好不容易沉淀多年的情绪及规律的生活。她那颗脑袋里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他该怎么做?
放手?
还是留住她?
他再度面临三年前那剪不断理还乱的窘境。今晚他下不了任何决定,只想让自己醉。
他摇晃着手里的酒,看着那琥珀色的液体,思绪不由得回到当年他还是舒璃家教的时候!
那时他父亲是镇里唯一一间医院的院长,他打小生活优渥,之所以会答应在暑假期间回来当舒璃的家教,全是因为舒志桓校长和他父亲不仅是从小学到高中的同学,又待他极好;再加上当时他和向秀秀正在交往,家里不赞成,监管很严,他只好利用当舒璃家教的机会顺便和秀秀约会见面。
他记得当他发现舒璃书架上那些数量可观的相簿时,曾一时好奇,问当时正在哨单字的舒璃:“这么多相簿啊?可不可以借我看看?”
舒璃一脸惊吓地跳起来护在书架前,一颗小小头颅对着他猛摇。“不行!不能看!”
“是不是藏了什么秘密呀?”
说完.他抽出一本,不顾她反对地顺手翻阅。
他这才发现相簿从第一页到最后一页装的全是他的照片。
有上学途中的,演讲的,看书的,打球的,领奖的,甚至连校刊上的照片她都仔细的剪下来贴上。
那年他二十一岁,正在念医学院,她十六岁,准备考高中;对着这个不明所以、总爱在他身边闲晃的小妹妹,看着她恼羞成怒的缕红小脸,他意外发现她对自己的情悻,竟让他有点无措。
舒璃抢过他手上的相簿,慌乱地把相簿放回架上,低着头坐回书桌前碎碎念:“你以后不要随便乱翻我的东西啦。”为了化解那份尴尬.他胡乱在她头上抓着。“小鬼,真不知道你的小脑袋里整天都在胡乱想着什么。”
她用力拨开他的手,猛然转过来面对他。“我不是小孩子了,以后不要再这样了,真的很讨厌耶。”
他扬眉。“你……讨厌我?那我明天就不来喽。”厚,他到底在说什么呀。正要解释,转头看见他那略带奸佞的笑容,瞬间明白,他是逗着她玩的。
“哼,想唬我?你明天敢不来教我数学,我就去跟你妈说,你每晚九点就跑去和白秀秀约会。”
“好,算你狠,我今天不去约会了,等一下你把那些英文单字背完,再算一章数学讲义。”
“好。没问题。”她开心地说着。他一脸愕然。“这么开心?难道你转性变得爱读书了?”她对他扮鬼脸。“不告诉你!”
“哼,人小鬼大。”他笑,又再度抓乱她的头发。
他不知道的是,她根本觉得数学比白秀秀要可爱,而且可爱不止一万倍!只要能阻止他们见面,罚她得黏在椅子上算一辈子数学,她都甘愿。只是他当时心思都在白秀秀身上,哪里会懂得她的心思。
就像此刻,他完全不明白,从小就爱黏着他不放的她为什么会忽然回来要求离婚。
第三章
舒璃回来三天了。
雅芳每天都打电话催她汇钱给银行。
而她的离婚计划却只能以“严重挫败”四个字来形容。
她想到没办法好想,只好走到老爸的书房,胡乱找本书来打发时间,暂时抛却这件恼人的事情;在找书的当下,她忽然看到一本叫作“成功之钥”的书。
一时好奇拿下来翮翮看看,看到第一章写着“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脑袋里忽然轰一声,有了主意。
“爸,你是说惟西每天早上五点半左右就会去彩虹湖慢跑?”舒璃嘴里吃着晚餐问道。“嗯,风雨无阻呢。”
舒璃愉快又满意的用了晚餐,早早上床去休息。
闹钟一响,舒璃换好浅蓝色运动服,绑好头发,开门慢跑去了。
她沿着山区的茶园慢慢跑,有些早起的茶农向她打招呼说:“李太太早啊。”
“嗳……早。”一早搞得舒璃好生尴尬。
于是她索性抄近路往相思树林的小路跑去。
她沿着林中小径跑着,穿过山岚笼罩的桂竹林再往上跑到杉木林,然后躲在一棵大树下等着惟西:果不其然,惟西约在五点二十分出现,站在湖畔旁作体操。舒璃看他穿着一件背心,露出精壮的肌肉,想不到他的身材还是保持得那么好。
舒璃耐心的看着惟西做完体操,沿着湖边跑步;他跑了三圈后才朝着右侧的杉木林跑去。
舒璃确定他离开,才跑到湖边来。这座天然的小湖景致不错,湖面弥漫的山岚,让整个湖面呈现一种朦胧美,美得令人、心动。
舒璃心想,要不是有要事在身,在这地方晨泳倒是不错。
她没空多想,要是让惟西跑远就破功了。
舒璃纵身往湖面一跳,吓飞了湖面一只不知名的鸟。
当她碰到冰冷的湖水,开始故作紧张的大吼大叫着救命;一听到树林里有声音,舒璃马上沉进湖里,刻意让自己喝了几口水;舒璃想像淹死的状况,发现要装不会游泳真的很不容易。
她用力的喊救命,手脚更快速的用力拍打水面,却喝到更多的水。
直到她觉得有人用力拉住她,她便装死晕过去,由自己任人往岸边拖。
她不敢睁开眼睛确定是不是惟西,只是用力放慢呼吸,因为早晨的湖水真的很冰。
惟西在听到有人喊救命时,马上回头往湖边跑;到湖边时纵身一跳,马上拉住一直往下沉的女子,等将那名女子拉回岸边,仔细一瞧.差点儿没把自己的心脏给吓得跳出来!只见舒璃苍白着脸,一动也不动。他紧张的抖着手,检查她的生命迹象;这一番检查,将他的害怕同数解除。
她的脉搏很稳定,叫她却没反应。惟西猜测,她应该只是单纯吓晕了。
他抱起她抄近路往家里走。一大早的,她跑到湖边去干嘛?
他没空想太多,抱着她走到他们以往的房间,将她轻柔的放到床上,翻出她以前的睡衣,摆在床边,开始帮舒璃脱掉湿透的上衣;他动作俐落的拿起舒璃的左手一拉一扯,换右手继续忙着……
舒璃在心里大喊:糟糕!
当初是猜想他会马上将自己送医院医治的,想不到他却将自己带回小木屋,这下该怎么办?
衣服都快被他脱光了,如果现在醒来,他会不会起疑?溺水的人到底要多久才能醒来?这个细节她竟大意的给漏掉了。
算了,既然要演,干脆演得逼真些,好让他知道她的决心。
惟西终于把舒璃全身的衣裤都脱光了,那一身比例完美的玉体,仍然让惟西坪然心动。
他拿起棉被轻轻的替她盖上,然后去浴室取来吹风机,坐在床沿,温柔的捧起她的秀发,仔细的吹干,弄乱的发丝有一些乖落在她秀丽的脸上。
有根断落的发丝不知怎地竟被她吸到鼻子里卡在喉间,她忍不住咳了一声,没用,喉间还是搔痒难耐。
惟西听见她的咳声,又低唤了她一声。
可是,她还是没有回应。
这就让身为医生的他忍不住要起疑了。她完全没有昏迷或休克的迹象,说是吓晕,想她舒璃一向胆大妄为,他还不曾见她害怕过什么;他怀疑的看着她的脸,苍白的脸已经逐渐恢复血色。
他差点被她骗了!惟西几乎可以肯定,她是在演戏骗他。
虽然他不知道她这愚蠢举动的目的,但脸上却先浮上一抹诡异的笑容.舒璃正在思量自己该醒来的时机.忽然发现惟西将她的脸朝外,额头轻轻往上压。他该不会是要对她作C.P.R吧?
还来不及多想,他的唇已经轻轻覆盖在她的唇上,温柔的呼着气,然后他掀开棉被,两只手轻放在她的胸前,轻轻往下压,弄得她一阵颤栗。
舒璃感受到他的热气又朝脸部袭来,猛地睁开眼睛,正瞧见他一双黑潭似的眼,正嘲弄的看着她。
“你要做什么?”舒璃大喝一声,赶紧拉上棉被,她不相信人工呼吸是这样做的。虽然她不会,但女性直觉告诉她,一定不是这样!
“急救啊。”惟西觉得好笑;她这会儿又气又急又怒的模样,有好多年没看到了,虽然有趣,他可没忘记她是来愚弄他的。
“我、我怎么会在你这儿?”舒璃还是咬着牙演下去。
看来她那冥顽不灵的个性还是没改多少,惟西不禁摇摇头。
“你在彩虹湖溺水了。你跑到那儿去干嘛?”惟西忍着笑意,故作严肃的问。“你坚持不签字,简直让我绝望到想跳湖。”舒璃负气的说。
惟西看着她那一分认真,二分天真,七分耍赖的样子,转身抱着椅背忍不住大笑出来。
舒璃看着他大笑难止的模样,忽然有点担心事情是不是根本就穿帮了。“可真难为你了。”惟西一边擦眼泪一边力图镇定。
“难为?”舒璃不太明白他的意思。“要装溺水不太容易吧?”惟西好不容易把话说完,又忍不住开始第二波的大笑。
笑声弥漫整个房间。糗死了!原来他全知道,干脆让她死了算了!
舒璃拿起棉被往头一盖,躲在棉被里拒绝听他嘲笑的声音。
***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舒璃躲在棉被里觉得有些闷热兼饥肠碌碌,她仔细听着棉被外的动静。
咦?静悄悄的。他……该去上班了吧?
她轻轻掀开棉被的一角,见惟西不在椅子上,猛地把棉被一掀,跪在床上,抬头用力呼一声,再用力吸足新鲜空气。
“你饿了吧?”惟西斜靠在门柱上,闲闲地问。
舒璃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怎么他还在屋里?
连忙重新把被子卷回身上来。
“你怎么还没去上班?”舒璃惊魂未定的转身看着他。
“我不放心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惟西说。
不晓得她恼羞成怒的情况下还会干出什么事,一把火把他的木屋烧了也不无可能,他可不能冒这个险。
‘把衣服穿上,出来吃早餐吧。”惟西对她说。
舒璃放心的听着他温和的口气。经他这么一提,她才想起从早上出门到现在,只喝了些湖水,现在还真饿。
换上她昔日的睡衣裤。走到厨房来。
早餐很简单,只有荷包蛋、清粥和一杯温牛奶。
惟西解释:“我很少在家里开伙。冰箱翻一翻.只有这些东西。”“没关系,以前你随便煮什么东西都很好吃。”舒璃说的是实话。惟西以前煎的荷包蛋又嫩又Q,用盘子端起来摇两下还会力x外、力x外、力x外地晃动:他煮的稀饭总是浓稠得刚刚好,除了散发出米的香气外,人喉后还很温润。
“哦?真的吗?”惟西笑笑,帮她添了一碗稀饭。“快吃吧。”惟西温柔的催促她。表面上他们就像一般寻常的夫妻正在家里用早餐,私底下两人心里却是波涛汹涌。
舒璃扒着稀饭。尝着那熟悉的味道.泪水却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
她有好久好久没吃稀饭和荷包蛋了,因为没人煮得出惟西的味道,却只会引来她对他的思念,她偷偷的擦拭眼角的湿润。
舒璃用眼角看着惟西。他看来心情很好,这是他们重逢以来,他唯一有笑容的一次。算了,看在他为她作饭的份上,别破坏气氛。今天就别提离婚的事了吧。
“嗯,不容易,还是维持着一贯的水准。”舒璃在吃了第二颗荷包蛋后这么说。
她知道惟西做任何事都有如持手术刀一般的精准.连简单的烹饪他也能保有专注与细心,而这一向是她所欠缺的。
“喔,事实上我已经好些年没下厨了。”惟西别有深意的看着她。
自从她离家后,他就不再下厨。他实在很不愿去忆起她坐困厨房向他撒娇的模样。
“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
惟西不想再去缅怀往事了,那是一种不容易挣脱的栓桔,当他独处的时候,孤寂就会来啃噬他。
“以心情而言,像一条浅溪,春夏泛滥,秋冬干涸.乏善可陈。”舒璃不知怎地,看着惟西的眼睛,就老实的说出自己这些年的心情写照:
“你呢?”才开口问,舒璃就后悔了。
惟西的黑眸?那闻变得更黑,他的脸就像一片沉默的海洋。“我常常觉得我像一片死海。”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落在舒璃心上,像尖石般扎得她的心口发疼。
“海至少可以风平浪静。”这些年来舒璃只希望自己过得平静.却很难。“不,你不会喜欢海的。”惟西苦笑。
“何以见得?”舒璃挑起左边如弯月般的眉,看着他。
“你知道海水的味道吗?”惟西问。舒璃看着他,缓缓摇了摇头。
“哪是一种成得发苦的滋味。”惟西看着她的眼睛说。
她终于知道,她为什么不敢回来见惟西了;他天生有一种本事,总是很轻易就把她给融化了。舒璃看着惟西的眼睛,忽然想逃。
“看着我,不,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为什么一定要离婚。”惟西拉着她,强迫她看着他的眼睛。
舒璃眼里起了水雾,她看着惟西的眼睛,被他眼里那些富有感情的风暴淹没,险些灭顶。
许久许久,往事历历如电影一般倒带着,她想起了以往他们那些无数的争执,想起她无缘生下的孩子,想起白秀秀,最后,她记起了她那间摇摇欲坠的公司。
终于,她听见自己用一种毫无感情的冷漠声音对惟西说:“我要彻底离开你,过新的生括。”
惟西听后,像触电一般松开了她的手,阴郁的神情陷入了沉思。
舒璃在一旁等着.等着他开口。终于等到他面无表情的说:“你也不小了,不要尽做些小孩做的傻事。五天后,我会给你答案,这几天让我清静清静,不要再来找我了.你先回去吧。”
跳湖一事都还没得到他的正面答覆呢,副作用就先来了。
“明天请惟西来家里吃中饭吧,你被他从湖里救起来这件事.我们还没谢他呢。”舒爸在吃晚饭的时候忽然对舒璃说。
“不用吧。”他昨天才叫她这五天都别去找他。
“你看,我们煮什么请他好?”舒妈问舒爸。
“嗯.如果他的口味没变的话,他曾经很喜欢你煮的蹄膀、清蒸鲈鱼和红烧桂竹笋,还有舒璃做的小羊羹。”舒爸记得很清楚。
“那我们就煮这些。再煮个鸡汤,另外炒两盘青菜。”舒妈作了总结。
“可是,我认为他不会来耶。”舒璃有些为难的对在兴头上的爸妈说。
“为什么?”舒爸同。
“他叫我别去找他。”舒璃照实榻告。
“你就说是我要请他的。”舒爸命令道。
“你自己去好不好?”舒璃有点踌躇。
“叫你去就去,这么啰嗦。”舒爸大手一挥。他认为多制造机会给小俩口,也许对复合会有些帮助。
“听你爸的吧,我也好久没见到那小子了。”舒大猷只作了这么一句总结。隔天,舒璃一起床就想开溜,却沮丧的发现,老爸已经先一步和老妈上市场去买菜了。
她老爸还留了纸条要她自己准备小羊羹的材料。
唉,看来是躲不掉了。舒璃把头发束成马尾,换上丝质衬衫和牛仔裤,散步出门去买红豆和洋菜。
在厨房蒸红豆的时候,忽然忆起初次做这道点心的情景。
当她还是家政科三年级的学生,惟西回家准备期末考。她准备好小羊羹的所有材料,外加一本笔记簿上门找他帮忙。他从来就是她的靠山,从来不曾拒绝她任何的古怪要求。
“怎么了,心情不好哦?”惟西开门一见到她丧气的脸,关心的问。
“我们期末考的点心要做小羊羹,我完全不会。”她张着无辜的大眼睛望着他。
“老师课堂上没教吗?”惟西蹙着眉,不解的问。
“人家都在打混咩。你也知道我根本对煮饭一点兴趣也没有。”她把责任都推给别人。“那现在怎么办?”惟西茫然的看着她。
“你教我啊。”耍赖,赖他就没错。
“拜托,这个我哪会啊?”惟西一脸不可思议,上家政课的人又不是他。舒璃记得当时自己鳜着嘴,坐在他家生起闷气来。
“唉,好吧好吧,我们一起研究研究吧。”惟西最后还是投降,硬着头皮拉她起来。
他拉着舒璃走到书房,从桌上一大叠乱七八糟的英文医书里清出一小块桌面,捧着舒璃那本笔记,认真解读舒璃写得七零八落的笔记,“喔,看你的笔记就知道你真的很混。我们还是去食品行头一条小羊羹回来研究研究吧。”惟西忍不住敲了敲舒璃的头说。[热%书M吧*独5家(制/作]
小羊羹买回来后,他们两人一人一口慢慢吃,慢慢分忻,试着想像那种甜腻点心的成分及做法。
惟西?细靡遗的设计了五种可能的做法,写在笔记簿上交给舒璃。
“好可惜秀秀不在,不然我们就可以打电话请她过来帮忙了。你先弄红豆泥吧。”
就这样,惟西捧着医科艰深的书本,坐在厨房陪舒璃做小羊羹和修正配方。“这一次你再吃吃看。”舒璃失败了八次以后,端出第九次的成品给惟西说。
“嗯,硬度、甜度和均匀度都刚好,我们的舒氏小羊羹终于成功了”
“真好吃!”“有多好屹?”舒璃怀疑的问。
“我一辈子都会喜欢这个舒氏小羊羹,这样够不够好吃?”他带着宽容的眼神笑看着她。
她傻得以荡那是一句情话,摆在心里甜蜜了好一阵子。
当时她快乐得差点要跪下来亲吻那些失败而阵亡的十几斤红豆,真不如道当年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傻!
红蛋的香味从电锅里传来,舒璃也从往事中回过神来。
唉,如果不是公司缺钱,逼得她走投无路,她真不该回来的。
这里的每件事都有李惟西的影子.她匣本就该挥别过去面对未来的,却总是掉人更深的回忆泥沼里:难道她要拿这些回忆去换更多的泪水吗?
她没时间想太多,因为老妈已经把菜买回来了。
‘你怎么还坐在这儿发愣?”舒爸看着正在电锅前发呆的舒璃问。
“我头有点痛,你自己去邀请他啦。”舒璃找藉口推托。
“头痛刚好可以叫他帮你看看,顺便开个药给你吃啊。”舒爸说得合情么口理。
‘舒璃,我看你还是赶快去医院邀请他,不然菜作好了,他不来,我们可要吃上好几天。”舒妈实事求是的说。
“唉,好吧,等我把小羊羹倒扣出来后就去。”舒璃无可奈何的接下了老爸的命令,舒璃骑着老爸的机车来到振光医院。
好不容易等到诊间都没有病患,舒璃才进去诊问。
惟西抬头一看是她,把骠诊器放在一旁,带着疲倦的神色望着她。
“我还在工作中,不想讨论任何私人问题。”他已经连着几天没睡好觉,没有多少精力应付她了。
“我是来请你吃饭的。”舒璃对他甜甜一笑
“为什么?”惟西一脸警觉。
“感谢你的救命之恩啊。”舒璃笑得尴尬。
“不用了。”惟西又恢复刚见面时的冷漠。“别这样拒人于千里嘛。”
舒璃撒起娇来。不过是一顿饭,他在怕什么?
