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05-21

佐侠: 飙情大少


第一章

  “无聊啊!日子真是无聊透顶!”
  白致弘右手搂着清秀佳人,左手帅气地拨弄额前刘海;脸上露出倾倒众生的笑容,心里却不住地嘀咕埋怨。
  这埋怨,虽不似前几日那般令他心惊,不过,还是非常困扰他。
  想他白致弘,白氏企业的惟一继承人。眼前名下有三家连锁百货公司,十家风味迥异的大餐厅,两家横跨海内外的唱片公司,一家五星级大饭店,五家会员俱乐部,内有夜总会、卡拉OK、撞球场、游泳池、健身房、三温暖……可以说他吃的、玩的、喝的都比别人多出好几倍,可他还是觉得相当烦闷。
  以他这么财势显赫的家世,身边当然不乏女伴,而他又以俊俏多情自诩,对于女伴向来是来者不拒。所以关于他的风流多情、温柔多金的徘闻情事,更是娱乐媒体注意的焦点,除频频上报之外,竟也被冠上了一个雅号——“飙情大少”。
  不过,话说回来,飙情大少的温柔风流,众女士们皆知;可说也奇怪,她们不介意他的不专情、不在乎他的有无真情,个个趋之若鹜,仿佛将他当成了魅力测试器,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
  只是最近他觉得有点腻。
  接近他的女孩子全是一个类型,不是刻意地打扮自己,就是费力将自己捏造成弱不禁风的楚楚可怜样。
  女人,难道非得依附着男人才能生存吗?
  他其实不想沙猪地认定女人只有一个类型,可偏偏他白致弘就老是遇到同类型的女人。
  一贯的低头四十五度斜角笑容、一致的吹捧他有多棒的话题,竟连掩饰花他钞票意图的技巧也一样笨拙……他察觉不出这些女人有什么个人特色,只觉得他所面对的是一尊尊同家公司出品,会花钱的陶瓷娃娃,而他,只是在重复着某些类似“品检”的工作。
  所以,无聊啊!这种毫无兴致可言、安于现状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令他觉得百无聊赖。
  可是,他的女伴似乎意犹未尽。
  “我们再去新光三越。”女伴甜腻的嗓音传来,更令白致弘觉得头痛。
  这是今天逛过的第几家百货公司了?换句话说,她今天花了自己多少钱了?哎!钱虽是身外之物,无需计较;可老是一成不变地逛街、购物、吃喝玩乐,已让他玩兴大失。
  “我们今天到此为止,我送你回去吧!”他露出一贯迷人的笑容。
  “啊?”
  女伴虽然不依、不能置信,却不敢有异议,因为在“飙情大少”的规则里,死皮赖脸和讨价还价是非常不上道的行为。
  女伴和之前的女伴一样,依顺地由白致弘扶着走出百货公司。
  八成是他提议分手的时机不对,才走出百货公司的大门,就迎面被撞个满怀,令他的胸口阵阵发疼。
  肇事者是个女孩,她也撞得七荤八素,但她没有其他人呻吟或埋怨的反应,只是低着头不由分说地猛说对不起,手忙脚乱地捡拾掉落一地的东西,而后仓促的与他们错身而过。
  难道无聊的拜把兄弟是倒霉?倒霉到走路被一个没有诚意的人撞成内伤,还找不到人赔偿?白致弘啼笑皆非。
  “那套制服好眼熟,好像是你们企业大楼的员工制服。”不愧是女人,真是眼尖。
  “不会吧?”他可不希望有这么莽撞的员工。
  “咦?她掉了东西了。”女伴蹲下身去,捡起掉在地上的一个识别证和一枚别致的胸针。“真的是你公司的员工耶!”
  那识别证上,端正的印着:“白氏企业,资讯处理员:卓纹”几个大字。
  “想不到有冒失鬼蛰伏在白氏企业。”白致弘不经意的微笑。冒失鬼?一个新名词。
  “她掉了东西,你要拾物不昧哦。”女伴娇笑着,好像这句话凸显了她某种伟大情操。
  “我?”白致弘可不苟同她的话,他只是被撞了一下;至于捡东西、发现对方身份的是她,“拾物不昧”好像不关他的事吧?
  不过,他是应该物归原主。方才那名女冒失鬼已激起他最大的好奇心,他想要知道她到底是哪号人物,而且闲着也是闲着,做做善事,说不定还可以调剂、调剂无聊的日子。
  “好吧。”他随口答应。
  “有你这种老板,真好。”女伴贴近他怀里,撒娇道。
  “……”
  “你的员工会有什么反应呢?大吃一惊?特感殊荣?还是当场昏倒?”女人用话题吸引他的注意力。
  “……”白致弘一直缄默着。
  “你打算什么时候还呢?明天?下周一?还是一个月后?”她依偎在他怀中,絮絮叨叨地询问着,脚步却稳稳地往新光三越的方向行去。
  “有没有打算对她训诫一顿?记支警告以示惩戒……”
  就这样,那个清秀佳人手腕高明的又花了白致弘十多万,直到半夜三更才心甘情愿地放他回家。
  ***
  “我持续着很忙、非常忙的生活。不在乎半夜被吵醒的请留电话,不期待回电的请留话,话很多的请写信……不确定忙到什么时候才止歇的苦命女子——卓纹恳切请求你们不要遗弃我。嘟——”
  卓纹的电话答录非常精彩,而且别具深意,技巧地招供出她的处境与无奈的心情。
  卓纹,多么纤细而美丽的名字啊!
  闻名不如见面,见了面才知道这名字不及她气质的十分之一,她本该是个娇娇女,不食人间烟火,被捧在掌心呵护的,谁知竟让自己陷入庸碌、繁忙的漩涡中。
  这能怪谁呢?只怪她识人不清。
  她“曾经”有位男朋友,简直是集正直、敦厚、上进、帅气、坏胚子脾性于一身的优秀男人,永远体贴她的心意,了解她的情绪。
  交往半年,他说他已深深地爱上她,而她也信以为真。
  他诚恳的态度,让她的心毫无设防,直到论及婚嫁,他更是诚恳的把饭店领班微薄的薪水悉数交给她,而她也放心地说出她在天母订了一幢预售屋,且她银行户头里的钱,在预售屋完成之时,恰好可缴纳头期款。
  结果,他用半年的薪水,连本带利骗走了她七八年的积蓄。
  这种经验,岂是惨痛二字所能形容?此后,她致力于赚取房贷,完全把时间投入工作,不再相信男人,也不再谈论爱情。
  “纹纹,做什么那么拼命?我把你的话对妈妈说了,她说,女孩子家买什么房子?嫁出去,老公会把一切安排妥当。她还说,里长那个留学美国的博士儿子回来了,要你找一天回来安排相亲……”这是她姊卓敏的声音。
  卓纹信手从桌上抽出一张明信片,利落地写下四个大字“长幼有序”。
  不知道为什么,她妈妈似乎比较喜欢对她逼婚,她上有一兄一姊,下有一妹,为什么她不逼他们,只逼她?难道她天生长着一张“没人要”的脸?
  嗟!没人要又怎样,这年头男人能相信的有几个?一堆登徒子、一堆大沙猪主义者……
  她现在已不是柔柔弱弱的卓纹小女子了,她脱胎换骨成自信果断、坚强、主动追求目标的人,她要用行动证明,女人没有婚姻,照样可以活下去。
  “姊,你最近在忙什么?都找不到你。我们很久没见了耶,哪天见见面、聊聊天吧……老实说,我又失业了,姊!我可不可以去投靠你?”
  “不可以!”卓纹暴跳起来,并且在明信片背后,张牙舞爪地写下这三个字。
  卓莲那女巫,竟然还敢妄想她收容她?也不想想当初就是她那对勾魂眼,给她惹来什么桃花劫!
  卓莲是个命带桃花的人,只要她待在一个地方超过三十分钟,马上就会引来一群搭讪的男人,甚至当场为她吃醋、拳脚相向的都有。
  可是她自己命带桃花也就算了,偏偏她非常“博爱”,常常把桃花散布给十尺以内的人。别人有没有因此获得良缘,卓纹并不想去打听,她所关心的是:那个卷走她七八年积蓄的男人,就是被她莫名其妙的魅力吸引来的。
  这件事说来荒谬,卓纹也不想再去勾起伤心往事,只怪自己陷入得太糊涂。
  虽然事情已过半年多,但她记取教训,绝不让一身桃花气的妹妹,靠近她十尺以内。
  “卓纹,糟了!我们下午一起去百货公司买的别针不见了,怎么办?那可是我打算送给妈妈的生日礼物耶,拜托你帮我想想,到底是遗忘在哪里了?”
  答录机里的声音热闹非凡,翻袋倒筐,慌忙着急的声音不绝,偶尔还间杂零钱落地的声音。别针?怪了,沈菁的别针掉了,她也正纳闷自己的识别证怎么不见了呢?
  会不会是遇上了扒手,可是没道理啊!皮包内的钱也没掉呀……莫非遇上了笨扒手?
  唉呀!头痛。
  她最近好像有记忆力减退的现象,恐是打工打太凶了,她暗忖:最好不要再想下去,否则,头想破了事小,耽误了睡眠时间才真是“代志大条”。
  在决定就寝之前,卓纹将零乱的小套房稍事整理一下,待把屋内收拾到令自己初步满意的程度时,广播节目刚好报时六点整。
  于是,她又东摸摸、西摸摸了老半天。
  窗外,太阳已经悄悄苏醒了。
  这一天,卓纹上床的时间比平常晚了六个小时,正确的上床时间是早上八点。
  铃……铃……
  电话铃声尽职地铃铃作响。
  卓纹搞不清楚她的答录机为什么没接去电话,反而让那尖锐刺耳的声音把她吵醒,现在才几点?早上九点半?噢!老天!
  卓纹心不甘情不愿的接起电话,才猛然发现她的答录机并没有开启。
  “谁?”这是她的电话,打来的当然找她,而她真正的意思是:请对方报上名来。
  对方有一阵子的沉默。
  “想不出来就写信吧,我的信箱容量很大。”说着就想挂上电话。
  “等一下。”那个略微低沉的男性嗓音传来。
  卓纹混沌的意识被这“不速之音”轰醒了三秒钟,而后周公又继续把她的意识掳了去,让她陷入恍恍惚惚之中。
  “嗯……”她不自觉地呻吟一声,这轻柔、低沉的嗓音,让她有漫步在云端的感觉,使她的睡眠更加陶然。
  电话那头的白致弘许久等不到对方有接续性的反应,直觉想挂了电话;但是就经济效益而言,他就这么无功而返,岂不是太不值得了?而且无功而返,向来不是他的一贯作风。
  “唉!”他得有番心理准备,在他的处事程序里,从来没有“主动联络”这一项,他的秘书和助理们,会替他做好这个步骤。“请问卓纹小姐在吗?”
  白致弘要查出他公司员工的资料并不难,只要在电脑上轻敲几个键,从资料库中调出他要的资料即可。
  “我就是。”这可不是给他的回答,而是卓纹梦见有个自称房屋中介公司的人专程登门拜访她。
  哎!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卓纹被房贷逼急了,竟连做梦都不得安宁。
  “很好。”白致弘对她守在电话旁的表现大加赞赏,毕竟能得他亲自来电告知的机会并非人人有的。
  他露出满意的笑容,径自说道:“你一定发现你掉了东西吧?识别证值五百,这枚别针应该价值不菲吧?”
  他边说边把玩着别针,一副好似给与对方多大宠幸般的得意状。
  “二万二?”卓纹所梦见的是每平一万二的超低价华屋,不禁低吼出声。
  她的惊讶疑问句,听在白致弘耳里,却变成是带点羞赧的回答。
  “真贵,我保证你绝对吃了大亏。”他相信这枚精致的别针售价不会超过七千元。
  “那……该是多少?”她怯怯地问。她的美梦又继续传出每坪房价要下降的好消息,令她有些紧张不安。
  “七千!”白致弘笃定地说出。而且他相信她的心虚全是因为知道自己被骗而觉得沮丧,为自己没有深入研究而感到气短。“不过没关系,上一次当学一次乖,花点钱买难得的经验,是挺划算的。”破天荒的,他竟然安慰起她来了。
  电话的两端莫名其妙地陷入一阵沉默。
  白致弘以为自己无心地刺中了她的伤心处,令她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谁知卓纹正在梦中和房屋中介商讨论地价税、土地增值税的问题,而那中介商竟然不肯负任何税捐责任?
  “什么划算!便宜是便宜,不过这是你们公司的策略,那不表示你们可以把纳税责任转嫁到消费者身上……”卓纹在梦中对着那不肖中介商据理力争。
  白致弘听得一头雾水,但听完后,竟觉得好笑起来。怎么会有这么直接的人?要理论也该去找商家嘛,他可是无辜的。莫非她被愤怒冲昏了头,有点神智不清?
  接着,他听到咬牙切齿的声音。
  喝!她该不会想当场把他活剥生吞了吧?
  白致弘真佩服自己的想像力,才一点点声音就让他想得天马行空,不过说也奇怪,电话那头的卓纹到底是何方神圣,怎能弄出这么多令人匪夷所思的音效来?
  然后,他又听到了一阵一阵的嗯哼和呼气声,气炸了的喷气声。
  “看你气成这样,该不会是想拿我当你的……食物吧?”他闲闲地打趣道。事实上他想建议她将他当成退火良方……
  去!这是什么世界,他怎么变得胡言乱语了?他可是她的老板耶!
  对了!他好像还没做自我介绍。真可怜,她气得连问问他是谁都忘了。
  “我看我还是自己报上名号吧。”白致弘不喜欢摆老板的架子,不过他也不习惯别人不震慑于他的身份地位。
  “没必要!如果你不按照正常的管道来,我们就没必要再谈下去了。”卓纹对梦中的中介商下最后通牒。
  她太火大了,什么鬼中介商,死命要把所有的税额算在她头上,他以为她是女人,就吃定了她?她可是消费者耶!哼!
  “正常的管道?”他招谁惹谁啦?打通电话,还个东西,还要按管道、程序的?那需不需要透过层层报备?嗟!他白致弘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等窝囊气。
  可是,回头一想,这也不能全怪她,谁教他没有先报上名号?是他失礼在先,不能怪别人。说不定她的“正常管道”就是指自报名号这件事。
  “我是白致弘……”反正他也正想自我介绍。
  “不可能!”卓纹在梦中大喊,那中介商让步是让步了,不过幅度太小。而且要她当场签订买屋契约,背负绝大部分的税赋,这……打死她她也不能签。
  “没什么不可能的,你听到的确实是我的声音,而我的目的是物归原主。”终于切入主题了,再拖下去,白致弘都快怀疑自己的办事效率退步了。
  “哼!这还差不多,否则说出去人家还以为你们公司抢人呢!”纠扯了许久,那中介商终于肯负担所有的税务责任,卓纹不禁甜笑出声。
  “不会吧?白氏企业这么庞大,有必要抢人吗?约个地方吧!我好把东西还给你。”白致弘一边非常有风度的把邀约的权利让出来,一边却心折于她由话筒那头传来的娇笑声。
  “……你这么有诚意,我怎好占你便宜呢?”卓纹甜甜地说。梦中那中介商假惺惺的要买一送一,她也假惺惺的表现出不贪不抢的好情操,她知道那些税额够他们缴的,也难怪他会臭着一张脸,又讥诮又讽刺的。
  这女人的态度可真难捉摸呀!白致弘从头到尾部觉得一头雾水,怎么他以为她该注意的,她都不去注意,专作此莫名其妙的反应?他得趁这个机会把她约出来,好好研究研究。
  “不如来个午餐的约会吧!今天中午十一点半,我们‘梦波罗餐厅’见。”这可是白致弘第一次主动对女孩子提出邀约,他再次露出那种来人能得此殊荣,是何等三生有幸的得意笑容。
  想到他的“第一次”竟给了这名素未谋面、莽莽撞撞的女员工,他突感委屈。
  如果这女人还对他讨价还价,那就太不上道、太不把他看在眼里了。
  “好。”卓纹兴奋地一口答应,因为她顺利的购得地段一流、行情看俏、外观华美、架构实在的甜甜梦幻屋,怎不令她梦里也微笑呢?
  好?听她兴奋的语气,白致弘虽然也感染到她那份备受荣宠的喜悦,不过他却突然想到他对女人所下的定义!必须依附男人而活。
  唉,希望他对女人的定义有更改的机会。
  他轻叹一声,挂上电话。
  卓纹依然沉醉在她格调新颖、美仑美奂的华屋中,嘴里还不断的喃喃自语着:“好美、好美啊!我的城堡!我终于拥有自己的城堡了!”
  美梦让她睡得更深更沉,就连中午过后那电话一声声刺耳的铃声,也没能吵醒她。
  吵醒她的是下午四点的闹钟。

第二章

  星期一的早晨,公车司机没变,上班地点没变,匆忙的行人也没变,但谁去在乎这一成不变呢?只要她心情是全新的就好了。
  一早,卓纹踩着轻快的脚步下公车,走入白氏企业大楼。
  卓纹笃信“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这句话,也相信幸运之神会眷顾保持活力、维持好心情的人。所以为了迎接这即将展开的漫长一周,她扎起了马尾,换了口红颜色,只可惜时间不允许,否则她还真想上点妆,让自己更神采奕奕些。
  实际上,卓纹再也不祈求什么中统一发票、碰上白马王子,或嫁给有钱又短命的人……这些不切实际的事了,她只希望接下来的这个礼拜,不,以后的每一天,都能平安、顺心。
  不过,她这个不过分的愿望似乎很难实现,更确定点说,她浩大的灾难正要开始。
  “卓纹!”
  陌生又不太客气的声音,打断了卓纹陶醉在昨天那个美梦的思绪,但她不介意,谁教她心情愉悦呢!
  她硬忍住那满腔的喜悦,抬头逡巡着声音的来源,脸上的表情则因憋住气,而轻微扭曲变形。
  终于,她在右前方喷泉假山的中庭造景之后,发现了一个寒着脸、瞪着她的男人。
  这个男人仪表出众、醒目,那双喷得出火来的怒眼,丝毫不影响其高贵不凡的气质;一身名牌衣饰恰好更衬托出他的不凡,也彰显了他的气势,但……关她什么事?她可不认识这个男人,而且受过一次教训之后,她对帅男人可不敢寄予太大的兴趣。
  瞪什么瞪?莫名其妙!长得帅很了不起吗?哼!
  卓纹若无其事的拿眼尾余光扫过那男人,便想从他杀人的视线中离开。乍见她的从容反应,白致弘简直快抓狂了。“卓纹!”他怒吼一声。卓纹应声停止,脑中转过几个念头,努力回想她有没有得罪这个男人。
  但这女人竟然敢放他鸽子?而且在对他做了这件可恶的事之后,又对他视若无睹!白致弘火冒三丈。他确定他绝对没有认错人,除了调出了相片外,她这种“惟恐踩到地雷”的低头走路方式,他印象非常深刻。
  该死的!难道她不知道他是她的老板吗?
  难道她三年的资历是混假的?为什么她不像别的女人般,把眼光投向他,把脚步走向他?该死的!难道还要他纡尊降贵来拜托她?
  此时,白致弘的怒气已大大燃起,几乎方圆十尺之内,都可感觉到他身上的肃杀之气。
  只有卓纹这个自问“问心无愧”的始作俑者,仍一脸茫然地朝他问:“你在叫我吗?”
  戏演得真好哪!白致弘咬牙切齿地想。
  “你确定是在跟我讲话?”从来没有一件事、一个人可以使他气成这样。她什么态度呀!
  “拜托,不是跟你,难不成是跟假山喷泉讲话?”卓纹的声调不自觉地提高几度,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招谁惹谁了。
  她不客气的口气引来了围观人群的挤眉弄眼,窃窃私语的叽喳声仿佛都在暗示她招惹到不该招惹的人。
  卓纹对那些暗示不理不睬,径自地死瞪着对面那个破坏她好心情的人。
  喷泉假山?她竟然把他当作装饰物,该死!白致弘气得手心直发抖。这下子他若不叫她走路,他一口气如何能咽?
  卓纹狠狠地瞪了他好半晌,直到她美丽的眼睛不堪负荷,才恨恨地说:“没事不要乱找人发神经,害人害己。”说着便走向员工专用电梯。
  “卓纹,你——”白致弘直觉想冲过去揪住那傲慢的小妮子。
  “致弘!致弘!”恰逢良心发现、准时上班的白天辰经过,硬是把盛怒的白致弘拦下来语重心长地道:“当你二十多年的堂哥,第一次看你这么生气,注意一下你的身份和修养。”
  白致弘握紧的手关节泛白,狠狠地从齿缝迸出话来:“你,开过晨会后,到我办公室报到!”
  卓纹摆出一个风姿绰约的身段,给了他一个认真应允的笑容,心里却轻啐着:你以为你是谁?哈哈哈!
  “你真的打算叫她走路?”
  打从架着白致弘上来顶楼的总裁办公室,白天辰这句话至少问了他二十次,好似卓纹跟他关系匪浅。
  “你再继续问下去,我保证会叫你走路。”白致弘则火气不消反炽。
  “怎么连堂哥也气进去了?我是在劝你三思而行。”白天辰撇撇嘴,投以怪罪的眼神。
  “是吗?”看戏的成分居多吧,白致弘懒得搭理他。
  “对呀!一思,你何必为一名员工生气;二思,她与你非亲非故,你气死了,她也不会同情你,所以,劝你打消这个念头;三思,她可是电脑管理室重要的资料处理员,举凡工程的招标预估和收购评量统计都是她在做,如果你没大脑的在这个工程旺季辞退她,那你是嫌自己太闲,日子太好过。”工作永远是白天辰的第一考量。
  这一大堆话果然成功的分散了白致弘专注在怒气上的注意力,他拧着眉问:“谁把她安插在这个职务的?”
  他白致弘向来是有仇必报、嫉恶如仇的,现在,卓纹挑起了他的愤怒,他必然会对她采取一些行动,但,她偏偏身任要职,这……叫她走路也不是,不叫她走路也不是……
  “她做得很好哇,判断正确、动作迅速、条理分明、资料又不外流,担任这工作两年来,没出过什么差错……”
  “你倒是对她的优点如数家珍。”白致弘嗤之以鼻。“你要是知道她的恶行劣迹,你就不会这么有信心。”
  看白致弘气得七窍生烟,白天辰倒觉得饶富兴味起来,他纳闷卓纹怎能把向来对女人亲切温柔的白致弘惹火?
  “她到底是怎么招惹你的?”白天辰若无其事地轻问,仿佛问的就像是喝咖啡要加多少糖般的轻松。
  白致弘瞪他一眼,这件事让他越想越火大。
  “说啊!我好替你想想法子,报仇啊!”白天辰这举动分明是在扇风点火。
  白致弘再次瞪他一眼。“如果你热了,外面的小冰箱里有饮料;如果你闲着,快去把你应做的报表交过来;如果你欠人揍,尽管把你那张迷尽天下女人的俊脸送上来……”他做着摩拳擦掌的动作,然后丢下一句:“如果真的想卷铺盖走路,就别下来开会,很多人想坐上业务董事这个位置。”说完,头也不回地转身走出办公室。
  白天辰忙不迭地跟上去,犹不怕死地说:“卓纹招惹你,你可别迁怒我,我只是想给你一个建议: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别让自己吃亏呀。”
  这会儿,白致弘脸上终于寒霜尽退,露出迷人的笑容来。足见白天辰这话真是正中红心了。“哈,还是你了解我,我会把这句话谨记在心,有朝一日用来对付你。”
  白致弘顿觉神清气爽,在心中暗忖:他决定整整那个对他傲慢、无礼、不把他看在眼里的女人。
  哈,想到此,他竟开始期待那一刻了。
  ***
白氏企业是个纪律严谨的企业,制度合理、分工细密,所有员工都驾轻就熟的负责自己的专长工作,所以,整体看来,白氏的工作步调是悠闲却不松散的。
  白氏除了有良好的体系、完整的制度外,它还有吸引人的福利和升迁管道。
  这也就是卓纹在这里一待就待了三年多的原因,相信也有不少人立下鸿鹄之志,愿与白氏共存亡。
  与“共存亡”一比,卓纹三年的资历,真是微不足道,所以,她根本不以为自己是老鸟,也所以,更不能怪她没见过老板大人。
  “你不知道他是我们老板——‘飙情大少’!?”这句话,咬字清晰的从她电脑桌旁那群人口中跳脱出来。
  “不是吧?你混成这副德行?”在她正对面,一直挤不到她身旁的沈菁瞠目结舌。
  “我不信,你临上楼前那副暧昧的样子,分明是想诱拐‘飙情大少’。”老大不客气的是阮大倩,在公司中以诱惑男人、争风头,为公司月刊贡献桃色新闻为最大作为。她觊觎白致弘很久了,苦于没有近身的机会,只能找些主管消遣消遣。“别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同是女人,你心里打什么如意算盘,大家心知肚明。”
  “我是不是百口莫辩了?”卓纹边随意一问,边从桌上又拿过一本资料夹册。一大早,白天辰的秘书便捧着几件特急件下来,要她在下午两点前赶出来。
  白天辰这一脉的业务资料向来由她负责统计、整理、预估,她想假手他人,也没办法。所幸她的会统底子打得还算扎实,否则恐怕求助无门,欲哭无泪。
  所以,她很忙,忙到没有机会去解释没见过老板庐山真面目的原因,更遑论去抱怨公司月刊中只要有白致弘的玉照,必只剩下一个空框……
  “你是没有强辩的机会了,但是你可以解释。”阮大倩像在施恩似的。
  “不对耶!‘飙情大少’没有与自己员工传出绯闻的前例,卓纹哪有这么幸运?更何况他今天早上那么凶,根本也不像外面传闻的那么有修养。”沈菁惟恐卓纹人单势孤被人欺负,抽丝剥茧地分析着。
  “那可不!人有亲疏远近嘛,就是因为飙情大少不曾有过这么强烈的情绪反应,才足以说明卓纹与他关系匪浅……”阮大倩的话骤然中止,饶富兴味的眼神瞥了卓纹一眼。“别不承认了,不要偷鸡不着蚀把米哩。”她想尽办法要激怒卓纹。
  “多谢你的费心,我自己都还不知道自己这么受欢迎,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会让你免费参观的。”卓纹不怒反笑,阮大倩的脾性她太了解。“你别太心急,待会儿我去趟总裁办公室,替你在他的情史上安插个候补人选,他总有一天会注意到你。”
  “卓纹,你真的要上传说中如空中花园的三十六楼?”沈菁满脸艳羡,对于这个被渲染上几分神秘色彩的楼层,不知有多少人想一窥究竟呢!
  “你以为我喜欢?这一上楼,生死未卜哩。”卓纹翻翻白眼,如果不是她需要这份优渥的薪资,她早在得知那破坏她好心情的人是她的老板时,就自递辞呈停工回家了,哪还会在此忍受阮大倩的出言不逊?
  可怜她的五脏六腑,不知被一肚子肝火烤成什么惨状了,脸上却还得装出甜美可人的笑容来,摆平那个酷爱兴风作浪的女人。
  这笔账她是算在那个“据说是她老板”的男人头上了。
  “对了,‘飙情大少’到底找你做什么?你的权责直属天辰董事,有什么缺失,也该由天辰董事出面吧?”沈菁入情入理的判断。
  “嘿!这是不是三角关系呢?”白天辰是阮大倩所觊觎的第二号人选。
  “你不开口没人会当你哑巴!”卓纹堆满一脸假笑。“只要有机会,我也会替你引荐天辰董事。”
  终于,阮大倩愤然离开她们的视线。
  “我倒是很好奇,你不认识老板,老板怎么会认识你?”沈菁这会儿正坐在卓纹的身旁,纳闷地询问着。
  “天知道!我长得既不招摇,也不危险,他怎么会注意到我?”卓纹边说,边忙着输入她的招标评估表。
  “咦?你这是百越的案子嘛!把围标的机率指数都算出来了,好厉害!”沈菁公然把注意力放在电脑荧幕上。
  “小声点,这可是商业机密,如果被天辰董事知道有第三人看过,他会把我扫地出门的。”卓纹说归说,并没有马上关掉电脑荧幕或把沈菁赶走。
  “原来你一直都做着这么高机密的工作,那我不难猜测老板为什么要召见你了。”沈菁一脸了然。
  “用这种方式召见我,未免太抬举我了。”卓纹不以为然。“我倒觉得他可能会以‘不识老板尊容’炒我鱿鱼或找我麻烦。”
  “不可能吧?老板哪可能对员工如此小器?”沈菁笑笑,口气像在安慰她。
  “别说不可能。这种惯于被女人捧在手心的男人,最容易有妄自尊大的毛病,他们常常有全世界女人都认得他的错觉,这会儿我不认得他,一定让他颜面挂不住而暴跳如雷了。”
  卓纹对男人的毛病如数家珍。自从领教过那男人的虚情假意后,冰雪聪明的她,把男人全看透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你可得要小心喽,说不定你真会被炒鱿鱼耶。”
  “我倒是比较希望能幻想成老板看我工作辛劳,良心发现的想拔擢我当主任或秘书,加级又加薪,让我的购屋基金充裕点。”卓纹努努嘴,异想天开地道。
  沈菁看看腕表,快十点了。“主管的晨会快开完了,我的工作也差不多要下来了,那我先走了,祝你好运,加级又加薪。”
  “去!”卓纹轻啐一声,又埋头在她的报表作业中。

