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BJ音乐厅,Shaw的钢琴演奏会刚刚结束,辛筱瞳带着点恍惚的走出包厢。
北京刚刚从非典的恐怖中恢复,选在这个时间开Shaw这种大师级的演奏会也有点平复民心的意味。即使如此,来的人也不是很多,和冬天几场的盛况比起来,几乎算是人迹稀少了。
所以票价才会这么便宜的,赚到了!辛筱瞳偷偷比了个V字手势,有点得意。
有钱人皆怕死的说法她不知道正不正确,但这次演奏会的确没有太多明明什么都不懂却还要附庸风雅的人来搅和,秩序好了很多,票也很好买。天天宣传Sars带给人们的好处,这里又让她发现一条。
太过得意了,以至忘记看路况,一个不小心撞到人,筱瞳连忙道歉。
“没关系。”温海东含笑看着眼前的女人,声音非常柔和。
筱瞳慢慢抬起头,温海东正对上她的眼,大而灵动的瞳子,说不出有多慧黠。他心中一动,打量起她。
筱瞳穿着一袭海蓝色的小礼服,配上鹅黄的披肩,看来温婉而灵慧。她身上首饰并不多,也不见得有多名贵,却无比适合她,衬得她高雅大方。她算不上绝世美女,但脸上自然素雅的妆让她看起来光彩动人。
一个擅长打扮自己的女孩--应该是女孩吧,不像大于25岁的样子。女人要是大于25,不管怎样,也会有一点痕迹。温海东阅人无数,自是不会判断错误。
不过……她看着有一点眼熟,在哪里见过呢?
“小姐,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温海东问完才发现这句话是多么老套的搭讪词,忙解释着,“我没有其它的意思,只是觉得好像见过你……”
筱瞳眼睛眨呀眨的,眼前站着的男士长相堪称英俊潇洒,却是东方人的温文儒雅型,不是她最欣赏的类型, 回忆起来也费事一些。不过这张脸真的很眼熟,似乎是常常见到的……
“哦,对了,我好像常常在拍卖会上看到你!”能记住他,是因为他买下了她觊觎已久的名画,让她在一旁又妒又羡--她是没有钱的,那次进去也是为了看一眼名画而已。
“是啊,你这一说我也想起来了。而且……去年在SJT一层展厅里的达利画展你也去了吧?”往艺术方面想,很快又想起来一次碰面的经历,当时他是在选复制画,而她瞪着眼睛在看柜台里价格不斐的相关商品。
“是的。还有,我好像在SYS玉石店里也见过你哦!”筱瞳手扣着腕上的玉镯,当时她最想要的是另一只,但是……钱啊……而这位男士好像刷了一万以上,气得她要死。
两人沿着这条线想起了N次的“巧遇”,会心一笑,原来都是同好啊!
“看来我们很有缘分呢!我叫温海东,请问小姐芳名?”温海东伸出手,极为绅士风度的。
“辛筱瞳。”筱瞳笑得灿烂,握住他的手。
筱瞳和温海东相谈甚欢,两人从二楼聊到一楼大厅,又从大厅聊到路上。温海东的车子停在一边,他要送筱瞳回家。筱瞳看看表:“不好意思哦,我一会儿还有一点事情,我自己搭车就好,不用麻烦了。”说完便要告辞。
温海东还是坚持,却强不过筱瞳,最后和她交换了联系方式,方才对她说再见。他看着筱瞳渐行渐远,眼光始终锁在她的身影上。
心,不经然间坠入那一双翦水双瞳中,难以自拔。
“呦,这不是温公子吗?怎么,有空也来听大师的演奏会啊!”清亮的声音自背后响起,熟悉得仿佛听了千万遍的声音……
“齐玮,你又来装风雅了?”温海东皱眉。眼前男子依旧吊儿郎当,糟踏了他的帅气外表。
“那你又是来干什么的?钓美眉?”齐玮不正经的笑着,眼光有意无意之间流连在温海东刚才所看的方向。
温海东心中一激:“你别乱来,她不是你以前从我这里抢走的那种女人!”他和齐玮都是大企业的少东,但彼此看着都不顺眼,平日明争暗斗,最多的自然还是互抢女人。齐玮长相胜过他,加之败金的本事在一众二世祖中遥遥领先(因为家底实在太丰厚,他又是受尽宠爱的独子),温海东身边的女人总是抵不过他的诱惑。但论起商业上的能力,齐玮可是远远不及他。他暗中作梗,倒也破坏了齐玮一些生意就是了--不过都是些极简单又无关紧要的生意,重要的生意齐家人也不敢交给这位少爷,怕他把家族企业败光--因此两人也算扯平。
此刻齐玮眼中的光芒他再熟悉不过了,辛筱瞳不是他平时来往的那种女人,她玩不来这游戏的。心慌并着不舍一起涌上,虽然知道很蠢,他还是出声劝齐玮,希望能打消他的主意:“我和那位小姐没什么的,只是偶遇……”
“看你紧张成这个样子,多半就是有什么了。”齐玮在温海东这里吃鳖很久了,抢他女人他也不在意,反而是他自己被气得半死。这一次难得看见他这么紧张,怎么能不加以利用呢?