“所谓会无好会,宴无好宴。”何况她的行为怎么看怎么可疑。
“你别这样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好不好?”舒璃摆出愤慨的神气。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惟西客气的拒绝。“你不答应,我就赖在这儿不走。”一赖天下无难事,舒璃知道他最终总会答应的。
“随你。”惟西连看都不再看她一眼,低头做着自己的事。
病患又陆陆续续的进来,舒璃虽然安静的坐在诊问角落,还是引起了患者的注意。许多患者都不放弃机会,不停的和美丽如明星的院长夫人寒喧,无法专心地让惟西问诊。
看完三个病患后,白秀水终于说:“院长,照这样下去,我们上午的门诊可能会看不完喔。”惟西叹了口气。
“好,我接受你的邀请,你先回去吧。”惟西头也不抬的对坐在角落的舒璃说。舒璃带着胜利的笑容看着他,然后愉快的走出去。
第四章
惟西这个饭局只迟到了五分钟。
他沉稳的走进舒家,对着舒志桓、舒妈和舒大犹:“爸,妈,爷爷。”
舒璃没料到他还是维持着旧时的称呼,心里复杂的感觉难以言说。
“阿西,你好久没来家里看我了。”贵玉带着些微抱怨的口气对他说。
舒璃看见惟西的眼里闪过一丝难堪,可是很快就恢复正常。
“别光说话,快上桌。舒璃,你去把碗筷拿来。”舒爸开心的指挥着用餐的前置事项。
惟西看着一桌他旧时爱吃的菜,不明白舒璃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惟西,谢谢你前天救了我们家舒璃。”贵玉夹了一块鲈鱼给惟西。
“妈。这是应该的。”惟西意有所指的看着舒璃。
舒璃觉得他们两人的对话真是虚假到极点。
她认真的低头吃饭,不理他们。而惟西也想快点结束这饭局。
舒爸存心要替惟西制造机会,频频暗示舒妈和舒爷爷离开饭桌。
舒妈会意后,仍有些不放心。
走到客厅又蜇回头,指着惟西旁边的柜子上那一大盘小羊羹,问认真扒饭的舒璃。“那个什么小什么的,要不要先冰一下?”
“什么?”舒璃抬头不解的看着老妈。“舒氏小羊羹。”惟西提醒她。
舒璃意外的看着他,原来他还记得。
“喔,那个……那个我会处理。”舒璃心烦意乱的胡乱应着。
饭桌上只剩两个人。
惟西放下碗筷。
“到底什么事?你说吧。”惟西冷冷的看着舒璃,充满血丝的眼底写满了无可奈何。
“不干我的事。这顿饭真的不是我要请的,是我老爸坚持要谢你;他要谢你把我从湖里捞起来,所以就有了这么一顿饭局。”舒璃忙着撇清,却没勇气跟老爸说这起溺水事件全是自己设计的。
“呃,我爸是一番好意,你就勉为其难吃一点,菜没吃完我妈会很伤心,她弄了一上午,小羊羹是我唯一会做的食物,嗯,就当作谢你前天请我吃早餐。至于我那件蠢到不行的演出,请保密别让他们知道就这样.谢谢。”舒璃结结巴巴的作了一番补充说明。
惟西赙完她的说明,才放心而认真的动起筷子。
“我还真是好久没吃得这么愉快。”他总是在医院内草草解决三餐。
两人努力的把菜进攻完毕。
然后看着盘盘皆空的战果,不约而同相视而笑。
“感谢你‘拨冗’前来及配合。去喝茶吧,这里我来收拾。”舒璃决定好客到底:家事她虽然不行,面对惟西也不容易,洗碗盘在此刻似乎是个还满不错的选项。
舒大猷一看到惟西从饭厅走出来,马上热情的招呼他。
“那个惟西啊,我前几天在树林里看见一棵灵芝,你陪我去看看是不是樟树芝。”舒大猷说。
两人走进树林里,大猷开口便问:“你和舒璃的事,你心里有什么打算没有?”
惟西一阵苦笑。“横竖只有三种选择,留住她、放开她和维持现状。”
“你打算怎么选择?”舒大猷用严肃的眼神看着他。
“选择?爷爷,或许您该先问同看舒璃想怎么选择。”惟西低头踢着地上的落叶说。
“哎,你这臭小子,你讲这样哪对!你忘了当年是怎么跟我保证的吗?”大猷提醒他。“我没忘。”他说。他怎么可能会忘呢?
他永远忘不了他大六那一年秋天!初恋女友秀秀被诊断出罹患血癌的那一幕,他对着病床上因为作化疗而掉光头发的秀秀笑说,她会没事的,背地里却对着她的检验报告焦虑神伤。
接下来他申请到秀秀住的医院实习一年。亲眼看着秀秀的生命在他眼前迅速流失。秀秀终究还是走了,他们一起作过的梦没有一个能来得及实现。
而他也从医学院毕业了。
回到家里,发现爸爸不知为何瞬问老了十岁;一问之下才明白,叔叔因生意失败,连累到替他作保的爸爸,家里的产业全数遭到查封,连医院都可能不保。
爸爸把他唤进书房对他说——
“家里的情况你都知道了?”
“是。妈跟我说了一些。”
“事情都发生了,真要把家产赔光也无所谓,但是医院不能不保住。
如果我们医院倒了,院里这么多病患该怎么办?这里毕竟是穷乡僻壤,不会有人上山来建医院了。”
“您的意思是?”
“现在唯一能帮助我们脱离难关的只有舒家了。”“那我们去找舒校长帮忙?”
“舒家的经济大权是舒爷爷在作主的,我去找过他了,他开了些条件。”“什么条件?”“他要你娶舒璃。”“什么?”
“爸知道你和白秀秀的事,但是人死不能复生,而且你还年轻,应该以事业为重。”“……”但是婚姻和事业怎么能混为一谈?更何况他一向把舒璃当妹妹一样。
“唉,我也不想勉强你。该说的我都说了,你就自己斟酌着办吧。如果你真的不想娶舒璃,我们就移民到日本投靠你姑丈去吧。”话虽这样说,但他每天在家看着母亲以泪洗面,父亲终日唉声叹气,全家只能过一天算一天等着法院通知,到最后,他还是软化了。
他亲自去拜访舒大猷。
“舒爷爷,请您帮帮我们家。”他在舒大猷的书房里对他行九十度鞠躬礼。“呦,你这么久没上门,我还以为你家的难关度过了说,心里头正为你们家高兴着呢。”舒大猷抬起头看着他。
惟西沉默着。舒大猷仔细打量他的表情。
“很为难?”他小声询问惟西。
“舒爷爷,舒璃毕竟还小,您订这条件她也不知能不能接受……”
“难道你有更好的办法?”舒大猷眉毛一挑。
“我已经毕业了,只要您愿意帮我们度过难关,给我一些时间,我会把欠您的钱连本带利还给您。”惟西说。
“跟我谈生意?那好。在商言商,你跟我借钱,当然得提供担保品,你拿什么跟我担保呢?”
“我们就只剩下振光医院可以抵押给您了。”“小子啊,你们欠下的可是近亿的债务,光一家振光医院怎么够呢?”
惟西深吸口气。“我会想办法还您的。”
“坦白说,你刚讲的话你老爸之前都来跟我谈过了,我也仔细评估过你们振光医院的产值。可是,除了医院底下那块地还值点钱,你们家医院的收益除了帮些贫困的孩子外,还补助一些贫苦无依的穷困人家,实在没多少现金了。你们之所以还能过着富裕的日子,是因为你们家在台中市那些数量可观的祖产;可是呢,那些有价值的祖产现在都在银行手上,眼看就要被拍卖了,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你爸善良有余,但经营能力确实只是一般水准。”
“……”虽然这是事实,但从别人口中说出来,惟西心中仍然百般不是滋味。“想不想听我的建议?”“您请说。”
“你还年轻,这些债务你就撇下别管了。你爸妈横竖也老了,到日本养老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虽然说人老了才离乡背井有点凄凉,但是呢,时间久了就会习惯了,总好过在这里触景伤情,你说是吧?”
“请您看在我们两家的交情上,帮我们一把吧。”他几乎要跪下来求舒大献了。
哼,又是个死脑筋的家伙!
”坦白说,我跟你们家并没哈交情,但我那书呆子校长儿子和我孙女整天卢着要我帮你,说什么你是青年才俊,前途大有可为,不帮可惜之类的废话。”舒大猷望着他说。
真不知道白口己上辈子究竟欠这些笨蛋哈东西,干嘛拿白花花的钞票过不去呢,真是!
“既然你有我们家的笨蛋群说的那么好,你就娶我们家那个小笨蛋去吧。你家的财产我会替你赎回来,等你们一结婚,那些财产就当是我给舒璃的嫁妆,一起登记在你们两人的名下。”
“但我不明白,您为什么非要开这样的条件不可?”“这句话在我听来就像是在问我为什么非当笨蛋不可?”“不,我不是这意思。”惟西真快被舒大猷那古怪的逻辑和说话方式给打败了。
“但你质疑了。好吧,我就讲给你听。就算你是舒璃口中那种百年难得一见的精英又如何?你毕竟家道中落。更糟的是,我听说你喜欢一个叫白秀秀的女孩?总之,我到现在都还是觉得如果我花那么多钱去资助你,实实在在像个头脑不清楚的大笨蛋。”舒大猷又说。
惟西总算弄清楚舒大猷的意思了。如粜他今天没答应舒大猷开的条件,他是一毛钱都借不到的。
他两眼直视着舒大猷。“是不是只要我答应娶舒璃,您就答应帮我们偿还所有债务?”
“你的表情看来很委屈溜。我孙女好歹也是镇里数一数二的大美人。配你是绰绰有余了。要不是她打小就喜欢你,最近更夸张地每天哭哭啼啼地来烦我,我根本懒得理你,更甭论把她嫁给你。如果你答应当我孙女婿,咱们还得签个婚前协议书,婚后这些财产只准收益不准变卖、分割或赠与等等。日后你得努力好好疼惜我家那个小笨蛋一辈子,你们若不幸离婚,那些财产就得当赡养费,原封不动全数还给我以舒璃之名所设立的信托基金。要你答应这个当然只是个预防措施啦,好歹我们家总是有人在当校长,勉强也算得上是书香世家;而且这里是乡下,女人一离婚,传出去名声会不好,我是怕我们家书呆子会想不开,所以就预防预防。另外,舒璃只要知道这些财产将来由你们共同共有就行了,其它我们详细的协定内容她也搞不懂的,就不必告诉她了。为了保险,你还得签个保密条款。当然只是个提醒作用啦。嗯,我想想,条件差不多就这样了,你回家仔细考虑看看。我等你三天,三天一过.我刚说的你全当我破屁,也不用再上门找我了。”说完,舒大猷往椅背一靠,呼了口气,拿起老人茶准备润润喉。
“不用考虑了,我全部答应。”惟西说。
“当真?”舒大猷再问一次。
“是。”他答应是因为已无路可走。
“那就快回去准备吧。”舒大猷比着要他快走的手势。
当初他完全是怀着一种牺牲的心情娶舒璃的。
往事历历在目,想忘,怕是不容易。
“臭小子,既然你没忘,你以为你还有多少选项?”舒大猷用拐杖用力敲着路旁的树干,当那树干是惟西的脑袋那样敲。
李惟西深吸了口气,将思绪移回眼前。“是的,爷爷,我的确是没有多少选择。”
不是因为他放不下那些财产,而是他不能忘记舒家对他们家的恩情。
他们夫妻生活一年半,分居三年,他和舒璃之间似乎已不只是会钱返还的问题而已。如果舒校长以为他的安排可以增加李惟西和舒璃的互动,显然是过于乐观了。
***
舒璃在厨房磨赠了半天,探头一看,李惟西和爷爷出去了,马上出门去唱KTV。
四个小时后。
李惟西正在医院帮患者处理伤口,突然接获嘉诚的电话!
“舒璃在明俊家的畅饮KTV店门口前约一百公尺撞到电线杆。
不过,别紧张,她没事,只是轻伤,救护车马上就到你那里。”该死!他才离开她不到四小时,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先去准备一间单人房。”李惟西继续手里的工作,头也不抬的交代护士。
救护车一到急诊室,惟西已在里面候着。
原本打算好好骂骂她,见她额头肿了一大片,还不断汨出鲜血,随即忍住满腔的怒气,仔细检查她的伤势。
她的额头有大约两公分的伤口,他仔细帮她清理伤口,看着那个不需要缝合的小伤口,心想她那么爱漂亮,铁定会为了那个疤沮丧个十天半个月。
一时心软,决定在她额头上细细的缝上五针,希望把伤口尽量弄得细一点;检查完其它地方后,并没有发现什么大碍。
他请护士送来一套干净的衣服让她换上,再送到普通病房。
等他清洗好双手,才到普通病房看她。
“你到底又在搞什么鬼?生命可以拿来开玩笑吗?”李惟西扬起左边的浓眉,对她愤怒的低咆。
“什么跟什么啊!我是去唱歌找乐子,不是故意去出车祸好不好?”舒璃拍拍枕头.想让自己靠得更舒服一点。
调整好姿势,舒璃发现李惟西还是维持着抱胸的姿势看着她,眼里满是怀疑,这就让舒大小姐很不舒服了。
“我这样撞得头破血流已经够倒楣了,你还在怀疑我?”舒璃微蹙秀眉,他是怎么回事?不信任她啊?
”你的不良记录让人很难不起疑心。”从她回来到现在,为了逼他签字,她哪天没有新状况?
“你烦不烦!都跟你说了,这是意外!还是不管我怎么说你都不愿相信我?”舒璃扬起秀眉问他。“没错。”李惟西点点头。
“我可从来没对你‘说’过谎。”这话不假,他太聪明,撒谎会被他识破,所以她从来都选择实话实说;至于前几天的假溺水事件,是非不得已的苦肉计,何况也不是用说的,是用演的。
听见她这样笃定的声明,李惟西脸上的怒气渐渐消了。
“好吧。让我们来谈谈你此刻的心情。”李惟西将原本环抱于胸前的手放到口袋里,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什么心情?”舒璃反问。
“被我怀疑、不信任的心情啊。”李惟西一脸愉快的看着她。
“呵.你对我怀疑、不信任是你笨,我才不在乎。”舒璃说得潇洒极了。
李惟西低下头来.一张俊脸几乎凑到她的鼻子前说:“你可要记得你今天说的话。至于我对你的笨,却一直一直非常非常地在乎。”说完,他点了点她的鼻子,给了她一个描得出水的温柔笑容,就走出病房去。
留下舒璃愣在床上,想了许久才想通,李惟西竟然设计她,让她亲口说自己笨!这天杀的!翌日,舒璃撑着还有些疼的头,走到客厅。
“爸,早。”“睡得还好吧?”舒爸抬起正在看报纸的脸,问。
“还好。”“你就别再替惟西添麻烦了,你好歹是校长的女儿,你很喜欢别人对你指指点点的吗?”
舒爸一早去运动,听了些流言辈语,有些无奈的说。“我的车呢?”
舒璃明知很难跟老爸解释清楚她最近的行为,干脆来个答非所问。
“车头撞烂了,惟西已经叫人拖去修车厂了。”“这种事我自己就可以处理,李惟西干嘛插手?”她对他的多事很不以为然。
“我的舒大小姐.这个镇里谁不知道你是李惟西的老婆?你出这种状况,人家当然第一个就想到要通知他处理。”“我跟他都分居三年了,还什么老婆不老婆的。这些人一天到晚对我指指点点的,哪有可能会不知道。”
“这里终究还是淳朴的乡间,没人理会什么分居不分居的;你一天没跟李惟西签字,人家还是把你当李太太。”“爸,你也执意这么想对吧?好,我一定会尽快跟他签字,早日终结这种可笑的误会。”
“你若执意跟他离婚,你一定会后侮。”舒校长警告的说。
“0K。OK。爸,我举白旗投降,你饶了我,我们就别再谈了。”门外传来汽车的引擎声,引起舒校长和舒璃的注意。
“是李惟西。”舒校长肯定地说。
“一大早的,他来干嘛?”今天才第四天,他要提早宣布他的决定吗?舒璃不禁要这么想。李惟西下了车,同行的还有嘉诚。
“去医院前我想先过来看看。嘉诚要来作笔录,我顺道载他过来。”
李惟西对舒爸解释来意。
舒爸拿出今年的冠军茶,泡给一早来访的两个客人喝。
等嘉诚作完笔录,惟西难得的对舒璃露出笑容说。
“这是最新型的美容胶,你可以贴在伤口上,将来疤痕会比较浅。
另外,我有个患者在台中开了一家餐厅,今天开幕,一直打电话邀请我去参加,你今天晚上是否可以陪我走一趟?”惟西问舒璃。
“你放得下你的医院?”她反问。
“我每周二、六下午及晚上休诊,由我两个学弟下来帮我驻诊,今天刚好是周末。”“不好啦,会引起别人不必要的误会,以为我们是分居分着玩的。”舒璃故意看着老爸说。
“我看你也误会了,我只是想抽空跟你谈谈你所谓的‘交易’。”他一派轻松的说。舒璃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你今天就要跟我谈?”他点点头。“晚上几点?”舒璃眼睛露出急切的光芒。
“我下午五点过来接你。”“好!我等你。”
李惟西说完起身,和嘉诚一道离开。
“老爸,你看,老天开始眷顾我了。”舒爸看着惟西离去的英挺背影,再看看舒璃,对她的雀跃很不以荡然
第五章
李惟西个性内敛沉稳,一向不喜欢招摇。
既然她要和李惟西谈所谓的“交易”,就先从服装上和他配合吧。
舒璃打开自己的行李,觉得很伤脑筋。今年流行卖弄性感,她的外出服全是今年最流行的镂空上衣或露脐的低腰长裙或长裤。
她决定向李惟西告急。
“我没有衣服可穿。”舒璃老实对李惟西招来。
“不会吧,嘉诚说你提了三大箱行李回来。”“我的意思是,我没有可以搭配你……你的品味那种衣服。”“喔,不用配台我,你高兴怎么穿就怎么穿。”“有点暴露也没关系?”
“你电视上那支内衣广告,我和全医院的病患都一起欣赏过了.你还有比那料子更少的衣服吗?”他椰喻她。
“算我多事。你不觉得不自在就好。”舒璃不快的把电话挂掉。
她气愤的拿出所有行李中最性感的一件V领黑色镂空丝质上衣,一条低腰黑色九分裤,配上银色大耳环,套上亮黑色高跟鞋。
将头发挽起来,用刘海遮住额前那小小的贴布,两边耳鬓放下几绪发丝,增添几许妩媚。
再戴上名牌钻石腕表和钻石项练,画好妆,洒上香水,一切就绪。
五点钟,李惟西准时到她家。
舒妈进来叫她,一见到她的装束,笑了起来。“真是好漂亮呀,可是你这样走出去,一定会被你老爸骂。”
“时间来不及了,不管他了。”舒璃边说边往客厅走去。
李惟西带着读赏的眼神看着她丰姿绰约的向他走来,他努力说服自己相信,可以把她的心重新找回来
“可以走了吗?”他神采奕奕的问,几天前的疲倦与冷漠已经不见。
“我拿一下皮包。”舒璃对他微微一笑。
舒校长拦着她问:“你真的要穿这样出去?”舒璃满意的看了自己个身上下。“有何不可?”“爸,我会妥善‘保管’她,您放心。”李惟西将手臂向舒璃伸过去:
舒校长只好无奈地看着舒璃大方的挽着李惟西的手臂走出去。
舒璃一跳上李惟西的休旅车,边看着李惟西那线条分明的侧脸边系安全带。
“你真的同意跟我签字啦?”舒璃劈头就问。
“你这种跳跃式的思考真是要不得。我离‘同意’可还有一大段距离呢:我说的是‘交易’,你还记得吧?”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你有什么条件尽管开出来。”只要他肯签字,她什么都可以答应。
李惟西在黑暗中以沉稳的眼色看着她。
“你真的这么想跟我离婚?”他说话的声音里明显有一种压抑过的低沉。
“我们之间已经过去了。”舒璃不知道这话是说给李惟西听还是劝自己不要再回头,讲着讲着,心中忽然有种幽幽的痛。
“好吧,反正你三番两次的出状况,光帮你善后也够我忙了,我答应签字,但是我有一个条件。”说毕,李惟西把车停在路旁,专注的看着她。
“什么条件?”