  即使卓纹此刻正被烦躁的情绪所笼罩着,她仍然被眼前恍若时空错置的景象所震撼。
  莫非她走错时光门,跑到台北东区最豪华的PUB来了:造型新颖的小酒巴在她的正前方,超大荧幕在她右前方,左前方是摆满洋酒、素面的大型酒柜,而她的眼前,则陈列着两套价值不菲的沙发组……
  卓纹开始怀疑,等一下会不会有伴酒女郎出来招呼她?
  “到左边第二个门的总裁室来。”
  唉?突然传来的广播声令卓纹猛然跳起,没想到这里竟藏有监视器和扩音器。
  不知她刚刚有没有什么不雅的动作?
  管他的,她可不是上来相亲的。
  再往前走,越过酒柜,她发现了足以令她心脏衰竭的露天游泳池、咖啡座、健身房和小型花园……
  幸好,在她的心脏罢工前,她找到了“左边第二个门”,未等她敲门喊报到,门里就主动传出了声音。
  “进来。”
  叫我进去我就进去?多没个性,我的身份证又没比你小。
  若不是从十五楼到三十六楼要搭满久的电梯,她还真想杵在外面和里面的人比个性呢!
  唉!想想形势比人强,“既来之,则安之”,把个性留到里面去耍大牌吧!
  当她的指节碰到门,门竟应“指”而开——天哪!太神奇了吧!不过马上的,她知道自己闹了一个多大的笑话,这门原来是个自动门。
  活门里面还有好几扇门,上面有各大董事的头衔和姓名,原来这活门之后,才是机密重地,而总裁的办公室在通道的尽头。
  “进来吧!”
  才靠近总裁室的大门,就传来同样的声音,只是这次,似乎带点笑谑意味。
  卓纹又窘又糗,巴不得当场挖个地洞钻进去。
  不行!她挖地洞的模样铁定更丑,她可不能再让这家伙取笑,她一定要……化悲愤为力量!对!让他瞧瞧女性同胞的坚忍毅力。
  于是,她抬起头、挺起胸,强迫自己带上冷峻、不好欺负的面具,然后,挟着来者不善的态度开门而入。
  而且她打算一进门就先给那个坏胚子一记下马威。
  “你请我走这一趟,如果没什么重要的事,嘿嘿嘿!够你瞧的!”她努力装出黑社会大姊大的威胁口吻,眼角泛着凶光地朝前方激射过去。
  谁知,她定睛一瞧,没吓到那家伙,反倒吓着了那既精明又能干,既美丽又温柔的——女秘书。
  这下子,丢脸丢到臭水沟去啦!
  卓纹真是欲哭无泪,边摆出“地上有美金”的羞于见人姿势,边喃喃咒骂设计这层楼的鬼设计师。
  半晌,由女秘书带领着,她们走到另一扇门的门口,卓纹已经略显疲态,这是三年来她工作最累的一天。为了见那什么鬼总裁,她简直心力交瘁。
  “我不想再进去了,有什么事,教他自己出来见我。”如果这扇门后还有文章,那她往后的日子,必会“恨门入骨”,为了避免这个危险,她拒绝再碰到任何一扇写着“总裁室”的门。
  惊魂甫定的女秘书张口结舌,为这人的大胆行径震惊不已。总裁不是说上来的是个资讯处理员吗?怎么是这个女飞仔?
  另一边。坐在总裁室里看监视器的白致弘正为卓纹一路的古怪表情、举止捧腹大笑。
  多有趣的女孩子啊!瞧她走路的样子,还有挤眉弄眼的表情,跟个乡巴佬进城没啥两样!再瞧她故作大姊大的剽悍模样!哇哈哈,简直笑死人了!
  这时的白致弘玩性大起,哪有什么飙情大少的温柔多情、斯文体贴?现今他满心只有讽刺她的胆小和嘲笑她行为举止的念头。
  “哈!原来你也有害怕的时候。”他讥讽地说。“你是害怕踩到地雷还是怕推开门来见到我?”扩音器里又传来戏谑的声音。
  卓纹听见这话,怒火熊熊燃烧起来,“如果这地上有一百颗地雷,我也宁愿一脚踩一颗,把你炸得粉身碎骨,把白氏大楼夷为平地。”她说得咬牙切齿,活像已在地雷中行进。
  要命!这么泼辣的回答。“想殉情也不要选在白氏嘛!还是你是想以生命证明你对我的亏欠,当然这对象是我的话——”
  “少臭美!你以为全世界的女人都会拜倒在你那虚假的面孔下?做梦!”卓纹扮个不屑的鬼脸来,存心想气死没脸见人的飙情大少。
  白致弘瞬也不瞬的盯着荧幕瞧,画面上那个表情生动、肢体语言丰富的女人,令他的眼光不能稍移。对他这个日子过得正乏味无聊的人来说,她太有趣了。
  “你没有接触过,怎能断言我的脸孔虚假?你对虚假的定义是什么呢?我非常好奇,也非常欢迎你来研究研究。”他存心戏弄她。
  “鬼才要研究……”卓纹暴跳,突然想到她此行的目的。“有屁快放、有话快说,本小姐很忙,忙着为你们这些穷极无聊的上司奔波劳碌。”
  白致弘又为见识到她另一项绝活兴奋不已。“你不进来,怎么说话?”他笑得快虚脱了。“顺便帮我倒杯茶进来。”
  倒茶?卓纹瞄了那名搞不清楚状况的女秘书一眼,不禁横眉竖眼,那女秘书桌上的文件,还没有她的一半多,干么她自己的工作不做,跑上来抢人饭碗?
  她忍不住朝那女秘书吼道:“喂!老板口渴了,你不会去倒茶呀?小心被革职。”
  哇!她这招更绝了,连往来的大客户也不曾这样吆喝过他的女秘书哩!这辣妹卓纹真是够大胆的了。
  “怎么,连为情人倒杯茶都做不到?”白致弘挑衅地道。他发现这样使他非常愉快。
  “情人?”卓纹杏眼圆睁。“谁是你的情人?”厚颜无耻的家伙,一身花边绯闻还不能让他自我反省吗?竟然还想招惹她?
  “刚才难道不是你想一脚踩一颗地雷为我殉情?”他油嘴滑舌地挑拨着她的怒气。
  卓纹简直快要昏倒,她一时的气话变成他最有利的反击武器,教她如何招架?
  突地,一阵沉默在他们之间漾开来,而白致弘边盯着荧幕瞧;边在心中暗忖:原来女人不仅只是陶瓷娃娃,还是斗嘴犀利的女战士呀!
  “我不玩了!”持续缄默好半晌后,卓纹砰的一声,闯进总裁室并甩上门,大叫出声。
  “和我约会吧!”白致弘好整以暇地坐在他的皮椅上,脸上露出胸有成竹的得意笑容,劈头就对闯进来的卓纹说。
  卓纹当真吓得不轻,惊魂甫定地靠在门板上。“你一定发烧了,我让秘书拿退烧药来。”
  “我没有发烧,我是说真的。”白致弘眼眸带笑,分不清是认真还是轻率。“虽然你昨天没有依言赴约,打电话也没人接,但我不在乎,我愿意用耐心来感动你……”
  这是哪一套情书大全里的句子?让她觉得好耳熟而且八卦……
  等等!他说昨天?昨天她一整天都在睡觉做梦啊!
  就在她极力思索的当儿,她慧颉的双眼正巧瞄到了他那张大桌子上的两件小东西。
  “这为什么在你桌上?”卓纹手握证据,目瞅恶贼。她苦苦寻找的识别证,和沈菁考虑半天才买下的胸针,竟然是被她们的老板扒走的。
  “这不是该问你自己吗?难道不是你对我情有所钟打算送我这两样为定情信物?”白致弘等着她的反应。
  卓纹皱起眉来想瞪他,却毫无招架之力的跌入他眼神的魔咒里。那一双炯然有神的黑眸,正闪着异常晶亮的眸光,那唇角微扬、略带不驯的笑容,挺直有个性的鼻……她见过吗?她见过吗?
  天!她愈看愈失神,愈无法自拔,尤其那双笑意渐深的眼,像在对她施咒……
  “不!”卓纹猛然惊醒,上一个男人令她如此疲于奔命、一无所有,她不要再接近任何一个男人,她不要再陷入。
  “你怎么了?”他在她的眼中看到一些痛苦,几乎以自己毫无所觉的方式弹跳起来,靠近她。
  “别!别过来!”卓纹像只受惊吓的小动物般,往角落里缩。她不知道自己为何怕他至此,反射性的想躲开他。
  “好!”白致弘的动作骤然停止,但那关切的目光溢于眼中。
  卓纹见他停下脚步,才稍吁一口气。
  “对不起。”她仓皇地低垂着头,讷讷地吐出话。“我……我确定我没见过你,至于昨天发生什么事,可能是你认错人了。”
  白致弘深深地端详她一会儿,体谅地说:“你太紧张了,我的建议是:到外面的花园去走一走。”说着,率先走出办公室。
  好像理应如此似的,卓纹的大脑还没运作,她的脚步却跟着走了出去。
  直到瞥见秘书诧异的眼光,卓纹才回过神来,想起自己来这儿的目的。
  “我不是来赏花的,好吗?我想,你欠我一个解释。”她边说,边小跑步才能赶得上白致弘。
  “你欠我的,岂止一个解释?”白致弘乍听她的话,蓦然转过身来。
  卓纹煞车不及,狠狠地撞个满怀。
  仿佛早已料到她这莽撞的小妮子会有这个举动似的,他张开的双臂正好将她迎进自己的臂弯中……
  他发誓他本来想藉此嘲笑她的蠢样,可在他正想不留情地嘲笑她时,一抹馨香突地窜入他的鼻中,属于她的气味传入他的四肢百骸,一种前所未有的舒畅导引着他,而从身上释出的热气,隐隐地迤逦过他们之间……
  卓纹在他男性的气息与有力的扶持下,陷入一阵恍惚。
  这是父亲才能给与的安全感,宽大的胸膛、有力的臂弯,除了父亲之外,她惟一交往过的男人,也无法给她这么强烈的安全感。而她亲爱的父亲,在她十二岁时,死于积劳成疾的肝病。
  她想念父亲,好想念,好想念……
  一股温热的暖流掠过白致弘的胸膛,使他稍稍由先前那阵恍惚中清醒,他低下头来俯视怀中的小辣妹,惊见她——眼泪?
  他脑中轰然作响,不明白她为何事而哭泣,是方才撞痛了吗?不过,他随即否决掉这项猜测。她的秀眉紧锁,微闭的唇形,仿佛禁不住什么痛苦般,不住地颤抖着;是他的怀中太温暖,令她想起家人;还是他男性的宽阔胸膛令她不自觉想到另一个男人……
  这念头一闪而过,令白致弘心湖里泛起了点点酸意,不过他却压住了自己满腔的关心之意,口无遮拦地道出尖酸刻薄的话——“该不会是我的怀抱太温暖,你乘机摸鱼睡着了吧?别否认,这片口水就是最佳证据。”
  啊!话一说完,白致弘忍不住在心头呻吟,天呀!他怎么这么缺乏同情心,这……这不是他的本意……他只是想关心她,并且缓和一下气氛罢了。
  卓纹一听,伤怀之感霎时跑光,怒火上扬,反击道:“是你的衣服太脏,我动用‘鼻水大军’去淹没污垢,别不识好人心。”她推开他,一双桀骜不驯的眼神直瞪着他。
  不管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卓纹又重新武装起自己,再次变成坚决、果断、有主见的大女人,而非方才那个敏感、易碎、需要被保护的小女子。
  “那我还得感谢你……”白致弘一边懊恼自己的口无遮拦,把稍稍缓和的气氛又弄拧了,一边烦躁地拉开领带,解开两颗钮扣来,本想开口对她说抱歉,不料,当他抬起头来看见那双蒙上一层雾气又盛满戒备、怒气的眼,一种陌生的痛兀自揪住他的心。
  “你怎么了?”他的语气变得异常温柔。“我不记得有责备过你。”他不自觉地把脚步挪向她。
  “停!”卓纹失声惊呼。“不要过来。”
  她心中警铃大作,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太危险,太容易令她失控了。她暗忖:非得与他保持距离不可,否则到时受伤的又是她自己。
  虽说他的表情轻柔,不具威胁性;他的动作也不带一丝侵略性,但她就是无端的感到一丝心悸的战栗。
  她怕……她怕极了这种莫名的恐惧。
  她眼中的愤怒尽褪,继之而起的是掩藏不住的惊慌。
  该死!他又吓着她了吗?他不禁责备起自己来。真不知自己的温柔都跑到了哪儿?怎么在这一刻都发挥不出来,他只得站在原处不动,像一个罪人在等待她的救赎般。秋阳薄薄地透过玻璃窗投射在静止的建筑物,和那两个恍若变成雕像的人儿身上,不知是在预告,还是在加深两人愈缠愈深的无形丝线。
  这刻,风停了、话歇了,空气中惟一流动的仅剩白致弘不容拒绝的询问眼神,和卓纹的逃避眼光。
  现况不能再僵持下去,她迟早会被他灼人的目光所融化,她得尽速离开,她告诉自己。
  挣脱他的目光所带给她的压力后,她告诫自己要全神贯注,全力应战。她戴上干练的女职员面具,大无畏的走到白致弘面前,瞥见他的唇角若有似无的扬起了笑意。
  “你果然是我的老板,我相信了;为了不横生枝节,你说你不是扒手,我也相信了。你不用解释什么,我也不会解释什么。如果没事的话,我的工作很多,您就不必送了。”卓纹说得条理分明、字字真切,丝毫没给白致弘开口的机会。
  哈!这小辣妹真够呛的,他在心中暗赞。不过他白致弘也非省油的灯。
  “基本上来说,我是个受害者,我有千万个要求解释的权利,你现在不说不要紧,我也不急着听,但是下班后,你我都有很多时间,我们可以‘促膝长谈’,我会在这里等你,你没有理由和权利不上来。”白致弘同她玩起迂回的战术,打算与她耗到底。“你回去工作吧!不过,如果下班钟声响完前,你还没出现在这里,我不介意亲自下去请你。”他温和的恫吓她。
  卓纹愕然地愣在当场。
  天!这是怎么一回事?她避他惟恐不及,他却似乎打定主意与她周旋到底!怎么会这样?莫非真是她流年不利?
  卓纹开始感到头痛,她的时间、精神全给了工作,她拿什么与他周旋?
  哎哟!头好痛、心好乱,谁来救救她?

第三章

  不等卓纹从愕然中恢复应有的反应,白致弘便潇洒地离开她的视线和那一片秋阳。
  才刚转入活动门,白天辰便面带戏谑地倚在门柱上盯着他瞧,脸上似笑非笑。
  白致弘以杀人的眼光凌迟他,用来掩饰自己那抹不太确定的心虚。
  “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哦。”白天辰促狭道。
  “很了不起是不是?你眼睛大呀!”白致弘撇撇嘴,不客气地回道。
  白天辰不以为忤,又接着说:“可是,能不能麻烦你解释一下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我到现在还一头雾水咧。”
  “我建议你关心一下待会儿会发生什么事比较好。”说着,与他错身而过。
  “哈哈哈!瞎子也看得出来,‘飙情大少’正挣扎于情网边缘。”白天辰拍手叫好。“素不与女职员交往的你,想不到也起了找她们‘合作’的念头。”向来以情场圣手自称的白天辰,对爱情的讯息反应,比侦测器还灵敏。
  见他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白天辰快步跟了上去。
  “在你拥住她的刹那间,老实说,你有没有被她吸引?”
  “你是不是觉得我没有派工作给你太仁慈了?让你闲得发慌?”他觉得白天辰可以改行当苍蝇了。“明天上午百越的招标工程,就全权委托你了。”
  白天辰并没有向往常一样的跳起来抗议或叫苦连天,因为他发现了一件更吸引他的事。
  “现在我能确定我的猜测无误了。”白天辰胸有成竹。“以前你对这种事,只有千篇一律的回答:'只是制造绯闻而已‘。今天我都问了这么久,你却没有任何回应。说!你是不是对她动心了?“他像在拷问犯人般。
  “我对她动心?”白致弘一把扯下领带,将它放在办公桌上,自己径自往舒适的皮椅里躺。“你哪来这么可笑的推论,你以为我的品味这么差?”他当然不可能对她动心,嗯……虽然她的确有那么一点可爱和吸引人。
  “没动心干么约她?承认吧!爱上一个女人并不可耻,‘飙情大少’也有可能坠入情网呀!”白天辰一副乐见其成的模样。“放手去追嘛,别这么踯踯躇躇的,这传出去会笑掉人家大牙。”
  白致弘看他讲得口沫横飞,也开始认真地思考起来。
  虽然他不想落入白天辰的猜测,但,白天辰说的也并不无道理,况且,还有一点点正中他的心坎。也许他该照白天辰的话去试试看。毕竟让他产生这么大兴趣的女人并不多。
  “去吧!把她的资料放在你的备忘录里,好好的谈一场恋爱。”白天辰还真对他关爱有加。“记住,只是一场恋爱哦,别把终身的自由也玩进去了。”说完,自顾自的走出总裁办公室。
  白致弘的唇角浮起了一丝笑意,有些不确定的事确定了。
  就玩它一场恋爱游戏吧!

  难道真是她时运不济,活该倒霉?卓纹气呼呼的,脸上写着“生人勿近”四个大字。
  “什么鬼总裁,分明是十恶不赦的痞子、游手好闲的无赖、厚颜无耻的登徒子!”卓纹口中喃喃咒骂着。对今早的经验,真是气愤到极点。
  和他约会吧?去!他以为他那张脸可以风行全球?竟然敢唐突的约她,以为她是什么人?风月场所的女人?他如果敢再有任何轻佻的举动,看她不用“五爪功”抓花他的脸才怪。
  她怒气冲冲地走进办公室,也许是她的脸色太难看,否则那些以制造新闻、耸动办公室气氛的三姑六婆们,不会露出那种满腹好奇却不敢轻言询问的神色来。
  这样也好,省得她还要大费精神、唇舌应付她们的好奇心。
  好奇会杀死一只猫呀!
  正当她无奈地摇头,转入自己专属的小房间时,正好迎面撞上位好奇者,她定睛一看,原来是一脸慌乱的沈菁,她匆匆地从卓纹的位子上弹跳而起,眼中盛满惊恐,还有一点心虚。
  “干么?作贼呀?瞧你被我吓的。”卓纹虽有些意外,却没有放在心上,等沈菁站稳之后,她才缓缓地道:“好心帮我工作呀?”
  她发现电脑荧幕上所显示的工作环境,并不属于她的工作范围;暗忖:也许是沈菁自己的。白氏企业的职位、工作范围划分分明,任何人均无法逾越,因为在电脑系统的设定上,每一个职位、工作层次上皆有所差别,至于密码设定与驱动路径,更是高深莫测。
  想她卓纹刚接任这个职位时,与电脑系统周旋了长达半个月之久,更遑论沈菁这个职位比她低、工作性质不与她雷同的人了。
  “真是难得呢!认识了你两年多,第一次看到你想帮我工作。”卓纹边调侃她,边重新开机。
  “我呀!是在为自己打算。”沈菁欺身向前,眼光直盯着电脑荧幕。“你受到老板的青睐,难保不升官加爵,我趁早培养实力,说不定比别人更有晋升的机会。”她的语气是调侃的。“说嘛,你什么时候升官?”
  “升官?哈!”卓纹大笑,手上不曾停,输入了一串数字穿越了重重关卡,进入机密重地,准备对工程招标方案做一番彻底的评估。“你的如意算盘真是算错了。”而后,她又输入使用者密码。
  卓纹的工作性质极机密,但她并没有想到要去提防沈菁,因为沈菁是她的莫逆之交。而且,据她对沈菁的了解,电脑里面那些无聊的数字对她而言,是不具任何意义的。
  “你好歹也对自己有点信心嘛,你卓大美人哪点比别人差?”她似吹胡子瞪眼怪她妄自菲薄。“没看清你魅力的男人真是瞎了眼!”
  “喂!你好像见不得我有好日子过哦!”卓纹偏头斜睨她一眼。“你以为我有多少现金、信用卡可供人拐骗?”她真想对沈菁晓以大义,只可惜她的工作进度比平常落后一大截,否则,她可要指天划地、疾言厉色告诫她一番。
  门外那些探听消息的三姑六婆,终于有人按捺不住性子了。
  “你未免太善于矫饰了吧?‘飙情大少’会贪图你的积蓄?简直笑死人。”惯常在小道消息中冲锋陷阵的阮大倩,这会儿又“身先士卒”的冲入卓纹平静无波的小天地。
  听到这声音,卓纹觉得自己更倒霉了,碰上这号纠缠不清的女人,比深陷泥沼还令人感到痛苦。
  到底招谁惹谁了?
  一个莫名其妙想和她约会,一个莫名其妙、无所不用其极的诋毁她,难道真是她八字不好、面相不祥?安分守己也会飞来横祸?
  哎!还是上行下效,老板与员工全是一丘之貉,物以类聚……
  唉?物以类聚,那她何不来个移花接木?哎呀!这实在是个好主意,她忍不住赞赏自己的聪明。
  卓纹心生此计时,阮大倩这八卦姑还在大展口舌之长才,酸溜溜、火辣辣的话,怎么说都不会跳针。而沈菁则怔怔地望着电脑荧幕发呆,俨然是被吓坏的模样。
  卓纹一脸微笑,找个阮大倩换气的空档上场。
  “你是怎么回事?在吃醋吗?还是嫉妒?这不是好个性哦。”卓纹一想到可以轻易的摆平两件莫名其妙的事,顿觉轻松。
  只见阮大倩脸上一阵青一阵红,被抢白得说不出话来。“你……”
  众人没料到平常闷不吭气的卓纹一开口竟是如此不同凡响,纷纷投以惊艳的眼光。
  卓纹满意于场面落入她的掌控,继而露出一个体谅的表情来。
  “你何必去嫉妒、吃醋呢?你有的是条件呀!讲姿色、论条件、比女人味,谁赢得过你?”卓纹恭维地说。
  阮大倩似乎不相信卓纹会称赞她,瞠目结舌不知所措。
  “要对自己有信心哪!”卓纹眼看她一脸陶然,笑意更深了。“你以为老板找我做什么?是询问你的事呀!‘飙情大少’在外风流多时,如今蓦然回首,决定回馈幕后英雄,而你贵为部门之花,先注意到你是理所当然,他只是怕太唐突,惊扰了你,才采取迂回战术,托我转告你而已,他这么体贴细心,你可别怪他。”卓纹说得脸不红气不喘,好像真有那么一回事似的。
  阮大倩一时愣在当场,不敢接受这突来的惊喜,两颊迅速飞上了绯红。
  “还有呢!他希望你在下班钟声响完前,上三十六楼找他,还要我告诉你,他喜欢大方、主动,在某些时候又懂得矜持的女人。”她加油添醋乱扯一通,打算让白致弘难堪。
  “真的吗?他的意思是不是他很欣赏我?”阮大倩娇羞不已,毕竟能受身价千万的白致弘青睐,是她一直以来的梦想,想不到这一天竟然真的来了。
  卓纹验收到这种令人满意的成果,喜滋滋地暗笑在心底。
  “你留着下午亲自去问他吧!相信他会乐于回答的。”卓纹将一切责任转嫁到白致弘身上,乘机又露出一个颇富兴味的微笑,引发阮大倩无限的遐思。
  “他喜欢什么样的妆扮呢?我下午是不是应该请假去洗个头、修指甲、买衣服……”阮大倩宛若恋爱中的小女人般充满兴奋、期待之心情。
  哈!她还真“坦率”,或许真能促成良缘也不一定呢!卓纹暗忖着。
  “看多了众多美女,你以为他会喜欢什么妆扮呢?他喜欢的就是你现在的样子啊!”卓纹对自己唱作俱佳的表演竖起了大拇指。
  沈菁这时也乘机起哄。“恭喜你了!你可是‘飙情大少’第一个有兴趣的女职员,以后荣登秘书或直接跳登少奶奶,前途无可限量啊!”
  卓纹与沈菁相视而笑,为彼此灌迷汤的功力互赞一下。
  只见阮大倩一脸晕陶陶,犹如真已荣登少奶奶之宝座般。
  “我们可要开始巴结少奶奶了。”沈菁意犹未尽,吹捧地说道。“您大人有大量,以前有什么得罪您的地方,还望您多多包涵。”
  这一番话更是把在场的同事全给逗笑了。