“你真的不要乱想,她不是那种女人……”温海东忙着分辨,齐玮从他手里抽出名片。
“原来是一个小小的导游啊,这种人你也看得上?”齐玮对商业近乎一窍不通,却有极好的记忆力,马上记住名片上的资料。温海东出手抢回名片,却已经晚了。
“辛悠瞳……好难听的名字。”
“什么悠?是筱!你识不识字啊?”和这人作对手,真是胜之不武。温海东无奈叹气,把名片小心收好。
管她叫什么,重要的是她是温海东看上的人。齐玮心中暗喜,这下可是抓住温海东的罩门了,他就不信他还会输!
齐玮也无暇和温海东多说,很快离开,忙着盘算怎么把那个女人抢到手。
呵呵,这一次,他一定要赢!
第一章
“当我情妇吧!我给你钱。”
辛筱瞳瞪大眼睛,看着对面男子。
这名男子非常的莫名其妙,先是派了个人把她“请”到这家饭店来,然后不顾她的意见自己点了餐。闷头吃了两口之后,竟然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我叫齐玮,你应该听说过吧。”男子态度傲慢,幸好筱瞳当导游时间不短,怎么难缠的游客都遇到过,职业笑容不变。
“R?Q的齐家?”就算没有秦清这个出身富家的好友在她耳边东家长西家短的,光是她平时穿梭于各“高级场所”听到的传闻就足以使她牢记这个名字。更何况R?Q的企业几乎遍布全球,她每年花掉的钱,有一小半可能是到了它的口袋里。而这位齐玮就是传说中R?Q的唯一继承人,大名鼎鼎得很。
一个败家的二世祖罢了,筱瞳原来是这么想的。现在她对他的印象也没有改变,但是有了新的发现。
那就是——这家伙很帅哦!
很深的轮廓,看来有一点像西方人。据说他母亲是外国人,混血儿果然比较帅,有一点让她想起在美术班打鱼的时候画的大卫头像。黝黑的瞳孔不带东方人惯有的棕色,像小小的鸟儿圆滚滚的眼,可爱的不得了。高挺的鼻和薄薄的唇,怎么看怎么合她的意。
如果问他卖不卖是不是很失礼哦?筱瞳偷偷的想。他好像很有钱,大概不会同意吧。
很可惜哦,难得遇上长相这么合她心意的人呢!她眼光一向很挑,错过了他,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有她看了顺眼的人。到时候大概就只能当老处女了……
——等等,他刚才说了什么?
“麻烦您把刚才说的第一句话重复一遍好吗?”
蠢!一句话都听不懂!齐玮暗中鄙视着。
“我说当我情妇吧,我给你钱。”
齐玮有一点紧张的看着筱瞳,生怕她会拒绝。这可是关系到他和温海东之战的胜负问题,他怎么也不能失了面子。
“多少?”筱瞳的问题并不意外。
“四个月,五百万。”
筱瞳偷偷伸了下舌头,好恐怖哦!要是他一直这么挥霍的话,R?Q不倒了才怪呢!