“你得搬回来两个月.两个月一到,我马上签字。”“喝!这是什么鬼条件?”舒璃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但李惟西一脸平静,一双黑眸深不见底,深得诡异。
“这太夸张了吧?不,我不能。这样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复杂罢了。”
“决定权在你,我绝不勉强。”李惟西仔细的看着她的反应。
“没有别的替代方案?”舒璃问。
“没有。”李惟西说得斩钉截铁,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有句话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可只有这一次机会,过了明天,你求我都没用。”李惟西托起舒璃小巧的下巴,解读着她眼里流转的各种神情。
舒璃不耐的拨开他的手。“也有句话叫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李惟西的笑声在狭窄的车内空间回荡,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声,用热烈的眼神锁住她。
“难不成你怕我?”李惟西发现舒璃明显的在闪躲他的眼神。
“呵!笑话!”真是该死、该死、该该死!他怎么知道?
舒璃想,如果她不答应,事情又会回到起点。
三年前她离开李惟西,就是为了要摆脱过去,去过新生活;好不容易才能不在李惟西的庇护下有了今天的成就,好吧,是负债,但总是个事业。
经过三年,她除了多个负债很多的公司外,心里上还是活在过去的阴影中,根本没有过过什么新生活。
“我也有一个条件。”舒璃不服气的说。
“你说。”李惟西带着一种了然的笑容说。
“就只是‘住’在一起,没有什么权利义务之类的。”舒璃鳜着小嘴,很不满意自己明显的屈居下风。“可以。”李惟西宽容得很。
“我们要分房而睡。”舒璃又说。“可以。”李惟西也没异议。
“但是,为什么要这么长?横竖你已经答应要签字了,又似必多这个手续?”舒璃张着黑白分明的眼睛问。
“我已经让步了,别得寸进尺。还是你心里根本不想跟我离婚?
你搞出来的这一切只是想跟我破镜重圆的幌子?”李惟西不怀好意的看着她。
舒璃像猫被踩到尾巴似的尖叫:“你去死啦!”“嗯?”李惟西笑石着她。“还有最后一个条件。”她忽然想到很重要的一点。
“你已经说了不止一个条件了。”他提醒。
“这只是主条件下的附加条件。”她说。
“嗯,好吧,你说说看。”他有点无奈。
“先借我三百五十万。”她说。
她人可以不在公刊.可是钱不能不筹出来,要不等她成功离了婚,却没公司可回去,岂不凄惨。
“借这么多钱,难道你的公司经营困难?”他明知故问。
“什么话!是我们公司的冬装要准备上市,那我又得绑在这里两个月,没法子在公司坐阵指挥,所以得先放一笔周转金在公司放着,公司才能运转顺畅啊。你是医生,不懂商业经营,跟你解释也没用啦?”
她解释得让人听了很模糊。
“那你拿什么还?”她出嫁那天,她爷爷就说过,已给她?额土地当嫁妆,以后不许她回娘家借钱:
“我们离婚后,我们两人名下属于我嫁妆的共有土地得当赡养费过户到我名下,我会把土地变卖再还你钱。”
原来她是这样盘算的呀。
他失笑。“那好吧。”哇!这么爽快?早知道就多借一点。
反正他们签过婚前协议书,离婚后,她陪嫁的土地都得还舒家,当成她的赡养费,她理所当然的以为自己可以随便处置。
到时随便卖笔土地还他钱都有剩。
虽然她曾想过好聚好散,不要对他那么狠,让他至少可以拿一半,可惜爷爷不肯。
“问你一件事喔。”舒璃说。“你说。”
“如果我们真离了婚,你会不会真落得什么都没有?”她张大眼睛问。惟西不语,只是微笑看着她。
这时候她还担心这个,全然不明白就算他们离婚,他还舒家的土地,虽然是她的嫁粒,但那是以她为名的信托,有指定用途,她是无权变卖的。
他的眼神不由得变得温柔。
这么多年了,她一点都没变,对金钱和财产还是一点概念都没有,真不知道她的公司究竟是怎么经营过来的。
“这些年我自己也赚了些钱,不会饿死的,你放心。”他说。
哪就好。”这样在良心上她才过得去。
“那么我们的交易成交?”他问。“成交!”她伸出手来和他击掌,就像以往他还是她的家教老师时那样。
殊不知,见她这样,惟西更放不下心了,也渐渐明白舒大猷当初所作的安排。
虽然当时他觉得舒大犹开出的条件对他而言很不公平,甚至有趁火打劫之嫌。
而如今,他终于看清楚,如果舒大猷不如此决定,以舒璃对现实社会的险恶所抱持的天真和没概念,后半辈子的生活极有可能是浪里行舟,难怪他老人家放不下心。
三年前,他曾想过,既然她跟他在一起生活是那样痛苦,不如放手让她出去闯一闯,享受她那年纪该有的生活。
如今想来,他已经不确定当年的决定是不是太草率了。
三年来,两人互不闻问,是不是彼此都曾错过了什么?
也该是勇敢面对问题的时候了,他想。
宴会很好,惟西很受欢迎,她被介绍给他朋友认识,没有人问为什么她会突然出现在他身边,不必多作解释,整个气氛都很和善,她只要跟在他身边微笑点头就好。
他们安静的吃着东西,听着轻音乐。不吵架的时候,他是个很好的伴侣,可惜,结婚几年,他们从没停止过争吵。
见他很有风度的帮她拉开椅子、递饮料,看着他慢条斯理的吃东西,她注视着他的眼睛,还是猜不出他风平浪静的外表下,此刻究竟在想些什么。
“你在看什么?”他眼里分明带着笑,表情却一本正经。
“我们这样心平气和的在一起吃饭,印象中似乎不多。”她拿着筷子,迟未下箸。
他叹了口气。“是不多。但逝者已矣,来者可追。”她歪着头.试着翻译这句话。这句话应该是说死去的人就是死去了。来到面前的人就该努力去追求。
三年前他们就是这种情况,可是当时他怎样就是想不明自,现在才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比喻他们的婚姻即将完蛋,就该让它早点结束,如果有新恋情,就该勇敢去追求?
既然他那么急,那就该快刀斩乱麻,何必要多拖两个月?
但这句话用来期勉她两个月后的新生活也很适用。
所以,她用力的点了点头。“嗯,很有道理。”惟西看着她脸上表情的变化,强烈怀疑她根本想歪了。
他又切了一些自己盘里的巧克力蛋糕给她。“好,你觉得有道理就好。”
明知他此刻送来甜点绝对不怀好意,以前只要一吵架,她就狂吃蛋糕;甜点一向可以抚慰她受创的心灵;可她偏偏是易胖体质,这块巧克力蛋糕下肚,她明天起码得多慢跑个一公里。
她挣扎着。
望着那块散发着巧克力香、看起来松软绵密、用着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神秘语言对她不住召唤着“我很可口,快吃我!”的小蛋糕。
她猛吞口水。
“吃吧。这是他们店里的招牌甜点,我记得你最爱吃蛋糕了。”惟西微笑鼓励着。
对啦,吃一点点就好,一小口就好,是招牌耶,下次也许没机会品尝了,她的意志力正在崩溃中。“不行……会胖。”这是拯救自己被口腹之欲淹没的最后一块救生浮木了。
惟西用小又子叉住蛋糕,举在她的鼻前。“你真的不吃?那我吃喽。”
因为心里觉得好可惜,她情不自禁地“啊”了一声。
就在此时,她嘴里突然塞满一股浓郁的甜香,舌尖尽是温暖的心满意足;真的,真的好好吃喔。
警觉到自己的表情可能看来会太幸福,那刚刚的拒绝不就显得太虚伪了?她于是喝了口柳澄汁。“你不该这样的,我会恨你的,都跟你说我不吃了。”
惟西毫不在意。“是为了让你尝尝他们店里的黑森林蛋糕才特意带你来的。你不吃,岂不白来了。”
他的话让她愣在一旁,久久无法动弹。
半晌,他才说——“好了,甜点都吃了,我们回去吧。”
舒妈看着舒璃整理了一些简便的衣物,不由得有些紧张。“你这么快就要回台北啊?”
“没有啊,我要搬去李惟西家住两个月。”
“啊?你们和好啦?”舒妈面带喜色的问;但是,既然和好了,怎么才住两个月?“李惟西说如果我敢搬去和他住两个月,他就答应签字离婚。”舒璃一脸不以为然的跟妈妈解释。
“他到底有什么盘算?”舒妈自言自语的猜测着。“嘎?你说什么?”舒璃正对着梳妆镜贴着美容胶带,没昕清楚老妈的喃喃自语。
“我说,当年你吵着要嫁给李惟西.现在吵着要离婚的也是你。你爸说的没错,你真是被我宠坏了。”舒妈忽然发起牢骚。是不是自己真的没把女儿教好?
“妈,拜托,我们就别再提这些陈年旧事了”。“你不等他来接你吗?”舒妈见她提着行李就要走。
“钥匙我已经跟他拿了,不用他接了啦。反正这么多年来,我不都是一个人,即便是和他还在一起的时候,他也鲜少把心思放在我身上,我现在呀,就只希望能早早结束这段关系。”
“唉,你总这样说风就是雨.你好歹也去跟你爷爷跟老爸说一声吧。”
“喔.好吧,我打电话去跟老爸报备一下。爷爷去散步了,他回来你再跟他说,好不好?”舒璃搂着老妈,亲热地说。
“你呀,真被我宠坏了!”舒妈就是拿她没办法。
***
到达李惟西那楝被十二棵梧桐树包围的小木屋前,她缓慢地步上那以南洋杉木钉的木头台阶上,还没走到前门开锁,小龙就高兴的在她身上跳上跳下。
舒璃蹲了下来,用脸贴着它。“小龙,我回来了。”一阵风吹得落叶缤纷,她抬头看着满天飞舞的落叶向她缓缓落下,感觉好像又回到了当年那个穿着结婚礼服、带着满怀憧憬和甜蜜幻想缓缓走进这全新术屋。开心地要当李惟西的新嫁娘那一天!
六名花童和众多宾客在她进屋时洒下了五彩缤纷的彩带和鲜花,她耳中充斥的全是欢呼和笑闹的声音,心中的快乐就像鞭炮,在看到他穿着白色西装、拿着捧花向她走来的那一瞬开始炸开。
那年她二十二岁,等着那一天,足足等了十二年。
她从不怀疑自己和李惟西会像童话中的王子和公主一样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婚礼的种种混乱和喜事该有的热闹熙攘吵杂都随着夜幕低垂,渐渐消退。
她用过晚餐,早早洗好澡,换上美丽的睡衣,在新房里候着她的王子。看着时钟从晚上七点、八点、九点,等到她不小心睡着,再醒来时一看。哇!时间不知不觉已经凌晨三点,陪着她的是簇新喜气的红色名床,身旁却没人。
她从紧张期待等到满腹疑惑,再从满腹疑惑等到些微着急。
他说要出去送宾客,送到晚餐都没回来吃,现在都凌晨三点多了,怎么还没回来?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她推开房门,要出去看看,却看到他松开领结倒在客厅沙发上,醉得不省人事。她当时只以为那是客人恶作剧灌醉了他,只好帮他拖了鞋袜,拿着松软的枕头让他枕着,再帮他盖上被子。然后才回新房睡觉。
她的新婚之夜就这样,哈事也没发生的度过。
天刚亮,她便因意识到自己已不是原来的自己,而是李惟西的太太,这个身分的自觉和新鲜而早早醒来。
穿好衣服,她步出房门,见惟西已不在沙发上,她不以为意的踏进厨房,想亲手帮他做一顿爱的早餐。
谁知,忙乱了一个多钟头,弄破了两个碗,打翻一个锅.稀饭还是焦了,荷包蛋也变成了扁扁的木炭,地板也湿成一大片。
她不知道惟西什么时候走进厨房,只见他沉默地清理着地板上碎裂的碗片和湿洒的水渍。
“你饿了?我来吧,你去餐桌那边等着。”他一脸心平气和地说,卷起袖子开始清理她留下的混乱。
他话里没有半句责备,可是,听来却教人万分难受。
虽然她没结过婚,但她知道这绝对不是一个男人会对新婚妻子说的话,他的态度根本就像在安抚小孩。
“我只是想帮你做早餐。”她企图解释。
他点头表示理解,继续忙着洗米,开瓦斯,煎蛋。
她站在一旁等着。
可他再也没开口主动和她说话,甚至连看她一眼都没有。
这完完全全没道理。他们是新婚夫妻耶。
“你……昨晚喝醉喽?”她试着打破两人间某种说不出的诡异气氛。
“你不是已经看到了?”他说,转身把煮好的稀饭拿到餐桌去。
她帮着把两人的碗筷准备好,坐下来和他一起用餐。
“哇,你好厉害,把蛋煎得这么漂亮.还有肉松!你从哪里找出来的?我早上在冰箱里怎么没看到?”她努力要让他开心。
惟西没有说话,只是把筷子指向置物柜上.个透明、装着肉松的罐子。
“你不舒服吗?”她问。
他摇头,继续专心吃饭。
“还是……在生我的气?”她又问。
他终于抬头看着她,眼神里有着压抑的不耐和愤怒,咬字清晰到不容她怀疑。“没、有。”
她被他的眼神吓到,不明白自己是做了什么,需要他用这样的眼神望着她。
也许是她脸上的惊疑和不知所措,让他醒悟到……她的无辜:他转过头去望着窗外。
许久许久.终于听到他说.“去换衣服吧,等会儿我们要回医院见爸、妈。”
回医院的路上,他自顾自地开车,没开口和她说半句话。经过一座桥时,有人忽然冲到桥面上来.她骇得惊叫出来,惟西也紧急煞车。
一阵尖锐的煞车声后!
她总算看清楚那白色人影是白秀水,她哭哭啼啼地将一个提袋递给已经下车和她面对面的惟西。
舒璃坐在座位上,看着惟西的表情。
他的脸上流露出一种呆恸和深情,她不会看错的。
他的冷默,她终于有了答案。
她早该知道的,虽然白秀秀已经死了快一年,他却从来没有忘记她。
但既然他忘不了她,为什磨要娶她?为什么?
他们不知谈了多久.她一点感觉都没有,只觉得身上的力气在明了这一点之后,全都莫名地一点一滴地蒸发掉了。
他上了车,带着一丝复杂的眼神看着她,然后沉默地发动引擎。
她木然地看着两旁的景物从窗边飞逝,无法言语,无法思考“秀水刚拿了一些文件给我。”他看她一眼,觉得似乎有必要跟她说一声。她闭着眼睛,淡然答着;“喔,是吗?”
什么文件那么重要?非要在她新婚的第一天,用这种激烈的方式在路上拦截他们?
他没有解释,她也不想多问,至少不要现在问。
车子缓缓开进振光医院的停车场,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医院,候诊室的病患看到他们,都不忘和善地向两位新人道贺;惟西脸上挂着客气的笑容和患者聊天,舒璃勾住他的右臂,对道贺的人展露再甜蜜不过的笑容,大方谢谢大家的祝贺。
心里却在泣血,什么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简直是一大讽刺。
他们一走进电梯,舒璃随即放下勾着惟西的手。
他看着她前热后冷的动作和反应,没多说什么,只是按着电梯来到顶楼!他婚前和父母同住的家。
李妈妈兰卉开心地迎接他们。“快过来看看,这里还有好多你姑姑叔叔舅舅姨婆送来的结婚礼物,你们晚点回去的时候,要记得帮他带回去。”
“好的,妈。”舒璃见惟西臭着脸没回话,只好代替他回答。
兰卉体谅而心虚的看了惟西一眼,随即亲昵的拉着舒璃的手到沙发上坐下。“你中午想.吃什么?我让刘嫂去准备。”“呃,不用了,爸和妈吃什么我们就吃什么,不必另外为我费心了。”她笑得可甜了。
惟西有些好奇的看着她,随即问老妈:“爸呢?”“在温室替兰花浇水,应该等一下就会下来了。”李妈妈说。
话刚说完,李院长就走了进来,他笑得慈祥而热烈。还没坐下他问:
“你们回来啦,有没有计划到哪儿玩?”
李惟西沉默以对。
屋里三个人不由得感到些微尴尬。
“爸,我们还没决定。”最后还是舒璃替他答了话。
“喔,那么就好好计划计划啊,我先下楼去看门诊,中午再一道用餐。”李院长意味深长的看了舒璃一眼,说。
“是。”惟西终于应了一声,替父亲开了门。
门再度关上的时候,李惟西走回自己的房间,一直到中午用餐时才出来。
面对他的冷落,舒璃仍强自镇定.拉着满心不安的婆婆说:“我之前去百货公司买衣服,看到一套很适合你的衣服,我们现在去试穿看看?”他们在医院一直待到用过晚餐才走。明明是四个人在谈话,他却一副心事重重、心不在焉的样子,都是她在替他应答。
家里气氛简直闷到不行。
第六章
回到小木屋,她一个人搬着他那些族繁不及备载的亲感们送的礼物;他没事人一般提着白秀水拿给他的提包,走进书房,把门关上。
她洗好澡,一个人上床,再一次看着时间在钟面上前进,等到打瞌睡又重新醒来,他依然没有一点要进门的意思。
她坐起来对着梳妆镜梳着头发,想着自己究竟该怎么做。
最后,她起身打开房门往他的书房走去,举手敲门。
没有一点回应。
她对着门板说:“我知道你还没睡。”
她又等了一会儿,门才被打开;惟西把手放在门框上,居高临下的望着她。“我在看一些资料,你先去睡吧。”
舒璃矫捷地从他的手臂下穿了进去,在他返身之际,已经捞起一个本子。不顾惟西抢夺,她灵巧的左闪右避,跳开他的追逐,抢空阅读。
随即冷哼一声。
“你干嘛不明说你在这里拜读白秀秀的日记?”舒璃问。
“……”
“难道你心虚?”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抢回她手上的日记,小心翼翼的收回提袋里放着。
“既然你放不下这段感情,为什么还要娶我?”她靠在书柜前望着他,眼神哀伤。
她绝不会想知道他们的婚姻其实只是一场交易,所以他保持沉默。
“你不说我也猜得到。你是因为我爷爷帮你们家度过财务危机才娶我。但你干嘛要这样?”她不平。
当初她知道他要娶她时.不知有多开心!以为他终于走过情伤,愿意接受她了。想不到事情竟然不是她想的那样。
“你不是一直想嫁我?这难道不是你想要的结果?在你苦劝你爷爷帮我们的时候,你难道不曾透露出些许这样的想法?”他言词犀利的反问。
实在无法忍受她那种无辜的表情,虽然不清楚这场婚姻交易她究竟涉入多少.但他总是忍不住要质疑。
“这是不实而且恶劣的指控。我从来就不曾掩饰喜欢你的事实;知道你喜欢白秀秀,我可曾做过半点破坏你们的事?多年来我独自承担暗恋你的所有酸甜苦辣,不曾有过半句怨言,因为‘喜欢你’只是我自己的事。我没要我爷爷把帮助你们的事当筹码,一次都没有!我很清楚,我不要你那样委屈的接受我,虽然我很爱你,可是我还是有尊严的。”
心里清楚她说的是事实。相识多年,他知道她有些骄纵,有些任性,但她的行事还算磊落。
他叹了口气。“不管怎样,我们都已经是夫妻了。”这话也不知是要说服自己还是安抚对方。
她苦笑。“夫妻?不是吧,你心里明明怨着我。”“我怎么能怨你?不管怎样,你总是我家的大恩人,而且我答应过你爷爷要好好待你。”
他说。
“天啊,你娶我只是因为我是你家的大恩人?再没有别的了?”她美丽的眼眸里满是伤心。
他闪避着她的眼神,没有说话。
“这不公平!我和白秀秀一样爱着你。”
“秀秀虽然是我的初恋情人,但她已经过世了,你现在都已经是我的妻子了,又何必去跟她计较什么公不公平。”他有种好累的感觉。
“我为什么不该计较?你一直是我最初暗恋的情人,也是我的老公,但你心里完全没有我,这对我难道公平吗?”她质问。
尽管不情愿,但他必须承认,她说的一点都没错。
这场婚姻不管当初是怎样开始的,却千真万确是他自己的选择。
不知是不是因为歉意,他脱口而出:“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们……
我们也许可以重新开始。”
那晚,她相信那是他出自内心的真心话。
只是,他们一直没有圆房这件事终于还是被她婆婆兰卉发现了。
某个清晨,兰卉去运动,顺便帮他们带些朋友送的土产来给他们吃。
惟西穿着睡衣来开门。
“舒璃还在睡呀?”她随口问问。
“嗯。”只见他脸色不太自然的应着。
“这里有些包子,刚好蒸一蒸当早餐。你去换衣服准备到医院上班吧。我来弄。”兰卉说道。
“喔。”惟西等着老妈转过身去才快步往书房走去。
“我来是顺便想问问舒璃要不要请个人来家里帮忙……”话还没讲完,兰卉便被开门混合着打喷嚏的声音给引得转过身去,正好看见!