  下班时间将届,白致弘忙里忙外地布置着休闲室,摆上了鲜花让自然的芳香充斥其间,放上CD片,让抒情的音乐流畅在整个房间中。
  既然是约会,当然就要讲究罗曼蒂克的感觉和甜蜜的气氛;所以他推掉下午所有的工作,准备为今晚的约会做准备。
  他兴致高昂地环视一下休闲室,满意地颔首微笑;期望看到反应特“辣”的卓纹看到这一切会有多感动的表情。
  啊!他真是期待。
  白致弘边发挥其惊人的想像力幻想卓纹的反应,边在更衣室里给自己换上一套他认为称得上彰显他特质,而又不过分严肃的休闲西装。
  那合身的剪裁、精细的手工、舒适的布料及浅紫色系……在在只是将他的帝王般气势更衬托出来;一般而言,他只有在家族聚会中,才穿这套休闲西装,今天为何会想穿?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也许……他只是想扳回星期日被爽约的颓势,也或许他真想谈一个够辣、够刺激的恋爱。
  当……当……
  长达三十秒的下班钟声悠扬地响起,白致弘收起冥想的心思,精神为之一振,为他觉得不一样的女人。
  约会中的男人应该是谦和有礼而主动的,他理所当然地想。
  于是手捧一大束鲜花、殷勤地站在电梯门旁守候佳人到来。
  电梯门终于不负所望的开启,走出来一位时尚、美艳,但非他意料中的女人。
  白致弘还怔立着,阮大倩就欲拒还迎的“接受”了那束鲜花,还在白致弘呆愣的脸上印上一吻,然后露出娇羞的小女儿姿态来。
  “你有主动、大方的美德,但,可否容我请问芳名?”白致弘揩揩留有她殷红唇印的脸颊,脸上似笑非笑的。
  这个女人简直莫名其妙!非但不请自来,还大剌剌地造次!他倒想看看谁向天借胆,敢开这种玩笑?
  原本还为自己的表现感到唐突不安的阮大倩,听到白致弘的夸赞时,悬着的心陡然放下,脸上的笑意也更深、更大了。
  “讨厌!还逗人家,您不认识我,怎会知道我喜欢紫罗兰、海芋和这种色调的粉红玫瑰?当然,还包括这满室悠扬的小提琴音乐。”阮大倩伸出食指来戳戳他的胸膛,复又旋身,以自以为最窈窕的身段,在豪华沙发组上坐下来,并不时对白致弘巧笑倩兮。
  “是谁跟你说我知道你的?”白致弘按捺住性子问。心中决定如果她再不说,他就要请她滚离他的办公室,甚至他的公司。
  白致弘下意识地拍拂她所碰过的西装前襟,一脸的嫌恶与不自在,若非他的修养颇好,在这个轻佻的女人对他做出“调戏”的动作时,他早把她扔回电梯内了。
  “当然是你。”情人间最爱玩这种猜谜的游戏了,阮大倩为他这么快进入情况而沾沾自喜。“难不成你忘了早上的表白?”她偎在他的耳畔说。
  “早上?早上我只见过几个美商客户。”白致弘不耐地推开她。
  “可是……卓纹明明说……”
  “卓纹!?”白致弘怒吼道。“开什么玩笑?去把她给我找来!”
  该死的!他就知道不能轻易相信那女人——尤其是以为她会轻易地臣服于他。
  “是她叫你来的?”白致弘眼冒怒火,直想当场把阮大倩焚烧。
  “是……是……”阮大倩被他突来的怒气吓得不知所措,什么幻想、虚荣,全消失无踪。
  “该死!去把她找来!”他下达不容违悖的命令。
  “她……她……”阮大倩嗫嚅地一时说不出话来。
  “快去!”白致弘看她杵在原地,更加火大。“你不去,我去!”说着,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电梯口。
  “她走了。”人的潜力果然无穷,阮大倩在情急之下竟然找回了说话的能力。
  “什么?”他投给她一道杀人的目光。
  “她……她通常都打五点零一秒的卡下班……”
  “通常?”他当然知道她是故意爽约,但这“通常”是什么意思?
  阮大倩急中生智,暗忖:既然卓纹这般陷害她,那她也没道理为她保留什么,于是决定好好加油添醋一番,以报这笔仇。
  “是啊!她每天都下班钟还没响之前就等在打卡机的旁边了。”
  “为什么?”白致弘觉得有深入研究的必要。
  “赶下班啊!”阮大倩提高音量。“她要搭五点五分的公车去赶场嘛!”
  “赶场?”白致弘觉得不可思议,以白氏这么优渥的待遇,竟然有人到处赶场?是赶哪一种场?她这么缺钱吗?
  “就是兼差嘛!大台北地区深夜的兼差场所多得是,而且以卓纹的条件,月入数十万有什么问题?”
  看来这“飙情大少”注意的是卓纹那女人。阮大倩恢复思考能力后,轻易的观察出这个结果。她可不是省油的灯,这种传播不明消息的本事,她可厉害极了,而且为了她自己,她必须先摧毁卓纹在他心中所建立的基础。
  “你为什么这么在意她呢?”她露出清纯的模样来。“是不是她投怀送抱的伎俩迷惑了你?”
  白致弘一时难以接受她的话,兀自怔立着,莫大的失望笼罩着他。
  为什么失望、凭什么失望?他无法去思考,只觉得这失望令他心痛,这种痛,和发现她眼泪的那一刻相同,而且,似乎没有丝毫减退的迹象……
  天杀的!他愈来愈痛恨卓纹这个莫名其妙揪动他心的女人了。
  阮大倩看他神色大变,知道自己说的话生效了,她娇羞地望着他,期待他的关注。
  半晌,只见白致弘神情沮丧的朝酒柜的方向挪步,全然忘了她的存在。
  “致弘!”她情急之下喊出这个她幻想呼唤的名字。
  白致弘回过头来,喑哑地说:“你走吧!”
  阮大倩没想到事情会变成如此,心一慌,不禁原形毕露。“卓纹不值得你关注,你可以关注我啊!我没有任何条件比卓纹差!我是部门之花,许多主管觊觎的对象……”
  白致弘轻哼一声,冷硬地说:“你说这句话,就比她差!”
  说着,头也不回地离开,把阮大倩留在原处跺脚生恨。

  该死!该死!该死一千次、一万次!
  白致弘兀自坐在办公室内生气,太阳早已西沉,七点准时巡逻的保全人员也走了,而他就是气得无法离开。
  该死!她怎么可以去做那种月入数十万的兼职?
  该死!她干么要兼差?太缺钱吗?还是她太拜金?
  该死!她非但放他鸽子,还不知打哪里找来一个活似花痴的女人来搪塞他!难道他不够资格和她谈一场恋爱?
  哼!这女人也自视太高了吧!
  该死、该死、该死……
  许久,白致弘气累了,瘫靠在椅背上,鼓着腮帮子,瞪着卓纹忘了拿走的识别证和别针生气。
  或许重新申请识别证的费用和价值不菲的别针对月入数十万的她来说,也只是九牛一毛吧?一想到这里,他把那两件东西丢入垃圾桶。
  但是,她既然月入数十万,何必苦哈哈的当个电脑输入员?
  正不自觉的沉入对她的种种揣测中,他的手提电话响了起来,打断了他的思绪,而他惊讶于自己竟然把心思放在她身上。
  “喂?”
  “你在哪条路上?塞车也没塞这么久吧?已经下班四个小时了耶,我记得你今天下午不是很空闲。”白天辰劈头就说了一堆,想必他已经找他找得不耐烦了。
  “在公司。”白致弘没心情与他搅和,简短的回答。
  “哇!麻烦你抬头看看天空,有没有发现彩虹?要我相信你在加班,倒不如教我相信黑夜里出现彩虹、沙漠里长出玫瑰。”
  “我并没有在加班。”何时白天辰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
  “那你在干么?难道是留守?”白天辰讥诮地说。
  “我在生气!”他闷闷地回答,不想理会这惟恐天下不乱、爱说风凉话的家伙。“听到没有?我在生气!”
  “啥!生气?这可是我与你成为亲戚以来,第一次看你一天生两次气,看来我得把这件事记在工商日志上。”
  “没事快收机,别烦我!你这罪魁祸首。”白致弘大吼,他想起了白天辰是这件事的主谋。“你怎么又把我气进去了?我真是无辜啊!要定罪也要让人心服口服,你倒说出个事实证据来呀!我自问没给你捅什么娄子。”白天辰表明自己问心无愧。
  “还说没有?要不是你给我出那什么‘玩个恋爱游戏’的馊主意,我也不会这么失望和生气。”他愤愤地指责白天辰。
  “又是卓纹?她到底又怎么了?”看来,自己的习惯性早退使他错过一场好戏了。
  “她在兼差!”兼差这两个字他说得咬牙切齿。“兼有月入数十万那种差!”
  电话线的那头有那么片刻的沉默。“你说清楚一点吧!兼什么差?是不是我所听到、直接联想到的那种?”白天辰试探地问。怕讲得太清楚,引起白致弘任何激烈的反应。
  “是任何人都会直接联想到的那种!”白致弘大吼道。
  白天辰只觉得他的耳膜快震破了。
  天啊!白致弘生这么大的气,那他这个提议者不是死定了?
  不行!他可不能承认这个罪名,更何况事实真相也未明,而且他对白致弘这不寻常的举动,感到愈来愈有兴趣了。
  “好吧!那就这样吧!”凭白天辰的聪明才智,能考倒他的难题还真不多。“我们挑明了讲,如果她是公关小姐,那就去捧她的场;如果她是坐台小姐,你就去买她的台;如果她是应召女郎,你就召她……”
  “给我闭嘴!”白致弘怒火中烧,气他说得那么直接,更气她像他所说的那么不堪。
  “对了,我忘记你是不去那种地方应酬的,那就只好我委屈一点,代理你出席喽!”白天辰兴致高昂的想去捧卓纹的场。
  “你敢这么做,我就杀了你!”白致弘龇牙咧嘴地恐吓他。
  “你是不是慈悲过头了?要救落难女子,也不用大义灭亲啊。”白天辰一笑。
  “你快要没救了哦,竟然为个游戏认真到这种程度。”
  “你……”白致弘一时无言以对,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必你今晚有一场艳遇哦,既然她在那种地方上班,你又是她的老板,她必然……”他的声音里透着夸张的恍然大悟,邪邪地忖想这一切。
  “我的声音像刚经历一场艳遇吗?”真是没大脑。“她又该死的放我鸽子!”
  “哇!勇敢、勇敢!”白天辰拍手叫好,又问:“问题是你怎么知道她在兼差?她打电话给你,还是递名片?”
  “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莫名其妙的上来说的。”白致弘真怀疑那女人是她兼差的同事。
  “而你就莫名其妙的信了?”白天辰嘲讽地说。“然后莫名其妙的气疯了?”
  白致弘被他这一提醒,才猛然惊觉自己太糊涂、太失常了,怎么一听到卓纹在兼“月入数十万”的差,就把冷静的理智、犀利的判断力全丢掉了?
  “不过,话再说回来,也许是她派那莫名其妙的女人上来给你通风报信,叫你去捧场的。”白天辰说,把白致弘那稍稍释怀的心,又紧揪了一下。
  “该死!难道你真那么想去那种地方?”白致弘岂不知他的话中之意?还不是想去玩蜂弄蝶。
  “其实在什么地方都无所谓,我比较好奇在公司乖巧尽责的卓纹,换上另一个身份后,会有多少神奇的魅力。”白天辰说着,不禁期待起来。“还是我来帮你试验一下好了。”
  “不行!”哪家姑娘要是被白天辰这个声色场所之狼试验过,还能有完整清白之身吗?
  “那你自己来好了。”白天辰的语气是失望的。“不过,我可要提醒你这初生之犊,对那种女人,玩玩可以,付出感情可就不必了。”
  “知道了。”白致弘没好气地应诺。只是试试看她是不是真的在那种场所上班而已,什么玩玩?他才不会跟她只是玩玩!
  他卯上她了!
  不管她是什么身份,好女人也罢、坏女人也好……总之,他拼着被放点两次的怒气,一定要与她周旋到底。
  “真的知道了?”白天辰不放心地再问一次。“你可千万别对她认真——”
  “你很烦耶!老妈子!”说完,他收线,并且关机,让白天辰再也打不进来。
  他需要冷静,好好的从长计议一下。

第四章

  “纹纹哪!你快回来吧!卦相显示你最近会有红鸾吉星照临……我拿里长他儿子的八字算过,就是他,不会错,他跟你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好姻缘……快点回来吧!迟了恐怕被镇长的女儿……”
  又是卓敏!她命相馆的生意是不是最近欠佳?怎么又拿她的八字去算?难道她不知道常常算命是会折寿的?还是她早就看她不顺眼,巴不得去之而后快?
  里长的儿子?留学美国的博士?有什么了不起?一想起小时候吊着两管鼻涕的呆样就令她倒胃口。
  要她说,她与他在一起的机率是不可能的不可能。
  卓纹大伸一下懒腰,脱下厚重的外套、围巾、手套,抓了睡衣进浴室洗澡去。
  今晚的工作还算顺利,领班没有唠叨,外场经理也不在,让她赚到的是:她竟然还捞到了几分钟的时间,用店里的电脑上网路,在BBS站里看到不少令人心情愉快的留言。
  啊!今天白天所有的不愉快,就让它过去吧!
  卓纹边洗澡边唱着健康歌,好不快乐。
  心情好的时候,大脑会比较勤劳吗?卓纹没有做过临床实验,她不能做结论,惟一可供记录的是:她的大脑竟然自作主张地去想起那个莫名其妙的白致弘?
  那个她打死也不愿去想起的人。
  想起他那若有天大魔力的眼神,卓纹下意识的浑身打颤,却又不由自主的愈想愈深,愈想愈沉……好像情愿溺死在他动人的眼波里。
  然后,她依稀感觉到他的气息,在她的周围环绕着,斯文有礼、轻柔温和;她的脸颊还若有似无地感受到他的体温……那是她的生命中前所未有的震撼。
  她愈想愈深,愈想愈无法自拔……
  直到热水转凉,她才猛然惊醒,大骂自己花痴,还说要去练气功,驱散他的气息;要去学降魔之术来驱邪。
  走出浴室,她猛然发现答录机里还有留言。
  “卓纹……”
  天啊!竟然是“飙情大少”白致弘的声音。
  卓纹差点当场休克。这人真是阴魂不散,她自己胡思乱想也就算了,他竟然真的打电话来……
  “哔!”
  居然没有说话?难道他只想练习她名字的发音?还是另有阴险的企图?
  不过不知为何,卓纹觉得有点怅然若失。
  紧接着白致弘之后,是另一则留言——“姊!我等不及了,我二十号去找你,同样的班次、同样的时间,我们在同样的餐厅见面,你千万不可以不来,否则我会要你付计程车资哦!”
  毫无商榷的余地!卓纹相信这是她厄运的开始。
  今年是什么年啊?她又走什么运?怎么倒霉事接二连三的来她家门口排队?一个白致弘已经够她倒霉了,连她那以惹事为惟一职业的妹妹也要参一脚?
  噢……她不禁哀嚎出声。
  这一夜,卓纹辗转反侧,头痛、加上脑海中挥之不去的人影持续不断地折磨着她。
  尽管睡眠不足上班是件痛苦的事,卓纹还是咬着牙上班了。
  唉!房贷是相当可怕的压力。
  只希望老天爷可怜可怜她这个苦命的女子,别让她再遇见倒霉的事。
  卓纹从一早起床就开始向老天爷祈祷,希望能以“诚”感天……
  所以,她走路的姿势还是那“地上有美金”的不二姿势。
  冷不防的,迎头撞上一面肉墙,撞得她眼冒金星、方位不清。
  “对不起!对不起!”习惯性的,她为自己的冒失道歉,仍然头也不抬地侧身疾走。
  “唉哟!”谁知她才刚闪过身,却又撞上了一堵肉墙,她摸摸鼻子,暗忖:“怎么最近的墙都会移动的?”
  “拜托别跟我过不去好不好?难道是我不够诚心吗?”她边向老天爷抱怨,边抬起头来。
  这一抬头,令她吓退了半步,那个教她恨得咬牙切齿的男人,赫然出现在她面前……
  他不言不语,只是用一双探照灯似的眼睛死盯着她,好像要直接看穿她的表层皮肤。
  卓纹的目光胶着在他冷酷的脸上,他的眼中有轻视、有鄙夷,更有莫大的愤怒……这令卓纹心慌,她又做错什么了吗?为什么他老用这种杀人的眼光看她?可偏偏她又非常在意他的目光。不!他太危险,她不该投入太多的注意力在他身上。慌忙的收回视线,卓纹仓促地与他擦身而过。
  正在她匆促逃离之际,一记低沉有力的男性嗓音在她背后响起:“下午两点,到我的休闲室来。”
  啊!真是天大的噩耗!

  “那女人上来了。”
  “真是部门之耻,她怎么还敢来上班?”
  “她干么来上班?这一点点薪水……”
  “听说她一夜接的客人可多呢!”
  才走出电梯大门,许多轻蔑的眼光和不屑的耳语便迎面而来,那些有意让她听见的耳语像尖刺,刺得她全身不舒服。
  “喂!你什么时候改行了?”沈菁把她拉进办公室里问。
  “什么改行?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怎么什么事都不对劲了?”卓纹把皮包放在座位上,边按太阳穴,舒解压力;边皱着眉问。
  “虽然餐厅的工作比较辛苦,好歹那是一份正当工作,而且以你的条件,你也没必要为房贷牺牲那么大呀!”沈菁像在对她晓以大义,又对她谆谆教诲,卓纹听得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谁跟你说我换工作了?”卓纹痛苦得无以名状。“我又换了什么工作?”
  这时,白天辰那可爱的秘书,抱了一大堆不可爱的文件进来,其中有几本贴着:“急件”两个大字。
  卓纹对她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可爱的秘书放下不可爱的工作,又用非常可爱的姿态走了出去。
  “你的工作下来了,还是快开工吧!”沈菁说,语气是有些许催促的。
  卓纹无奈地把开机磁片放入电脑磁碟槽,边敲键盘,边问:“你倒是快说呀!是谁说我换工作了?”
  她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中跳动,看着荧幕倏地变幻,一下子,她便进入了她的工作环境。
  怎奈许久不闻沈菁的答复。
  “你在和我的电脑谈恋爱啊!瞧你那沉醉在两人世界的模样。”沈菁那模样,活似魂儿被电脑吸进去,无法自拔一样。
  沈菁仓皇地回过神来,心虚一笑。“你的电脑功能确实比我的好。”
  “快告诉我答案啊!”卓纹极想知道到底谁在嚼舌根、散播谣言。
  “阮大倩啊!她说昨天看到你打扮得妖娆冶艳,出没在东区,手上还挽着一个老欧吉桑,状甚亲密。”沈菁说得相当保留,怕怒火波及到自己。
  “见鬼了,我哪有什么多余的时间去和老欧吉桑约……”讲到这里,她才领悟到沈菁的话中涵义。当下气冲冲地弹跳起来。“看我不撕烂她的嘴!”她的样子,活像只发狂的猛兽。
  “冷静点!卓纹!”沈菁使出吃奶的力气拉住她。
  “阮大倩,你给我进来,有胆给我进来,到我面前来把你所说的话再说一遍!”卓纹大声地朝门外吼道。她气疯了,这辈子,还没人敢这么污蔑她。
  “卓纹!”沈菁试图阻止她的冲动。毕竟在此时流言蜚语之际,与阮大倩摊牌是一件不智之举,更何况,这一闹,岂不更引起轩然大波。
  “你别拦我,我今天非要她把话说清楚不可。”她斩钉截铁地说。是可忍,孰不可忍。
  “很好,我正有此意!”阮大倩大剌剌地推门进来,讪笑地说。“反正我们的嫌隙不是三天两天,利用这机会算清前息后账也不错。”她冷冷地说完,又朝着沈菁警告道:“沈菁,这是我和她的事,你最好识相点……”
  未等阮大倩说完,生性懦弱的沈菁便像吓坏似的仓皇而逃。临“落跑”前,她趁混乱顺手拿走卓纹电脑里的磁片;暗忖:只要自己在她们吵完前拷贝完成,归回原位……相信不会有人发觉的。
  而卓纹和阮大倩正吵得不可开交,根本没注意到电脑所发出的危险警告声。
  “即使你对我怀恨在心,也没有必要散播这么不堪的谣言吧!”卓纹按捺着性子对她说。“再说,你觊觎老板是众所周知的事,我只不过藉机助你一把,哪里得罪你了?”
  “你以为你是在帮我?你根本是在给我难看!”阮大倩想起昨天的难堪事,就气得直发抖。“难看?你长得国色天香,谁能给你难看?”看阮大倩那副火冒三丈的模样,卓纹的火气倒消了不少,反讽道。
  “你……”阮大倩怒瞪着她,想从她身上瞧出有什么能吸引‘飙情大少’的特质来。
  “好啦!别瞪了,再瞪下去,眼睛脱窗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哦!”卓纹轻抿嘴角窃笑。
  “哈!无所谓,昨儿‘飙情大少’还说不管我变成什么样,今生今世他只爱我一人呢!”阮大倩语气一转,娇羞无限地嗲声说道。
  恶心!卓纹在心中不断地咒骂。她就知道男人不能相信,尤其是帅男人。
  卓纹了无兴致地哼了哼。“是吗?”
  “当然,不过是这样子啦!男人嘛!有些时候总得逢场作戏一下,像现在全公司的人几乎都认定你是欢场女子,你想,他还会再迷恋你吗?哎!他是无心采蜜呀!”阮大倩先声夺人,准备将卓纹的气势“压落底”。
  谁知,卓纹没有一脸颓丧,脸上的笑意反而加深加大。
  卓纹暗忖:若能轻易摆脱掉“他”的纠缠,牺牲一下“面子”又有何妨?不过,有一点,她委实想不透。
  “那他又有什么事找我?”回想他刚才那模样,好像巴不得把她生吞活剥,这又是为什么?“他找你?”阮大倩这一惊非同小可,万一她的谎言被白致弘识破,或他打算给卓纹一个解释的机会,那……“或许,是打算对你多方试探和盘问吧!哎呀!既是无心采蜜,那找你,你说他要干么!无非想——”
  “好了,你别说了。”卓纹一挥手,打断阮大倩不堪入耳的话。“你放心。我这人一向帮人帮到底,既然我说要助你一把,自然不会戳破你污蔑我的事,所以你大可放心,但也请你停止再继续八卦下去好吗?”
  演一场戏?对她又有何难。她那个开命相馆的姊姊和那些在世界各地当灵媒的远亲,一天不知要演多少逼真的戏呢……以她从小各地“串场”的经验,这算是牛刀小试了。
  阮大倩显然有些许如释重负,但基于女人的小心眼,她仍补上一句:“你对他真的没兴趣?”
  卓纹的心明显的被这突来的话撞击了一下,莫名的颤动在她体内化开来,一个肯定得令她难以驳斥的答案在心底炸开……
  “当然……”她勉强的牵动双唇,露出一抹极不自然的微笑。
  天知道她对他岂止有兴趣!从昨夜他在她脑中猖獗的程度看来,简直有兴趣到人神共愤的地步。
  可她为什么又要否认?哎!恐怕这是连她自己也解不开的结。
  “你尽管放手去追他吧!最好能让他从此对别的女人提不起兴趣。”那她或许就能逃过这一劫。“你有这个能力的,对不对?”她鼓励的微笑近乎绝望,而她自己并无所觉。
  阮大倩笑得花枝乱颤,边是为剔除掉卓纹这头号情敌,边是为即将手到擒来的荣宠。
  阮大倩骄傲地离开了卓纹的办公室,而卓纹却陷入了一阵茫然,连沈菁莫名地复来又去,也没有引起她的注意。
  哎!情太难、爱太苦……

  勇于接受挑战,是白致弘的最大优点。
  这些天,他接受白天辰的建议,为自己设定了一个风流公子哥的形象。
  “这样才会让她觉得棋逢敌手,值得大显身手。”这是白天辰说服他的理由。
  “你不是深藏不露吗?该不会要我教你调情的技巧吧?把你在英国留学的那一套拿出来,包准女人神魂颠倒。有绝技要拿出来用,太久不用会生疏的。”白天辰半嘲谑半规劝的,像个不怀好意的老妈子。
  “你到底以为我要干么?只不过是试试她而已。”白致弘觉得他太小题大做了。“你好像很兴奋耶,不要告诉我,你那低级的脑袋瓜里没有乱想什么。”
  “别净说我低级,当你决定要亲自‘下海’时,你也不见得高级到哪里去!”白天辰抗议。“好了,总之,你要全力以赴,我的精神与你同在。”
  “嗟!”白致弘不屑地啐了他一口。
  于是,他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发油抹去了半罐,顶上一片油光;花衬衫配红领带,怪异的装扮令他看起来不伦不类;至于裤子,哎!简直是集众另类于一身的鲜艳刺目,真不知白天辰怎会有这件“酷裤”?
  虽说白天辰直夸他有看头、架式十足,他却打死也不敢照镜子,怕心脏会负荷不了。
  可是他还是好奇地瞥了一眼镜子,幸好他没被自己吓倒,倒恍若吃了定心丸。
  镜子里那个人一点也不像他。这令他安下心来,他可以把这当作一场没有剧本的舞台剧,剧情、对白,全由他主导。
  他在英国为兴趣所选修、以为一辈子派不上用场的戏剧表演,终于有施展的机会了。
  他开始亢奋的期待。

  卓纹在临上楼前,特地向阮大倩借了一身行头与色彩齐全的化妆品;虽然她向来对阮大倩四处卖弄的行径不以为然,但,这时候,她这些藉以卖弄的宝贝,倒真派上用场了。
  当她半个小时后从化妆室出来,那神韵、举止,只可用四个字形容——脱胎换骨!
  面对目瞪口呆的所有人,卓纹大方的抛了个媚眼。“哎呀!被你们识破了吗?”她半掩着嘴,露出令人难以抗拒的媚态来。“有空记得来捧场呀!”
  说着,她挥挥涂满殷红蔻丹的手,扭腰摆臀的走进电梯里去。
  阮大倩的这些行头,真是骚得可以!卓纹在心里嘀咕。
  瞧这件宽度只够遮住胸部,稍一倾身,上半身玄机就展露无遗的小可爱,再瞧肚脐眼底下这件长度不达三十公分、缝满金色亮片的小裙……若不是她还向沈菁借了一件薄纱衬衫披上,卓纹还真不敢走出化妆室呢!
  尽管阮大倩有一身行头,中午午休时刻,卓纹还特地去了趟附近的美容院,把她那头乌黑亮丽的长发,挑染成深具诱惑魔力的红褐色。
  回办公室时,她还特地去挑了双“那种女人”才穿的高跟鞋。
  她重新审视自己一遍,希望特地装扮出的俗气效果,能出师告捷才好。
  “当——”
  电梯门开了,卓纹深吸口气,在出电梯门的同时,给自己换上了与这身装扮相称、符合她“兼职”身份的笑容。
  她直接往休闲室里走,并大剌剌地在那价值不菲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即使要当娱乐圈里的小姐,她也要当得有格调,这休闲室的格调,嗯……似乎还不错啦!
  她故意仔细端详屋里的摆设,好像在评估它的价值,继而估算主人的身价。
  她慢慢的端详、仔细的估计,每一个举手投足、每一个眼神都充满挑逗暗示;没一会儿,已经走近那座典藏许多名酒的酒柜。
  她暗忖:时间反正是老板的,既然老板不急,她当然也乐得慢慢来,要耗大家都来耗——她可不信他的监视系统会突然故障,没发觉她的到来。
  直到她欣赏完了那些名酒,她才赫然发现白致弘倚在另一扇墙上,若有所思的眼神直盯着她,脸上则是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
  不知他站在那里多久了?卓纹慌忙地检视自己,怕自己有一丝不合身份的举动落入他眼底。他们两人互相端详了彼此,知道这场期待已久的戏,已经开锣。
  白致弘似笑非笑地瞅着她,卓纹自然懂得礼尚往来之道,她送出去的媚眼秋波,足以令任何一个男人失魂掉心。
  那眼神?
  白致弘心中一震,除了打滚多年的欢场女子外,再也没有人能有这么令人销魂的眼神了!
  不必言语相询,白致弘已经为阮大倩所留下的问题找到了答案,他彻底的相信卓纹的“兼差”身份,突地心中的怒潮上涌,他强自按捺下来,打算给她一个迎头痛击。
  “为什么不过来呢?”他好整以暇地坐在舒适的沙发上,以一种居高临下的睥睨姿态叫唤她。
  卓纹拢拢长发,千娇百媚地走到他面前。“我的位置在哪里呢?我谈的可不是普通的生意。”她嗲声嗲气地撒娇着。
  “你想坐在哪里?”致弘倒要看看她有何本事?
  “那我就不客气喽!”卓纹媚笑着,大剌剌地坐在他的大腿上。“你是不是也觉得这样的距离刚好?”她可不是想随便玩玩而已,她可要玩到吓坏他才罢休。
  白致弘心中一惊,不过他掩饰得很好,不动声色地拉下卓纹放在他胸前的手,绅士般的撩起她的发梢来,放在鼻端汲取她的香味,然后,趁势把手移向她的胸前,有意无意地拨弄衬衫的前襟开口。“你习惯先谈价码,还是事后再谈?”
  卓纹差点整个人弹跳起来,这一惊非同小可,血色有一瞬间从她的嘴唇褪去,冷汗冒上她的背脊。她暗忖:自己是不是玩得太过火了?
  白致弘看出了她眼中的惊慌,虽然不明所以,却还不忘嘲笑在心里,对自己先占上风洋洋自得。
  卓纹轻轻地捉下他的手,让自己偎在他的胸前;如此一来,他便不能随心所欲,而她也好控制他那不安分的“色”手。
  她把玩他那双修长得令不少女人着迷的手指。“我习惯先培养情调……”
  “怎么培养?”他困难地吞吞口水,这样的相处令他心猿意马,一股燥热隐隐地冒了上来。曾有不少女人在他面前轻解罗衫,自愿以身相许;更有不少女人投怀送抱,冀望他的青睐,但他却从来不曾像这一刻这么心乱过,是不是这段时日“吃素”太久了?
  “等待时机成熟喽。”卓纹摊开他的手,食指顺着他手中掌纹滑动。“情调是很重要的东西。”
  她发现他的掌纹和父亲的雷同,而小时候,她最爱做的事,便是腻在父亲怀中,玩父亲那双粗糙的手,和研究那深深的掌纹……
  唉!他总是令她想起父亲。
  “研究我的掌纹就会有情调了吗?”他深吸口气,蓦然捉住她的手。“你分明是个欢场老手,何必假装青涩呢?或者你在等我出价?”他邪恶一笑。
  “我哪里是在等你出价,我在等你展开行动呢!”据说“飙情大少”从不逾矩,与女人交往,只为制造绯闻而已,她不妨来个“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况且,她这么大胆,一定会吓倒空有花心之名而无花心之实的“飙情大少”。
  心一横,她挣脱他对她手的钳制,转而掠夺他的胸前,感受他胸膛的剧烈起伏。“也许你喜欢处于被动。”
  白致弘心上一紧,喉头干涩,可他不能轻易认输;整出戏,应该是由他主导的,他决心要夺回主导权。
  “看不出你是个主动的女人。”他抬起她的脸来,眼中闪烁着危险的讯息。“不介意我吻你吧!”未等她回答,他已强势的覆上她的唇。
  卓纹来不及阻止,只好暂时任他对自己予取予求。
  一种前所未有的滋味袭上她心头。
  他的吻令人晕眩,却又该死的温柔,她无法抗拒,只得打开心门迎接,仿佛这才是她一直所等待的。
  谁知,这一吻,却不只引发了卓纹的深情,也引发了白致弘的情欲,他迫不及待地想索取更多甜美。这一刻,他早忘了先前的不甘心及愤怒,势在必得的心绪,令他双手的抚触更加热切温柔。
  热烫酥麻的感觉一波波涌上卓纹的心头,他的抚触,摆荡着所有女人易断的心弦,她原是无意地挑逗,却不觉地撩拨起自己的渴切。
  不知何时,两人身上的衣饰早已褪去,一丝不挂的胴体、浓烈的喘息和深切的渴望为这平淡无奇的休闲室带来些许热浪。
  “不!”卓纹在激情中猛然惊醒,赫然发现两人倒躺在沙发上,白致弘甚至已摆好了进攻的架式。
  “这是你的另一种情调吗?”白致弘声音低哑地说,完全不理会她的惊叫,蓦然进入她,以近乎残忍的方式。
  “我的表现怎样?花钱去做的处女膜使你感到快感了吗?”卓纹对自己讪笑,边摆个腻人又干练的笑容给他。
  戏还没有落幕,如果她是尽职的,她必须演完它……
  白致弘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起身、穿衣,心中不敢置信,她撕裂心肺的尖叫,竟只是为了增加情调?可是……那两行清泪不会只是为了满足他的快感吧?
  他不相信,以他男性的直觉。“过来!”他霸气的命令道。
  她像谜一样,隐约透着古怪的气息,白致弘发誓要揭开这层神秘的面纱。
  沉住气!沉住气!卓纹按捺住自己的情绪,忍住臀股间的疼痛,机械化地走到他面前。
  “我很好奇你的价码,还有你来白氏上班的理由。”他的手不安分地又一件件地把她身上那些少得可怜的衣料剥掉,那份欲望无法遮掩,他惊讶自己居然对她欲罢不能。
  “我的价码恐怕你付不起,还是让我保留,让它成为你心中的好奇,”她卖弄玄虚。“至于来白氏的理由,只是想让身份证上面的职业栏里有个正当职业罢了。”卓纹娇媚地笑着,向他偎近些。“你可别炒我鱿鱼。”
  “就这样?”他俯身吻上她雪白的颈项,汲取她的馨香。
  卓纹心里喊不,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回应了起来,本能的反应令她心中一惊,她似乎不讨厌他的碰触。
  “我非常有分寸,不会在公司里乱来……”她无法控制的对他所洒下的吻娇喘起来。“你如果真的属意我……就到我兼差的店里来吧……”她已分不清这是戏还是真。
  “或者……我可以召你……”白致弘说,只是调笑。“你喜欢在公司谈,还是外面?”
  “火车站前……‘梦希丝’……”
  在激情冲走理智前,她脱口而出的是每次与卓莲约定见面的地点。

第五章

  “又失手了?”
  白致弘觑着因连连失利而显得心慌、局促的白天辰。“为什么最近赵氏的底价与我们的价码这么接近?”
  这件事太令人不解。他们的死对头赵氏与他们竞标的底价向来相去甚远,何以这一个礼拜来竟都以些微差距拔得头筹。
  “我要是知道,就不会站在这里挨你骂了,”白天辰努努嘴。“堂弟,你有没有发觉你最近脾气很暴躁?”
  白致弘投给他一记杀人视线。“现在在谈公事。”
  “不假借这个机会,恐怕永远也没机会了。”白天辰讪笑。“你最近到底在忙什么?怎么老是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连咱们兄弟的感情也疏远了。”
  白致弘心烦不已。“现在是讨论事情的时候,不是批斗我的时候。”表情严酷得吓人。
  “好吧、好吧!”白天辰无奈地摊摊手说。“既然你不肯打开心门,让我为你分忧解劳,那就放你自生自灭了,堂哥我也算仁至义尽了。”
  “难不成你因私忘公,透露了商业机密,奉送了大把大把的钞票?”白致弘一时气急,胡言乱语了起来。
  “你真的变了耶!”白天辰促狭地说,对他的指控丝毫不以为意。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白天辰当场掐指算来。“好像是百越工程失标那天哦,那次打击不会太重了吧?”白天辰絮絮叨叨地乱扯一通。
  “闭嘴!”白致弘严峻的眸中有两簇火光。“再不闭嘴就给我滚出去!”
  白天辰不敢再耍宝,乖乖地闭嘴,敏锐的心思却没有因此而停止,暗忖:正面提问不行,他多得是旁敲侧击的伎俩。
  “你给我去查这件事,看看是他们请来了灵媒占卜,还是我们的机密泄漏出去……”
  “不可能吧!”白天辰一脸严肃地说。“我们的电脑系统有重重锁码,除了操作者和董事级的主管,别人根本进不去,再说,我们那个订做的资料库,十多年来也没出过状况……”
  白致弘静静地听着,表情愈来愈沉,愈来愈沉,脸上的线条愈来愈硬,愈来愈硬……
  白天辰滔滔不绝地继续说:“你可能出卖自己的公司吗?不可能嘛,我当然也不可能,既然我们两人都不可能,那么,惟一可能的是……”白天辰小心地注意白致弘的反应,因为接下来这个名字将会令白致弘恼怒莫名,他可不想在老虎嘴上拔毛,徒增伤亡。
  “说。”白致弘语气平静,表情却阴晴不定。
  “只是猜测,她不是惟一的嫌疑者。”白天辰嗅到不平常的气息,连忙避重就轻。“卓纹不会做出这种事的,卓纹……”白天辰觉得自己被他吓得神智不清、语无伦次了。
  “闭嘴!”白致弘赫然站起来,指着办公室的门。“滚出去!”
  白天辰从未见过他发这么大的火,连忙二话不说的“落跑”,以免受到怒火波及。
  白致弘跌坐在椅子上,觉得自己心力交瘁,近乎崩溃。
  这一切都太乱了!
  他无心去改变自己,更无意让自己发火,可是他就是控制不住。
  他以为只要自己不去看到她、听到她,就不会想起她,谁知她的一颦一笑、一嗔一怨、一言一行,都如影随形的随着他的思绪运转而出现,迫得他只能更努力、更费心神的去压抑,硬生生地把自己逼到濒临崩溃的境界。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那只是一场试验、一项交易而已;他不是惟一拥有她的,他也并不打算把她放在心上,可他的心……
  为什么总为她骚动不已?

  理论上来说,卓纹这些日子以来,应该过得既惬意又快乐。
  其实不然。
  卓纹觉得自己的日子,愈过愈差劲了。
  这一阵子,电脑老是出错,有些程式一直“秀逗”;秀逗的不只是电脑,连她夜间兼差的领班也常发神经似的找她麻烦;找她麻烦的不只是人,连周公也不正常了,总是让她噩梦连连,睡也睡不安宁。
  她头痛、脸色发青、精神虚弱……
  惟一可堪告慰的是:“飙情大少”如她所愿的没有再纠缠她,这使她的日子不至于太过水深火热。
  说来荒谬,她居然为了逃避他,而将自己最宝贵的贞操主动献给了他;这样值得吗?她一直不断地反问自己。
  也罢,只要能逃离白致弘那危险男人的注视,她并不后悔做了这件事。
  可是理论上来说,她对他的不再出现,该开心大笑、庆祝一番,但实际上,她却陷入了一股莫名其妙、难以割舍的情愫中。
  不管是坐着、站着、清醒还是沉睡,他的身影总是无孔不入的掠夺她的心绪,直到她招架不住的投降、继而失神、出错。
  这是怎么一回事?她不是百般地想跳离他吗?怎地如此难以自持地想着他?
  就像此刻,她的手指在键盘上跳动,心却早已穿越时空,回到她与他袒裎相见的那一天……是的,她由他的眸中见到他要她的讯息,可他要的只是她的身体,并非她的人、她的心!不是吗?
  她无力反驳,也无力抗议,只是任这无意识的思绪在脑海中翻飞;直到内线电话将她拉回现实。
  “卓纹,总裁要你马上去见他。”是天辰董事的声音。
  真是稀罕了,天辰董事竟亲自打电话给她。
  “有什么事吗?”她询问道。
  “当然是天大的事,你的工作出问题啦!你的工程竞标预算结果有泄漏机密的嫌疑,趁总裁还没有将你定罪之前,赶快上去解释清楚,迟了恐怕饭碗不保,快去吧!”说完,二话不说地挂断电话。
  什么?!泄漏机密?她泄漏给谁呀?卓纹所有的注意力全集中在这个从天而降的罪名上,脑中迅速的酝酿着被诬告的愤怒。
  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当然要去为自己洗刷罪名,她这么努力的工作,费尽心思想保住这份差事,可不是为了落个泄漏商业机密的罪名。
  卓纹来势汹汹地直闯白致弘的办公室。
  她双手负胸,采取防备姿态,目光却充满攻击性、灼灼地注视着眼前之人。
  “叫你滚出去,你还进来找死!”
  白致弘听到开门声,以为白天辰又不识相地找他玩那些穷追不舍的烂把戏,陷在掌中的头抬也不抬,凶狠的口气直要人丧胆。
  卓纹被吼得乱了方寸,身形瑟缩了一下,惊魂甫定,她立即还以颜色。
  “要我滚出去,丢份革职书给我就好了,何必要我上来?”虽然卓纹平常总显得精神不济,但,一碰到攸关自身权益的事,立即精神百倍。“你以为身为老板就可以不讲道理、滥用职权?好!你要我滚,我就偏不!除非你给我一个心服口服的理由,否则,你休想称心如意。”
  她怒气上升,双眼更是死盯住他。
  白致弘不敢置信地从手掌中抬起头来,看见他朝思暮想却无法打开心防去触碰的女人就站在自己面前,眼中满是惊愕。
  然而,此刻他才知道,这些日子来的挣扎、煎熬全是多余,他是这么强烈的渴望她,渴望参与她的生命,也渴望她走入他的生命……
  多么可笑,他一直在逃避、压抑的,竟然是这真实而深切的感觉。
  他不确定地走向她,脸上阴霾渐失,紧皱的眉心慢慢舒缓,如获至宝似的缓缓走向她。
  然而,那个坚定得足以致命的声音又在他心中响起:不管她对你的影响力如何,在你心中的地位如何,她终究只是个送往迎来的欢场女子。
  如遭一记闷雷,他的心又被逼回了现实。脸上线条慢慢僵硬,眼神变得又冰又冷。
  而他却浑然不觉自己正带着这可怕的气势,一步步的逼向卓纹。
  “站……站住!”卓纹被他的神情吓得不知所措。“不要再过来!”她只是想澄清自己的清白,不想被杀呀!
  “你总是对男人说这句话吗?”他邪邪一笑,心中极为鄙视她的另一个兼差身份。
  “不要靠近我!”她说出这话时已经太迟,她已然被困在墙与他的双臂间。
  “你那天不是这样说的。”他霸道地把唇凑近她的唇畔,心中渴望再尝她的滋味,但他那高高在上的尊严却不允许。“相不相信我出的价码比别人高?如果你再采取主动的话。”
  他难以自抑的以纨绔子弟的调情语调来给与她无情的羞辱,他不知道自己是否从中得到什么,或者在期待什么,只清楚的感觉到他的心中泛起一股难以言喻、犹如自虐般的痛楚。
  “啪!”一个巴掌陡地落在白致弘的脸上。
  “请你停止你的出言不逊,并且保持谈论公事应有的距离!”卓纹硬生生地把心痛的泪水逼回眼眶。“谈论你的公事有你的距离,我的公事有我的距离,希望你分清楚。”
  “那么,我约你的时间,在你的地方。”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么做有何意义,或许是想以比较安全的方式再见她。
  “嗯?”她哪有什么地方可让他约?
  “二十号,下午三点,‘梦希丝’。”他对她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记得很清楚。
  “什么?”那是……那是卓莲约自己去接她的时间地点啊。
  “被先约走了?”他阴晴不定的讪笑。“推掉!三点以后的约都推掉,我包下你了。”
  看来只好依他了。“好。”答应这种强迫性的邀约没必要坚守诚信原则,就让卓莲那刁钻、桃花命的丫头去与他较量好了,看是他的霸道厉害,还是她的桃花命略胜一筹。
  总之,她是打定主意不去了。
  白致弘对她爽快的答应有些失望,他以为她至少会矜持一下。
  他究竟在期待什么?她是欢场女子,这是不变的事实啊。可是那天真实的接触令他不禁又怀疑起她的身份。
  “你找我来,就是为了谈这件事?”卓纹挑挑眉想把这一场混事导正。
  白致弘静静地观察着她,不想错过她的任何一个表情,怀疑她身份的因子令他想更靠近她、细究她,而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发誓他一定要弄清楚。
  “你想谈什么事?”他出其不意地轻啄她的唇畔,像个顽皮的小孩般恶作剧。
  卓纹如触电般怔了一下,心神恍惚之际,陷入了他留在唇畔的温柔触感中。
  “说啊!”他又轻啄她一下,催促她说。
  而卓纹皱紧眉心,极力集中她的注意力与思考能力,却发现自己是白费力气。
  白致弘霸气十足地把唇覆上她微启的红唇,试探性地品尝她的味道,舌尖挑逗地勾勒着她干涩的唇,直到她呻吟出声,他更大胆放肆地掠夺她口中的甜蜜,她羞怯、笨拙的动作更引发他男性的气概,一种前所未有的驾驭感涌上心头,他……极力克制住自己原始的欲望,此时此刻绝不是最佳时机。
  许久,他放开她,倏地转过身,想理清自己的感受,却发现只有更困惑。
  “我弄不懂你。”他不是羞涩的小伙子,但却发现自己在她面前竟规矩得不像样。
  卓纹惊喘着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又迷失在他的激情中,忘了伪装起自己。
  “这样是不是成功的吸引了你呢?”她下意识地抚摸着肿胀的红唇,嘴硬地反问他。
  白致弘闻言怒火上升,不懂她为何要如此贬低自己,可她那不经意的动作,却又悄悄地引爆他满腔的热情。
  “你快走吧!”他粗嗄地低吼了一声。在事情未明朗之前,他不想强迫她、伤害她。
  原来……他是不愿伤害她的。
  待卓纹的脚步声匆匆远去后,他瘫跌入皮椅中,为心中那蠢动的热浪煎熬不已,他何苦要忍受这一切,他只是……只是……只是想念她、渴望拥有她而已。
  她为什么会是欢场女子?

  卓纹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时,显得精神恍惚,连沈菁从电脑里取走了磁片也浑然不觉。
  她明白自己的失魂落魄,是白致弘所引起的。
  他温柔、缠绵的吻勾走了她的魂魄,夺走了她的知觉,让她捉不住自己的心绪,找不到原本的自己。
  他的霸气、冷酷、任性、可恶……在不知不觉中竟都变成了吸引她的特质,天呀!难不成她有被虐待狂?还是在不知不觉中,她已陷入了情沼而不自知?这念头刷地掠过她脑海,令她精神为之一振。
  此时,办公室门被大剌剌地推了开来,冶艳的阮大倩不怀好意地负手站在她面前。
  “别告诉我,你没做什么好事。”阮大倩一脸鄙夷神态。“蒙‘飙情大少’宠幸的滋味如何?”“飙情大少”那美丽的秘书自从上次被卓纹“命令”后,便与阮大倩连成一线,打算适时地给与卓纹这狐狸精一个迎头痛击。
  有了美丽秘书的相助,对阮大倩来说,简直如虎添翼,此后,白致弘的行止完全在阮大倩的掌控中,她要制造偶遇、巧合的机会,多如牛毛,她暗忖:如果再结合媒体的力量,她要飞上枝头变凤凰,易如反掌折技。
  可是,近来“飙情大少”足不出户,犹如归隐山林的处士,害她多如牛毛的机会全消失无踪。
  就在她陷入困境之时,白致弘的秘书打电话到她的办公室,告知卓纹蒙主子宠幸之事。
  “这戏码不是早已过时了吗?”卓纹对阮大倩的再三纠缠不无厌恶。“我早说过几百次了,有本事自己去泡他,别来烦我。”
  “对,比起你来,我的本事的确差多了。”阮大倩嘲讽道。“我真不明白你怎么还有脸在这里工作,现在大伙都知道你的身份了,你还想以‘白氏企业员工’这个头衔掩饰身份吗?还是想捏造清纯的假象?”
  阮大倩的心这会儿已被嫉妒全然蒙蔽,完全忘了卓纹的“身份”,全是她一手捏造出来的。卓纹原本散涣的眼神逐渐凝聚,疲累的眼光瞬间变得莫测高深。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阮大倩替她捏造“风尘女子”的身份,不是想单纯让她难堪,而是想利用这种称号来牵制她;或像现在,逼她走人。
  哈!这下子有“八卦女”阮大倩的散播,想必流言早已满天翻飞……
  卓纹紧抿的唇角略微扬起,暗忖:阮大倩想三言两语就逼走她?太天真了吧!她卓纹哪是如此平凡的好女人呢!
  “想不到你对我这么关心。”卓纹冷冷地瞅着她。“我的去留,似乎轮不到你来费心。”
  她从没想过要离职,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顺手的差事,她干么要换,更何况她已有三年的资历。
  阮大倩没有料到她会回击,仓促之间竟被吓得脸色青白交替,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半晌,待阮大倩回过神来,她快速在心中转了几个念头,暗忖:卓纹为何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莫非白致弘给了她什么承诺?
  在事态未明之前,她决定不再轻举妄动,于是她换了一个口吻,讪笑地说:“哎呀!我是关心你啦!都这么久的同事了,感情好比姊妹,你要是走了,我会难过的。”阮大倩软言软语地说。“我们刚才一定有什么误会,才会刀口相向,你一定会原谅我的莽撞,对不对?你知道我最容易冲动,最……”阮大倩深谙心理战,预备先松缓敌人的戒备,再一举攻她个措手不及。
  “好了好了。”卓纹挥挥手,打断她的絮絮叨念。“没事快出去,别再来烦我。”
  阮大倩乘机走人,脸上浮上一抹奸险的笑,心忖:卓纹这么容易解严,她要达到目的想必容易得多。
  嘿嘿!卓纹,这就是你先招惹我的恶果。

  白致弘从来没这么准时过。
  离三点还有十分钟,白致弘便推开“梦希丝”的玻璃门,并找到约定的位置。
  他今天全副休闲装扮,意大利手工米黄色毛衣配上进口淡褐色呢绒长裤,使他看起来儒雅可亲,而他刻意戴了墨镜,这可以给自己省去太多旁人的侧目和不必要的麻烦。
  但是,有些麻烦似乎长了眼睛……
  阮大倩大剌剌地在白致弘对面坐下,为了这一刻,她悉心打扮了一上午、失眠了一整夜。
  昨天下午临下班前,她的眼线——白致弘的秘书气喘吁吁地专程跑来告诉她:白致弘约了卓纹。
  于是,她知道她的机会来了。因此,她现在出现在这里;奥黛丽赫本头配上那张稍嫌瘦削的脸,再配合今年最流行的叛逆彩妆:银灰色的眼影、腮红、亮绿色的口红……
  这已经够另类了,她居然还搭配了一身披披挂挂的乞丐装,噢不,也许她称这为吉普赛风格。
  白致弘瞪着眼前这个不请自来的怪异女郎,觉得莫名其妙。
  “嗨!我是替卓纹来赴约的。”阮大倩摆出自诩最具妩媚风情的一面。“我们见过面的,您记得吗?”
  白致弘紧盯着她一会儿,继而为难地把目光移开,这种画面,只消看三秒,他都觉得虐待了自己的眼睛。
  “在白氏大楼,你的办公室呀,或许,我该来一个完整的自我介绍。”阮大倩试着想勾起他的记忆。“我姓阮,名大倩,今年二十六岁,目前的职业是白氏企业的资讯部组长,资历五年……”
  “够了。”白致弘厉声阻止她再往下说,他当然知道她是谁,只是不想与她有任何牵扯,这女人令他觉得烦躁。“为什么她‘总是’不请自来?”他痛恨她这一点。
  阮大倩娇笑一声。“我来陪您难道不好吗?”妖娆的媚态,不住地卖弄风骚,频送秋波。
  白致弘睨她一眼,随即将脸转开。
  阮大倩花痴般的得意娇笑,心中为自己已布好的局兴奋不已。
  她部署了一切,记者们两分钟之内就会蜂拥而来,而今天的晚报将会以“白致弘的未婚妻首度曝光”刊登头条,上面还会有她刻意亮出来的钻石婚戒……
  而现在,该是她与他展现亲密关系的时刻了。
  她款摆细腰地把步伐移到白致弘的面前,不动声色的把丰臀放到白致弘的大腿上,把头偎进了他宽大的胸怀,脸上的神情洋溢着幸福、陶醉的模样。
  白致弘根本搞不清楚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到底有什么意图,一时之间,还无法做出回应,便听见她嗲声地说:“我好喜欢你送的婚戒哦,这么大又这么漂亮,相信你一定是真心爱我的。”阮大倩眼角余光瞄到餐厅外停下的采访车,开始端上她的戏码。
  “婚戒?爱你?”白致弘全身鸡皮疙瘩掉一地。“小姐,你是不是在做梦?”
  “唔!怎么这样说嘛!难道你忘了我俩六年的浓情蜜意?”她边说,边想着门外那些记者怎么还不进来?“来!亲一个,以后不许再说这种话。”说着,一张涂满口红的唇就要往他的脸上贴去。
  在白致弘闪躲之际,“梦希丝”的大门被粗鲁的撞开,还没看清发生什么事,白致弘就被一个陌生女孩拉着跑了,只留下一脸挫败气恼的阮大倩,随后又有一群人从她身旁挤过,差点把她挤扁。
  被拉着跑的白致弘在穿出“梦希丝”的另一扇门后,终于发问:“你到底是谁?”
  而在同时,那女郎也问:“你的车在哪里?”
  迫于身后那群追逐者锲而不舍的情势,白致弘只好先与她上车。
  “先去阳明山。”卓莲快速地发号施令。
  算她眼尖,匆匆一眼便认出了这个气质不凡的男人就是卓纹在她的传呼中心里所说的,她一定一眼就可认出来,欢迎她海削一顿的男人。更遑论他正坐在她再三强调的那个位子上。
  她当然不认识这个卓纹卖关子的男人,所以,此刻她正猛对他瞧。
  哇!真是个出色的男人,是上帝最偏心的杰作。
  卓莲此刻才发现卓纹派来的“专任司机”不俗,那张俊美得连女人都自惭形秽的脸不说,那健美硕长的体格,不知蓄了多少连男人都要嫉妒的威仪气势与能量,这么完美的男人,哪个女人舍得放手?也难怪刚才那个“四不像、只能辨识为女人”的人会缠着他不放。
  这人如果来当我的姊夫,肯定羡煞整个县市。卓莲想着,有发现瑰宝的兴奋。
  “喂!你有没有女朋友?”卓莲问。
  “我?”他第一次被简称“喂”。“你说呢?这个问题很难有答案,倒不如说说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不知是不是等卓纹等得走火入魔了,他觉得眼前这女孩的长相与卓纹颇为相似。
  “刚才?”卓莲侧着头想了想,恍然大悟道:“你说那群人?我不知道啊!我只不过才搭了半个小时的火车而已,怎知会有那么多人看上我、缠着要和我做朋友。”
  “是吗?”听起来像神话,他不以为这女孩有如此魔力。“那你为什么不在他们之中挑一个,偏挑上我?”
  “你?”卓莲觉得诡异,但还是回答道:“因为我知道你是专程来接我的。”
  又是一个自动投怀送抱的女人吗?怎么他的声名无远弗届,连初出社会的小女孩也知道他?白致弘不自觉地皱起眉头。
  “喂!你跟我姊是什么关系?她怎么请得动你专程来接我?还是你欠了她什么?”卓莲好奇的是眼前这超级大帅哥是不是卓纹的男朋友。
  “你姊?”白致弘听出了蹊跷。“你姊是谁?”
  “我姊是谁?你是不是被刚刚那女人迷昏头了?竟然连我姊都会忘记,看我告不告你的状。”卓莲有捉人小辫子的得意。“我还是先自我介绍好了,我叫卓莲,卓纹惟一的妹妹。”
  “卓莲?卓纹的妹妹?她说我专程来接你?”白致弘咬牙切齿地重复她的话,握住方向盘的手,不自觉地加重了力道,仿佛忍耐着一股即将爆发的火气。
  “难道不是吗?她欢迎我海削你一顿,霸着你大玩特玩几天呢!”卓莲直言不讳。“所以喽!我们先去阳明山,再去关渡,然后去白沙湾、八仙乐园……”
  “我没有答应要陪你去哪里。”他的口气有压抑着脾气的冰冷,他现在最想做的事是回去找卓纹算账。
  “卓纹说你会好好照顾我、陪我去玩的。”卓莲嘟起嘴,不依地咕哝道。
  不知为什么,一听说是卓纹交代的,他那盛怒的脾气平息了大半,而且还升起了要不负所托的使命感。
  “你知不知道,她是送羊入虎口。”他佯装恐吓道。
  “你是老虎吗?卓纹倒没说。”卓莲耸耸肩,没有丝毫害怕情绪。
  他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你相信她,还是相信我?”
  “自从她被拐了两百多万后,只有她不相信我的份。”她把这件事当作笑话来讲,顺口提出。
  “被拐?你能不能说清楚一点?”他急急地问,关心之情油然而生。
  于是卓莲像说天大的笑话般,边哈哈大笑边把这件害惨了卓纹的事,交代个一清二楚。
  这么惨的事让卓莲说得这么愉快,白致弘差点就想把她当场捏死。他怀疑眼前这个小妮子到底明不明白她把卓纹害成什么样子?
  “于是,她就选择了下海当应召女郎?”这是他惟一的答案。
  “下海?”卓莲怔了一下,心里快速转了好几个念头,狡侩地反问:“哦!你是她的客户吗?很高兴认识你。”她大方地伸出手,很认真的与他握手。
  卓莲一边与白致弘握手,一边想道:卓纹在玩什么花样?莫非她想“猎取”眼前这男人?哈哈!真有眼光,她千万不能坏了卓纹的好事。不过,她最关心的事:游戏玩到哪儿了?她现在加入来不来得及?
  心里一面揣测卓纹的心思,一面觉得纳闷,她与这男人独处一车,早已超过半个小时,为什么他丝毫不受她“桃花命”的影响,没有主动与她攀谈的迹象?还要她先做自我介绍?莫非他早已心有所属,而且强烈到不受任何人影响?对象是卓纹吗?
  哈哈!看来她的“爱情侦探社”,可以在台北开张喽!这会儿,先弄清他是何方人物吧!
  “我都做过自我介绍了,你呢?”卓莲单刀直入。
  白致弘苍凉一笑。对卓纹现今的遭遇相当同情,而且霎时间对她的怒火全被满腔想保护她的念头所替代。
  “我叫白致弘。”他简明扼要,正为卓纹的苦难哀悼着。
  “咦!白致弘?你就是富有得令人觊觎的白致弘?”卓莲睁大双眼,大叫。“太好了,既然你那么有钱,当然就不怕我吃喝玩乐了对不对?那我就手下不留情喽。”卓莲的脑筋机灵得吓人,尤其在可以白吃、白喝、白玩时,更显聪慧。
  白致弘没有半点心绪搭理她,却被卓莲全视为默许。
  于是,一场莫名其妙的旅程就此展开……