惟西正快步迈向东侧书房,舒璃站在西侧新房的门外,望着她的表情很是惊讶。
就算她是个再没想像力的女人,也该很快联想到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她却一脸平静的说:“惟西,为什么还不赶快换好衣服去上班?”
兰卉对着显然因为舒璃开了房门而让事情穿帮而愣在书房门前的惟西说。
他们分房的事实既然已经瞒不住。他也只好硬着头皮开了书房的门走进去。
兰卉等他去上班后,才拉着舒璃问:“你们是新婚夫妻,为什么分房而睡?”
“妈,我们从结婚的第一个晚上就分房了。”舒璃答。
“怎么可以这样!”兰卉…脸责备兼不敢置信。
“他说需要时间接受我是他妻子的这个事实,所以不肯进房。”她也很无奈好不好。
“这孩子真是太离谱了。”她得想想办法。
“没关系啦,习惯就好了。”他现在每天早上都和颜悦色的和她共用他煮的早餐,至少两人的关系缓慢在进步中,她都等他十二年了,再等也不至于再等上十二年吧。
“餐桌上有牛奶和包子,你快去吃早餐,我先回去。”兰卉交代完,急着走。
“妈,您不一起吃哦?”
“我还有事要忙,先走了。”兰卉匆匆离去,趁着时候还早,她得赶紧想办法去。
兰卉的办法就是在独子惟西下班回家前送来一锅鸡汤。
“妈,这是……”舒璃望着那一锅黑乌乌的鸡汤问。
“这是我亲手炖的乌骨鸡汤,很补喔,秋天吃最好了。你们两个今天晚餐就吃这个,我可是炖了好几个钟头,一定要记得吃完喔。”兰卉临走前一再交代。
“喔,好。”舒璃送走婆婆。
回头瞪着那锅鸡汤发呆。
咦?秋天吃补?吃补不是应该在冬天的时候吗?
不过婆婆都花了时间炖来了,就当火锅吃好了。她去洗了一些高丽菜和冬粉,她好歹是家政科毕业的,虽然不太会下厨,但起码知道这样吃营养可能比较均衡。
用餐时,惟西静静听着她对鸡汤的说明,倒没说什么。吃了快一个月她买的便当,他也很乐意换换口味。
吃光了那锅鸡汤,两人都不知道兰卉炖的那锅鸡汤叫“神龙帝王乌骨鸡汤”。
晚上两人开着冷气,各自躺在自己床上,却仍感到一股莫名的燥热,于是不约而同走出屋外吹风。
舒璃穿着一件白色衬衫、短裤,陶口一股窒闷,于是她顺手解开了胸前三颗扣子,好像这样多少可以舒服些。
惟西一走出回廊便看见舒璃的样子,他原本该立即转头进屋去的。可是她已经转头看见了他,她的样子看来不仅撩人,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性感。
她眼神狂野而热烈的望着他,像某种催眠术般让他没法思考,紧绷的下腹有股晦暗不明的欲望占据了他的所有。
他缓缓走向她,完全出自一种不由自主。
舒璃发现自己被凌空抱起。
她把手搭在他的脖子上,静静靠在他怀里,听着他胸膛里发出的规律声音,像着了魔似的,让李惟西一路理所当然的抱着她进门,直到把她轻轻放在他们的新床上。
他眼里有两簇火在燃烧,让他在这样的夜里看来有点危险。
他摸着她的秀发,顺着发际轻抚她的脸颊,脖子绕到背后顺势吻倒她,温柔碰着舒璃的唇,将自己的舌头轻轻喂人她口里。他的动作又轻又柔,仿佛她是一朵易碎的花朵,他则像吹笛人,唤醒了她身体深处的欲望;他的吻点到哪见,哪就燃起了狂野的欲火;舒璃急切的扭着身子,想要更多,他却突然起身。
完全没有预兆地,他突然喊停,站在一旁莫测高深的看着她。
“睡吧。很晚了。”然后转身离开房间。
舒璃坐在床上,敏感的发现自己被他撩拨起来的种种,欲望排山倒海而来,搅得她虚火上升,口干舌燥,她又气又恼。
该死的李惟西!他是故意的。
唉,这一夜,她要真睡得着才有鬼。
舒璃走到客厅,瞧着李惟西正在看书。他看得那样专注,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姿势像一只石狮那么冷静沉稳。
这让舒璃心里很不平;她也要让他尝尝欲火焚身睡不着觉的滋味。这屋里总共有两间浴室,一间在客厅旁边.一间在他们的主卧室,舒璃敛起脸上的诡异笑容。
她拿一件最性感的上衣,镇定的走到客厅旁的浴室,把浴室上锁,然后拉开浴室里对着客厅的百叶窗,她慢慢的脱衣、沐浴,背对着窗户大跳着舞,然后穿上她的性感内衣,走出浴室。
她才走出浴室一步,就被李惟西抱住,直接往卧室走。她满意的听着李惟西狂乱的心跳,和烈火一般的眼神,她甜笑,柔声道:“先去洗澡,我等你。”
李惟西不疑有他,转身往浴室去。
舒璃连忙取出预先藏好的钥匙,把李惟西给锁在浴室里。
他先是有些错愕,但随即露出笑容,优雅的洗着澡,然后坐在马桶上养神。
舒璃忙出.身大汗,换掉湿淋淋的性感睡衣,穿上另一套朴实的睡衣,倒头就睡。
睡到大半夜,舒璃要起床上厕所,看见浴室上的锁,忽然拍额大笑起来,她竟然把李惟西给忘了。
她小心的叫着:“李惟西?”
没有声音。
“惟西?”
还是没有半点声响。
他睡着了吗?现在是秋天,乡下的夜有点凉,浴室湿泻洒的,他怎么睡?
舒璃不放心的把锁打开,探进半个头。咦?怎么没人?
再深入探进半个头,还是没人。这就奇怪了,舒璃索性走进去;这一进去,就被李惟西给逮住了。
李惟西将她的手反制在后面,一路吻着她的脖子。“我可等了你大半夜了。”
舒璃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衣服一件一件给剥了,李惟西一把抱起她走回床上,他腿间火热的欲望顶着她,双手温柔的逗弄着她胸间的蓓蕾,他灵巧的手舞得两个蓓蕾欣欣向荣,另一只手滑入花丛,像拂琴一般,拂得花瓣绽放。
李惟西像个冷静的指挥家.指挥着舒璃全身的欲望都迎向他。他轻咬着舒璃的耳朵。“要不要?”
见舒璃倔强的不说话,李惟西又加重手中的力量,抖捏着花蒂,让舒璃几乎喘不过气。
“再不说话,我要走喽。”李惟西威胁着她,抽离自己的手。
舒璃抱紧他,咬着他的肩膀,主动将自己迎向他!
李惟西被包围在花园的入口间,舍不得回头,积极的向前挺进、挺进,直到撞到至高点,和舒璃一起进裂开令人昏眩的快感,他才停下来,看着在自己身下的舒璃。
她也正回看着他。
“我们一定是疯了。”舒璃低声说。
他闭上眼睛。“是疯了。”
说完,搂着她的肩膀睡着了。
舒璃看着他的睡容,心想,他们终于成为真正的夫妻了!
抚着他那古铜色脸上的光滑肌肤,刚刚他们那么的快乐,不知道他是不是可以从此忘记白秀秀?
她从来不敢问。
只要他和她有说有笑,她便有足够的理由说服自己,他总会逐渐淡忘占口秀秀的。
谁知,某个午后,白口秀水的造访毁了这个假设。
她记得那天白秀水穿着一件护士服出现在木屋的走廊,她正在木阶下帮小龙洗澡。
白秀水一见她就说:“我要找李大哥。”
“他不在家。”她说。
挡在木阶前不让白秀水进屋。
秀水扬眉。“你这是干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不喜欢姓白的人走进我的屋子而已。”舒璃说。
“你的屋子?”白秀水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舒璃问。
“我笑你是因为你实在好笑。你难道真的不知道这木屋当初是李大哥买来要送给我大姊的结婚礼物?里面的装潢,甚至连家具都是李大哥和我姊一起设计挑选的,你不过是因为我大姊过世,捡现成的罢了,瞧你得意的。”白秀水冷哼道。
这的确是一记闷雷,轰得舒璃头晕脑胀。
可是她依然没有半点让步的意思。
“我能捡现成的那也是我的本事和福分.不像有些人看得到摸不到,带着酸葡萄心里来别人家里说长道短。”舒璃说。
“喔,原来你不知道我为什么来啊。李大哥没告诉你他打电话邀我到振光医院上班的事吗?我本来想过来当面跟他道个谢,顺便拒绝的:不过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既然他不在,那我就晚点再打电话跟他说好了,我要答应他明天就到医院上班,或者你愿意帮我转达一声?”
秀水眯着眼睛,温吞的说。
舒璃一脸冷傲的望着秀水。“我哪有那闲工夫啊。”说完,旁若无人的牵着小龙走进屋里。
白秀水一走,她便坐在地板上生着闷气。
李惟西真是太过分了!他是不是非得跟白家姊妹永远这样牵扯不清?
难道他从来不曾顾虑过她的感受?
她气得差点把手上的抱枕给扯破,气累了,不知不觉便睡着了。惟西下班回来看到她夹着抱枕睡在地板上,红红脸蛋上的嘴巴嘟得老高,像透了一个孩子。
他蹲了下来,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的脸,觉得颇为有趣。
他轻拍她的肩,直到她醒来。
她朦胧睡眼间乍见到他。开心得脸都亮了,随即想到白秀水,脸立即又垮了下来。
“你怎么啦?怎么躺在这里?”他端详她的表情问,眼里有着笑意。
“你都找不到护士了吗?为什么叫白秀水到医院上班?”她嘴里劈哩啪啦的质问,看见他的笑容慢慢隐去。
“我答应过秀秀,等秀水一毕业就让她到医院来上班,好就近照顾她的父母。”自以为已解释清楚,他起身走向厨房。
只是桌上……空空如也。
“晚餐呢?”他走回客厅,望着还呆坐在地板上的舒璃。
“这时候还吃什么晚餐?气都气饱了。”舒璃大吼。
“是吗?”说完,他转身往门外走去。
“喂,你去哪?”
“去吃饭。”他平静的对着身后的舒璃说完,推门离去。
撇下饿着肚子,气得发抖的舒璃。
他一走,舒璃马上收拾东西离开屋子。
她要是继续待在李惟西和白秀秀那间“爱的小屋”里,她相信自己一定会窒息而死。
只是,走没两步,她就回头了。
她怎么能走呢?嫁给李惟西是她从小的愿望,好不容易愿望达成了,她怎能因为白秀水几句话就走?那她不仅会输给一个过世的女人,还可能双手奉上她的男人和家庭。
不行!她得想想办法。
她想出来的办法就是把小木犀里的所有家具全部换过;在家具商的工人协助下把家具归位后,她坐在全新的沙发上,买了一盒蛋糕犒赏自己。
***
李惟西一直到隔天晚上才回家,看到一屋子的新家具,他满脸的不敢置信。
望着穿着黄色小礼服,垂着一头浪漫卷发站在沙发上,拿着一张档,正对着他眨眼睛的舒璃。
“你?”干嘛穿得那么正式?
舒璃不慌不忙地打开档开始朗诵:“敬爱的老公,您好,在经过慎重研究并做好在外餐风露宿三天的心理准备下,特向您提出申请。因为没有写过这类申请,因此措词容易有所差错,还请别见笑。”
“你究竟在干什么?”惟西抱胸望着她。
她继续照着草稿自顾自地念下去。
“申请事项:屋内所有家具换新,有效时间,直到你肯忘了你心里的非法居民的时候。申请理由:
一.家具换新并不会导致交通瘫痪、舍融危机、失业率飘高。
二.家具换新不仅可以促进经济繁荣,还可以促进产业升级。
三.家具换新可以让我提起劲想做家务,毕竟我是您的太太嘛。
四.家具换新会增加家庭对我的吸引力,让我发生婚外情的机率降低99%。
五.家具换新可以提醒您,这是我们崭新生活的开始,顺便预告从今尔后即将展开的是美好的两人世界啊!因为心动不如行动,所以快批准吧。
六.家具换新后,您的心思就不会随着旧物到处乱逛,我也不致无精打采六跟从你的思绪胡乱起伏。
老公,我不会那么迂腐的搞个什么八大理由、八大建议之类的八股文来证明什么,现在就这么六个理由。请您同意。
此致
李惟西先生
申请人:您的老婆
时间:今天。”
他明白她为什么会来上这么一段,所以他也不想再追问她换家具的理由了。如果这么做可以让她心里舒坦些,那就随她吧。
他走过去把她从沙发上抱下来,低头看她那双带着些许不安的眼睛笑说:“好,照准。”
“谢谢老公大人!”她开心的搂紧他的脖子,猛亲他的脸颊。
惟西必须承认,舒璃不是一个很好抗拒的女人;他们的婚姻渐渐让他感到困惑,她似乎不像他曾以为的那么好打发和安抚。
那时他望向窗外,一片落叶随风飘舞着,他忽然觉得自己像那片落叶一般,渐渐随着舒璃的心情而起舞,他相信那是自己对她的亏欠所产生的弥补心态。
***
渐渐地,风停歇了,舒璃纷飞的思绪重回到眼前——
唉!谁想得到,她最后还是要走到和李惟西离婚的路上来,真是始料未及。
她重新掏出钥匙打开木屋的门,毫不迟疑地走进主卧房打开壁橱,想把行李放进去,却吃惊的愣在原地。
她从前的衣物仍整整齐齐的摆在衣橱里,她试探性的打开化妆桌的抽屉,她的首饰、化妆品、小玩意儿还是安静的躺在抽屉里,全无变动。
她打开李惟西的衣橱,里面几乎是空的。
舒璃冷笑着,跟她猜的一样。看来这些年他还是一样睡在书房陪着白秀秀的遗物吧。
整理好衣物,走去厨房打开冰箱,随便喝了些果汁;她望著书房的门,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怎样,为何要一直盯着放着白秀秀遗物的抽屉看;这个抽屉一直是她和惟西间不能谈的禁忌。
在她离开这里三年后,秀秀是否依然陪伴着他?这念头让她忍不住要拉开那个抽屉;她抖着手将它拉开,里面却空无一物。
她对着空着的抽屉发愣。
“你在找什么?”惟西的声音吓得她脸色发红。
“没、没有呀。”他怎么那么早就回来了?
“秀秀的东西早在四年前我就还给秀水了。”他解释着。
“为什么?你……”不是很在乎她吗?
“我不希望你心里不舒服。”他说。
她陡地一怔。
“如果我早一点知道你对我那么没有安全感,也许我们不致走到最后那一步。”他又说。
过了半晌她才说:“人在怀旧的时候总会忽然充满感性,你应该庆幸再两个月后,你就再也不必为我的想法甚至感受负担什么道义责任,这不也挺好的?”
他听着,欲面无表情。
他在想,自己有朝一日会不会被这个女人气死?但在气死之前,日子还是得过,于是他说:“我们还是出去吃饭吧。”
“好啊,饭后我们去探望你、呃……爸、妈?”人都回来了,没去探望好像有点怪。
“我妹刚生第一胎,我爸妈去加拿大帮她坐月子,顺便度假去了,没那么快回来。”
“喔。”
第七章
惟西去医院了。
舒璃从皮包里拿出离婚协议书,拿订书针将它订在桌历的第六十一页下面,撕掉桌历上面的两页。然后一个人悠闲的在家听音乐敷脸。
巨大的敲门声很突兀的响了起来,舒璃把音乐关小,对着大门外喊:
“谁呀?”
“请问李太太在家吗?”门外的人大声问着。
奇怪,小龙怎么没叫?是熟人吧?
舒璃边猜边前往开门,门一开,随即激动的大叫:“萧明俊!”舒璃高兴得几乎要给他一个拥抱。
“正是,我一回国就听说你回来了,所以立即跑来见你。”明俊扯着一贯的大嗓门说。
明俊跟李惟西像拜把兄弟。和她的感情也好得像哥儿们,他们都是青梅竹马、一块长大的朋友。
“我有去你家找你耶,你不在,害我一个人喝闷酒,喝到把你家前面的电线杆都撞断了。”舒璃拉着他坐。
“你回来没搞件轰动的事过过瘾,就不像你的风格了。嗯,不赖,连家具都换过了,简直焕然一新。”明俊坐下来,重重的拍拍沙发悦。
“想想我们真的好久不见了,你现在都在干嘛?”舒璃张大好奇的眼睛看着他。
他一脸夸张的看着她,“他没告诉你?我在当镇长的主任秘书。”
“当公务员喔,厚,真看不出来。”舒璃笑看着他。
“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笑我。对了,惟西叫我拿这个给你。”明俊拿了一把车钥匙,在舒璃眼前晃着。
舒璃一脸狐疑的接过一把全新的钥匙,专注的看了又看。
“你的车差不多报销了,惟西叫我挑一部新的吉普车开过来给你,就在院子里,最重要的是他埋单,很赞吧?”明俊脸上还是充满夸张表情的笑。
“这太扯了吧!车子我自己会买,他这算什么?”舒璃很不满李惟西还把她当成小女孩看待。她已经是个可以独立自主的女人,不再是以前那个无助的小女孩了。
“别这样好不好?惟西是给我一个机会献献殷勤。”明俊见她一脸气愤,连忙替老友解释。
“献殷勤?”献哈殷勤?听得舒璃一头雾水。
“唉,看你的样子,是不知道我喜欢秀水哦?”明俊斜睨着她。
“什么?你喜欢白秀水?”那个阴冷的女人?她太惊讶了,错愕的小嘴一张便忘了要合拢。
“多久了?”舒璃镇定下来。
“N年了。可是她的眼睛只会盯着李惟西瞧,从没发现身旁痴情的我。”明俊不由得摇头苦笑。
“唔,所以李惟西要买吉普车给我开,叫你去选车,好对向秀水献殷勤?这是什么跟什么?我还是听不懂。”她实在看不出这里头有什么关连。[热m书&吧p独@家*制#作]
“秀水她大哥在卖车啦。李惟西藉机让我去跟未来的大舅子建立点关系,了解?”明俊耐着性子解释。
“……”姓白的事情,实在让她很没劲。
“我其实有两件事想请你帮忙,一件公事,一件私事。”
“你的事别说两件,十件我都答应。”舒璃豪气的说。
“这是你说的喔,可别反悔。我们镇上要办一个茶香茶艺博览会,促进观光。镇长叫我规划,所以我想办个园游会,以茶食茶点为主,以茶为主题之花艺为辅,再办个茶叶公主选拔,你觉得如何?”明俊问。
“不错呀。”舒璃说。
“茶叶公主的服装和走秀交给你了,医护工作及美展部分,两样都算李惟西一份。”明俊说。
“原则上是没问题啦。你的博览会什么时候开始?我只能留在镇上两个月耶。”舒璃有些为难地看着明俊。
“下下礼拜六。”明俊简短的说。
“喔,那可以。另一件私事又是什么?”舒璃问。
明俊又开了一罐啤酒,舒璃不知不觉也跟着他喝了一罐。
“帮我追白秀水。”明俊说。
“呵,这可不行!我们两个这辈子从没对盘过,我怎么帮?”舒璃纳闷极了。
“你回来最好了,帮忙让秀水彻底对李惟西死心,让我有机会追她。”
“呃,讲具体点。”舒璃说。
“秀水写的书法、画的山水一级棒,趁这次博览会,我想请她当副总干事。可是她说她放不下医院的事而拒绝我。所以,我想请你在这段期间,想办法接替她的工作,制造机会给我,如何?”明俊张着一双红色的醉眼看着舒璃。
“不是我不帮你,护士好歹要受过专业训练,我哪行?”这不是在草菅人命吗?