第六章

  卓纹这几天脸色惨白得厉害,原因无他,就是阮大倩怀恨在心,有事没事就跑来扰乱一番。“你到底把‘飙情大少’藏到哪里去了?”阮大倩一口咬定她藏起了白致弘。
 “你到底哪只眼睛看见我把他藏起来了?”卓纹回答着第一百零一次的重复台词。
  “星期天下午分明是你和他有约。”阮大倩硬是怀疑卓纹和那天劫走白致弘的小女孩有关,不讲理地逼问着。
  “我又没去。”谁知道卓莲把他拐到哪里去了。“如果他还活着,就会自己回来。”卓莲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整死人的纪录。
  “咦!你说得这么肯定,你一定知道他的下落。”阮大倩不放弃地断言道。
  “你希望我求神问卜,还是借重我的长才,算算他仍在世上的机率?”卓纹这几天知道白致弘不在,压力明显的减少了许多,又因知道他与卓莲在一起,连担心也不曾。
  “我只要知道他在哪里。”阮大倩大吼。
  “去报警呀!为什么不去呢?警察会给你答案。”卓纹一副事不关己样。
  拜托!这女人是怎么一回事,简直是无聊到极点,卓纹不禁瞥了她一眼,忍不住暗骂她一通。
  “对了,他星期天约你干么?”阮大倩试探地问。“你们的交情到什么程度了?”
  “约我……”她实在不想再说出令她心生遐想的谎言,但,除此之外,她还有什么话好搪塞?“我不知道耶,我又没去。”卓纹只好实话实说。
  “你放‘飙情大少’的鸽子?”阮大倩佯装惊讶地大叫。
  空气中陷入一阵沉默,蓦地,有一个男声冷不防地乘虚而入。
  “放得好!搞不好就是因为你放他鸽子才使他失踪的。”不请自来的是白天辰,他走进卓纹的办公室,看见里面“闲杂人等”不少。“你这里常常都是这么热闹的?”他用眼尾瞄瞄阮大倩,还有一直沉默着的沈菁和另一名女职员。
  卓纹不回答,又没人规定她这里不能这么热闹,他是眼红还是来找她麻烦的?
  “看来有高阶主管在下逐客令了。”阮大倩一脸讪笑,领着其他二人走了。
  “真是稀客。”卓纹嘴角泛起淡淡的嘲笑。“没地方坐,你站着吧。”
  “只可惜我不打算站着。”白天辰走近她。“你起来吧!”
  他这趟是来检查电脑,最近已经连续十几件案子失手了,他再不勤劳点查,恐怕对不起他堂弟。
  “你的电脑除了你之外,还有没有人进得去?”白天辰重新开机,输入指令,并开启连线监视系统。
  “我不知道。”她怎么会知道?眼前的白天辰就进得去,恐怕公司里的高阶主管都进得去,她又没有各级主管的名单。
  “你所做的资料有没有被看过或盗拷?”他实在不愿意怀疑她。
  卓纹侧头沉思着。“在我看得到的范围内并没有,在看不到的范围就不知道了。”
  白天辰知道问了也是白问,谁会对这种事不打自招?反正他已经开启了连线监视系统,谁动这台电脑都逃不过他的电脑侦测器。
  这件大事告一段落,现在他要办另一件大事了。
  “那,致弘在不在你看得见的范围?”白天辰了然于胸地淡笑着。由白致弘谈到她时的激烈反应看来,不难猜测她对他的影响力,但是,她呢?白致弘对她有没有等质等量的影响力?
  卓纹一愣,随即立刻作答。“是有不少女人希望进驻他看得见的范围。”至于她自己,意识里对他所散发的危险性避之惟恐不及;孤寂的内心呢?除了放任他的形影来扰乱自己的生活外,她自己也不甚了解。
  “我问的是你。”白天辰心中自有打算,如果她一如谣言所传,是个应召女郎,他大概会与她玩些低层次的游戏;如果她懂分寸,那他大概也不会太失礼,她的措辞口吻决定他的态度。
  “为什么问我?比我对他有兴趣的女人满街都是。”卓纹反射性的层层保护起自己。
  白天辰对她这种非自然反应再明白不过了,她必然比任何女人都对白致弘有兴趣,才会故作疏远,以避免自己陷入太深,毕竟白致弘对她来说是可望不可及的。
  “你敢说你对他没有丝毫动心?”他只是丢个问题给她,并不希冀得到答案。
  这正是卓纹迟迟不敢坦然面对的问题,每次一触碰到这个问题,她都觉得自己快被逼疯。
  “如果他钟情于你呢?”白天辰对她每个表情背后所隐藏的答案知之甚详,只是怕连她自己都不了解而已。
  “不可能!”她蓄意压抑的情绪在他这个问题之下爆发。虽然她不承认自己思念他、渴望他,她那赤裸裸的心意却昭然若揭,她只好一点一滴的从小细节建立起“恨”的城堡,以掩饰她那令自己害怕的爱意,但是,如果他钟情于她,她要从何恨起?她辛苦所筑的、保护自己的“恨之城”将立于何处?
  “他的表现已经很明显了,难道你还看不出来?”白天辰用一对洞悉人心的眼眸瞅着她,不明白她避讳什么。“他不会放走你的,虽然到目前为止他自己尚未察觉。”
  卓纹惶恐地退了一步,两眼直直地望着白天辰那对不怀好意的眼。
  他为什么要这样说?为什么要这样逼我?难道平静的日子与我无缘?难道非得闹得我心绪大乱、毫无退路才甘心?
  她不会毫无退路的。
  她的神情冷静地从惶恐中抽离出来,显然已经有了坚定的决定。
  她不会毫无退路,她大可一走了之,三年的资历比起受这些折磨、煎熬、扰乱,实在微不足道……可是,她的心里,怎么会有一丝迟疑?难道她在记挂他?
  天哪!她这些混乱的心绪到底是谁造成的?
  卓纹仿佛经历了一场生死大战,只能疲累地靠在门板上。
  “我知道你想一走了之,”不是他懂念心术,实在是她那一刹那的表情坚定得太明显。“但这不是上上之策,以白氏的势力,哪怕你躲到天涯海角,也会被揪出来。”
  “我没有要躲。”她冷静地,眼里有敌意。
  “最好是如此。”白天辰干笑,并不相信她。“根据我最近的观察,白致弘最近不太正常,所以,你最好不要惹他。”
  她哪有余力去惹他,光应付他留在她心里的影响力就够她心力交瘁了。
  “我永远都不想去惹他。”她无奈地笑。
  如果他没有出现,她的日子是平顺、快意的,他使她的生活颠踬若此,到底是谁惹了谁?
  白天辰挑挑眉,留下一个莫测高深的笑,消失在办公室门口。
  对于这两个人,他只等着袖手旁观看好戏。

  “哟!卓纹身价看涨,天辰董事竟然与你密谈一个小时,不简单哪!”像早就窥伺在侧,白天辰才离去,阮大倩就飞也似的跑了进来。
  “他是应你的心电感应,来找我约谈去留的问题。”她从犹豫迟疑的心神中醒过来,犀利地反讽道。
  “呵呵,你玩笑开大了。”阮大倩假笑着挨近卓纹的电脑。“我看见他在你的电脑上输入指令,也许有什么高阶的指示。”才刚碰到键盘,电脑就发出了“哔”的声音,整个荧幕也闪了一下,老资历的阮大倩,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你还干出卖商业情报的勾当。”阮大倩扬起了好笑。“难怪天辰董事会与你讨论去留的问题。这根本不需要讨论,谁会养一个商业间谍在公司?除非她有什么特权。”她鄙夷地瞄向卓纹。“也许他想把你当花瓶供着,任‘飙情大少’玩耍,博他欢心呢!”
  卓纹斜眼看她,不屑地说:“你有退化的现象哦,讲话愈来愈没水准了。”
  “识相的人是不会赖在这里的,不过,你应该不会请辞才对,‘飙情大少’是条肥鱼,贩卖情报又能赚不少钱,傻瓜才会辞职。”阮大倩不理会她的讥诮,兀自又说:“你的手脚伶俐,天辰董事怎么也捉不到你的把柄,对不对?”
  “够了,你这样羞辱我,到底对你有什么好处?我求你走开好不好?”卓纹一副受不了她的表情。
  “我正想去找几个人来向你学学盗取情报的技巧哩。”说着,她巧笑着走出卓纹的办公室。“莫名其妙的家伙。”卓纹面对电脑才知道她真的被怀疑了,难怪白天辰要问她那些话。
  真是冤枉啊!她卓纹什么时候对那些没意思的阿拉伯数字感兴趣了?没有买主,她盗给谁?况且她向来洁身自爱,说什么也绝不会昧着良心做这种事。
  算了!反正她都已经决定走人了,有没有信誉已经不重要了。
  正着手打辞职信,一堆人涌进她的办公室,其中主角是阮大倩和天辰董事,配角是一干职员。
  “天辰董事,你要为我作主,我那颗五克拉的钻戒不见了,一定是在卓纹的办公室。”阮大倩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拉着白天辰,对卓纹指控道。
  卓纹一脸局外人的表情,丝毫没将阮大倩的剧码放在心里。
  白天辰看着她,微皱着眉。“在没有确切的证据前,先不要下断言。”
  “有!我有证据,她既然连公司的商业机密都偷,没有理由不偷我的钻戒。”
  登时,众人一片哗然,叽叽喳喳地讨论这件事。
  “住口,毫无根据的事不要乱说,你有证据证实卓纹偷窃情报吗?”白天辰有些讶异,开启连线监视系统才不过半个小时,怎么好像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了?
  “没有,不过我有证据能够证实卓纹偷我的钻戒。”阮大倩打开卓纹电脑桌的抽屉,她的钻戒赫然陈放在里头。“你看,这就是我的钻戒,她分明偷了我的东西……”
  “想不到卓纹真是这种人。”
  “她也偷情报吗?”
  “真是想不到、想不到。”
  这下子批评之语此起彼落,句句尖锐。
  “东西在她这里并不表示是她偷的。”沈菁仗义执言。“你一早都在这里,搞不好是你自己遗落的。”
  “东西会遗落,电脑里面的商业情报不会遗落吧?如果不是她,那部电脑干么要开启连线监视系统?分明就是她有小偷的可耻行为。”阮大倩大声疾呼,企图引起更多的非议。
  “连线系统是我开的,我也想在你的电脑上输入这种程式呢!”为了将来看好戏,白天辰当然要袒护着卓纹。
  阮大倩气得直跺脚。“我不管啦!人赃俱获,一定要按公司法规处理!”连白天辰也替卓纹说话,她感到备受威胁,如果不乘此机会把卓纹“解决”掉,以后恐怕更棘手。
  面对阮大倩的咄咄逼人,白天辰进退维谷之际,当事者自动发言了。
  “演得好!演得好!”卓纹出人意表地击掌叫好。“看我不顺眼,你明说,我也不会放着善事不做,如此的大费周章,真令我受宠若惊哩!公司法规如何处理?当场革职是吗?卓纹我向来乐于顺应人心。”说着,草草收拾起自己的东西。“再见了,感谢各位多年来的照顾。”
  她稍一躬身,略尽礼仪之道,而后态度自若地走出办公室。一群人全愣在当场,久久不能反应。

  卓莲,你玩过瘾了没?还不快来帮忙搬家。
  卓莲的传呼中心里留着卓纹的这些话,卓莲听完,横起心来,决定再玩个十天八天。
  搬家耶!这么辛苦的事,她又不是白痴,当然能闪多远算多远。
  可是,卓纹为什么要搬家呢?她在那个地方少说也住了五年,为什么要搬?
  莫非是有什么事发生了。卓莲暗暗猜测,但并不担心着急。
  总之,她不帮忙搬家就对了。
  “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台北了呢?”守在电话亭外的白致弘没好口气地问。
  他陪这小妮子已经混了五天了,报上登载他又有好几个大工程被抢走,白天辰那家伙不知在搞什么飞机,他怎么能不心急?
  他更急着见卓纹,是她害他被这磨人小妮子缠得无法脱身的,他巴不得赶快见到她,把她海削一顿。
  “还不行那,我姊叫我顺便去南部买特产。”每当他提起这问题,她就把卓纹抬出来,那往往能使他就范。
  “南部不是你家吗?还买什么特产?”他记得卓纹是台南人。
  对呀!哪有人去自己家买特产的?卓莲吐了一下舌头,乱扯一通。“那可不!南部那么大,特产那么多,哪能因我是南部人而忽视它们?再说本土人爱用本土货是天经地义的事。况且我姊那么久没回南部了,她当然会想念自家的特产。”
  “好吧……”白致弘再次无奈地投降。“看够夜景了没?快回去睡吧!”真搞不懂为什么她要拿看夜景当回call的藉口,难道是怕他不肯陪她出来?还是怕被绑票?
  被绑票也没关系,冲着她是卓纹的妹妹,他会赎她的。
  “呼!”卓莲暗吁了一口气,庆幸自己的扮功又进步了;随即拉着他往饭店的方向走。“你是好人,你会不会成为我的姊夫?”这么多天的相处下来,她发现白致弘真是一个不错的男人。白致弘皱皱眉,对卓莲这种近似提议的话,采取不予置评的态度。
  事实上,以他这几日对卓纹日思夜念的程度来看,他是一百个愿意与她晨昏相伴的,但,他不会娶她为妻,只因她是个……风尘女子。
  他会紧紧地捉牢她,不再让她落入别的男人怀里,他要她只属于他,当他一个人的——情妇?这念头突地窜进他的脑海中。
  “喂!在想什么?”卓莲用手肘推他,打断了他的思绪。“我姊姊并没有什么不好,既漂亮又伶俐,身材又不错,包准替你生一打小孩。”卓莲得意地扬扬眉,突然想起他们之间的游戏。“她床上功夫也很了得,不少男人对她不忍释手呢!”这种功夫由局外人去炫耀,未免太匪夷所思了。
  白致弘没来由的为卓莲的话揪紧心口。
  对呀!她现在不知在哪一个男人怀里软玉温香呢!
  他紧握住拳头,紧抿住唇,紧皱住眉,拼命地想压抑心中那股熊熊怒火。
  他爱上她了?他几乎可以确定这件事,可是在心底深处,他并不想承认,也许他只是对她一时着迷罢了。
  “明天我们先到我家好了,我也好久没回家了。”
  白致弘同样的回以不予置评的反应,他的脑中、心里全是卓纹,再也放不下任何字句了。

  搬家是件万分辛苦的事,卓纹叫苦连天。
  但是,搬家是势在必行的事,为了远远的逃离白氏,脱离白致弘,过她逍遥无忧的生活,再苦也得搬。
  她不想再过那种被白致弘的气息所围绕、心神梦境都为白致弘的影子所迷惑的日子了。她要彻底抛弃、远离,使自己忙碌,再重新活回自己。
  所以,在把新家打点妥当之后,她又找了新工作,是英文杂志社的业务员。
  业务的工作异常疲累,为了房贷,她别无他法。
  今天,她给自己放假一天——当业务员有这个好处,时间是自己的,想放假谁也管不着。
  在跑完了银行、电信局后,卓纹call了卓莲的传呼中心,留下她的新地址和新电话号码。
  她知道卓莲那懒人是不会回来帮忙搬家的。她打那通电话的真正目的,是要她绊住白致弘,直到她确定脱离他的势力范围——她害怕他会如白天辰所说般,用尽一切手段霸住她。
  她太害怕了,怕他会想占有她的一切,怕他的占有会使她深陷自己对他的爱而无法自拔,她不要他的“占有”,她要他的爱,配得上她付出的爱……
  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女人只是他用来制造绯闻的工具而已,他不懂女人的爱,也不会去爱女人。所以,她选择逃离,在自己心神俱碎之前逃离他,也逃离自己的爱。

第七章

  “天辰!”白致弘回到白氏企业已经下午四点,他迫不及待地冲到卓纹的办公室,竟然发现那职务早已换人。“她呢?她到哪里去了?”
  “谁?”白天辰从电脑荧幕中抬起头来,神情憔悴、目光呆滞。
  自从卓纹甩头走人后,沈菁接掌她的职务,从那时起他就开始了水深火热的日子,沈菁的程度真是差太多了,对预估、机率,半点概念也没有,所以,在找到替换的人手前,他只好一直憔悴下去了。
  “啊!致弘,你终于回来了!”他认出白致弘来,禁不住一阵兴奋。
  “我在问你,她呢?”白致弘激动地揪起他的衣领,他千辛万苦压抑的情绪即将爆发。
  “谁呀?你在找谁?”若不是白天辰忙得昏天暗地、头脑不清,他应该能猜测到白致弘所指何人。“先帮我泡杯咖啡吧!我被你吼得头好痛。”
  白致弘怒瞪着他,按下电话键。“秘书,泡两杯咖啡进来。”
  “你可以放手了吧?再这样下去,我什么答案都想不出来。”白天辰硬扯着他紧钳住自己的手。
  “哼!你最好给我一个完整的交代。”白致弘愤然地放开手,把他重重地摔在椅子上。
  白天辰此时才有余力去观察白致弘,发现他瘦了许多,也憔悴了许多。不过,他的表情真是骇人得好笑,宛如一只饿极了的狮子,要将他当场撕裂入腹。此刻,白天辰倒吸口气,暗忖:他可不觉得自己好吃。
  “这里使我烦闷,我们到休闲室去谈吧。”看见桌上那尚待整理的资料,白天辰感到异常苦闷,他现在开始想念卓纹的办事能力。
  白致弘看看他的办公室,赞成他的提议。
  秘书把咖啡送到休闲室,两个男人在门口高挂起“闲人勿进”的牌子。
  “先说你这十多天跑到哪里去了?”白天辰先发制人,如果他不这么做,恐怕永远轮不到他开口。
  “我做什么事几时需要向你报备了?”白致弘的耐性早已被卓莲那小妮子磨光,现下他只想知道卓纹到底在哪里?
  “咱们现在是条件交换,交易不成,拉倒。”白天辰摆明自己不轻易妥协的肯定态度。
  “我到大陆去勘察地形了行不行?”白致弘端出富丽堂皇的谎。大陆设厂的提案上个月才通过,想不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哦,原来如此。”白天辰即使不相信,也没有证据反驳他,只好姑且信之。
  “什么原来如此?你的‘货’呢?”白致弘按捺着性子询问道。内心却十分火急,害怕听到关于卓纹已被“定”走的消息。
  “她辞职不干了。”白天辰刻意洒脱地说。当时那种情形,他还真难以说明。
  “辞职?为什么?她为什么辞职?而你为什么准?”说着,白致弘的拳头已经紧握了起来。“不……不是我准的……不,不是我要准……”白天辰没见过他如此生气过,顿时慌了手脚。
  “给我说清楚。”白致弘怒视的眼中闪现两簇熊熊焰火,似乎随时要将他吞噬一般。
  “唉!说来话长,我只不过到她的电脑上去开启连线监视系统而已……”白天辰小心翼翼地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地全盘托出。
  “你明知道她不会做那种事,为什么还放她走?”他阴鸷地问。
  “她有嫌疑,你忘了吗?自从她走了之后,赵氏再也没有从我手中抢走任何一笔案子。”白天辰无奈地讲述。
  闻言,白致弘一惊,难以置信地说:“我不信,我不相信,她绝对不会是那种人。”
  他嘴里、心里无比坚定的相信她绝不会做偷窃机密的事,然而记忆中却有一句话,在动摇着他:你可别炒我鱿鱼。
  那一天,她无比娇媚地对他若有似无的请求,活似……活似她不惜出卖自己的肉体来保住这份工作。除了获取情报抢走利益可观的生意外,那点微薄的薪水似乎不值得她那么做……
  是吗?为了自身的利益,她就这样轻易地出卖了他吗?是吗……
  心里的小天使说:不!不!她不是那种人。如果她真要联合赵氏来抢走白氏的生意,早在两年前,她就可以开始行动,何必等到今天?
  心里的小恶魔道:是!她就是那种为达目的不惜牺牲自己的人,她的最终目的,就是要击垮白氏,毁了白氏。
  不!她不是,不!她是,她不是,她是。
  白致弘的心反复地呐喊、挣扎,她对他而言那么特别,那么不可或缺,无论如何也不允许她变成自己的敌人,他要她变成他的人……不!她早就是他的人了。
  白天辰没有发现他的神色变化,也没有再说话,为了解除自己眼前的危机,他在心里向卓纹致歉,他现在断然不能告诉白致弘,机密没有走漏并不是因为卓纹不在,而是因为那些数据全是他一手修正、处理的,为了要查出谁是真正的商业间谍,他只能如此了。
  白致弘颓然地坐在沙发上,心中的纠扯难以言喻,他想起了他们短暂的共处时光,想起了那次的缠绵缱绻,心中的痛苦煎熬不断涌现……
  他不能接受,如果她就这么走出他的世界,那他该怎么办?
  “不!我要去找她,她是我的,这一辈子都是我的!”他低吼一声后,夺门而出。
  白天辰愣在当场,半晌,回过神后,他发觉这次他意外的做对了一件事。

  “姊!你真厉害,竟然找房子找到这里来,距离原来住的地方至少要一小时车程。”卓莲一见卓纹便大加赞叹她的搬家功夫。
  卓纹但笑不语,只有这种距离才让她感到安全。
  “对了,你怎么突然想搬家?不是住得好好的吗?难不成……难不成你把白氏的工作辞掉了?”卓莲大惑不解,她辞掉白氏的工作,那她与白致弘之间的游戏怎么办?
  “你答对了,你姊姊我现在是个超级业务员,以后别再提起‘白’这个字。”卓纹从厨房的冰箱里拿出一块蛋糕给她,权充午餐。
  “包括白致弘?”卓莲真不怕死。“我以为他是我的姊夫人选,你不是为他‘下海’了吗?怎么会变这样?”
  “闭上你的嘴!”卓纹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那!我先约法三章,你白住这里可以,但要帮我跑业务,还有,不许再在任何地方待超过半小时,勾引一堆男人回来……”
  “知道了!”这些话卓莲早就听腻了,那些男人会被她吸引又不是她的错。
  “对了,姊!你还有在网路咖啡厅工作吗?”卓莲突然问。
  “当然有,如果不维持两个工作,我拿什么过日子?”卓纹睨她一眼,那意思是“瞧你问这问题有多智障”。
  “姊!你真辛苦,干么不直接嫁给白大哥?他那么有钱,一定会送你一幢房子,他那么好,一定不会亏待你……”卓莲古灵精怪的眸子闪着光芒,她这个爱情侦探可不是浪得虚名。
  “卓莲。”卓纹板起脸。“你再提到他就给我滚出去!”她严重警告卓莲。
  “何必呢?他很好啊,脾气好、有耐心,做人又诚恳、长得又帅……”
  “卓莲!”卓纹大发雌威。
  “我一个字也没提到白致弘,我只是说‘他’而已。”卓莲无辜地申辩。
  面对她的诡辩,卓纹只能咬牙切齿、火冒三丈地瞪视着她。
  想不到卓莲竟哈哈大笑起来。“你们两个好像哦!我提到你时,白……他也是这种表情。”原来他也是恨她入骨。那好,他应该不会再缠着她。
  纵使有些许不平、失落感,卓纹还是为可庆贺的未来感到兴奋。
  “他的表现还令你满意吧?凯不凯?”虽说不想再听到他、想到他,可心里仍想知道他的一切。
  “凯!当然凯!这几天我花了他不下十几万,他连吭都没吭呢!”卓莲逮到机会便连珠炮似的说个没完。“本来我只想玩四天的,后来听到你call给我的留言,又下南部去玩了八天。”
  “你的魅力果然无远弗届。”放他俩去厮杀果然是对的,结果是白致弘输了十几万。卓纹为自己的聪明激赏不已。
  “才不呢!都是你的名字使他乖乖就范的。”她觉得白致弘对“卓纹”这两个字,简直痴迷得像个傻子。“我想去玩,就对他说是你交代的;想住五星级大饭店,说替你去住;想去高级餐厅,就说我先去试吃口味,以后带你来;甚至想下南部,我也说是你托我去买特产……只要抬出你的名号,稍微哈拉一下,他就全数点头了。依我看,你对他的影响才是无远弗届。”
  卓莲悄悄观察卓纹的反应,赫然发现她的脸上泛起朵朵红云。她笑了,眼睛灵活得似在发亮,开始觉得这个游戏很好玩。
  “别乱说话!”卓纹嗔道。“我不想和他有任何关系,不准把我和他摆在一起。”
  啐!鬼才相信!卓莲暗啐一口。
  “好了!午餐解决了,快把你的东西整理好,该上班了。”卓纹催促道。
  “什么?一块蛋糕就把午餐解决了?”卓莲咋舌。“难怪你愈来愈瘦,要是他知道,不知会心疼还是生气。”
  “把你的嘴看严一点!小心我撕烂它。”卓纹恫吓道。她不知道自己是真的气她说这些话,还是气“飙情大少”根本不会心疼女人。
  卓莲饶富兴味地咧嘴一笑,心中有了主张。
  白致弘迟早会是她姊夫的。

  白天辰又瞪着他的电脑荧幕发呆,他的电脑每天都有一段时间闹别扭、罢工,所幸这只是短暂性的而已,几分钟一过,它又会恢复正常,连他尚未完成的工作也不会遗漏半分。
  刚开始他有些纳闷,但,在一直找不到原因的情况下,他只好先由它,等忙完了这一季再请工程师来大整修一番。
  正打算利用这捡到的几分钟到外面的花园去散散心,白致弘却匆匆忙忙地冲进来。
  “喂!你是怎么调派人手的?居然派一个毫无概念的人去做卓纹的工作!”白致弘在审阅各案子的时候,发现了从沈菁手中出来的荒谬数字,气得岂止喷火。
  “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能答应去帮你找卓纹了吧?”白天辰莫可奈何地摊一摊手。“我是活该,自作孽不可活!”若不是公司明订新职位的试用期有两个星期,他早就换人了。
  “乱来!你明知道卓纹是独一无二的,没有人能取代她,你竟然随便找个人接替她!”白致弘对他怒吼。对于他轻易放走卓纹的事,一直记挂心头。
  “好好!老兄,我终于知道她的重要性了。”白天辰连忙安抚他。
  “知道她的重要性就赶快去把她找回来!”这半个月来,白致弘找得筋疲力竭、灰心丧气,但他仍没有放弃,他知道白天辰神通广大,只要逼逼他,他一定会想办法找到人。
  “我早就告诉过你,如果有办法分身,我早就去把台北市掀过来了。你也看到了,不是我不肯,而是我爱莫能助。”白天辰瞄瞄桌上那叠有如山高的公文。
  “既然不是你不肯,你就自己去想办法,别用爱莫能助当藉口。”白致弘又朝他大吼。总之,一天不见卓纹,他就一天心神不宁、情绪难安,怕她真如他险恶的猜测——为了窃取情报不惜出卖肉体。
  也不知是他情绪波动得太厉害,动摇了白天辰的电脑,还是他的狮吼威力太猛然,吓到了电脑,一直搁在桌上的滑鼠突然“咚”的一声掉在键盘上,也不知砸到哪个键,电脑荧幕突然由罢工的状态,跳进另一个工作环境。
  在那个环境里,他今天交代下去让沈菁练习的客户资料俨然出现在荧幕上,所不同的是这是做好了评算、预估的完整资料,而此时电脑的动作是把它拷贝到另一个磁碟机的磁片中……
  白天辰看着荧幕的变化,眼神愈来愈沉、愈来愈沉……
  白致弘看他神色不对,连忙随着他的视线把目光停在荧幕上,当场他也张口结舌。
  “好样的!竟敢这么明目张胆。”白致弘咬牙切齿地喃喃自语。随即,他按下二十楼的分机,那里是所有系统的机房重地。“开启全面监视系统,主要目标设定在十五楼,一五四办公室,镜头对准电脑和操作员,全程摄影。”
  “是!”对方恭恭敬敬地回答。
  “该死!我竟然忙得忘了我的电脑和那台电脑部分连线,只要有任何盗拷行为,我的电脑会显现,而我却以为是它秀逗了。”白天辰猛敲自己的脑袋,那些工作真是把他忙坏了。
  “现在你知道你犯了天大的错误了吧?”白致弘的脸色极为难看,因为白天辰听信旁人的胡言乱语,相信卓纹是个贼。但,在他的内心深处,他是雀跃的,不只是因为洗脱了卓纹的罪嫌,更是因为她不像他心中所害怕的,是他危险的敌人。
  然而,如此一来,她又变成一个只要有钱,任何人都能拥有她的拜金女郎……
  她床上功夫也很了得,不少男人对她不忍释手……卓莲认真的语气在他耳畔响起,他的难忍情绪在体内蠢蠢欲动,心口在猛烈抽痛。
  不!她到底在什么地方?为什么不出来说明这一切?她到底要折磨他到几时?
  “证据还不够充足,如果她是想拷贝一份备查呢?”白天辰走到书架去,把他尚未签署过的文案拿出来。指控别人需要证据,辩控也是需要证据的。
  他摊开卷宗,把上面的几个数字加以比较,愈比较,他的脸就愈垮、愈皱……
  赵氏开出的价码竟与沈菁估出的结果相距不到五十万!第一件是,第二件也是,第三件、第四件……
  “赵氏那些人对沈菁真是死忠啊!”白天辰呵呵傻笑,笑自己傻得搬块大石头来砸自己的脚。“他们一定以为我们想玩花样,也或许是前一阵子正确的情报走漏,让他们尝到了甜头,从此誓死效忠一张磁片……呵呵,我……我一定尽最大的力量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卓纹找回来!”说着,在白致弘火山爆发之前,逃之夭夭。

  没有白致弘的日子,应该是好过很多的;如果卓莲不是心血来潮就怀念起任她挥霍的那十几天的话。
  卓纹离开白氏已经两个多月了,对白氏她没有多少怀念,只是不知不觉地数着日子,像在期待着什么,但是,当报章杂志又开始刊登白致弘的绯闻时,她连日历也懒得撕了。
  杂志社里的女职员个个都是白致弘的崇拜者,只要一有丝毫动静,消息就会以排出倒海之势冲进她耳里,她想挡、想逃都无能为力。
  “卓纹,你看,‘飙情大少’又换女伴了,这次的比上次的丑,听说这个阮大倩还是他公司的部门之花哪。”
  公司明订的下午茶时间,就是她们的嚼舌根时间。
  “如果她那种样子也能当部门之花,那我大可去选亚洲小姐了。”
  “阮大倩?姿色不怎么样嘛。”卓莲看了一眼那帧相片,转到卓纹身边来,疑惑地问:“我和他在一起的那十几天,为什么没有记者来拍照呢?”
  卓纹无聊的别开脸,表明不关她的事。
  “算了,你不告诉我,我自己去问他。”卓莲对他可是非常怀念的。
  “你敢,我就拆了你。”卓纹恫吓她。
  “我当然不敢!”才怪!卓莲不动声色那么久,不是没原因的。“可是,你可不准再在梦中叫他的名字,也不准每次看见他的情侣照就心情不好、歇斯底里,这样我会吃不消的。”她微嘟起嘴,像个要不到糖吃的小可怜。
  “你有完没完?”卓纹冷喝一声,沉下脸来,兀自走到窗前去。从这扇窗正好可以遥见潜藏在千楼万厦中,白氏大楼那个造型特异的屋顶。她不曾刻意去寻找,却总让她能一眼看见,那会使她的心情平静不少,但也使她的心微微刺痛。
  “你们姊妹在谈谁?是不是喜事近了?”有同事想来加入她们的话题。
  “是啊!喜事近了!”卓莲用饶富兴味的眼神瞄瞄卓纹。“办喜事时,一定会邀请各位的。”
  这个答案真是宾主尽欢,只有卓纹打背脊升起了阵阵寒意。

  “我是新来的总裁秘书,请问办公室在哪里?”卓莲破天荒地在十点以前起床,穿上优雅的套装、化上点淡妆,踩着高跟鞋,驾临白氏企业。
  “总裁秘书?不是才刚进去吗?”那职员眼力之好的。
  “嘿嘿!”他倒能在几千人的上班人潮中找到总裁秘书咧,卓莲边傻笑边想蒙混的对策。“我是新上任,来交接的嘛。”
  致弘要换秘书?他怎么没有听说?再说,这女孩怎么有点面熟呢?白天辰颇为纳闷。
  “你满十八岁了没?”这女孩乳臭未干,还有点可爱、单纯、天真的气息。
  “小子,我老得可以当你阿姨了。”卓莲媚笑,突然脸色一沉。“说不说总裁室在哪里?”“在……在……”白天辰憋住想笑的冲动。这女孩八成是上帝派来给他那个日益老气的堂弟当开心果的,如果她能使致弘恢复的话,他何不让她试试看呢?
  “阿姨,总裁室今天谢绝参观,请明天再来。”他忍不住想再逗逗她。
  “卓莲阿姨今天非见到白致弘不可,带路吧,乖孙子。”卓莲又笑,笑里有“如果不照办,小心你那条小命”的恫吓味。
  卓莲?莫非是“罪魁祸首”卓纹的什么人?白天辰警觉地嗅出一丝转机。
  “好吧!卓阿姨,我带路就是了。不过,您若有什么好戏可看,千万别忘了关照我。”白天辰递上他的名片。
  卓莲干笑两声,心里为他那睿智的眼神心动,还有他那与白致弘相似的气质。
  “你想必是来拉开序幕的。”白天辰边进电梯边探口风。
  “错!我是来HAPPY ENDING的。”
  “我所说的序幕关于你、我。”白天辰别有所指地说,嘴角扬起了一抹顽皮的笑意。
  这又再次证明了卓莲的魅力不凡。
  “是吗?先去问你姨丈答不答应吧!”卓莲什么唐突的阵仗没打过,她多得是应付的法宝。电梯的门开了,白天辰带卓莲进总裁室,赫然发现白致弘躺在总裁室的沙发上,睡得不省人事。
  白天辰也不帮她叫醒,兀自摊摊手,离去。
  卓莲也不慌,习以为常的从手提包里拿出一瓶香水来朝他喷洒,她知道白致弘对某些香味是非常敏感的。
  “哈啾!哈啾!哈啾!”在连打了三个喷嚏后,白致弘诅咒着醒来。
  “卓纹!”他紧跟着惊呼,表情像遇见救星般兴奋。
  “看清楚,我是卓莲。”她们又不是双胞胎,怎么会认错?难不成他想念卓纹想念得走火入魔了?
  白致弘的脸上明显地写着挫败和失望,但在他认清是她之后,心中又涌起一线希望。
  “先说好,我不是来找你抬杠或订下什么环岛之旅的,我只是来问你:有没有什么事要问我?”
  “有!”白致弘从沙发上弹跳起来,也不管自己的邋遢,劈头就问:“卓纹在哪里?她好吗?她搬去哪里?在哪里工作?电话几号?”在无止无尽的寻找和失望后,卓莲的出现宛如散布佳音的天使莅临。
  “你问卓纹干么?你的女伴呢?她们应该比卓纹更受你的注意吧?”卓莲不答反问。
  “你……你只管把答案告诉我。”他烦闷地扒了扒头发。
  “你这人好自私、霸道,难怪我姊要搬离那么远。”卓莲使性子地嘟起小嘴。
  “你不懂!”不懂他的心结。
  “你爱她吗?”卓莲单刀直入,不喜欢拐弯抹角。就是想知道他对老姊的心意如何?
  “尊严与家世不允许我爱上一个应召女郎,可是,该死的,我爱她!”也许因为卓莲容易使人撤防,他才能说出心里的话,也许是他再也承受不了这紧捆自己的心结。
  “应召女郎?那个游戏该结束了吧?卓纹死也不会去当应召女郎的。”卓莲真想好好取笑他对卓纹的不了解。“她生平最唾弃那些出卖尊严的女人了,就算再背负一笔房贷,她也不会去做那种行业。”她浅笑,努力克制住满腔的笑意。没办法,恋爱中的男女个个都是傻子呀!
  “难怪……难怪我翻遍了台北市的特种行业,都没找到她的踪影,也没人听过她。”
  “这下你知道了吧?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骗你,不过,我可以肯定卓纹绝对不是应召女郎。至于其他的,你自己去问她喽。”
  说完话,卓莲稍事整装一下,准备走人。
  “等一等,你没有告诉我她的行踪。”
  “让我好好考虑、考虑。”卓莲故做沉思状。“这攸关我的生命安全,我还是别说好了。”她转身送他一记甜甜的笑。
  “卓——莲——”白致弘咬牙切齿地迸出话来。
  “不准再这样叫我。除非你从今以后改口叫我‘小姨子’,否则免谈。”卓莲连说这种话时都笑得又甜又腻。
  “是——小姨子——”白致弘真被她逼慌了。
  “勉强过关。”卓莲露出不甚满意的表情。“喏!她白天在这家公司当业务,晚上在这家餐厅当服务生,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她挥挥手,故作洒脱状地离去,留下一脸兴奋异常的白致弘对着名片发笑不已。

第八章

  星期六的晚班最忙。
  因为周末的关系,十二点过后仍有很多人蜂拥而来,把DINNER网路咖啡厅全坐满了。
  “卓纹,下班了。”卓纹的交接班——亚美催促着,好像她急着走一样。
  “好!我把二十三桌收一下。”卓纹说着,便向二十三桌走去,而亚美则随后陈设新的餐具。
  收完后,卓纹到更衣室去把制服换下来时,已经凌晨两点半。
  走出餐厅大门,迎面吹来一阵冷风,令卓纹打了个哆嗦,赶忙扯紧大衣,保暖身体。
  “卓纹,你今天好晚。”她的同事——彼德骑机车从她背后来。自从搬了家之后,彼德因为住得离她近,就十分热心的自居为她的骑士,每天接她下班——充分让她感觉人间处处有温情。
  “星期六嘛!”卓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上车吧!工作一天也累了。”彼德催促着,多少有份疼惜。
  “谢谢你。”卓纹对他是感激的,正当她扶着他的腰,准备上车时,一个极冷、比冬夜更冷的声音刺入她的耳膜。
  “卓纹!”白致弘负着手,靠在旁边阴暗角落的墙上。他们没有发现他,他却把他们的对话、一举一动尽窥眼底。
  卓纹对这声音有份心悸,但疲累使她视线不清,她眯起眼来想瞧清眼前之人。
  “你是谁?叫卓纹做什么?有什么企图?”彼德义不容辞地扮演起捍卫者的角色。
  “卓纹,过来!”他命令,以霸道、专横的口吻。
  他们的亲昵使白致弘陷于自己也难以控制的恼怒,这次他不想去压抑自己,因为他太生气了。
  “卓纹不会过去,我也不会让你伤害她。”彼德把她护在身后。
  卓纹这时已认出了他的声音,在心底对他的那份思念昂然抬头前,强烈的自我保护意识已经占据了她——她始终没忘记他是个危险的人。而在他的面前,她不允许自己是个柔弱的女人,只因她的不服输。
  “白先生,我已经不再是你的员工了。”卓纹拍拍彼德的肩膀,安抚他的警戒怒火。
  “你听到了吗?请注意你的口气。”彼德虽然气消了大半,但,他仍执意护着卓纹,好像她是他最重要的人。
  “你……”白致弘一下子被挑起了火气,双瞳蓦然点起了两把幽暗、噬人的黑火,恐怖而极具侵略性。他恶狠狠地瞪视彼德,登时,彼德浑身颤动了一下。
  而卓纹却恍若未觉,一字一句似要挑起白致弘更大的怒焰般。
  “白先生,我想,我已经说得非常明白了。”然后她轻声对怔仲着的彼德说:“该回家喽,时间真的不早了。”这话听在任何人耳里,都会以为是一对新婚的夫妻或亲密的情侣间的细语呢喃。
  于是彼德得令,发动引擎。
  白致弘则满腔怒火骤然全爆发了出来,手往前一抓,硬生生地将卓纹从机车后座上扯下来。然而,卓纹并没有如他的愿,立即跌到他怀里去,她的另一只手却反拉着彼德的衣服,在彼德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后,立即伸出手扶住她。
  “放手!”白致弘恼怒地大吼。“我要带她走!”
  “该放手的是你,白致弘,我不想再见到你,也不会跟你走,我跟你毫无瓜葛……我甚至是恨你的!”这些话不经思索地冲口而出,同时震撼着两个人。
  她曾经是那样不择手段的想摆脱他的纠缠,也曾经以为只要脱离白氏,就可以成功地摆脱他,谁知……她根本无法挣脱。他的形影像鬼魅似地缠缚着她,而她心中对他的那份悬念,辗转纠缠,一再地逼她坦承,她的恨,似乎很薄弱,或许只是怕爱情会给她带来伤害而勉强筑起的保护层而已……她一直是爱他的,和许多企盼他青睐的众多女人一样。
  而白致弘那紧握住她的手,像被什么重物击到般,略微松开,但,也只是一瞬间,随即又不死心地把她紧紧扣住。
  “恨就恨吧!我不在乎你恨我,”他的唇角泛上一抹邪恶的笑。“因为我是‘飙情大少’,没有一样我想要的东西能从指缝间溜走!”手大力一扯,没能松脱另一端的掌握,却令卓纹痛呼出声。
  “叫他放手,否则,下场自行负责。”白致弘阴沉地说。
  “我不放。”彼德岂只不会放,他甚至还一手搂住卓纹,另一手捉住白致弘的手腕企图挥开他。
  “休想!”
  彼德非但没有挥开白致弘的钳制,反而让白致弘捉住了手臂,推了开去。
  白致弘飞快地把卓纹紧箍在怀里,边对彼德发出警告。“你最好别再对卓纹有任何非分之想,否则,我会让你无法生存下去……”
  “你凭什么?!”卓纹大吼,几番的挣扎已经令她筋疲力尽。“你没有资格那么做……”
  她干么要对他说这些?于情、于理、于法,他都没有理由干涉她,也没有理由钳制她,更遑论此时此刻他为了她竟在恐吓另一个无辜的男人。
  “你怕我不利于他?”白致弘瞅着她,那一波波袭来的痛楚,令他丧失理智,难道她就这么不相信他,认为他是如此小人?“你最好跟我走,否则,我恐怕不只会不利于他,连他家里的人都可能遭殃,你仔细想清楚。”他痛心地撂下狠话。
  “放手,你再不放手,我就去打电话报警,说你绑架卓纹!”彼德情急地大吼,亮出法律这张王牌。
  “你可以试试看……”白致弘冷冷地笑。
  “不!”阻止彼德的竟然是卓纹。“对不起,你别再管我的事了,你走吧,别让我害了你。”
  “卓纹,你……”卓纹的话令彼德惊骇。“他是不是拿什么要胁你?还是他用什么逼迫你?”
  “没有,真的没有,我只是想自己解决这件事。”卓纹冷静地说。“我不会有事的,我和他之间有些误会,只要说开来就没事了,你不要担心,先走吧。碰到卓莲就跟她说,我和白致弘有些事要谈,叫她不要担心。”
  “你……真的不会有事?”彼德再次探问。
  “嗯,放心吧!”卓纹露出浅浅的笑容,像在对彼德保证般,然后,她率先走近白致弘的宾士车旁。“可以走了吗?”
  “很好。”白致弘满意地为她开车门,随后,自己也坐上驾驶座,驰骋呼啸而去。
  夜色中,独留渐行渐远的点点车影。

  “有什么话你就快说吧!”
  卓纹坐在白致弘别墅的大厅沙发上已近半个小时。她等着白致弘有所表示,却迟迟未见他发出一声半响,抬眼看见他那直盯着她的双眸,心里委实害怕得想逃。
  “如果你的意图只是这样的话,我不介意给你几张放大照片。”他与她还有什么纠葛呢?她实在想不透,虽然她对他有万般思念,那只是她的事,她一点也不敢奢望“飙情大少”也会有这种温柔情怀。
  “看着你,我觉得胜过千言万语。”他内心的波涛汹涌该如何告诉她,他从未如此想念过一个女人,迫不及待地想要得到她。当她反抗的时候,他简直不堪忍受……而此刻,她就在他面前,他躁动不安的心平静了下来,如浪涛起伏的情绪也变得恬适、平和,仿佛只要静静地看着她,幸福就会将他围绕。
  “我不会窥心术。”卓纹不耐地说。他到底怎么一回事,为什么对她无情,却又老爱用甜言蜜语来撩拨她的心绪。“如果你只是想看看我,相信你已经看够了,现在我要走了,相信你不会有意见,更不会拿我朋友的安危来威胁我吧!再见!风度绝佳的‘飙情大少’!”说着,她起身想走。
  “我不只想看看你而已。”说着,他扣住她纤细的手腕,稍一用力,她已经跌入他怀中。
  “放开我!”卓纹反射性地挣扎,心中响起的警讯令她瑟缩了一下,也令她做出激烈地挣扎。“快放开我!”
  这样的距离太危险啊!太容易使她高筑的城堡颓毁,也太容易使她的保护层褪去,她不该给他这么靠近她的机会,她该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她不该……
  “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他动人的低喃拂过她的耳际,以无比惊人的力量安抚了她惶恐的心田,她居然不再那么害怕了。
  她像只温驯的小猫,蜷在白致弘的怀里低声啜泣。
  “你也想我,对吗?”他的下颚轻轻摩挲着她的头顶,这些日子来的浓烈思念泛开来,漾满了两人相处的空间,气氛很美好,静谧中有甜蜜。
  “也?”卓纹抬起迷惘的眼来,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的话。
  “你只要答是或不是就行了。”白致弘微笑着,发出一声轻叹,她在身边的感觉竟是如此充实美好呵!
  “我没有听清楚问题。”恍惚之间,她以为他也想念她。
  “我问,你是不是也想念我?否则,怎么肯这么安静的待在我怀里?”他详尽又耐心地重述刚才的问题,唇边泛着笑意,眼瞳有柔情无限。
  “你……你是不是在对我表白什么?”卓纹惊讶得不知该昏倒还是跳起来,她刚刚真的听到他说“也”想念她耶,真的吗?
  “我说得不够清楚吗?”白致弘轻皱眉心,用手指轻点了她的鼻尖一下,将头埋在她的颈窝间,耳语道:“我非常非常想念你。”
  “不可能,你应该很讨厌我才对,我是众人鄙视的欢场女子,你怎么可能想念我?你一定搞错了。”她奋力想从他舒适的怀抱中挣脱出来。“拜托,别再耍弄我,你方才的态度像是想杀了我,放过我吧!我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子。”
  “你想听我的解释吗?”他颇具深意地凝视她,那深邃的眼眸再次使卓纹躁动的心平静下来,一只手不安分地来回抚触着卓纹充满女性柔美的胴体。“条件交换如何?”
  一阵麻酥战栗掠过卓纹心头,她有些恍惚,不知该如何思考,在他的轻啄下娇喘出声,脸上的红晕渲染开来,更增添一股女性风情,深藏在她心底的想念,在每一个细吻中,仿佛解了咒般有欲望的冲动。
  “给我答案,你是不是也想我、爱我?”他低头细吻她雪白的颈项。
  卓纹闭上眼感觉他所带来的轻颤,长久以来对他的渴望在心中溃堤。
  “你……你这样赖皮?”她全身像着火了般,热烫且灼人。
  “如果我说我非常想你,非常爱你,你能不能也来爱我?想我?”他的吻掠过她的每一寸肌肤,直到丰润的酥胸前。“喜不喜欢我的赖皮?”
  她的手自然地环抱住他的后背,来回游移,然后,大胆地解开他衬衫的扣子,真实地抚触感受他强壮的身躯,但,她的大胆也只是一刹那,理智与羞怯使她停止了动作。
  “别,别停。”他深吸一口气,把她羞怯的指尖拉到唇边吻了吻。“我喜欢你带给我的感觉。”
  卓纹不能思考、无法判断,任凭他的引导,展开更坦白的感官之旅。
  “卓纹,天哪!放慢你的动作,卓纹……”他在她唇舌间咕哝。
  在那一刻,卓纹显然感到失落,一双美目不解地盯着他。
  接着在一声沙哑的低喊后,他再次俯身过去,让她好奇的手得到满足,自己则抱起她,往舒适的房间走去。
  “慢点,好吗?这次我不想像上次那样,弄疼你。”他轻啃她如精灵般的葱白玉指。“先让我看看你。”他的手轻抚过如雪般晶莹、白嫩的每一寸肌肤,在她身上洒下无数火苗。
  感觉到他的手来到她的大腿内侧时,她因期待而全身轻颤。他轻柔地探索着,爱抚着,她几乎无法等待那种令她神魂颠倒的感觉再度袭来……
  “你准备好了吗?”他重新吻上她,止住她不安、扭动的身躯,与她携手漫步彩虹的顶端……