“才两周。你答应我吧。”
“这……我行吗?”
“行,惟西都说你行了,你一定行。”
“好!他都答应了,我怕个鬼。”舒璃举着啤酒,答应了。
翌日,舒璃简单吃过早餐,牵着小龙出去散步半个小时,回来后把头发盘起来梳理整齐,穿一件浅蓝色麻纱洋装,穿着低跟白色牛皮鞋子。
在试衣镜里端详着自己的样子;这样应该有点像护士了吧?嗯,好,出发!
舒璃开着李惟西新买的吉普车到医院,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怎样让白秀水放弃李惟西接受明俊。
当然是气走她,最好!这想法让她嘴角上扬的走进医院。
医院人满为患,她挺直腰杆,没去理会众人对她的好奇眼光,笑着走进医院二楼的厨房。
“刘嫂,好久不见。”舒璃亲切的和李家厨娘打招呼。
“李夫人?喔,是啊,好久不见。”厨娘刘嫂一见到舒璃,显得非常错愕;有好多年没看到她了,都说他们分居了,今天怎么突然出现了?
她紧张的将两只手不停的在围裙上擦了擦。
“我来帮院长泡杯茶。”舒璃解释道。
“秀水早上已经帮院长泡下去了。”刘嫂回答道。
“我闲着也是闲着,让我帮忙做点事吧。嗯,还有,院长中午要和我出去。不回来吃午餐了。”舒璃边说边打开冰箱。
“冰箱里有没有人参、红枣和枸杞啊?”舒璃和气的问。
“有。我去拿。”刘嫂积极的配合她。
舒璃拿了茶壶装了些水,放在炉子上煮。等刘嫂拿来人参和红枣等,水也开了,她全部丢进壶里。人参茶煮好后,舒璃拿了一个盖杯,盛了参茶,端到楼下的诊间去。
李惟西正在帮一个妇人看诊。
秀水用着冰冷不耐的眼神看着舒璃的举止,见她静静的将李惟西桌上的茶水拿去倒掉,换上她煮的茶,然后又微笑着走出去。
舒璃用眼角扫描就知道秀水一定气得脸色发白。
李惟西冷眼看着舒璃的举止,心里暗自好笑。
中午,李惟西看完最后一个病人,把听诊器放下,起身要和秀水一起上楼用中餐。
舒璃一听到脚步声,马上从李惟西的休息室中走出来,对他露出最甜美的笑容说:
“老公,你不是要陪人家出去吃吗?你忘喽?”舒璃使出她最嗲的声音撒娇的说。
“喔,对不起,我真忘了。先去车上等我,我换件衣服,马上来。”李惟西看着她闪着淘气光采的眼睛,只好全力配合她。
“快点喔,不许让人家等太久。”舒璃娇瞠的说。
“知道了。”李惟西说完,马上进休息室把外袍换掉,冲到楼下去,“你会不会演得太过火了?”李惟西打开车门,看着舒璃笑不可抑的样子说。
“非常时期要用非常手段嘛,不然,我们哪有那么多时间。”舒璃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现在我们要去哪里吃饭?”李惟西问。
“你说去哪里,人家就去哪里呀。”舒璃又嗲着声音玩了起来:
李惟西轻轻敲了她的头。“别闹了,去最近的竹居吧。”
“可以啊。”舒璃爽快的答应。
他们安静的吃了两份简餐,舒璃只喝少许的汤和蔬菜。
李惟西看了直摇头。“下午我开一张减肥食谱给你。这饭还是要吃,不然你会贫血的。”
舒璃咬着竹筷。她是怎么回事?心田干涸太久吗?怎么会他随便一句话便让她觉得有一股该死的暖意在心底荡漾着?
好吧。她只需要他再说一点冰冷现实的话语,就可以清醒过来。
“你看秀水还能忍受我多久?”回程时,舒璃盯着李惟西好看的侧脸问。
“这我哪会知道。”李惟西目视前方,沉稳的开着车。
“你知道吗?她喜欢你很久很久了,也许和她姊姊一起喜欢上你也说不一定。”舒璃又说。
闻言,李惟西更加沉默不语。
“为什么不讲话?”她语带挑衅。
“要讲什么?”李惟西没好气的问她。
“你真的没有一点点喜欢她?”舒璃再探。
李惟西依然沉默。
“你很诡异耶,每次谈到她们姊妹,你就来个沉默以对,你是不是也有点舍不得放开她啊?”舒璃心里有点酸,有股闷气在心里乱窜。
“你刚才问的每个问题都不具任何意义,所以我认为没有回答的必要。这样可以吗?”她那神情引得李惟西莞尔一笑。
她不是急着要跟他离婚?那又何必吃这种酷?
“那你认为白秀水是个什么样的人?请问这样算不算有意义的问题?”舒璃的口气果真像个善于嫉妒的小女人。
“我认为她是个很有才艺的女人,很好的工作伙伴,很值得明俊等待追求的淑女。”李惟西终于说。
“原来她在你心目中那么优秀。那我呢?”
“你?哈。”李惟西简单哼了两个字当作回答。
“什么叫——你?哈。”舒璃不平的嚷嚷。
“你真想听?”李惟西看着她美丽的眼睛问。
“没错!”
“就是李惟西的美丽老婆啊。”李惟西终于说。
“美丽的部分基本上算诚实,其它的就快要不是了。”舒璃皮笑肉不笑的说。
李惟西斜睨她一眼,不语。
他们回到医院时已经近两点了,舒璃跟着李惟西走进诊问。
“你下午还要留在医院?”李惟西真的觉得有些吃不消,她的身影总会让他分神。
“我戏还没演完昵,”偏偏她还兴致勃勃。
李惟西喝了口参茶,味道还不赖。
“不是该上班了吗?秀水她们几个护士怎么还没下来?”舒璃看着空空的楼梯同。
“你的口气真像一个刻薄的老板娘。”李惟西抓乱舒璃的头发。
“喂!依好像对我很不满意唷。”舒璃瞪着他。
李惟西正想说些什么,舒璃忽然命令他。
“她们下来了,快把身体坐直。”
李惟西搞不懂她究竟要干嘛,只好照做。
只见舒璃伸出纤纤玉手,使劲帮李惟西按摩着。
“这样的力道可以吗?”舒璃见秀水走进来,马上低头温柔的问着李惟西。
秀水见到他们的亲密举动,马上面无表情的转头走出去。
同一时间,李惟西马上抓住舒璃的手,把她拉到他的面前来;她一个重心不稳,跌坐到他的大腿上;他抓紧她的手,没让她离开,低声在她耳畔说:“你今天闹够了,先回家去吧。不然我就直接带你回家好好‘处置’你。”他以可以融化寒冰的温柔口气说。
“今天算便宜你了。你不讲我也要回去了,真快把我累死了。”舒璃强忍住又窘又羞的复杂情愫,转身离开。
舒璃回木屋后,拨了电话给明俊——
“我今天很用力的把你的心上人弄得很难过唷。要不要趁她下班时去安慰安慰她,你自己看着办吧。还有,明天快中午时,你到医院来假装有事找李惟西,藉故约她去吃中饭.顺便再邀她当你的副总干事,我想,她应该会OK。”
“多谢相助!”明俊在电话那头抱拳感激。
“哪里哪里。你的好事若能成功,再好好谢我吧。”
“没有问题。”明俊豪爽的答应了。
隔天,舒璃仍然打扮得一派清爽的走进诊间,抬头看见秀水正在诊间帮病人量血压。
“院长,你不是说要我来医院帮忙吗?现在我来了,我要做什么呢?”舒璃嘴里甜甜地问着李惟西,眼睛却挑衅的看着秀水:
秀水仍维持一贯的高姿态,不以为然的看了她一眼。
在秀水眼里看来,舒璃根本就是一支没有内涵的花瓶,一个超没责任感的妻子,真不知道以李惟西的条件为什么要娶她,无端造成自己的不幸。
李惟西抬头,带着兴味地看着她,随即又低头开药方,等患者出去后,他才说:“你就先跟在秀水身边实习吧。”李惟西几乎是忍着笑说。
舒璃瞪着他。他到底在发什么神经!他们是在演戏耶,他竟说出要她去跟那个讨厌的女人实习的话来!
“哎唷,是你自己说要‘亲自’指导我的,现在又出尔反尔,人家不管啦。”舒璃假装耍起赖来,她不相信李惟西不接招。
李惟西在心里忖度着,明俊的意思是要对秀水点到为止,可不是让舒璃来这儿对她大开杀戒,真把秀水气走了,自己上哪儿去找这么优秀的护士来。
“秀水,我看你的工作就分一部分给舒璃吧。打针的部分,还是由你处理,其它的琐事就让舒璃来。秀水,不知你的意思如何?”李惟西带着商量的语气问。
秀水对李惟西做出这样的决定感到很难过;他们在工作上配合了这么多年,现在舒璃随便一句话,他就把她踢开,她怎么都不相信一向理性的李惟西会做出这样的事;难道,他真的看不出她这些年对他的付出?
秀水背对着李惟西,沉默的含着泪水,挺直腰杆走到注射室去。
“我们会不会搞得太过火了?”李惟西看着秀水的背影,有些不忍。
“别妇人之仁了。难道你要看着她为你虚掷青春吗?”舒璃冷冷的说。
“好,工作要紧,你去请下一位病患进来。”李惟西看着舒璃说。
看完三个病患,明俊终于出现。
“她在注射室,那里目前没人。”舒璃附在明俊耳旁报讯。
午休时间,明俊眼里闪耀着胜利的光芒,陪着秀水出现在诊间,跟他们两人说道:“秀水答应当嘉年华会的副总干事了,你能不能准她两个礼拜的假?”
李惟西眼神热烈的轮流看着他们两人。“你把本院最优秀的护士借走了,可得帮我好好照顾她。”
“医院里没问题吗?”秀水还是放心不下。
李惟西站起身来,拍拍秀水的房膀。“放心,一切有我。”事情就这么定了。
舒璃开始忙碌的两周代班护士生涯。
舒璃从服装公司老板变成李惟西的小护士,终日忙得昏天暗地。
“我知道你很辛苦,可是拜托拿好病历,这每一份病历代表的都是每一个活生生的人。”李惟西在巡房时,发现舒璃拿错了第三份病历后终于说。
“对你的义工和善一点好吗?反正你对自己的患者如数家珍,你没弄错就好了嘛。”舒璃不以为然的瞪着他。
“你在制作衣服的时候,可以随便做做就好吗?”李惟西没好气的看着她。
“当然不成。”
“当我的护士也一样,不管时间长短,绝对不许马马虎虎。”他假装板着脸说。
“看来你是真的适合当个医生。”舒璃想起他一天要看八十几个病患,还要照顾七层楼的住院病人,而他始终温和客气。
“这是一份有意义的工作。”李惟西说。
“你的人生,除了娶了我这件事,还有哪件事没有意义。”舒璃喃喃自语,会做毫无意义的事的人只有她。
不由得想起她初怀孕时,喜孜孜地跑去医院告诉惟西这件事,却被秀水笑她,除了想办法用孩子拴住李惟西,还会做什么事。
就在她还沉浸在往事的情绪中时,突然听见他说——
“你错了,你对我具有非凡的意义。”
她望着他的眼神充满怀疑。
李惟西淡笑。“我知道你不相信,你从来就没有相信过我。”她会这样,也许他要负上最大的责任。
“其实这些都不再重要了。至少你的患者相信你、依赖你,你很清楚的知道自己人生方向,甚至定位。”她说。
不像她离开他之后顿失所依,连自己活着的意义是哈都不知道。当了一阵子秀场模特儿,直到遇见纪雅芳,她才在雅芳的鼓励下开丫一家服装设计公司,无奈却被她经营得摇摇欲坠;如今想来也许是不服气,也或许是想证明些什么,她才会想尽办法要保住公司吧。
“你这自以为是的话恐怕只对了一半。”在她刚离开他的时候,他的患者变成他精神上的救赎,让他从最难熬的日子里重新站起来。
“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你和患者的关系能搞得这么好,你始终把他们摆在生命中的第一位,甚至超越家庭,这也是你该得的。”舒璃想起自己三年前流产时,他正在山上出诊。
“不,你不可能明白,你甚至连‘付出’两个字怎么写都不十分明白。”李惟西难得露出痛苦的眼神看着她。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你这自以为是、天杀的混蛋!”舒璃想起自己酗酒、戒酒的过往,在台北竞争激烈的服装业努力挣钱的辛酸日子。
李惟西没理她。如果他不能控管自己的情绪,他就没法好好的做好他的工作,此刻他该做的事是下楼准备看门诊。
舒璃铁青着脸跟着他下楼,看着李惟西露出温暖的笑容,看他的第一位患者。
“帮老伯量个血压吧。”李惟西存心要看舒璃出糗。
舒璃努力回想血压计的用法,折腾了半天,还是老伯自己把套子摆正包好——
“院长夫人,没关系。慢慢来,我看到你在医院帮李院长,我真高兴,病都好了快一大半了。”带着浓浓乡音的老伯安慰她说。
“是啊,你比李院长亲切多了。”舒璃对老人露出笑容。
老伯爽朗的笑着走了出去。
“请下一位。”李惟西吩咐道。
舒璃理都没理他,拿着血压计丢给李惟西。
“这该死的血压计到底怎么弄,我要你马上教我!”舒璃瞪着李惟西说。
李惟西只好拿了血压计,套在舒璃手腕上,仔细的教她。
“唔,血压飘得很高喔,你该不是为了我在楼上说的话还在气着吧?”李惟西调侃她,很是无礼的笑着。
“基本上我实在很想砍了你,所以在此强烈建议,别制造让我可以下手的机会。”
“你真的给我好大好大的压力喔。”李惟西仍然笑不可抑。
舒璃用力瞪他,继续唱名下一位患者。
好不容易午休了,医院所有的人都到二楼的小餐厅用餐。餐后,舒璃跟着他回到十楼。
“你要不要小睡一下?”李惟西问。
舒璃打量着他那张单人床,摇摇头说。
“我要设计茶叶公主的舞台布置和服装,你睡吧。”舒璃说完,迳自坐到桌边。
李惟西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满足的看着舒璃的背影。
“虽然我是门外汉,不过还是看得出来.你这几张图确实设计得不错。”李惟西不知何时下床来,把手搭在舒璃的肩膀上说。
“我打算等我们公司的品牌打出名气后,再去学点服装设计的课程。”舒璃说。
“不错啊。”很高兴她找到了真正的兴趣。
第八章
他们在医院用过晚餐,才回到木屋。
李惟西洗过澡,走进书房。
舒璃在客厅里看着电视边敷脸。
十一点,李惟西走出来倒茶,看见舒璃正在吞药丸。他皱着眉走到她身边,拿起药罐看。
“为什么吃安眠药?这会上瘾的。”李惟西眼里全是关心。
“吃好几年了,早上瘾了,不吃就睡不着。”舒璃淡淡的解释。
“但这两天我没看见你吃啊。”李惟西回想着。
“第一天是,忘了。第二天我醉了。今天记起来,所以吃一吃,要睡了。”舒璃淡然的说。
“既然你前两天能不吃就睡着,当然没理由继续吃它啊。”李惟西很不以为然。
“……”舒璃蹬着李惟西。他没听懂她的话吗?前两天是因为“意外”!
舒璃想抢过他手中的药瓶,李惟西却以最快的速度跑进浴室,把药丸倒进马桶,冲掉。
舒璃瞪着他。“你太过分了!把我的药还来。”她咬牙切齿的说。
“我会医好你的失眠的,相信我。”李惟西温柔的对她说。
“你凭什么这样做?你凭什么干预我的生活?你该死!混帐!你该下地狱,你干嘛不彻底的滚开!”舒璃气得猛捶李惟西的胸膛。
捶了好久好久,捶到手酸了,李惟西无言的把她揽在怀里,舒璃被抱在李惟西宽厚的胸膛中,领略到自己有多想念他的怀抱,眼泪竟不争气的涌了出来。
“今天晚上我要是失眠了怎么办?”舒璃用浓重的鼻音问。
“我陪你。”李惟西的答案很简单,却逼出舒璃更多的泪水来。
“我不喜欢这样。”舒璃负气的说。
“那你想怎样?”李惟西低头问着怀里的舒璃。
“你回你的床上,我回我的床上。”舒璃说。
“睡不着躺在床上干嘛?”李惟西不赞同。
“不然我们来下棋。”舒璃想了想,忽然提出这个让李惟西有点抽筋的建议。
“不要啦。”李惟西很本能的就拒绝了。
“为什么?”舒璃瞪着眼睛问。
“你技不如我嘛,那不是换我无聊透顶,除非……”李惟西盯着舒璃,没把话说完。
“除非什么?”舒璃不怕死的问。
“除非游戏规则让我来订。”李惟西笑说。
“好啊。”舒璃答得爽快。
“每输一盘棋的人就负责做一件家事,等该被认领的家事都被挑完了,游戏就结束,不得耍赖。”李惟西笑说。
“可以啊。”舒璃挑衅的看着他;他大概不知道她的棋艺已经大有了进步,已不再是多年前的菜鸟了。
“好,那就来吧。”李惟西摊开两手,等着舒璃把茶几下的棋盘、棋子拿出来。
第一盘,舒璃胜了。
“唔,有进步喔。我认领明天的早餐。”李惟西说。
第二盘,舒璃又胜了。
“我真的要对你刮目相看喔。好吧,我洗明天早餐后的碗。”李惟西挽起袖子,准备认真下棋。
第三盘,李惟西连续赢了三盘。他扳起手指头数。“你明天要拖地、洗衣服、带小龙散步。还要玩吗?”
“不玩了、不玩了,手气真背!”
“那就早点睡吧。晚安。”他温柔的眼神落在她脸上;那样的眼神,她一辈子也不可能忘记,因为她从来就抵抗不了,也忘不了。
她低着头。“好,晚安。”
不久,他收拾好棋子,走进她房里。
她一脸紧张的望着他。“还有事?”
“你睡得着吗?”
“应该可以吧。”谁知!
“我最近刚学会一种放松指压法,可以帮助睡眠,我来帮你,转过身去。”李惟西命令着。
治疗失眠的新疗法吗?舒璃姑且听之的转过身去,任凭李惟西处置,心里正赞叹他有一双魔手,整治得她每一寸皮肤都舒舒服服的。
“好舒服喔……”她话未及说完,就睡着了。
李惟西微笑的将她的身子翻转过来,拂开披散在她脸上的秀发,拉起棉被为她盖好,在她脸颊上轻轻一吻,看着她的睡容,久久舍不得离去。
舒璃醒来,发现李惟西留了纸条给她,上面写着“北上开会,明晚回来,李惟西留”
李惟西不在,于是舒璃就到台中去逛街,晚上拖着发酸的双腿回小木屋,却怎么也睡不着。
该死的李惟西,把她的药都丢掉了,看她今天晚上怎么办!但是,前几天她没服安眠药明明也睡得好好的,这是怎么回事?没有李惟西,她就睡不着吗?唉呀,什么可怕的结论,她真是神经病。
不如去找家里开KTv的明俊唱歌。
明俊陪着舒璃唱了一夜。
午夜,明俊家的店打烊了,舒璃却还是精神奕奕。
“夜深了,我送你回去吧。”明俊打开包厢的门,看着微醺的舒璃说。
“不要。”舒璃还要唱。
“唱整晚了,兴致还这么高,你不累?还是心里有什么事不开心?来,告诉我。”明俊笑着坐了下来,问。
“嗳,我还会有什么事不开心,就算有,再一个多月后也要结束了。
倒是你……算了,还是不要讲好了。”她忽然有些犹豫。
“讲,干嘛不讲咧?我听着呢。”明俊将耳朵凑近她。
‘你喜欢白秀水很久了吧?”