  “我是不是又成了你的交易了?”在激情平息下来,理智恢复后,卓纹敏感的保护层又捍卫起它的主人来。
  “你要这么想,我也不能阻止,但,那个游戏早就结束了。而我找到了一些线索,可以开始我们的另一种关系,你想不想知道?”白致弘撑起一只手来,居高临下的将卓纹围在他的视线内,另一只手则用食指顽皮地逗弄她的发梢。
  “不想。”卓纹扭过头,拒绝被他玩弄于手掌间。
  “如果我非要说呢?”白致弘瞥视她,促狭地说。
  “你要做什么不关我的事,只要别吵我。”她的人是被他俘虏了没错,可是,他休想俘虏其他的。
  白致弘莞尔一笑,她的脾气又倔又拗,令人望之却步,但这正是她吸引他的原因之一。
  “我知道你不是欢场女子,也知道你不是窃取情报的偷儿,你何不再回到白氏来?”他的食指转移阵地去逗弄她的酥胸。
  “不!好马不吃回头草。”她捉住他顽皮的手指,强自镇定自己又被他撩拨起的渴望。
  “为什么?”他转而舔舐她的耳垂,说道。“你又为自己增加了一个谜。”他缓慢的、轻巧的探问,像惟恐侵犯了她的心结与神秘。
  “告诉我,既然不是为了窃取情报,你当初为什么要不择手段的留在白氏?”难道是为了猎取他?那么,她是成功了。
  “不错,我的确是想为房贷安稳的留在白氏,但,那不是我真正的目的。”卓纹在他的逗弄下频频吸气,阵阵心悸翻涌上来。
  “然后呢?”他轻咬她的肌肤,像在对她逼供。“使你不择手段的理由是什么?”
  不!她不想再透露更多了。她努力掌控自己的理智,紧握成拳的小手在他的挑逗与不妥协的固执下微微颤抖。
  “告诉我答案。”他执起她颤抖的小手亲吻、舔舐,直到她彻底放松,又轻吻她紧抿的唇,直到唇畔微启,而他也情不自禁地覆上她滟潋的唇,与她的舌极尽缠绵。
  “答案呢?”他微喘地凝视她潮红的脸。
  “离开你。”卓纹在这一回合认输了,她的顽强固执受到自己的真心真意与他的柔情战术两面夹攻,只有举白旗的分。
  他的身体僵了僵。“对了,你说你恨我。”那真是令他生气,他念念不忘的女人居然恨他。“理由呢?我得罪了你?”他的语气中夹杂着愤怒。
  “因为你是‘飙情大少’。”卓纹浅浅一笑,在他的大意放松下,她的强烈意识又迅速武装起来。
  白致弘的脸色沉黯下来。只因他是“飙情大少”,所以他在意的女人恨他?只因他是“飙情大少”,所以她迫不及待地想逃离他?这是什么鬼逻辑,难道“飙情大少”就不是人,就不值得爱?难道这正是她不肯爱他的原因?
  “然后呢?”他愤怒的魔性在体内蠢蠢欲动,在她的身体完全臣服他、属于他的时候,她的心依然只想离开他,这怎不令他气结?
  他冷漠地覆上她的娇躯。
  噢!不!在他占有她之前,他得把所有的谜解开,让她的神秘完全昭示,让她彻底透明化、让自己不再眷恋于她……
  “所以,我成功的离开了白氏,成功的脱离你。”在他覆上她时,她的身体居然理所当然的迎接他,这……这令她羞赧万分。
  “嗯,接下来?”白致弘对她的直接反应满意极了,“我在等你的答案哦。”
  卓纹的身心面临最艰困的处境,白致弘以她的身体反应为利器对她进行逼供,如果她不打开最后的心防,她的身体恐怕无法承受那一波波袭来的快感。
  可是,他这么花心,她如果轻易地暴露了自己的真情,会不会被伤得更重?
  过分!他完全俘虏了她的身体,还让她的身体反扑她的心。过分的男人。
  “你……你不可以用这种手段逼供……”她的身体渐渐背叛了她的理智,她最后的心防濒临崩溃,而她不甘心的泪在眼中打转。“你卑鄙,你……”
  “你把自己锁得太紧了,我要解放你。”他狂野地吻遍她。“说吧!说你最心底深处的那个答案,否则,我们两个都会被煎熬而死。”为了知道她的真面目,他不惜把自己赔进去。
  “我……”她身体的欢愉愈来愈沸腾,她的眼睛愈来愈迷。“我……”
  “显然我的努力还不够……”他更卖力地吻遍她每一寸着火般的肌肤。“只要说出来,我们就可以……,我知道这样对你而言很残忍,但是,你的答案对我很重要,非常重要……”他吻去她的泪痕,双手又致命的抚弄她的敏感地带。
  “你的答案……”他不断施以亲密的酷刑。
  “那是因为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啊!”随着真爱的破茧而出,她的心与身体同时得到抚慰,禁锢已久的热泪也得到决堤的勇气,在极悲与极喜交织的激情中,他引领着她,自在遨游浪漫激情中……

  “别哭了,只是爱我而已,不至于让你哭得这么惨吧?”白致弘轻拍她的背脊。“其实,我觉得该痛哭的是我,如果非要如此不择手段才能知道你的心意,我的未来不堪预测。”
  他环抱着她,感觉她在身边,知道她也爱着他,他觉得今生无憾了,又径自说道:“爱上我应该是快乐的事呀,为什么你那么害怕呢?”他轻吻她的泪痕,她楚楚可怜的模样令他心痛。
  “我害怕承认自己的心,怕再受伤害,我害怕面对你,你总是带给我失控的危险情愫,我怕靠你太近之后,再也离不开你……”
  卓纹将脸埋在他的胸前,娓娓道出心中的结。“我真是怕你,从第一次看见你,你的形影就进驻我的心中,令我魂不守舍,令我日夜难安,彻底颠覆了我的生活……”她嘤嘤的哭泣。“我更是恨你,你有那么多女伴,为什么还要来触动我的心?我只想过平凡、顺遂的日子而已……”“这也正是我想知道的,”他抬起她梨花带泪的脸。“天底下那么多女人,为什么只有你能牵动我的神经、颠覆我的生活?而我又为什么苦苦的爱上难以捉摸的你?没有你的这段日子,我像行尸走肉,每天被希望与失望反复煎熬,每天错认上百个长发背影……”
  “你别说了……”她心痛地拿食指按住他的唇,原来,他的痛苦对她而言,比她自己的更令她心疼。
  “不!我要说,我要让你知道我的心。”他亲吻她修长的手指。“从阮大倩来告诉我,你是欢场女子的那一刻起,我的心就像被丢入火炉般灼痛难挨,那一夜,再多的酒精也无法使我刺痛的心麻痹,我想不透自己何以如此在意你。”
  “而第二天,你摆着妖娆女子的身段而来,愤怒使我盲目的伤害你。接下来,我情不自禁的思念你,却又矛盾的鄙视你,我一次一次的对天呐喊,为什么你是欢场女子?为什么……”他的脸埋入她如云的秀发中。“我想见你,想更确实的拥有你,却想不到适当的理由,我的家教不允许我嫖妓,而我也不想承认你是那种女子……于是,我约你,只是想以朋友的方式和你在一起……”
  “后来,你让卓莲缠住我,而自己则逃之夭夭,永远的离开我……那段日子我只想找回你,即使你是应召女郎都无所谓,我发现没有你,我的生活根本不像生活……”那是一段噩梦般的日子,每回想一次,他的心就麻痛一次。“陪在我身边,回到白氏,永远都别离开我。”
  “我是偷窃情报的人,我还偷了阮大倩的钻戒……”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以吻封缄。
  “情报不是你偷的,钻戒也不是你,也许你比我更清楚这些是谁的诡计。”他不以为以卓纹的慧黠,会没发现。“也许这全是你的将计就计。”
  “你说对了一半。钻戒的事,我心里有谱,情报的事,我没有任何概念。”
  “真凶我已经捉到了,就等你回白氏洗刷罪名。回来吧,白氏不能没有你,我也是。白氏需要一个可靠的预估好手,而我需要一个能让我安心工作的老婆。”他诚挚地说。
  “这……”她为难地皱皱眉。
  “你想干脆的答应,还是要我故技重施逼你点头?”白致弘贼贼地笑着,大手已覆上她圆滑的臀。“你有三秒钟的时间考虑。”
  “我……我可不可以……”卓纹嗫嗫嚅嚅,双颊红得像颗熟透的苹果。“承认……”
  “承认什么?大声一点。”他把耳朵凑近她,而她的声音却愈来愈小,他愉悦地在她耳边轻语:“你承认喜欢我故技重施是吧?我扑上去,还是你扑上来?”
  一时之间,天雷又再次勾动了地火,两人热烈地索求彼此,交缠的身躯表示了卓纹的主动配合,一次一次的解放自己,将自己奉献给他,在全新的感受中,达到最巅峰。
  这一切如梦似幻般,所有的情爱呢喃,尽化为一句——我爱你!

  卓纹正式出现在白氏,是在三天后,她穿着一袭质料高贵的素雅洋装,一贯淡漠的脸上,出奇地挂着两朵如花笑靥,而且,还由白致弘搀扶着,直接走向主管专用电梯。
  “什么?卓纹回来了?是‘飙情大少’带回来的?”阮大倩快速地得到这个消息。“没想到她还敢回来?‘飙情大少’带她回来干么?卓纹不是戴罪请辞了吗?”阮大倩喃喃自语。
  莫非卓纹使了什么下三流的手段?她暗忖。
  “想不到这无耻的女人,还真无耻得彻底。”阮大倩咬咬牙。“既然你不要脸,我就让你丢脸丢个彻底。”正当她想打电话给那些记者朋友,她的内线电话响起来。
  打电话来的是白致弘的秘书。
  “卓纹回来了,被安插在总裁办公室内,职称‘贴身秘书’。总裁还列出一张名单,要召集几个人,你是其中之一,相信等一下天辰董事会通知你。接下来你要怎么做?你的位置被占据了。”
  “我正打算利用媒体的力量把卓纹丑陋的真面目公诸于世。”阮大倩嘿嘿冷笑。“任她有三头六臂也敌不过我。”
  “看来,你真是法力无边。”秘书赞赏道。
  “过奖、过奖。”
  与秘书通完电话,阮大倩随即打电话去各大报社,把所有尚未证实的恶名全栽赃到卓纹头上,并把她形容得极为恶劣、卑鄙……
  这个消息至少会炒一个星期以上,她要看卓纹在“飙情大少”面前身败名裂。
  放下电话不久,白天辰的秘书就打电话来,叫她上三十六楼的休闲室了。
  既然是总裁大人召见,她当然得盛装晋见,更何况她还是他公认的女伴之一。
  一场女人与女人的战争就要开始了。

  三十六楼的休闲室中,超大型的荧幕已准备就绪,录放影机也已调整妥当。
  价值不菲的沙发组上,一对俪人促膝而坐,气质不凡的美丽女子端起晶莹剔透的鸡尾酒来浅尝一口,半晌之后,尝出了味道,转头对气势不凡的男子说:“好手艺。”
  气势不凡的俊美男子一直独占性的搂着她,这时,他带笑的唇角更高扬起来。“你喜欢,我每天调给你喝。”然后,他凑近她的耳畔。“只要你承认一件事。”
  卓纹愿闻其详的睁大眼,白致弘得意地说:“承认你比较喜欢坐在我的大腿上。”说完,卓纹满脸通红。
  “我会有办法让你好看的!”卓纹邪恶地说,做出几个非常女性的小动作,看得白致弘血脉喷张,连灌冰水,把卓纹逗得哈哈大笑,就连一旁忙着玩放映器材的白天辰也目睹他的狼狈。
  “看来,你碰到对手了。”白天辰嘲笑着。
  这时,电梯“当”的一声,门打开来,走出两个人,一个是阮大倩,一个是沈菁。
  沈菁走出电梯后,怔怔地看着现场,不敢有什么动作。阮大倩可就不一样了,她扭腰摆臀的走到白天辰身边,娇声娇气的说声“辛苦了”,又大摇大摆的走到白致弘身边,一屁股坐在他的大腿上。
  “你……你做什么?”白致弘刚才被卓纹撩拨起的欲火,好不容易才镇压下来,阮大倩这是在干什么?故意令他难堪吗?
  “人家不依啦,‘飙情大少’想脚踏两条船。上次你才说要订做一颗独一无二的钻戒送我当结婚戒指而已,现在就又让这狐狸精给勾搭上了,人家不管、不管啦!”阮大倩在他身上又蹭又磨,好像恨不得他当场占有她一般。
  白致弘求救地望向卓纹,卓纹只是冷冷地观看阮大倩演出来的戏码,心中那坛醋缸子早就打翻了。
  “不要看她嘛,我要你看着我,我才是最好的,她不只是个妓女,她还是个贼。在这几个月内,她不知早换过几个金主,偷过多少东西,你千万不能被她的狐媚所蛊惑……”阮大倩边舔唇做出极具诱惑的动作,边从殷红的唇瓣中吐出极不入流的诬控。
  “啪!”蓦然响起的一声巨响,使时间、空气沉滞了下来。
  “给我闭上你的嘴!我是叫你上来认罪,不是叫你来伤害卓纹!”白致弘指着被他一巴掌打摔在地上的阮大倩大骂。“你再出言不逊,看我用什么手段让你在台湾无法立足!”他气得浑身发抖。转过身去,他一把抱起卓纹,蛮横的让她坐在大腿上,好像这样可以安抚她所受的伤害,也能平息他的愤怒。
  “我没事,真的没事。”她在他怀中轻轻地说,抚慰他因愤怒而狂跳的心。“如果你再不有所动作,我可能会被醋淹死。”
  天哪!她竟然没有因阮大倩的诬控勃然大怒,反而在吃他的醋,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不过,白致弘知道她在吃醋,快乐得心花朵朵开。
  “我看看有没有醋酸味。”说着,他当众吻住她。
  他们的纠缠一发不可收拾,直到白天辰大咳特咳几声,故作提醒,两人才记起了还有要事待办。
  那天录下的录影带很短,只有两分钟,有许多动作均不构成证据,但白天辰又利用荧幕给他的讯息重录三次,变成三个确切的证据。
  十五分钟内,三个片段全播放完了,沈菁呆在当场,眼泪扑簌簌地流下。
  “沈菁,为什么是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虽然卓纹在看到她也被卷入这次事件时曾有所猜测,但,她实在不愿意相信真的是她。
  “我……我只是想多赚一点钱嘛,他们说分百分之五给我当佣金……”软弱的沈菁边说边哭,不枉其软弱的天性。
  “谁?赵氏?你怎么和他们搭上线的?”白致弘紧接着问。
  “有次去百货公司为我妈妈挑生日礼物时遇上我的高中同学,他在赵氏当会计顾问,问我有没有兴趣赚钱……”这么说来,是卓纹撞上白致弘那天喽?
  “然后,你就答应了?你知不知道当商业间谍要坐牢的?你怎么可以这么糊涂?”卓纹气急败坏地吼她。
  “怎么办?怎么办?我不要坐牢。”沈菁慌了手脚。
  “看他们要不要告你喽。”卓纹一副爱莫能助的口吻,但暗地里却用眼神频频向白致弘示意,要他放过她。
  “我看就以罚她当卓纹的伴娘为处分好了。虽然她曾使白氏损失不少,但,这些在这两个月里,差不多全补回来了。由于她荒谬的预估结果,使我们以不到一半的成本赢得不少大工程,反而使我们获利不少,所以,公司上的惩罚取消了。”白致弘说。“我会派给你别的工作,你可以向你的朋友说,你调到别的部门,接触不到这方面的资讯。”
  “你呢?阮大倩,你还能继续一口咬定卓纹是贼吗?”白致弘冷冷地问。那股威严足以令人窒息。
  “她本来就是贼,就算她没有盗取机密,她也偷了我的钻戒。”阮大倩誓报一巴掌之仇。将偷盗之罪紧套在卓纹头上。
  “看来,你是要个证据了。”白致弘胸有成竹地笑笑。“我们刚好有录到那一段。”
  阮大倩的脸色一下刷得惨白,全身颤抖。
  “你的动作很小、很利落,不过,我们的摄影机还是拍到了。”白天辰也说,在放影机中放入另一片卡匣。
  “不——别放了,我承认是我自己把钻戒放进她的抽屉,故意要栽赃她的。”像阮大倩这么高傲、不可一世的人,是绝不允许自己恶劣的行径公诸于世的。
  “为什么你非要逼走卓纹?”白致弘问,眼中有熊熊怒火,这个恶毒的女人,让他俩受了多少折磨?
  “因为我嫉妒!”阮大倩抬起头来,充满嫉妒的眼像两把锐利的剑,直直刺向卓纹,而卓纹恍若无事人般,兀自露出事不关己的表情。
  “我嫉妒她能得到你的注意,我嫉妒你只对她有兴趣,我甚至嫉妒她能蒙你召唤!而你竟然主动约她,把我拒于千里之外……”阮大倩近乎歇斯底里。“我是这么爱你,这么渴望你……”“你的嫉妒毁了你。滚出白氏,你被革职了。”白致弘鄙弃的挥挥手,连看也不愿再多看她一眼。
  “我不服气!我不服气!”阮大倩又尖锐的嘶叫起来。“她没有一点比得上我,你何以独钟情于她?我把她破坏得一文不值,你何以始终不动不摇?我不服气!她真的没有一点比得上我!”
  “你说够了没?”白致弘的眉紧紧地拧在眉心,冷冷的眼中隐隐有怒气凝聚。
  “还没!我对你的处罚也非常不服气,你的秘书是我的共犯,为什么我被革职,她就安然无事?”不愧是阮大倩,危急前还不忘随手捉一个来垫背。“其实她才是真正的主谋,所有的毒计都是她一手计划的!”
  白致弘双眉一挑,有点诧异。“是吗?”
  美丽女秘书呆愣在当场,阮大倩回头来倒耙她一把,令她一时无法反应,惊骇的表情早就默认。
  “很好,既然你们合作无间,那就一起滚吧!”他最信赖的秘书竟然使计破坏他的好事,他连问为什么也觉得没必要了。
  何其惨啊,原本以为可以借刀杀人的秘书,竟出其不意的被阮大倩“一招毙命”,连被撵出白氏还不知其所以然。
  “你会后悔的,你们都会后悔!”阮大倩依然尖声的歇斯底里,白致弘只好让守卫上来把她架出去。
  “你们真的拍到了她的手法?”卓纹边玩弄白致弘的衬衫钮扣,边问。
  “当然没有,那只是我们的一记险招而已,她在我们面前的出现率太高了,我们把她的个性拿捏得八九不离十。”他得意地说。
  “唔!你真厉害,不愧是阅人无数的‘飙情大少’。”
  “那还用得着说?你未来的老公如此聪明,该不该得到一个吻?”他把唇凑过去。
  “一个?会不会太少?我以为你会希望我吻遍你。”卓纹一副好生惋惜的样子。“好吧,既然你这么容易满足。”说着,她轻啄一下他的唇,然而,在她退开之前,他的唇已经霸道的攫住她……
  一场旖旎风情于焉展开,这时“单独”的白天辰当然也只能识相地离开,并为他们掩上门,免得泄漏了一场春光……

第九章

  妓女?女神偷?富豪家族之女?
  飙情大少的新欢——卓纹神秘背景大公开根据本报深入调查,飙情大少的新欢——卓纹,有着令人匪夷所思的背景。
  卓纹的父亲,卓长亭有三个比他小二十岁的弟、妹——卓羿、卓影、卓葳。
  三十二岁的卓羿英文名莱恩,是美国加州最大的电脑公司——“凌羽”研发中心的幕后老板,总财产在二十亿美金以上,足可买下整个台湾所有大大小小的企业,连白氏也不例外。
  三十岁的卓影是国际最年轻、最具有潜力的警务人员,也就是享誉国际的“罪犯终结者”——卓凯勒。
  至于卓影的双胞胎妹妹卓葳,她是东南亚最大的连锁酒店——LAURATINA的惟一股东兼老板,LAURATINA目前在东南亚已有三百多家,每一家的月营业额都在七位数字以上,而近年正积极向欧洲拓展,预计在两年后,市场会顺利打进欧洲,届时,卓葳的总财产将难以估计……
  而有如此强势背景的卓纹竟甘心委身于白氏,默默的从事电脑资讯管理员长达三年,这其中究竟是怎么回事?是富家女卓纹处心积虑想猎取飙情大少,抑或飙情大少觊觎卓纹传奇性的家族背景,想让白氏与卓氏家族结合?而让白氏立于不败之地?
  另外,根据卓纹的同事指称,卓纹曾承认她除了白天在白氏上班之外,晚上还在欢场兼职,另有人指控卓纹曾因偷窃公司情报、盗取同事的钻石戒指而被白氏革职。针对此事,本报特派记者曾深入调查,白氏资讯部的员工,一致表明确有此事,其他人则一概不知情,而飙情大少本人,则宣称此事已水落石出,卓纹是被人陷害,而卓纹本人笑而不答,使人不得不怀疑此事必有内情……
  然而,最令人纳闷的是:有如此显赫背景的卓纹果真看重贩卖情报的蝇头小利?把小小的钻戒看在眼里?有必要让自己下海?
  究竟这一切是巧合?是计谋?或内有隐情?飙情大少此番情事扑朔迷离,后续情况如何,本报将继续为您注意最新动向。白致弘看完这篇报导后,火冒三丈地把整份报纸丢进垃圾桶,气急败坏地冲回办公室。
  他气坏了,不是为报纸一贯的诬蔑卓纹,也不是为舆论刻意暗示他们的关系暧昧不清,而是——他的女人居然有这么显赫的家世!在她的家族里居然有人可以买下他整个白氏,而这对对方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
  这叫他把男人的尊严、面子往哪里摆?再怎么说,他也是堂堂企业二代,商场名流攀附的对象,她的家世比他显赫,反而变成他高攀了她,他还能在台湾的财经界立足吗?他可是名流巨贾攀之惟恐不及的“飙情大少”,几时轮到他必须攀附他的女人了?
  心中的恼怒愈深,他的理智就愈盲目,而他就任那致命的恼怒无止无尽的猖狂肆虐……
  “你把门撞坏了。”
  他炽烈的怒火把门摔了个砰然大响,卓纹即使被吓了一大跳,也若无其事地露出一贯迷人的笑容来。
  白致弘这一刻只觉得她的笑容好虚假、好狡猾……
  “你为什么不说?”他火大地说。
  “说什么?”卓纹不明所以。
  “该死!别急着否认也别想狡辩,你的诡计已经被识破了!”白致弘丝毫不给她开口的机会,接着又是一串狂吼:“你处心积虑隐瞒自己显赫的家世,在白氏蛰伏了三年,就是为了等待制造机会,好让我注意到你、动心于你,最后再将我由高高的云端推下,让我的尊严抱着整个白氏企业一起粉碎。然后,你就可以高举胜利的旗帜,向世人昭示白氏和‘飙情大少’不过尔尔,彻底的栽在你随意布下的陷阱里?”他愤怒的拳头无处发泄,只好发泄在卓纹可怜的电脑桌上。那张桌子,看来岌岌可危。
  “你要找我吵架吗?你把话说清楚,我奉陪到底。”卓纹充满戒备地从电脑桌后走出来,企图与他谈清楚事情原委。
  “说清楚?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今天的报纸把你的家世背景全挖出来,公布在世人面前,我成了最愚蠢、最没用的‘飙情大少’!”这口气他无论如何也咽不下。
  “我的家世背景?”卓纹实在想不出她有什么家世背景,除了以惹事为第一职志、一身桃花命的卓莲较为耸动外;开命相馆、骗骗人、唬唬人的卓敏和边开银楼边混黑道的卓翊,根本没啥作为,他怎么会一口咬定她的家世显赫?
  “你那个用九牛一毛就能买下白氏的叔叔和那个连锁酒店遍布东南亚的姑姑!”这是白致弘的耐性极限了,她若要一直装傻下去,他可能会魔性大发,把她撕成碎片。
  “你说莱恩叔叔和艾薇儿姑姑?”卓纹狐疑地问。这两个人她是都认识,但,他们有钱关她什么事?
  “该死!少再装出不以为然的样子!”她愈是不以为然,白致弘愈觉得她是在讥讽他,而他那高高在上的面子,就愈挂不住。
  “不然你要我怎么样?”卓纹被他的愤怒触动了怒火,她才不会好言相劝,那太贬低自己了。“那根本就不关我的事,他们靠自己的努力赚得庞大资产,并没有犯法,而我比较没本事,当个小职员,难道法律规定不准?还是姓‘卓’的有资产极限,不能高过你们姓‘白’的?”卓纹的话掷地有声,她实在痛恨他那副惟我独尊的蠢样,他以为全世界的人都可以任他踩在脚下吗?
  “好!你说得好!”他相信羞辱他是她的最终目的。“你成功了,你确实达到羞辱我的目的了,‘飙情大少’忙了半天,只是你的傀儡、你用来解闷的玩具,很好,姓卓的不仅资产胜过姓白的,连手段也令姓白的望尘莫及!你甚至存心折磨我,存心让我摔个彻底、一蹶不振,用你的手段、用你的美色,用你那该死的清纯笑容!”
  “你说够了没?!你有点理智好不好?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哪点配得上‘飙情大少'这个潇洒的美号?简直像个财大气粗、蛮不讲理、濒临破产的暴发户!”卓纹受够了他的指责,顶回去的声浪覆过他的声音。
  “这就是你最想给我的形容词?我在你眼里的样子?哈哈!你终于表明了你的本意——让我知道我根本没有与众不同,从高高的云端跌下来之后,我甚至比别人更不如!”他更为愤怒地狂吼回去。
  愤怒的声浪此起彼落,每一字、每一句都带剑、带刺,非得把人伤得鲜血淋漓,而他们竟都忘了对方是自己深爱的人!
  “你疯了,白致弘,无上的权势宠坏了你,蒙蔽了你的心、盲目了你的眼,让你妄自尊大,让你以为自己天下第一,更让你自以为是!”卓纹为他的执迷不悟心寒。“为了无谓的家世背景疯狂若此,我怀疑你真的爱过我。”
  “无谓的家世背景?”白致弘面孔扭曲地反驳。“如果没有这样的家世背景,又怎么会得到你的青睐?落得这样子的下场,我还得感激我父亲半辈子的辛苦奋斗!如今被你这么一玩,他的奋斗就此黯然失色,叱咤一时的白氏,也变成历史的一个小纪录。你够厉害的,卓纹,我不得不甘拜下风。”
  “看来,我们没有再沟通下去的必要了,”卓纹失望地摇摇头。“我曾经因为你的家世而不敢爱你,想不到,你竟也因我的家世而嫌弃我,看来,我们缘尽于此了,‘飙情大少’,再见,再也不相见!”在滚烫的热泪透露出心中深刻的感情前,卓纹一贯利落地离开了白氏。
  “滚!你滚!滚出我的视线、滚出我的势力……”空洞的办公室里只剩下白致弘愤怒的回音,那回音听来像一个懦弱者的呻吟。
  “卓纹……”他无力地压住猛然抽动的胸口,不住的喘息,愤怒使一切都乱了,他的心、他的爱、他的一切……
  噢!卓纹,你像是天生要来折磨我的,到底要折磨我到何时,你才会甘心?他疼痛的心在低吼。
  事情怎么变成这样的?难道在二十一世纪威胁爱情的是无谓的家世背景?