“是很久了。”
“你也知道白秀水喜欢李惟西?”
“是。”
“我这样看着你,就像看着以前的自己。深深暗恋着一个人,就像走在一条单行道上;当初以为风景很好,对那样的寂寞毫无怨尤。可是这样的路走来始终冷清,当有一天抬起头,忽然发现自己既不敢往前看,也不敢往后看,到最后只会越走越累,越走越伤心,不明白当初怎会有勇气说无悔。”舒璃晃着手里的酒杯,喃喃说着。
“如果你当初没选择嫁给惟西,你终究还是会后悔的。”明俊说。
她会吗?
明俊的话让她低头想了好久,竟没听到开门声。
“人家要打烊了,我们回家吧。”李惟西笑着唤醒认真发献的她。
舒璃没料到他会回来,眼里盛满意外——
“你不是明晚才会回来?”
“我不忍心让明俊困扰,所以赶回来了。”李惟西说。
“少来了,你根本是舍不得老婆。”明俊马上平反,笑看他们离去的背影。
在车上,舒璃又问:“明俊打电话要你回来的?”
“不,是我自己要回来的。”他眼睛专注地看着前方。
“为什么?”
“我知道你见不到我会失眠。”李惟西终于说。
舒璃大笑起来。“太好笑了,哪有这种事!你不要夸大自己的功能。”
功能?
她竟然提到功能?她为什么会说该死的“功能”那两个字?
来不及了,李惟西把车停下来。
“既然你满脑子都在想我的功能,那我们就不要浪费时间了。”李惟西的声音充满嘲谁。
“呵,是啊。如果是以前,你一这样说,我通常就会很开心地向你扑过去。我们之间好像只有在床上才可以停止猜疑和争吵。那时候我傻傻地以为光靠‘性’就可以填补我们之间的距离,但事实证明,我是太天真了。”她拢拢自己的头发,望着窗外说。
“你讲这样真叫我伤心。难道你认为我们一年半的实质婚姻关系里,维系彼此的只有单纯的情欲?”
“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
舒璃一脸怪异的看着他,感到有些啼笑皆非。这究竟算不算是一种悲哀?她如愿嫁给梦寐以求的男人,却在即将离去时还是无法了解他。
她仰头大笑,笑到泪都飘了出来。“既然连情欲都不曾有,那我们不就什么都不是了?”
既是如此,她就更可以心安理得的结束这段婚姻;但,为何她心底仍然感到巨大无比的痛?
嘉年华会的日子越来越接近了,街道上有了一些直景的美化工程及指示牌和广告标示;舒璃在忙碌中显得有些紧张,李惟西却觉得舒璃越忙越美丽。
夜里,他常倚在木屋的柱子前看她在临时搭建的伸展台前,指导十几个充满青春活力的茶叶公主参赛者。
这三年来其实她变了不少,变得更有自信,更有活力。
时间过得真快,舒璃刚嫁给他的时候,也差不多像那些女孩的年纪。
舒璃领着一群蹦蹦跳跳的女孩们走过来吃寿司和红豆汤,李惟西递了一块寿司给正忙着擦汗的舒璃。
“喔,谢谢。”舒璃看着他。“你怎么不吃?”“我不饿。”李惟西微笑。
“她们走得不错吧?”舒璃指指女孩们说。
“很好。”
“明俊说所有嘉年华会的活动,都会请乡亲投票,圈选出最受欢迎的活动项目。哎,谈到比赛,就容易让人有压力;何况我这么恶名昭彰的,不晓得会不会害这些漂亮小女生大失所望,早知道就不要接受明俊的委托。”舒璃有点担忧的说。
“放心,我这票一定投给你。”李惟西笑着给她打气。
“多谢赐票。”舒璃喜欢他此刻笑的样子。
“要不要我动员医院的患者,全都投你一票?”李惟西打趣的说。
“这样太夸张了吧。”舒璃笑得有点不好意思,那笑容美得像朵百合花,让惟西看得入迷。
夜深了,吃完宵夜后,人群渐渐散去,李惟西帮着舒璃收拾餐盘。
“你先睡吧,我来收拾就好。”李惟西接过舒璃手上的盘子说。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舒璃对李惟西的温柔不是不感动,只是不免要有!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感慨。
“因为你是我的老婆。”李惟西背对着舒璃说。
舒璃威到一阵泣然欲泣,对着李惟西的背影叹了口气。
三年了,人事早已全非,聪明如你,怎么可能没发现?只是你死不承认罢了。
她慢慢的走回房,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无法入眠。窗外蓦然下起雨来,舒璃起身把窗户关上,很疲倦的躺回床上,闭着眼睛默默的听着雨声。
梦中,她又回到三年前那个夜,她手里拿着征信社拍到的照片,看着照片中李惟西光着身子和另一个女人躺在床上,她气得把照片往抽屉里一扔,随即夺门而出;她一边流泪一边跑,一直跑到后山,跑到跑不动为止。等到她停下来喘气时,才发现大腿内侧的异状,她和李惟西的孩子没了。
那一夜,她耗尽了所有的能量和对李惟西所有的感情。当她从妇产科走出来后,便决定永远离开李惟西。
雷声轰隆轰隆的响,舒璃又梦到自己喝得醉醺醺、独自在台北租的小套房里哭泣的情景。
忽然有一只手轻轻摇着她的肩膀。舒璃哭着醒过来,迎面是李惟西的脸,一张担忧的脸,他抱住舒璃柔声安慰:“没事了。没事了,你只是在作恶梦。”
“不,那不只是恶梦。你曾对我不忠,那是千真万确的。”舒璃的口气难得的坚决;只是一想起往事,眼泪又不争气的掉}H来。
“事情都过去了,别再去想了。”李惟西苦涩的喉头挤出一句安慰的话。
“不,事情并没有过去,我只要看到你的脸就会想起来。我们之间虽然已经结束了,可是我那根深柢固的忧伤却从没真正离开过。你知道这些年来我是怎么过的?我每晚都得靠安眠药才能入眠,才能不去想起你的不忠和我那流掉的孩子;许多时候我真希望自己醉死,省得去面对那无边无际对你的恨;我知道,事情从没有、没有真正过去。”
舒璃难掩哀凄的说。
李惟西放开舒璃,转身看着窗外声势加剧的风雨,无法言语。
“你究竟要我解释几遍?我没有对你不忠,我是清白的,为什么你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相信?”李惟西哑着嗓子说。为什么她总是不信仟他?
“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除非你能让我的孩子再活过来。”舒璃美丽的脸庞留下决绝的泪水。
李惟西用力捉住舒璃的手。“就算你要判我死刑,也要给我一个心服口服的证据。你说,你今天就跟我说清楚,我对你不忠的证据在哪里?三年前你一句“我对你不忠”就离家出走,你对我造成的伤害呢,我去跟谁说?跟谁要?”李惟西红着眼,气愤的对她吼。
舒璃挣开李惟西的手,气愤的对他说:“证据是吗?你等我!”李惟西看着她走到梳妆抬前,从右手边抽屉旁的一堆档中翻出一张照片。
她把照片拿出来,往李惟西身上丢去。“这就是你要的证据!”李惟西端详着照片许久许久,才抬起头对舒璃缓缓的说:“我会向你证明你是错的。”说完,怀着难以言喻的痛苦,蹒跚着步伐走出房去。
那一晚起,他便没有再回木屋。
雨接连下了几天,一群爬玉山的大专学生在山区失去讯息,山难协会出发协寻,并打电话到医院来请求李惟西前往支援。
李惟西请他的学弟到医院来驻诊,没对舒璃留下只字片语,就匆匆出发。
他的行踪还是舒爸告诉舒璃的。
李惟西离家的三天里,雨仍持续下着。舒璃整天闲在家,盯着窗外的雨,闷得慌,甚至动不动就打破东西。
“舒璃,你是不是在担心惟西?”当贵玉来看女儿,第五次帮忙收拾地上的碎片时,忍不住抬头看着慌慌张张拿着抹布前来的舒璃问。
“没有!”舒璃大声否认。
音量之大,吓了妈妈和自己一大跳。
“我是说,没什么好担心的,他处理这些事算家常便饭。只是这雨下得实在太久了点,久得让我有点心浮气躁。”舒璃企图解释清楚。
舒璃边用力擦着地板边想,老妈可真幽默,她会担心他?切!
他们可是将要签字离婚的怨偶。
她心烦的拨开缇花窗帘.看着窗外的雨。同情的对着倚在她脚边、看来很享受的小龙说:“可怜的小龙,好几天没出去跑跑了,你一定也很无聊吧?”
小龙慵懒的摇了两下尾巴,但不到两秒钟,它忽然挺直身子,竖起耳朵,神情专注而紧张。
“怎么了?小龙?”舒璃不解的看着狗儿.狐疑的走到窗前。
一部警车停在屋外,嘉诚脸色沉重的走进来。
舒璃看着嘉诚的脸色,直觉李惟蕊一定出事了。但她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勇气问,只是愣愣的看着他:
“李惟西是不是出事了?”舒璃揪着心痛的感觉.硬是把该问的给问出来:
“他坐的救难车因路基坍方,翻落山谷了,我们已经派直升机上了。”
舒璃闻言,脑里的思绪像电视忽然没了画面,一片漆黑。
嘉诚看着她惨白的脸,正要出言安慰。
舒璃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回来,以轻得不能再轻的虚弱声音问:
“他、他死了吗?”
“喔,不,他没死。只是左脚骨折,他医院里的医师已经随同直升机出发了,半小时后应该会回到医院。”
舒璃重重的吐了口气。
“你差点把我吓死了。”舒璃瞪着嘉诚说。
“知道你很没胆,所以惟西要我先回来跟你报平安。”“那些学生怎么样了?”舒璃回过神来,声音还有些颤抖。
“都平安下山了。”嘉诚说。
“没人受伤?”舒璃又问。
“受伤的只有惟西和载他的司机。”
‘好一个伟人,他想让人立碑吗?”舒璃一把无名火又无端烧起,正火速蔓延到其他人身上。
“喂,他对我们镇民而言很重要,别诅咒他,否则,我真的会逮捕你。还有,三十分钟后直升机会载他回医院,我先回警局,待会儿我会去医院接他,你去不去?”嘉诚问舒璃。
舒璃还在惊吓与生气中摆荡不定,直接给嘉诚一个冷冽的眼神。
‘好好好,我怕了你,我先走一步。”嘉诚太清楚她发起脾气的样子,全世界恐怕只有目前受伤的那个人才罩得住她。
晚上十一点钟,李惟西忍着左腿的疼痛,躺在他的休息室里,百般无聊的吊着点滴。
来关心他的人好不容易全走光了,他这才发现自己又累全身又痛,最糟糕的是换他闹失眠。
他闭着眼睛强迫自己休息,朦胧中聪见门把转动的声音。这时候有谁会来?
李惟西将身体调整成一个比较舒服的角度,好看清楚来者。
舒璃打开墙上的小灯,轻手轻脚的把皮包搁在桌上。
“凌晨一点十分,这时候探病不会太早了吗?”突然发出的声音让舒璃小小吓了一跳。
没料到他还没睡,她缓缓转过身来。
“我想来确定一下你的伤势,又不想在众目睽睽下故作恩爱,这个时间刚刚好。”舒璃没好气的说。
“你这么恨我,我看如果我伤势很重,你会来助我早日升天吧?”
李惟西打趣的说。
“毫无疑问。”舒璃神情骄傲的仔细看着他。
“那你恐怕要大失所望了。我看过X光片,只是扭到筋,并没有骨折,休息几天就可以。”李惟西笑说着。
“真是福大命大。不过,哪天你真摔死了,还是有机会被送进忠烈祠,供世人瞻仰。”舒璃忍不住要讽刺他。
“如果我真的英年早逝被送进忠烈祠,你路过的时候,会进去看看我吗?”李惟西忽然认真的问,语气中并没有丝豪戏谵之意。
突然被他这么认真的问起,舒璃反而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不回答这种假设性的问题,更何况你也不可能英年早逝。”舒璃无法想像他真的死去的情景;想到她差点再也见不到他,她就感到一阵呼吸困难。
“何以见得?”李惟西凑过身子,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
“对我而言,你是祸害,祸害会遗千年,你不知道吗?”舒璃说的是实话;他明明让她又气又哭,偏偏她这会儿却很没骨气的跑来看他。
“哇,好别致的祝福,我喜欢。”李惟西强忍住笑地看着她说。
“你点滴没了,我去叫护士。”舒璃说完,转身就走。
“不用了,这瓶打完就可以了,柜子上有个装酒精棉的罐子,帮我拿过来。”
舒璃看着他拔掉针筒,俐落的按棉花贴胶带。
“你要在这儿住几天?”舒璃问。
“我现在就要回去。”李惟西的语气仍然维持着一贯的坚决。
睁大眼睛看着他。
“我到医院来只是要确定我的腿伤是不是骨折,既然不是,当然回家休息最理想,免得劳动我的病人又来看我。”李惟西解释。
“你能走吗?”舒璃很怀疑。
“把墙角那张轮椅推过来,我们可以搭电梯下去。”李惟西指着轮椅,说明他的计划。
“你一定是疯了。现在三更半夜的,更何况等一下上车,我怎么搬得动你?”
“我可以用右脚撑住自己,你只要扶着我就可以了。”李惟西仍然很有耐心的对舒璃说明他的汁划。
舒璃好不容易把李惟西弄上他的白色休旅车,站在车旁擦着额头上的汗。李惟西摆好肿得像大象腿的腿,虽然很疼,还是努力地调匀呼吸,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对舒璃说。
“帮我跟大夜班的护士说一声,就说你载我回家休息了。”“就这样?我们不用带些药品回家吗?”舒璃问。
“不必了,我车厢后面有个备甩的医药箱。”李惟西说完话,疼得额头直冒汗。
舒璃看着他苍白的脸,从皮包里翻出手机跟大夜班的护士打声招呼后,转头看着李惟西。
“我们回去吧。”舒璃急忙发动引擎,大力踩下油门。
“我突然发现你很适合开救护车耶。”李惟西见她难得这么紧张,忍不住取笑她。
“怎么说?”她匆忙转头看了他一眼。
“你的时速没有二百一也有二百吧?速度刚好卡在救命与送命之间。”李惟西忍不住又逗起她来。
舒璃瞪着他说,“受伤的怎么不是你的嘴呢?那我倒可以清静些。”
第九章
李惟西受伤的消息终究还是传开了。
他的小木屋简直比菜市场还热闹,乡亲送的补品把客厅堆得满满的。
连舒璃的爸妈也赶来凑热闹。连着三天,舒璃推着坐着轮椅的李惟西坐在客厅陪客人聊天,一张维持礼貌笑容的脸每到晚上都僵到发酸。
第四天,舒璃看着满屋子的补品,一脸担忧,拉着一早来探望她的老妈问:“这些东西怎么办?”
“煮给李惟西吃啊,不然咧?”贵玉一脸想当然尔的看着女儿。
“煮?我哪会煮啊。”舒璃对着老妈耍赖。
“别设计我来当你的老妈子。如果你真有心要做,没有不会的,我只肯让你问,你还是得自己来。”舒妈这几日听街坊邻居谈论李惟西的餐饮都是由医院的厨娘送来,众人得知舒璃全然不会下厨,一阵哗然。
舒妈只觉得脸上无光。好像大家都在背后说她教女无方,连下厨照顾先生都不会。她正一肚子火,决定藉这个机会逼舒璃进厨房。
“我拿去给刘嫂煮好了。”舒璃见老妈执意不肯帮忙,只好把脑筋动到刘嫂那儿去。
“好啊,拿去啊,大家都在笑说舒璃就那张舱蛋可以,李惟西娶的是个白痴花瓶,中看不中用,搞不好连烧开水都不会;你这会儿出去,刚好让街坊邻居印证传言果然不假。”舒妈两手擦腰,坐在沙发上,慢吞吞的说着,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谁说的?”舒璃果然一副张牙舞爪模样的问。
“路人甲一路传到路人戊。怎么?你想全将他们都灭口不成?”
舒妈回瞪她。
“他们简直把人给看扁了,不过是把东西煮熟嘛,有什么了不起!”
舒璃不服气的嚷嚷。
“当然了不起。这个镇里结过婚的女人谁不会点厨艺,只有你好命不会呀,人家当然嫉妒你嘛。”舒妈在一旁讲着风凉话,看着舒璃一张脸气呼呼的,好不得意。知女莫若母,她快上勾了。
李惟西在书房听她们母女吵得凶,坐着轮椅出来探个究竟。
“发生什么事了?”李惟西以困惑的眼神轮流看着母女俩。
“李惟西,从今天起,你的伙食都由我负责,叫刘嫂不用送饭过来了。”舒璃说得慷慨激昂。
他一脸怀疑的看着她。“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他终于慢慢的从口中吐出一句话来。
舒妈劝着他:“舒璃处理家务的笨拙都快成为乡里间的笑柄了,她想藉机平反一下她的名声,你就别管她了。”舒妈话说完了,只希望他别搞砸她的计划。
李惟西看着舒妈的神情,约莫猜到了几分,只好带着颇具深意的笑容对舒璃说:“嗯,你在厨房里可要好好照顾自己,这次我可救不了你。”李惟西比比自己的腿。
“她可以搞定啦。”舒妈手一挥,不许他再说下去。
这些人真是多事。他的老婆不会下厨,干他们何事?偏偏她们母女俩要去在意别人的话,唉,真是庸人自扰。
舒璃整天忙着张罗李惟西的三餐加补品,忙得昏天暗地。
一天中午。她好不容易亲自炖了一锅鸡汤,小心的端去书房给他喝。
他认真安静的把鸡肉吃完.把汤喝得丁点不剩。
她静静坐在一旁欣赏他吃肉喝汤的模样,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喜悦与满足由心里升起。这是她第一次亲手炖鸡汤给他吃,想不到做的人比吃的人还开心,看来她真的病得不轻……。
“嗯。鸡肉很嫩,汤也很好喝,辛苦你了,谢谢。”惟西诚挚的向她道谢。他知道她为了这盅汤,从昨天看电视作笔记一路忙到现在,看她忙进忙出,忙得油头油脸,他有些不舍,有些意动。
“你累了吧,去冲个澡休息一下,明天起叫刘嫂弄吧,反正我吃得简单,不用这样大费周章。”惟西建议。
“你是嫌我菜作得不好吃哦?”舒璃一脸狐疑的看着他。她可是每晚都看食谱作笔记,还一大早就起来准备食材,他胆敢说难吃,一定让他好看!
“当然不是,我是怕你太累。”看着她心情的转换,他很识时务的说。
“累?一点都不会,我现在发现做饭有趣极了。”他的否认让舒璃松了口气,也发觉自己不知从何时开始竟然喜欢上作饭给他吃的感觉,有种期待他夸奖的微妙滋味.她现在很陶醉在作菜的乐趣中。
这点倒是在他意料之外一看着每天在厨房忙进忙出的舒璃,李惟西忍不住怀疑,她,真的是以前对油烟避之如鬼的舒璃吗?