  “咦?姊,你怎么回来了?”
  卓莲下班回来,发现屋内一片漆黑,惟独卓纹房间的灯亮着,心中一阵纳闷。
  她走近卓纹的房间,发现门还半掩,她小手一推,随即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混乱,卓纹的桌上、地上、床上散着一张一张的报纸,有些叠得很整齐,显然是还没看过的,有些则被割去了一小块,形成一个空框,有些则是用红笔圈起来。卓莲一看就知道卓纹买报纸的动机。“不会吧?你在找工作?而且似乎已找了一整天?”
  卓纹没有被突来的声音吓到——在冰封了自己的心之后,已经没有什么可以震撼她了,她只是抬起头来,露出一种相当安静的微笑,算是回答,她现在身心俱疲,除了赶快找到工作托付自己的生活重心外,恐怕再也找不到支撑自己的力量。
  “你该不会只想用微笑代替回答吧?”卓莲显然对她的表现不满意。“你倒是说说看发生了什么事呀?我正想大发喜帖哩,你竟然从白氏跑回来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卓纹再次抬起眼来,用淡漠而冷静的口吻说:“我为你省下了喜帖钱,如此而已。”然后继续埋首于报纸中,寻找自己所要的。
  “如此而已?”卓莲一脸诧异,她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你和他,吹了?真的吹了?就这么吹了?”她似乎非要得到十分的肯定才肯接受这件事实。
  “真的吹了。”卓纹轻描淡写的,最大的伤痛在这漫长的一天内,已经被她用泪水平复了,现在再提起这件事,即使心中会有涟漪,她也会努力让它们变得微不足道。
  “为什么?是什么原因?你们不是深爱着彼此?”她不以为天底下有什么事能让这两个人分离。
  卓纹淡淡一笑。“没有为什么,没人规定深爱着的两个人不能分手。”
  “有!爱情的规章里有明文规定,相爱的两个人是不可能分手的!”卓莲是个爱情主义者,单纯的心思、单纯的信仰爱情。“到底是什么不可抗拒的理由——”
  “我不想再谈论这件事了,卓莲,”卓纹烦闷地打断卓莲的话,接着又强自振作起精神来。“你如果有精力在那里穷究那些无聊的问题,为什么不来帮忙找工作?”
  “噢!找工作。”卓莲本想鞋底抹油先溜为快的,不过,回头想想,为了旁敲侧击,探卓纹的口风,她还真充当起了笨蛋。“你想找什么样的工作呢?”
  “只要能付得起房贷、三餐温饱的就成了。”一如她这些日子以前的生活原则,好像所有的事,到头来只是虚惊一场,什么都没改变过。
  “房贷?难道白大哥没有帮你解决?”卓莲忍不住咋舌。
  “总是要还的,我没有白花别人钱的坏习惯。”她觉得这样子,至少做人坦荡磊落多了。
  “姊,你太死板了。更何况,他是心甘情愿送你,你大可快快乐乐地收下,没必要拼死拼活想还钱。”卓莲忍不住要唠叨她。“你啦,从小就是这样,姑姑叔叔的资助一点也不领情,苦哈哈的去当什么工读生,这几年来姑姑叔叔们存在你户头的教育基金,至少也够你买一幢别墅了,你却还一板一眼地在这里找工作、缴房贷……咦,对了,我今天好像在报纸上看到他们的名字哦。”卓莲话锋一转,脑海里闪过这点印象,便丢开求职栏,翻起影剧版来。
  “哇!这些记者也未免太厉害了,把我们祖宗八代全挖出来了。”卓莲看得啧啧称奇。“我们有这么红吗?还是拜‘飙情大少’所赐?”卓莲喃喃的自言自语。
  “哇!这句话写得真是颠三倒四,一会儿好像说你早有并吞白氏的阴谋,一会儿又说白大哥觊觎卓氏;这些记者真是神经病,有钱的是姑姑叔叔他们,又不是我们,干么把一个单纯的爱情事件弄得这么诡谲复杂?难不成……”卓莲斜看她一眼。“难不成你们是因为这样而分手的?”相信只要卓纹一点头,卓莲就会昏死过去,以二十一世纪的眼光来看,这种理由实在太老套、太八股、太没创意了。
  卓纹静静地看她一眼,唇角挂上了一抹淡淡的微笑,她小心翼翼地守护心中的伤口,不让它们有任何再次受伤的机会。“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也许我们之间的爱情并不如挂在嘴边的承诺,或你们所看到的那么牢不可破。”这段日子他们固然如胶似漆,对内、对外都认定了彼此心中的归属,也不怕报章杂志的渲染,甚至在今早以前她自己也信以为真……谁知,爱情如此的脆弱、不堪试炼。
  “你该不会又是像上次一样,自己跑掉的吧?”依卓莲对卓纹的了解程度,她的骄傲、独立,最容易在这时候显现出来。
  果然,卓纹潇洒地点点头,一派的从容、傲气。
  “难道你就不会像电视里的连续剧一样,稍微放低身段,等待一切水落石出,或者温柔、乖巧的等他回头?”卓莲皱着眉头,提出这个为时已晚的建议。“小说和电视都是这么写、这么演的。”
  “我可不是个弃妇。”卓纹不以为然的。“在二十一世纪,早就没有这个名词。速食爱情来得快、去得也快,我只不过是个有幸和‘飙情大少’交手的女人之一,合则聚,不合则散,我认为我没必要模仿电视剧里那些苦哈哈的苦旦。”卓纹总是很有办法让自己看开、看透。“别再谈那些过去式了,我们该为我再次摆脱‘飙情大少’——这次是永远的摆脱——设宴庆祝,走吧!难得这次机会,我请你。”
  “第一次看到有人失恋还要设宴庆祝的,我服了你了。”卓莲挤眉弄眼地咕哝,心中隐隐为自己的未来担忧,她该不会又硬拉着她,没日没夜的投入工作,或又在夜里哭喊“飙情大少”的名字吧?
  这次,不知还有没有她帮得上忙的地方?也许她该想办法让卓纹回到白致弘身边,为了她的幸福。
  嗯!先静观其变,再采取行动。

  白天辰终于有机会像往常一样,坐在白致弘的办公桌上和他聊天、打哈哈了。
  “这可真难得,我以为这种体验已经变成历史了。”白天辰吊儿郎当的样子。“对了,怎么没看到卓纹?你该不会趁我到香港的这几天,偷偷摸摸的把她娶过门,从此只准她相夫教子吧?”这是他香港归来的第一天,可以说还没进入状况。
  “我们上个礼拜吹了。”白致弘理所当然地说,看见白天辰不敢相信的表情,哈哈一笑。“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她只不过是我交往较久的女伴而已,没有其他意义。”这是他强迫自己接受的解释——天知道他心里有一处伤口隐隐发疼。
  白天辰怪异地看着他,心中相当明白,这只是他麻醉自己的藉口,不久之后,他又会像发狂了般,要他去找卓纹,然后,他的苦日子又会再次降临……
  “是什么原因让你们的感情变得没有其他意义的?”难道是爱情的多变与不稳定性?白天辰的脸上挂着无害的笑意,脑海里急速运转着,搜索所有有关于他的事。“难道是那些报导?”
  白致弘为难地点点头,他总觉得那是他使白氏蒙羞的证据。
  “哈!想不到聪明一世的‘飙情大少’,也有致命的糊涂,”白天辰居然拍手大笑起来。“看来你真是气晕了头,忘了报纸的影剧版渲染性大于真实性,随便捕风捉影就能拉杂出一堆‘事实’来。不过也难怪,你好不容易才用心去爱一次,难免会容易落得动辄得咎……”
  “不对,”白致弘打断他的话。“报上写的都是事实,我派人去调查过。”
  赫!还说他不当真!都派人去查了,还说她对他不具意义?白致弘的心思也太“假仙”了吧?
  “那又怎样?”白天辰不以为然。“难道吸引你们的是彼此的家世背景,那你何必去爱上卓纹?抱着卓氏的账簿不就成了?如果卓纹爱的也是白氏的账簿,你也大可大方地丢一叠磁片给她。”如果人只是附属品,那大概可有可无了。
  “问题是她的财势凌驾在我之上。”这严重污辱了他的自尊心。“堂堂‘飙情大少’,岂能沦为富家千金豢养的小白脸?”想到这点,他愤恨难平。
  “又是男人自大的毛病在作祟?你不是标榜谦逊、包容吗?”白天辰嘲笑他,说女人捉摸不定,男人还不是一样出尔反尔?
  白致弘透视他。“当你高高在上的时候,你当然可以以谦逊、包容为藉口,冷眼旁观能力不如你的人,可是,当有人超越你,甚至威胁你的时候,我就不信你还能谦逊、包容。”他真是气白天辰,难道他对现在的情势还不了解?
  “我不记得卓氏有威胁到白氏。”白天辰依然嬉皮笑脸。“一个在美国,一个开酒店,你觉得谁最有可能来招惹白氏?而且,我看这些都不在卓纹名下嘛,”他的大脑有如电脑,有过目不忘、汇总、编辑的本事。“话再说回来,你觉得有爱跟没有爱的日子比起来怎样?如果你觉得你的面子、尊严带给你的幸福比卓纹所带给你的还值得珍惜,那你就夜夜抱着它们入眠吧!”
  白天辰耸耸肩,白致弘玩个恋爱游戏玩到这种地步,他固然不予置评,可他也不能眼睁睁的让自己成为这个游戏的陪葬者——过劳而死不应是他该得的下场。
  “原来你扯了老半天,是希望我再去找她?”白致弘睨他一眼,笑他太天真。“你觉得我会再回头要她吗?看到前两天的报纸没有?她现在是被‘飙情大少’舍弃的望族千金。”这点令他十分得意,但报章上所用的歹毒字眼令他好生愤怒,管他的!他对自己说,卓纹的死活早就不关他的事。
  “虽然我敢打赌你会,但,那似乎不关我的事,只希望你别到时候又要我去找人,或让我一个人做三个人的工作。”这才是他真正的用意。
  “放心,‘飙情大少’不缺卓纹一个女人,而公司的各项工作,已经安插了适当的人手,你大可放放心心的做好你董事的职务。”
  “哈哈!那最好!这下子我就放心了。”白天辰心甘情愿地走出他的办公室,临走前还给他一个感激的手势。
  白致弘再次回到待批的公文上,却发现再也静不下心来。白天辰的话在他的脑海里萦绕,让他不由自主的去想起卓纹,比较起有她和没有她的日子,想起他对她表白的那一夜,想起他前前后后所受的煎熬……
  他认真的思考起卓纹对他的意义,还有爱情与家世背景的比重。
  他觉得她还是不可原谅,但,她又该死的令他念念不忘,也许,他该找个女人来替代她。
  嗯!也许这真是一个好主意……

第十章

  以下的这则启事,刊在国内知名报纸的头版广告,占满了四分之一的篇幅:
征人启事
如果你有风情万种,如果你有仪态万千;如果你有魅力无限,还有热情妩媚;最重要的,你自信比“卓纹”更具吸引力,欢迎来到邀俪小筑——共度春宵。
  邀请人:飙情大少
  看来“飙情大少”真要开始飙了。
  各报章杂志对“飙情大少”此等行径,纷纷揣测这是他对卓纹的报复,他要找些卓纹的替身,极尽羞辱之能事,反正他们只要守住他,就有一堆花边新闻好报导……
  然而,三个月过去了,没有人看见有关这个启事的后续动作,所有前往“邀俪小筑”的女人,一致摇头说除了得到一笔为数不少的车马费外,“飙情大少”连碰也不碰她们,甚至有些颇具职业道德的欢场女子,主动投怀送抱,他也只是嫌恶地挥开她们。根据她们的说法,“飙情大少”像个渴望情欲的猛兽,却又抑制力过好得克制住自己,不使自己脱轨半分。
  各报记者们失去了追踪的耐性,渐渐的也不报导这件事了,于是这方面的报导失去了踪影,只有这则启事兀自刊登着。
  “姊!你看这则启事居然还在刊登耶。”卓莲指着报上那个篇幅大得出奇的启事。
  卓纹耸耸肩,表情中看不出一丝兴趣,她每天送报,怎会不知这则启事刊了多久。她根本没想过要去注意,是这启事登得太显眼,害她每天都得要伤眼地瞄见几千次。
  卓纹现在又恢复了大忙人的生活——一大早送报、九点半以后是个电脑业务员兼送货员,下午六点以后,则是个收银员;另外,有机会她还会做做直销、拉拉保险,可以说她从不放过任何赚钱机会,为了赶快偿清欠“飙情大少”的债务,她铁了心赚钱。
  “他到底是想干么?组成卓纹女子军团向你示威?还是他想找人代替你?真是幼稚耶,天底下怎么有人可以替代另一个人?即使有,卓纹也是无人可替代的!”卓莲对自家人非常有自信。“你们那件事到底过去了没?怎么你们两个都还一副非常沉迷的样子?”
  “我什么时候非常沉迷?”卓纹倏地放下筷子,几乎要光火了。
  “你别生气嘛,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卓莲胆战心惊,说什么也不能坏了这一天中惟一能同桌吃饭、刺探她心意的午餐时刻。
  卓纹瞪她,不明白这宝贝妹子怎么老是惹她心烦?
  “你看看你自己,虽然剪短了头发,却还有拨长发的小动作;虽然离开白氏,每次经过白氏大门,总会多看几眼。还有,不管是哪一个工作,只要放假,就会像患了严重的相思病一样,站在阳台前沉思,怎么叫也叫不醒,有时候还傻傻地笑,有时候眼眶发红,这不是沉迷是什么?”卓莲将她的毛病一一指了出来。
  卓纹生气地白她一眼。“我剪短头发是为了摆脱过去,也为了能顺利找到工作,不让人认出是媒体炒作一时的卓纹,留了那么多年的长头发,有些小动作改不过来是理所当然,连这点也值得你大作文章?”这些日子,她除了矢口否认卓莲所说的一切,狠下心来剪掉长发外,还用心改变了许多自己的小习惯,让自己与过去判若两人。
  “我是你亲妹妹哪,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你也别对我隐瞒了,我又不会出卖你。”卓莲对自己的说词非常笃定。“心事放久了是会得内伤的。”
  “不会出卖我?那上次是谁告诉他我的下落的?”卓纹一副“有人要遭殃了”的样子。
  “过去的事就算了嘛。”卓莲一点也没有想到要反省,相反的,她还想故技重施。“说真的,你对他这种作为生不生气?”
  “生气?”卓纹一副“这问题这么无稽你也问”的表情。“那又关我什么事啊?”
  其实,她心里半甜半苦,甜的是他还记得她的名字,苦的是他竟然想找人替代她,取代她在他心中的地位、取代她在他身边的位置……唉!她想放放不开,想嘲笑却觉得艰辛,想哭也哭不出来。
  “真的不关你的事?”卓莲怎么会相信呢?她的表情无时不刻都在说她有多爱他!“你敢发誓?”
  “好了啦!扯这些无聊的话题干什么?”卓纹喝止她。“等一下记得去帮我寄挂号信。”
  汇现金去还房贷是卓纹分派给卓莲的重要工作,因为她打定主意不再想起那个名字、那个地址。再则是因为她不知道白致弘的账号,才会用这种最原始的方法。
  “好啦!”卓莲对这个差事从来没有表示乐意过。不过此时,她却心生一计,她何不再给这两个人制造一次机会?
  于是,她在这次的任务上动了些手脚,比如写上她们的正确地址,比如在里面多塞一张小纸条……
  人家说送佛送上西天,要出卖一个人自然也要出卖个彻底,反正出卖一次和出卖一百次的解释都相同,她也懒得去愧疚了。
  ***
白致弘又彻彻底底的恢复了“飙情大少”的样子。
  风流倜傥、潇洒不羁、风度绝佳……
  日子没有什么新鲜、心情没有起伏,连表情也一成不变。惟一不同的是,盘据在他心头的那个人影、那个笑容和那段日子挥也挥不去。
  至于那个持续了三个月的游戏,则是他这段日子以来最难熬、最索然无味的消遣。
  他以为世上女子何其多,要找到一个与卓纹相仿的女子并不难,或者比她更好的也应该大有人在,可是他发现他错了,而且错得离谱。面对那些来到“邀俪小筑”的女人,他觉得味同嚼蜡、弃之不可惜。
  总之,他的生活变成了一幕幕的黑白话剧,丝毫没有值得期待的时刻;他的心,变得像一头老得走不动的牛,无论他如何鞭策自己,仍无法移动半步。他觉得自己这三个月下来,恍若老了三十岁。
  唉!他实在不想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他实在想念卓纹,他曾派人暗中寻找她,而她却又像消失了般,令他一无所获。
  他当初实在不该那么愚昧。没有卓纹,连生命都没有意义了,万贯家财、名利权势算什么?而“飙情大少”只是四个字而已,他为何愚蠢得拘泥于此?
  然而,一切都太迟了,他找不到卓纹,即使找到了,依她的个性,她断然不会回头……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呀!
  “飙情大少”,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现金挂号,白总裁。”白天辰帅气地倚在白致弘的办公室门口,脸上挂着颇有深意的笑容。
  他知道每个月的今天是白致弘较为正常的一天。
  “什么?”果不其然,他从办公桌后弹跳起来,怒道。“该死!她又寄钱来了。”
  每个月的今天,他都会收到一笔写着假地址的现金挂号信,除了第一封内有一张卓纹的亲笔信,写着这笔钱要偿还他为她付的房贷外,其他皆无只字片语,他也曾循着邮戳和地址去找,却毫无所获。
  而每到今天,他的心都会绞痛起来,一想到她又会如何拼死拼活地筹这笔房贷,他就会忍不住大发脾气。而且,随着锁在保险箱内的信封愈多,他的脾气就愈大,心就愈痛。
  他伸手去拿白天辰手上的现金袋,白天辰却没有如往常般乖乖地递给他。
  “等一下,有条件。”白天辰要胁地道。“回答我一个问题。”
  白致弘阴沉地瞪着他,那表情像在说“你再不把信给我,看我会不会让你身首异处”。
  “如果这次的地址是真的,你会不会去找她?”白天辰似笑非笑的。“这地址不但是新的,里面还有一张小纸条哦。”
  “给我!”白致弘一听到有可能找到卓纹,情绪马上激动起来。
  “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还爱不爱卓纹?”看来,白天辰打算逼供了。
  “该死!白天辰,快把信给我!”白致弘怎么会对他承认呢?对自己承认已经够吃力,他怎么可能再花费力气去对别人承认?
  “你不说也没关系,我把这张信封和小纸条撕个粉碎,让你永远找不到她。”
  “白天辰!”白致弘二话不说地抡起拳头来,冷不防地打了他一拳,趁他不注意之际,抢过那封信,夺门而出。
  白天辰艰难地抚着腹部站起来,他这一拳打得还真不轻。“还死鸭子嘴硬!行动不是最好的证明吗?”白天辰挨了结结实实的一拳,居然不怒反笑了。

  飙情大少:看在你大方地让我海削十来万的份上,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还深爱着卓纹,就找到这个地址来吧,假如你并不是那么肯定,那么,大可不必了。
  卓莲
  白致弘在信封上的地址门口整整等了一个下午,这是他最紧张、最无措、最患得患失、最漫长的几个小时。
  卓莲的好意令他感激不尽,但,她的话又令他惴惴难安。从她的纸条中,他臆测不出卓纹到底还爱不爱他。一想到他曾那么无情的诬蔑她、伤害她,那令他对自己在情场上左右逢源的自信全数瓦解。
  现在,为了她,他愿意抛弃一切,只要她愿意再回到他的怀抱。
  他依然倚在那扇门旁,等待她的出现。
  由早上等到日正当空,而现在,日已西沉。
  终于,他看见了一抹熟悉的人影上楼来。
  “卓——”昏暗的光线使他分不清来者是谁,直到她到这个楼层。“卓莲。”他掩不住地失望。
  “呵!你果然来了。”卓莲露出好计得逞的笑容。“我姊姊现在一定不在,她早上要送报,正常时间要上班,晚上要到超商去兼职,下班后可能要十二点过后才回到家……”
  “什么?”白致弘怒吼道。“她怎么可以这样虐待自己?该死的!她现在在哪里?”他暴跳如雷、手足无措,恨不得能马上见到她,痛斥她一顿。
  “嘿!我可不会再让你绑走她,”她觉得该给他一点苦头尝尝。“如果你真的有诚意,就继续等下去吧,说不定我姊姊会因此而感动。”说着,她打开门,自顾自地进门、上锁,全然不把他当一回事。
  也许卓纹不会原谅他。白致弘心中苦涩难忍,但,他无论如何都得试试,无论如何……
  于是,他又继续他漫长地等待。
  这段等待的时间最难熬,他的心中有许多声音在争执:迟疑、彷徨、否定,还有对自己、对卓纹的不确定,曾有几次他想逃离、放弃,但,终究都让他强忍住,他是决计不再错过这次机会了,他怎么能再失去她?
  楼梯间没有任何声响,只有手表上秒针滴滴答答的声音呼应着他起伏不定的心跳。
  他渐感害怕、惶恐,怕她发生了什么意外,怕她故意不肯回来,怕她……千千万万个令他不安的念头啃噬着他的心田。
  直到一个牵动他心弦的脚步声在楼梯口响起。
  卓纹回来了!
  他全身几十兆个细胞在跃动,卓纹终于回来了。
  卓纹确实回来了,她看见那条熟悉的身影,心惊得想逃。
  “卓纹!”他一如往昔霸道地扣住她的手腕,莫大的恐惧立时将她笼罩。她爱他愈深,对他的害怕愈强烈。
  “别走!别再走开了。”他紧紧拥住她,好像怕她一不小心就会被黑暗吞噬,就会永远的离他而去。
  “不、不!”她颤抖地挣扎,她的内心永远不像她的外表那么达观、洒脱。
  她深情的心不断地累积对他的爱意,时日愈久,爱意愈深;而她理智的大脑不断的督促她遗忘。然而,此时此刻他犹如鬼魅般出现在她的门口,令她来不及伪装自己,完全透露了怕再次受伤害的恐惧。
  “不要怕我,也不要再逃,过去全是我的错,我既幼稚又无知,才会伤害你那么深,才会罔顾你对我的重要性。不要再从我的生命中走开,我需要你。”他的声音哽咽,拥住她的手臂在微微颤抖。“我们重新开始,让我用生命来爱你。”
  “我不需要你,”卓纹狠狠地甩脱他的怀抱。“游戏永远都只是游戏,不管重新开始几次,它终究会结束,而我不想再玩任何游戏了。”在与他交过手后,她知道面对他要有无比坚定的决心。她早已冰封自己的心,拒绝融化于任何人了。
  “你听我说,卓纹,我们之间也许是以游戏开始,但,现在已经不是游戏了,我是真心真意的爱着你!自从你离去之后,我活着等于死去,我的生活毫无色彩、毫无意义……”他焦急地渴望她能相信。“我不该那样伤害你,不该迷惑于家世背景,更不该如此妄自尊大……”
  “别再说了!”想起他对她的伤害,她热泪盈眶,噢!不!但愿他没发现。“你丝毫没有伤害我!没有人犯错,也没有人受到伤害,只是缘尽情了而已,既然缘尽情了,你再出现在这里似乎太多余了。请回吧!”
  “卓纹!别再说出违背心意的话,我知道你仍爱着我,我看得见你的泪、你的挣扎,还有你的害怕,噢!不!别再害怕,别再怕我,我只是希望你再相信我、再依赖我、再爱我而已,再给彼此一个机会,卓纹!”他忘情的步步靠近她,看见她潸然落下的泪。
  “不!别再过来,我……”她的泪如浪涛汹涌,她何尝不希望再依赖他、再爱他。但,谁能保证这次不会再受伤害?
  “卓纹!我求你,算我求你,求你再放任自己,爱我一次!”白致弘毫不犹豫地跪了下来,只要能再得到她的爱,他什么都可以不要,包括男人的尊严。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卓纹是如何近乎残忍地严密禁锢自己的心灵?即使她仍爱他,她那固执的个性,也绝不允许她坦承她的深情,他早就知道这一点。
  “你……”卓纹泪眼婆娑。“天下女子何其多,你何苦……”纵有再坚强的防御,也会在这一刻瓦解,天下有多少如“飙情大少”这样不可一世的男人会向女人下跪?
  “天涯何处无芳草,天底下却只有一个卓纹,只有一个卓纹!”他的眼中有泪光点点。“我曾经天真地以为天底下必然有人能取代你,可是,我错了,纵使有人与你面貌相似、气质雷同,但那毕竟不是你,不是你……原谅我这么自私、这么狂傲、这么自大,我也许不该再厚颜无耻地要求你爱我,可是……我爱你呀!我真的爱你!”
  “你会后悔的!”卓纹声泪俱下,也跟着跪在他的身旁。“我不像别的女人那般温柔、宽容,更不像她们那样委曲求全、善于等待,我甚至冷血、无情……”他们两个其实是同一种人,面对真情时,那种渴望付出,又害怕受伤的矛盾情绪,也许是如此,他们的爱情才会遭受到那么多的磨难吧!
  “不!你是最好的。在我心目中,你永远是最好的,我不会后悔,不论与你携手一生一世或三生三世,我都不会后悔。”他温柔地吻去她的泪痕,最后,覆上那日夜眷恋的红唇。
  “你们这样不累呀?进来吧,卓纹的床大得很。”卓莲打开大门,原来,她在门的另一边一直悄悄地观察着剧情发展。
  “卓莲!”乍闻话语,卓纹羞红了脸。
  “呵呵!我要打电话给姑姑叔叔们,叫他们回国来喝喜酒。”卓莲飞快地跑回屋里,拿起话筒来。
  “卓莲!不准打,事情还没成定……”局字还没出口,便被白致弘拦腰抱起,并吻去了声音,而他却投给了卓莲一记“快打吧”的眼神。
  哟哟!喜事终于近了。

终曲

白氏终于在热闹缤纷、百花同庆的六月办喜事了,而卓纹是当月最娇艳动人的新娘。
  白氏的远亲近邻全成了贵宾,人人粉墨登场,把喜宴会场妆点得更灿烂不凡。
  至于卓氏的亲朋好友,除了联络不到的之外,其余的全都到场,而卓纹的叔叔姑姑们,个个神龙见首不见尾,只联络到刚得到“美国十大企业家”头衔的莱恩。卓。
  盛大的喜宴在晶华酒店举行,从开场到散场,一切进行得尽善尽美、尽如人意,这还真多亏了全场总监——白天辰的牺牲奉献。可是,对白天辰来说,一切可就没那么顺利了。
  “卓莲!不要在会场上乱跑乱撞!”一个上午,白天辰都在喊这句话。因为卓莲跑过的每个地方都有如台风过境,混乱不堪。
  “我又不是故意的!”卓莲边跑边顶嘴。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呀,谁教她与生俱来的桃花命,只要在一个地方待上半个小时,就会吸引来方圆十里内的单身男子。
  瞧,她身后正跟着一群穿制服的服务生呢!
  “难道你不会闪远一点吗?”第二次见面是四十分钟后,这时卓莲的身后追着一群厨师。
  “我姊姊的喜宴在这里办,你要我闪去哪里?”卓莲真被白天辰气死,也不帮帮她。
  其实白天辰也被卓莲气得半死,他好不容易才打理妥当的一切,又被她和那群厨师们搞得天翻地覆。
  “哟!卓莲又惹桃花啦?”说话的是个俊俏的年轻人,有一张好看的娃娃脸,还有一口洁白的牙齿,说话时有一些美国腔调,举手投足间气度雍容。他身边站着一位金发少年,双目炯然、轮廓刚强,看来似乎是个保镖。
  “叔叔,快想办法救救我啦!”卓莲嗲声求救道。
  白天辰瞪大了双眼,一脸不可置信。叔叔?这个娃娃脸的男人看来不过二十出头,她叫他叔叔?莫非他就是那个“美国十大杰出企业家”之一的莱恩。卓?他不是该未老先衰、头秃齿危吗?怎么……
  “哈哈!我最可爱的侄女,等一下我在卓纹的化妆室等你,摆脱了他们后,记得来一趟哦!”莱恩笑着说完后,径自离去,而卓莲也早已闪得不见人影。
  闪了最好,最好不要再出现!白天辰恶狠狠地瞪着卓莲消失的那个方向,希望她真能从此消失。
  卓莲真正赴莱恩的约是在卓纹的结婚仪式开始时,她在杳无人迹的五楼走廊找到他。
  “卓莲,叔叔看你这样每天跑马拉松也不是办法,叔叔帮你找了个保镖,让他保护你到结婚那天,”莱恩突然挨近她的耳畔。“要是你迟迟找不到结婚对象,肯特倒是个不错的人选哟。”他指指正一板一眼地站在一旁的金发男子。
  “才不要,他像根木头。”卓莲挤挤眼,调皮地说。
  “别看他这样,他可是文武全才哟。叔叔觉得除了他之外,没有人配得上你。”其实他想说的是,没有人管得住她。“我让他当你的保镖,你观察看看好了。”
  卓莲耸耸肩,不置可否。她或许欠缺个保镖,但,她可不认为这金发男子可以当得了她的亲密爱人。
  究竟谁才是她的真命天子呢?
  卓莲把目光投向洋溢着幸福光辉的那一对璧人身上,思考起这个问题来。
  随后,她甩甩头。暗笑自己莫非是小姑独处久了,想回归家庭了?天呀!恐怖的念头!她再次用力地甩甩头,想彻底甩去这荒唐念头。
  哈!孤独但却自由,她可不要婚姻来锁住她自由的飞翔,除非有人可以让她同时领略到自由与爱情不相冲突,那么她或许会考虑考虑……
  不经意中,她竟把眼光往白天辰的方向投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