舒璃一早醒来,瞪着日历发呆。
薄薄的几张日历纸后隐约可以看见那张离婚协议书,她已经好几天故意不去撕日历了,可是她心里很清楚,这已经是最后一周了。
她站在客厅里对着日历发呆。
李惟西拄着拐杖走出来,见她对着日历发呆,走过去动手帮她把日历撕到当日。
舒璃瞪着他,眼波流转着不解、难过及黯然。
李惟西没漏掉她的每一个眼神,对她露出鼓励的笑容。“今天不是煮了百合粥?”
“嗯,我去拿。”她像只无精打采的猫,低垂着头走进厨房。
他们坐在客厅边看电视边吃粥。
“我吃饱了,快收拾收拾,否则遇到早上第一位访客,我们就走不开了。”
“我们要去哪?”
“待会就知道了。”
舒璃知道李惟西被乡民爱戴的程度,也了解乡间的居民都习惯早起,很可能一早还没用餐就会先绕来关心他复原的情形。
她迅速收好碗筷,回房换好衣服,见李惟西已经穿戴好,站在玄关处等着她。
他端详她全身上下,然后帮她戴上一顶帽子,自己则拿了一个简便的背包,装了两瓶矿泉水,一本笔记簿,一支笔。
“你还需要一双球鞋。”他最后再检视舒璃全身的装扮后说。
“家里有一双,可是我没带过来。”舒璃有些懊恼。
舒璃怀疑他根本没在听她说话,因为他正专心的打开鞋柜,在里面找到一个盒子,仔细的挥掉灰尘,从里面拿出一双耐吉布鞋,那是她二十岁生日时,他送她的礼物。
“喔,它还在呀。”舒璃发现鞋子依然保存得很好。
“是啊,我喜欢古董。”李惟西自我解嘲,边看她低头穿鞋子。
“我们到底要去哪?”舒璃连目的地都不知道。
“先别问。我们开你那辆吉普车吧,车库有个旅行大背包,你拿得动吗?”
“可以。要拿上车吗?”
“对。”
两人好不容易上了车,李惟西放了爵士乐后问舒璃——
“去我家茶园的悃产业道路你还记得吧?”
“相思林后面那片茶园吗?”
李惟西点点头,接着说:“沿着茶园的产业道路往上,一直走到峭壁为止。”
舒璃依言开了约半个小时的车,走过杂草丛生的崎岖小路,才到达巨型峭壁的山巅。
她往车窗外看去,几乎可以看见整个山谷,视野很好,但是也荒凉得可以。
“我们到这儿来干嘛?这里几乎没有人烟。”舒璃一头雾水。
“把背包放在简便推车上,跟我来。”李惟西交代。
舒璃只好听他的话.把背包放在地上拉着,跟着李惟西走;李惟西拄着拐杖,有点吃力的拨开两旁的杂草,绕到峭壁的另一边,往下爬进一个巨大的石头、类似平台的地方,又吃力的爬进另一堆巨石缝中。
舒璃想不通他为什么要带她到这种鬼地方来,正想抱怨,却发现自己已经跟着他来到一个洞穴中。
“哇,这是峭壁内部吗?你怎么发现的?”舒璃好奇的打量着这个还算明亮的洞穴。
“这里没住什么野兽或蛇类吧?”舒璃开始有点担心。
“只见过一些鸟类。我冉带你去看一个更棒的地方。”李惟西像个识途老马,领着舒璃继续往前走,越走越明亮,空气也很清新,像吹冷气似的,隐约还有水声传来。当舒璃看到眼前美丽的景象,简直惊异到无法言语。
“好美啊!那是瀑布吧?我懂了,我们在瀑布的里面对不对?就像、就像美猴王的水濂洞?”舒璃兴奋的看着瀑布,赞叹不已。
李惟西愉悦的看着她快乐得像个小孩的模样。
“伙告诉我,你怎么发现这个像仙境的地方的?”舒璃要求道。
“三年前赏鸟的时候.跟着一只鸟进来发现的。”李惟西回忆道。
“你常来吧?”舒璃张着好奇的大眼睛问。
“事实上我把这个地方当作是忘忧解愁的地方,只有心情不好时才来。”
“你都在这儿做些什么?”舒璃好奇的问。
“白天就作作画,累了就躺下来看看云,听听瀑布的声音,看看彩虹和云彩的变化,夏天还可以下去游泳。”李惟西说。
“真是好棒的地方。谢谢你带我来。你今天没有、心情不好吧?”
舒璃忽然想到他刚才说的话。
“事实上今天是我的生日,如果你没忘记的话。”李惟西用手指敲着石桌看着她。
“喔.今天是七月一日?”舒璃想起李惟西的生日是在炎热的七月里的第一天。
“哦,原来如此。不过在这里过生日倒挺特别的。”舒璃接着又说。
“我要向你要一个礼物。”李惟西专注的看着舒璃。
舒璃睁大跟睛,有点错愕;他一向不是个注重形式的人,怎么会向她要起礼物来?“你没早点讲,我根本没准备。这荒山野外的,我哪有什么礼物可以送你?”舒璃显得有些为难。
“陪我跳一支舞,当作我的生日礼物吧。”李惟西看着她的眼神变得热切。
“这里又没有音乐。”
“记得我们在婚宴晚会上跳的那一支舞吗?”李惟西温柔的问道。
“当然记得,那曲子是我最爱的。”
“所以喽,那首曲子就在我们的脑海里。现在音乐有了,能陪我跳支舞吗?”李惟西把手伸向舒璃。
舒璃毫不考虑的就把手放在李惟西伸来的手上,自然得好像日升月落一般;他们在那个无人打扰的洞穴里跳着舞。李惟西多年的寂寞与思念全涌了出来,他低头吻着舒璃,舒璃发现自己无法抗拒李惟西拥抱着她时那种夹杂着安全与温暖的感受,不禁沉溺在那样的幸福中不愿醒来;她热情的回应李惟西的吻。
李惟西温柔的吻着她,解开她的钮扣,用力吸吮蓓蕾的芬芳,温柔的抚摸那隆起的曲线,再沿着平坦的腹部来到草原,他的手指像牧童弹奏着横笛那样抚弄神秘谷的花蕊,最后他用舌头探访那神秘的幽泉,全然不管舒璃粗重的呼吸声。
“够了,别再折磨我了,要我。”舒璃对李惟西喊着。
李惟西于是跨上她,两人在瀑布的流动声中合为一体。
她觉得自己酥软得几近要瘫痪,这种欢愉威受只有李惟西能给她。
李惟西深深看着她迷情的眼神,对一切已经了然。
舒璃枕在李惟西的手臂上,一只手在他的胸膛上胡乱画着。
她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不敢回来见李惟西,因为她心里清楚,只要她一遇到李惟西,就像小溪要汇流到大海去;他们明明是行将离异的夫妻,偏偏刚刚却像干柴烈火般的结合,她耽溺在情欲中不能自拔,离开李惟西后,她该怎么办?
李惟西伸出手来,抚平她两眉间的纠结。“想什么?想得眉头都打结了。”
为什么他的口气总是这么温柔?他难道不知道她会被他的温柔低语淹没?
“你不是说你都在这儿作画吗?能不能看看你的作品?”舒璃听到自己发出声音来。
“好啊。”李惟西起身,敏捷的穿好衣服。
他从角落里的一个木箱中搬出十几本画册。
舒璃好奇的从李惟西搬出来的画册里拿了一本随手翻翻,赫然发现画册里的人物画全是自己。
“你、你都在这儿画我?”舒璃以惊异的眼光看着李惟西。蓦然有股强大的力量向她袭来。
“事实上我是拿着相簿,边想着过去的点点滴滴,边临摹画着相片里的人物。画好一张画后,许多时候坏心情就这么得到舒解,不知不觉就画了这么一大叠。”李惟西摸着画册里的人物,笑着说。
闻言,舒璃的眼泪无法抑制的流个不停,她越想停止,越是泪流不止。
她知道这并不仅仅是感动,而是一直到今天,她才发现这些年,原来受伤的不只是自己,还有李惟西。
天哪!事情怎么会是这样?
李惟西把她揽入怀里,任她哭得痛快。
“别哭了,我带你来这儿原本是希望你开心的。”李惟西伸出另一只手来阖上那些被打开的画册。
“我、我……。”舒璃话不及说完,不争气的泪水又流了出来。有些事她是怎么也说不清楚、讲不明白的。
李惟西坐在她身旁。搂着她的肩膀,两人沉默的听着洞外的流水声。
“夕阳西照时,会有彩虹出来,我们看完彩虹就回家。”李惟西说。
舒璃点点头,不想说话破坏此刻的气氛。也许这是他们这辈子最后一次如此贴近彼此。
第十章
李惟西的腿伤好了。
一早刮好胡子,换上清爽的服装,用过早餐,准备出门。
“等我一下,我跟你一起去医院。”舒璃随手脱掉围裙,要回房换衣服。
李惟西却笑着阻止她。“不,我今天不去医院,另外约了几个朋友谈些事情,你今天就回娘家走走或是去百货公司购物吧。”他摆明着不让她跟,舒璃只好同意了。
竹居茶葬能捏。
李惟西一脸寒霜的坐着.他豹的朋友是白秀水。
秀水穿着护士眼前来,不明白李惟西为什么约她在外面见面。
她一脆狐疑的看着脸色沉重的惟西。“院长——”她话未说完,就被李惟西的手势打断。
“这里不是医院,称叫我惟西就可以。我今天约你出来有两件事:第一件事是失物认领。”说完,李惟西从怀里拿出他和另一名女子裸身睡觉的照片拿给秀水。
秀水接遇手,低颐一看,秀脸忽然刷地一片惨白。
李惟西没有遗漏她丝毫的表情,他直言道:“我最近才知道有这样一张照片。我去过舒璃之前找的那家微信社求覆,他们说照片是一个无名氏提供的;我心里想,能拍到这张照片的,一定是我身旁的人;而我身边心思细腻到能发现徽信杜在调查我的行踪,而又随身携带相机的人,我只能想到喜欢生态摄影的你。你能不能告诉我,我是不是猜错了?”秀水眼里噙着泪水,用痛苦的音调说着:“你没猜错,那的确是我。”
惟西虽然已经猜到是秀水,但经她亲口证实她背叛他、陷害他,却又是另一回事。她是他多年来的得力助手,他最信任的朋友,却一手毁了他的婚姻;他行事一向磊落,对她也极其爱护,这到底是为什么?
“你总有个理由吧?”李惟西叹口气,仰着头把手覆在脸上。与其说他是愤怒,还不如说他是失望与痛心;他一直把她当成最特别的好友,她怎么会背叛他?他怎么都想不到。
“你不可能不知道我喜欢你。我就是恨你对舒璃的一往情深。她竟然会找征信社来调查你,如果不是她对你的爱不坚定,她怎么会对你产生怀疑?我当然必须把握机会让她弃权。”秀水哭着把她的委屈与心意全部说出来。
秀水的一番话让惟西不得不反省。是啊,若不是舒璃对他失去信任,别人怎么会有机会;但,是谁让她对他失去信任的?不就是他自己吗?
李惟西看着秀水,不明白是什么让她对自己抱着不正确的期待。
“为什么?我到底哪一点比她差?”秀水愤恨不平的看着惟西。
他深深的叹口气。
“秀水,以你的聪明不可能不懂。感情没办法勉强,也根本无从比较。在你姊过世后,虽然因为其它因素,让我不得不接受舒璃;但她的率真也确实渐渐抚平我的痛苦。命运让我们两人紧密地连系在一起,却又让我们分开;我不止一次无语问苍天,是不是我命中注定该一辈子失去两次我爱的人,我是不是只能一辈子在痛苦、侮恨中度过?或者你能告诉我,我喜欢自己的妻子,究竟哪里错了?”惟西痛苦的反问秀水。
秀水静静的流着泪,看着惟西的痛苦表情,心里不忍。这么多年了,他还是从没拿正眼瞧过她一次,他最后爱的还是那个骄纵的舒璃,不管舒璃多么不值得他爱。
她输了,输得奇惨无比,也连累李惟西痛苦了三年。错了,原来她真的错了。
“我要跟你说抱歉,我原本无意造成你的痛苦,但错误既然已经发生了,我也不敢指望你原谅我。”秀水话未说完,就趴在桌上哭得不能自已。
她是真的伤心。惟西看着她抖动抽噎的肩膀,心有不忍。
他伸出手握住秀水放在桌上的手。“秀水,这件事就让它过去吧,我们都不要再去想它了。我只是希望你能帮我跟舒璃解释清楚,我真的不想再失去她。”李惟西的语调轻柔诚恳,没有半点责难与抱怨。
秀水抬起眼睛望着他。“这是我应该为你做的,我现在就去。”秀水说着就要起身,惟西给她一个友善的微笑。“不急,时候到了,我会带她来见你。除了舒璃,我保证这件事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还有,谢谢你。”
秀水知道,惟西简单一句“谢谢”已让一切尽在不言中。
李惟西回家的时候,远远就看见家中的灯光亮着,他很讶异舒璃没有出去。他把车停好,才下车,小龙就在他身旁热烈的跳上跳下热烈欢迎着;他打开家门,屋子里弥漫着一股菜香,舒璃从厨房跑出来对他灿然一笑。“晚餐我做了你爱吃的红烧蹄膀,快来吃吃看我有没有成功!”他发现自己的心从来没有这么踏实过。幸福原来这样简单、如此平凡,他是懂了,但是她呢?
李惟西搂着舒璃走向餐桌。
蹄膀有些地方烧焦了,李惟西还是吃得津津滋味。
舒璃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吃饭的模样,她好想把他的样子刻在心里,永远不要忘记。
李惟西察觉到她异样的目光,停下筷子看着她。“怎么了?怎么不吃?”
“好不好吃?”舒璃问。
惟西看着她一脸伤感的表情,好像要跟他诀别似的。
“你不说我也知道,就算我煮了一锅黑炭,你也会说好吃。”舒璃又说。
为什么爱我最深的人是他,伤我最深的人也是他?我不能哭,绝不能哭,他会发现我的软弱,我不能让他总是这样随意进出我的生命。
事与愿违。舒璃越是拚命忍着不想哭,眼泪就越是不听使唤的猛掉!
“你这是自责的泪水吗?是不是这锅蹄膀有什么问题?”李惟西故意一脸惶恐,语带惊吓的看着她。
“我想起来我忘了下毒……”舒璃看着他夸张的表情,知道他是故意逗自己开心,转而破涕为笑。
“要不要出去散散步?”李惟西问。
舒璃边擦泪水边吸着鼻子,匆忙点点头。
他们沿着小木屋外的小路走着。
刚开始两人都没有说话。
舒璃偷偷打量惟西,见他抿着嘴,一脸严肃,仿佛在思考什么似的。
他知道明天就是两个月期限的最后一天了,吗?他在想什么?会不会像她一样难过、不舍?
“你又在胡思乱想些什磨?”李惟西忽然响起的声音吓了舒璃一跳“没有啊.哪有。”舒璃顺势用力踢起脚下的落叶,弄得脚下的落叶尘土沙沙作响。
“你舍不得离开我是吗?”惟西像是看透了她的心。
“胡扯!”真是见鬼了,有这么明显吗?
“我看你挣扎得厉害。不想走就留下来,我不介意的。”李惟西支笑肉不笑所表现出来的宽容,激恼了舒璃。
他以为她没有他不行吗!火、火、火!好火大!
“又生气啦?那是我舍不得你,使我很挣扎,请你留下来好吗?”
李惟西看着她。
舒璃对他的提议很心动。可是他的态度嘻皮笑脸的,看不见一点诚意。
“不!”她几乎是赌气的说。
“好吧,至少有进步。当年你连让我留你的机会都不曾给。”惟西只好自我解嘲。
一段难堪的沉默,惟西的心思又飘远了——
舒璃发现李惟西变得很难懂;前一刻还深情款款的模样,下一刻却变得嘲讽不在乎,眼神有时阴郁有时悲哀。忧伤沉默的他让她好想抱住他,可是他在那个时候又离自己好远,而她对于这样的他,却始终束手无策。[热A书$吧&独@家*制#作]
“我们分手后,还能像朋友一样吗?”舒璃认真的问着正在沉思的李惟西。
“不能。”言简意赅又坚决。
“为什么?”她忽然有些慌,喉头有些紧。
舒璃知道惟西一向重承诺,如果说了不能,就绝对没有转圜余地。
惟西深深的叹息着。
那一声叹息,又教舒璃胆颤心惊。
李惟西沉默了一会儿。“小璃,许多事过去了就不会再重来,永远不能。你明白吗?”
舒璃发现自己再也无法从口中说出一个字。她木然的站在原地,看着他转过身去,头也不回的走回木屋。她看着他的背影,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就只能这么看着他走出她的视线,什么也无法做。
那一夜,他独自关在书房里没出来过。舒璃瞪着天花板,一夜没睡。
清晨五点多,舒璃依稀听见他走出书房的声音,等她鼓足勇气想出去见他一面,却在客厅的茶几上看见那一张离婚协议书,她看见惟西已经签上他的名字。
舒璃终于拿到那张期盼已久的离婚协议书,她呆坐在沙发上,看着惟西的名字,突然觉得脑中空空的,心狠狠的抽痛酸楚着;她觉得自己有一部分被抽离了,却又说不清楚是哪里空哪里痛,她甚至哭不出来。
“没道理明明拿到我要的了,为什么我会这么难过?”舒璃随手拿起小茶几上的遥控器狠狠的往落地窗砸去。
玻璃碎裂的声音划破原本清静的早晨,舒璃觉得自己的心就像地上那摊碎玻璃一般。
签完离婚协议书的李惟西忽然不见了踪影,医院的事他也找了别人代理。
舒璃回娘家,麻木的想着两个月来的点滴。
她忽然明白了一切。李惟西是故意的。他要她回去两个月,两个月的甜蜜恩爱都是捏造的,为的是要让她往后难堪痛苦过日子。
她为什么这么蠢、这么蠢!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让他伤害自己。
张开手臂抱着终日以泪洗面的女儿。“那现在你要怎么办?”
“回台北啊。”舒璃想,自己应该要振作的。
“什么时候?”舒妈看着悲痛的女儿,忍不住要怪李惟西无情。
“明天。”舒璃用浓重的声音回答妈妈,边用手帕擦眼泪。
“这时候哭有什么用呢?爸早跟你说过,他签字后,你绝对会后悔的,你偏不听。”舒爸不忍看着她哭,叹息着扔下报纸回房。
舒璃整理好行李,牵着已经带回来给妈妈照顾的小龙,情不自禁的又走去李惟西的小木屋,她坐了下来,想起和他在这屋子里的所有点滴。
她牵着小龙去医院。远远看着医院,想像李惟西的白色休旅车驶过;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黄昏时,舒璃单独去李惟西发现的水濂洞,试图寻找李惟西的影子,执起李惟西的画笔,却发现自己没有李惟西的才气,根本画不出她所思念的惟西。如今呢?人去楼空,徒留伤痛,她才知道此刻对他的思念比起三年前更甚,所以更苦,也更浓烈。她对着瀑布大喊:“李惟西!我爱你!”一直喊到筋疲力尽才下山。
舒璃公寓的门铃响起,舒璃搁下酒杯,起身开门。
“醒来就抱着酒瓶,你不怕伤身啊?”艾美闻着她满身的洒气,不以为然的说。
“我的大律师,今天怎么有空亲自上门?要不要喝一杯?”舒璃问。
艾美把舒璃手上的酒瓶取走,另外帮她倒了一杯热茶。
“什么事不开心?”艾美皱着眉看她。
“哪有?我开心得很。”舒璃也不太清楚自己是在讲什么。
艾美冷眼看着她。她这样叫开心?那才真是见鬼了。
“我来是有件事要跟你说。”艾美说。
“什么事?”舒璃问。
“你的离婚手续还没完成。”艾美冷静而专业的陈述着。
舒璃呆了半晌。
“我的离婚手续还没完成?这是什么意思?”舒璃忍不住大声问艾美。
“你忘了签名。”艾美推了推眼镜,看着她,继续说。
舒璃看着律师好友,那表情好像不知道她讲的是哪一国话。
艾美看着舒璃的神情,深深叹了一口气。
“别问我怎么可能会发生这种事,我也觉得很奇怪。也许你潜意识里根本就不想跟他离婚也说不定。你何不认真听听自己心里的声音?”艾美语重心长的说。
“……”心里的声音?
“你分明还爱着你的‘前’夫,何苦硬要走上离婚这条路?”艾美低头看着空白的签名栏位,这怎么也不像是急于离婚的人会遗漏的。
“不忠的丈夫,不要也罢。”舒璃斟着酒,又喝了一杯。
“如果你告诉我的事都是真的,那我就不得不好奇。你想,如果他曾经对你不忠,依照‘哪只猫不偷腥’的惯性定律,他一定很快就找到别的女人递补你的位置;但为什么经过三年,他还把在身边暗恋多年的俏护士给晾在一旁?”艾美提出质疑。这太吊诡了,难道他是王宝钏投胎转世的?
“他是为了要报复我。”舒璃咬牙切齿的说。
“用了三年的时间?那我就真的要怀疑他这个医学院的高材生是怎么当的。”艾美不痛不痒的作了结论。
舒璃瞪着艾美,艾美回瞪她。
“我宁可说你是当局者迷,也不愿说你笨。好了,我就不厌其烦的再说一次。除了请你慎重考虑清楚再作决定外,如果你还是决定要跟他离婚,找他来我的事务所或者在南投就近找两个见证人,当着见证人的面把你的名字签下。请见证人也把名字签下,然后你们两个一起去户政事务所办理离婚登记,要这样才能完成离婚手续。我下午要出庭,现在要先回办公室,有疑问再打电话给我。”艾美拍拍舒璃的肩膀,很无可奈何的又看了她一眼才离开。
“等一等!我自个儿到你的事务所去签字不就好了,干嘛弄得那么复杂?”舒璃总算恢复神志了。
“本来这样也是可以的,可是现在你的态度让我觉得有点犹豫。我现在坚持你要和李惟西一起来我的事务所签字或者干脆眼不见为净的请你找别人当见证人。就这样。”艾美可不想糊里糊涂的帮自己的好友把婚姻毁了,话一说完,她匆匆离开。
艾美前脚才走,雅芳就到了。
她认真的端详着舒璃,然后叫着:“你看来真是糟透了!”
“我心情确实不太好。”
“你看起来像刚刚失恋似的。”雅芳的直言却正中要害。
“你也觉得我看来像被甩了?”舒璃有点不太确定的问。
雅芳点点头,帮舒璃和自己点了烟。
吐了一口烟后,舒璃看着雅芳皱着眉头看着自己的样子,忍不住趴在稚芳肩上哭着说:“原来我真的是天字第一号大傻瓜,永远跟幸福绝缘,为什么会这样?”
舒璃一哭就不可收拾,将雅芳的衬衫全弄湿了。
“好好,有事好好说:”雅芳不知其所以然的拍着舒璃的背安慰着。
“再帮我顾好公司,我要再回南投一趟!”舒璃说。
“又回去?”公司目前没有财务问题呀。
“我要回去挽救我的婚姻。”舒璃终于说了个理由。
雅芳望着她。“喔。”知道了。
南投。
舒璃将车开进两旁种满梧桐树的庭园前停妥。木屋里有灯光,舒璃看着从木屋里流泻出来的灯光,从来不知道那样的景致有多么吸引自己。
她轻轻走上木屋的台阶,然后揿了门铃。她紧张的听着屋内的脚步声响起,门打开,李惟西穿着一件没扣齐扣子的衬衫和湿着的头发,看来充满性感和危险的魅力;他正把手顶在门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不发一语。
舒璃觉悟到这的确是个令人尴尬的场面,但总要有人先开口说句话——
“不请我进去?”她咬咬唇,有点可怜兮兮的抬头看着他。
李惟西把身子让开,让她进屋来。
舒璃坐在落地窗对面的沙发上,发现他已经把破碎的落地窗修好了。
李惟西拿了一条毛巾胡乱擦着头发,声音平稳的问她:“有事?”
他一定要这么冷冰冰的吗?让舒璃不知如何向他开口,只好从包包里拿出离婚协议书,很艰难的向他解释:“我忘了签名。”李惟西停下手中擦头发的动作,眼里有种奇异的光芒一闪而过,但他很快使恢复冷静的神色。“讲下去。”
“我的律师说、说我们要找两个见证人看着我签字,然后我们一起去户政事务所登记。离婚手续才完成。”舒璃一口气把话说完;但说完后,她真想拿把枪把自己轰了!明明她不是这个意思,为什么一见到他,讲的全跟、心里想的相反?
“讲重点。”
重点是,你还要我吗?但我要怎么开口这样问?
“重点是帮我找两个见证人吧。”舒璃发现自己越说越离谱。反正乡下地方没几个人愿意帮人家作离婚见证人的,她还有几天时间可以想出办法对他解释自己真正的意图;但,他为什么都不开口留她?
“好。明天早上七点你过来这里,我帮你找见证人。”李惟西还是一贯的平稳。
舒璃脑里一片轰然巨响。
“明天?”他怎么、怎么能那么快就找到人?除非他早就想和她离婚了。难道那两个月他们两人都内分泌失调?
“怎么?还有问题吗?”李惟西还是那么该死的冷静英俊,口气淡漠得好像在讲别人的事。
“不,没问题。我是说很好,明天早上七点我准时过来。”说完,舒璃拎起包包马上夺门而出,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直到上了自己的车,她才终于哭了出来。
她边哭边开车回家,舒爸和舒妈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舒妈正要跟进去她房里问个清楚,却被舒璃反手摔门,吃了一记闭门羹。
“小璃哪,怎么回事?开开门跟妈妈说啊!”舒妈在门外焦急的喊着。
“妈,我没事,你让我静一下。”舒璃用力吸了吸鼻子后,对着房门外的妈妈说。
舒妈虽不放心,也只好由她去。
不久,电话铃声响起。舒爸接起来对谈了几句,然后对着舒璃的房门喊着:“舒璃电话!”
“不接啦!”舒璃吼回去。
“重要电话喔!”舒爸又朝房门喊。
舒璃只好抽了面纸往脸上随便一抹,对着电话喂了一声。
“是我。”李惟西低沉的嗓音在电话那头响起。
“干嘛?”舒璃对着话筒吼。
“你在哭?”李惟西低声问。
“谁在哭!你神经啊,我是感冒!”舒璃有点儿恼羞成怒。
“你刚刚还好好的。”李惟西决定问到底。
“你是最最该死的细菌,我一见到你,回来后就重感冒!这样行不行?”舒璃还是一肚子火,他到底想怎样?
“要不要我过去帮你看看?”李惟西又问。
“不用!”舒璃正要挂电话。却听到话筒传来低沉的笑声,她气不过,连忙又对着话筒问:“你笑什么?”
“你让我想到‘言不由衷’这个成语。”李惟西止住笑声,对着舒璃说。
言不由衷?
他说她言不由衷?
他知道她不想离开他吗?
“好了,别胡思乱想了,早点睡吧,明天见。”李惟西温柔的向舒璃道晚安。
他明天就要找人见证我签字,竟然还叫我不要胡思乱想!可见他心里根本没有我。这六周来,他从没许过任何承诺或说爱我,两个月一到。他就依约签字。
我该怎么办?告诉他我爱他,然后呢?他会不会冷冷的对我笑一笑,然后转过身去,不发一语,那我该怎么办?他毕竟已经不是以前我所了解的李惟西了。
她为什么会这么有勇气对雅芳说“我要回去挽救我的婚姻?”
她明明跑去跟李惟西说清他找人签名,艾美说得没错,她是笨,不仅笨,还笨到没药可救!
唉,事情被她弄得一团糟:艾美说签完字后,还要一起去户政事务所登记才算数;在那之前,也许她可以想出办法来吧。
舒璃就在一团乱槽槽的思绪中,一夜没睡。
天竟然那么快就该死的亮了!舒璃瞪着闹钟从四点、五点、六点的移动着,终于不得不起床。
她没劲的随便挑件衬衫牛仔裤,绑上马尾,就驱车到惟西的小木屋;远远地,见他在晨曦中双手搭在木屋走廊前的扶手上,穿着昨天的衬衫,闲散的看着远方,一脸神清气爽。
他帅气潇洒得像是广告海报上的俊男,她却像只垂死挣扎的毛毛虫。
看来他是真的不在乎,伤心难过的只有她,只有她……
舒璃想到这儿,眼眶一红。不,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绝不能被他看出她的矛盾与软弱。事已至此,那就……好聚好散吧。舒璃在心里不得已地作了决定。
舒璃把车停好,在车座上努力的调匀呼吸,努力挤出一个笑容,然后才下车。
李惟西的视线一直盯在舒璃身上,始终没移动。
“你昨晚没睡好?”李惟西盯着她的黑眼圈问。
“我有习惯性失眠你忘了?”舒璃耸耸肩。
“我以为你已经好了。”李惟西的口吻亲切得像个家庭医生。
离开你之后,该死的失眠又回来了!舒璃在心里咒?着,但嘴里告诉他的却是:“失眠算是我的老朋友了,昨晚特意回来和我叙叙旧。别谈我的老毛病了,我们可以走了吧?”
“坐我的车吧。”李惟西说。
“好。”舒璃只觉得自己软趴趴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对一切已经都无所谓了。赴刑场受刑不知道是不是就是这种感觉?而这一切还是她拚命“要求”来的,原来她还有自虐的倾向。
车子停在白秀水家门口。舒璃犹豫的看着那个红色大门,胃部突然涌上一种酸苦的汁液;她伏在车窗上对着外面吐了起来。李惟西也未免太狠了,竟然找白秀水来帮她作见证!她呕得泪水都涌了小来。
李惟西温暖软厚的大手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等她平静下来,递上矿泉水和面纸。
“你不舒服,我先送你回家休息,这事我们改天再办。”李惟西眼里满是关怀。
“不用了,我们进去。”舒璃开了车门,迳自下车去按白秀水家的门铃。
白秀水开门,见到舒璃,先是一脸诧异,等看到后面的惟西时,他了解他请她在家等候的原因了。
白秀水侧身等他们两人都进了屋,再轻轻把门关上。
回到屋里,为三人倒上热茶。
舒璃从包包里拿出她和李惟西的离婚协议书,仔细的摊平在桌上。
“白秀水,我们想请你当我们的离婚见证人。”舒璃勉强挤出话来。
像哭似的笑,秀水从没见过那么难看的笑容。
秀水心里有一种罪恶感;她抬头看着李惟西,只见他对她颇有深意的点点头,她知道他的意思,他要她遵守自己的承诺。
“院长,能不能请你让我们单独谈一下?”秀水用恳求的目光看着惟西。
他理解的走出门去。
秀水确定李惟西将门关上后,便回过头拿起桌上的茶杯,眼睛望着茶杯里的热气,对舒璃说:“在签这张纸之前,我必须先跟你说一件事。从我国中跟你念同校以来,我一直非常讨厌你,到现在依然一样。”
秀水的口吻冷冷的。
“我知道。你把我当情敌,你喜欢李惟西少说也有十年了吧?”舒璃根本不在乎她对自己的观感,这个时候还提这些无聊的往事干嘛?
秀水拿出那张让舒璃每见一次就抓狂一次的照片搁在协议书的上面。
舒璃看着那张照片,不明白李惟西为何将照片交给了自秀水。
“这张照片是我拍的。”白秀水看着舒璃,认真的说。
舒璃愣了愣,仔细消化白秀水话中的意思。
“但这张照片是徽信社寄给我的。”舒璃喃喃自语的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那家徼信社是自秀水开的?
“我发现你找征信社调查李惟西的行踪,所以我就拍了李惟西的照片寄给征信社,让信社又把它当作证据转给你。”秀水有条理的解释着。
“你的心机真重。”舒璃带着厌恶的眼神看着她。她竟然能设计并眼睁睁看着心爱的男人跟别的女人睡觉,然后拍了照片来打击我。
“所以李惟西和另一个女人的一夜情是你设计的?”舒璃虽然不敢置信,还是忍不住要问。
“那一天,我们其实是去信义乡替一位全丽珍女士的母亲出诊。她母亲有糖尿病,脚又受伤,我们送药过去,顺便帮老人家包扎。他们全家都很好客,夜里留我们吃饭,还请我们喝他们酿的小米酒。惟西的酒量欠佳,盛情难却下喝了几杯就醉倒了。他们家人口不少,再加上我们有两个人,房间不够睡,全丽珍的先生原本要扶惟西到他们房间去睡,惟西睡了一会儿又起来吐,所以他们就扶着不省人事的他到全丽珍的妹妹房里去,把他弄脏的衣服脱掉让他睡下。事实上,那张床上除了那名请来跳钢管舞喝醉的半裸女人外,还有全丽珍的妹夫.房里的沙发上也睡了两、三个人。上山时我都随身带着照相机,原本只是单纯取景娱乐,那天忽然心血来就挑了一个合适的角度拍了这张照片。我想,既然你对李惟西的忠诚风到怀疑,索性就将照片寄给你委托的徽信社。后面的,你都知道了。”秀水平静的把事情交代清楚,然后仰头喝尽手里已然冷掉的茶。
舒璃气得站起来,一把拨开她手里的茶杯。“原来我和惟西会搞成这样,都是你一手导演的!”舒璃睁大眼睛,气得发抖。
“你说话啊!”舒璃又对她大叫。
“该说的我都说了。我并不后悔这么做.只是心痛,心痛李惟西最终选择的仍然是你。”白秀水抬头看着舒璃!这个李惟西第二次选择爱的女人,她输得无言以对。
舒璃想都不想,举起手直接对白秀水的脸颊用力挥过去。
一阵天旋地转,舒璃眼前一黑,就昏过去了。
当她再度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李惟西医院里的病床上——李惟西就坐在她身边。
“她做的这些事,你都知道?”舒璃想起白秀水害她误会李惟西的事,看着他问。
李惟西点点头。
舒璃身上的血液全往脑门冲,气愤的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拿照片给我后,我亲自去调查才知道的。”李惟西知道她有一肚子疑问,不问完绝不会甘休,于是蹲下身子帮她把病床的头部摇高,协助她坐好。
“但你还是让她在这里上班,甚至要她当我的离婚见证人!”舒璃的眼神像是复仇女神。
“我已经原谅她了。她仍然是我的朋友。”李惟西无畏舒璃愤怒的眼神,坚定的对她说。
舒璃气得哭了出来,红着眼瞪他。“你无视于我的痛苦,竟然、竟然原谅那个卑鄙的女人。因为她,我平白浪费了三年的光阴;因为她,我冤枉流掉了一个孩子;因为她,我整整伤心绝望了三年!你竟然说她仍然是你的朋友?什么朋友可以让你这样宽容?你们到底有什么关系?”
“秀水纵然有错,但是,你告诉我是谁给她机会的?如果不是你疑神疑鬼,如果我能让你全然信任,这些事全都不会发生;与其怨她,不如反省自己。”李惟西正视舒璃的愤怒眼神,希望自己的爱可以化解她满腔的怨恨。
舒璃看着李惟西,明白他说的并非全无道理,但她还是不服气——原谅那女人?想都别想!
“那现在怎么办?我们的离婚协议!”舒璃话未说完,李惟西就不耐烦的用手势打断她。
“没有什么离婚协议,我已经把它撕了。你做的任何决定都草率冲动得令人发指,我不能任由你再闹下去了。”李惟西坚定的对她说。
“我不喜欢你说话的口气,好像我还是十几岁的小女孩。”舒璃抗议。
“你根本一直都是。”李惟西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
“为什么叹气?”舒璃问着正看着窗外的惟西。
惟西坐在她的床沿,深沉的看着她。“你究竟什么时候才会长大?你知不知道,我爱你爱得好辛苦?”
舒璃别开头。“你太言过其实了吧?如果你爱我,这几年做什么都默不作声?”
“三年前,你只相信征信社的调查报告,并不相信我的解释;我几次北上找你,你除了谈离婚,什么都不跟我谈;后来我每找你一次,你就搬家一次,到后来我累了也倦了。至于你不断寄来的离婚协议书,我自问没做错事,所以不愿跟你贸然离婚,直到你忽然回来。”李惟西缓缓说着往事,件件都让舒璃后悔不已,她边听边流着悔恨的泪水。
“但你后来还是答应要跟我离婚,又怎么说?”他甚至没怎么认真的留她。
“当我看见你把家里的家具全换过,自在的坐在白色沙发上的时候,就决定不再让你走了,我们可以重新来过。至于后来的那两个月,只是唤醒你对我的感情,让你看清楚自己的盲点罢了。”李惟西拿手帕擦着舒璃的泪水。
“你怎么能这么笃定,认定我一定会留下?”舒璃看着他问。
李惟西看着她,笑了起来。
“我两年前已经在外环道路兴建了一综合医院大楼。大概明年就可以完工,届时我会结束振光医院,找人来管理综合医院。两个月的期限一到,你若还是不愿回来我身边,我就要劝我爸妈和我一起移民到加拿大和我妹他们住了。”
舒璃闻言,大吃一惊!他在那两个月里竟然只字未提!他差点撇下她远走加拿大!
舒璃咽下口水,惊慌的抬头看着他。“这么说,你、你……”舒璃吓得说不出话来。
“慢慢讲。”李惟西笑着鼓励她。
“我是说,不许走!”舒璃瞪着他说。
“理由?”李惟西笑看着她。
“因为我还深爱着你,你怎么可以丢下我就走!”舒璃说完,泪水又流了下来。
李惟西抱着她:“傻瓜,我早就知道了。”
舒璃抬头看着他,一脸疑问。
“你那天对着瀑布叫得那么大声,我都听见了。”李惟西下巴顶着她的额头,一脸的幸福。
舒璃吓了一跳,“你也在那儿?”
“我那个时候正在下面游泳。”李惟西终于开怀大笑了起来。
“我们兜的圈子实在太大了,平白浪费那么多时间。”舒璃叹口气,把李惟西抱得更紧。
“如果能让你学会信任我,也勉强算值得了,虽然代价实在太高。”
李惟西摸着她的秀发安慰她。
“唉。我简直笨得可以拖出去枪毙十八次了。怀疑你?我再也不敢了。”舒璃愧疚的喃喃自语。
“枪毙?那可不成。我们的孩子怎么办?”李惟西低头看着她的反应。
“孩子?”舒璃迷惑的看着他。
李惟西摸着她的腹部。“有两周大了呢。”
舒璃眼里有着喜悦的光芒。“你是说我有了?”
“真奇怪,你应该比我早知道才对啊。”李惟西看着她,一脸的无可奈何。
“唉呀,人家都在忙着想你嘛。”舒璃娇嗔的解释。
“你刚说你爱我?”舒璃心里甜滋滋的。
李惟西低下头去,给了她一个甜蜜的吻,算是回答了她的蠢问题。
三个月后,李惟西和舒璃慢慢散步到相思树林里,正好遇见明俊和秀水;秀水将一张红艳艳的喜帖拿给舒璃,她接过喜帖,拉着秀水的手诚挚的看着她。“恭喜你。我相信你的选择是对的,我祝你和明俊能甜甜蜜蜜一辈子。”
秀水对她笑笑。“我……”
舒璃没让她说完。“你是我儿子的干妈,别跟我太客套了。”秀水笑了,她的笑让明俊感动,感激的看了舒璃一眼。
惟西看着她们,很高兴她们能化敌为友。
他的幸福仿佛更放大了几倍,他转头和舒璃相视而笑,幸福原来一直都在身边。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