“你有什么病吗?Sex方面的。”买一赠一是最不好的行为,因为赠的东西其实已经包括在成本中了。
“当然没。”齐玮维护着自己的名声。
“那你有什么不良的习惯吗?例如SM之类的?”她很怕痛,也绝对做不来拿着蜡烛说“叫我女王”那套。
“你当我是什么?变态?”齐玮不耐烦起来,“你到底答不答应,不要问些有的没的……”
“好啊。”
“啊?”
“我说好。”筱瞳算不上明艳,但她的笑是绝对的明媚,“现在,我们可以谈一下具体情况吗?”
“今天我会存250万在你户头上,四个月后再存剩下的——当然,如果我提前厌倦了,会直接存进去。明天晚上拿着你的东西到这个地址,这是钥匙。”齐玮递给筱瞳一把钥匙和一张纸条,筱瞳笑笑接过。
看来这方面,这家伙算是经验丰富。
“可不可以先存300万?”筱瞳收起钥匙和纸条。
“可以。怎么,嫌少?”贪心的女人。
“不是,只是250这个数字不大好听,你要是不方便先存200万也好。”筱瞳耸耸肩,他想当二百五,她可没有兴趣。
“毛病还满多的。”齐玮小声嘀咕了一句。
“那么现在没事了吧?”筱瞳装做没听到。
“你可以走了。”齐玮爱搭不理的。
筱瞳拿起手袋,走出几步又回来。
“对了,我还有话想对你说。”
“说吧。”
“首先,‘情妇’这个词是专门就有妻子的男人而言的,你没有妻子,我最多只能算是情人,绝对算不了情妇。”她巧笑嫣然,“其次,下次请别人吃饭的时候,最好给对方点菜的机会。虽然牛排是大众菜,但总有人不爱吃吧!”
齐玮抬头瞪着眼前女子,她知不知道她在和谁说话?
“当然,付钱的人最大,你要是一定忽略我的声音,我也只好认命。”筱瞳轻轻一躬,“再见了,我伟大的奸夫大人。”
奸夫?
齐玮看着她消失的背影,忽然头痛了起来。
温海东的爱好还真的是匪夷所思,怎么会看上这种虚荣没脑子又莫名其妙的女人?
“筱瞳,你是疯了吗?”秦清在电话的另一头大喊,筱瞳皱皱眉,把听筒拿远。
“小一点声嘛!我的耳朵很脆弱耶!”筱瞳抗议。
“你要是没钱可以找我嘛!干嘛找那个又白痴又花的齐玮,你知不知道他是那种放到垃圾桶里都没有人去拣的男人!”声音依旧很大。
“我不是没有钱啊……”
“那你干嘛卖身啊!就算你爱钱如命,也不要这样吧!”秦清几乎气得没有语言了。
“现在旅行社又没有活干……坐吃山空是不好的。”
“小姐……”秦清哀叹,“那你也不用找这种‘活’吧!区区五百万而已,我也可以给你的。”
“不要。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喂,你这是哪门子的‘道’啊!你这是卖身,卖身好不好?”
“卖身又怎么样?怎么算来都是我赚到了好不好?”
“赚到?”讶异的语气。
“是啊,那个齐玮的长相恰好是我欣赏的类型哦,反正我这一生也是不要结婚的,如果他是在星期五餐厅工作的人,我一定会付钱召他啦!现在我不用花钱,反而可以挣钱,不是赚到了是什么?”
“等等,你说你一生都不要结婚?”
“是啊,我要丈夫这东西干什么?又不好玩,还会限制我的自由。”筱瞳把电话听筒换了个耳朵,伸个懒腰,“我这一生不要丈夫不要孩子,只要赚钱!”
“然后你说你想‘召’齐玮?”声音上扬。
“这个也很自然啊,性是人生如此伟大的一个环节,怎么可以错过呢?”她回答,理所当然的,“其实我早就想试试了,但是找不到看着顺眼的人啊!你说他是很花,那么应该还不错吧?”
“……”秦清真的快无语了,好友竟然是抱着召牛郎的心理。
“所以阿清你就不要管啦,你只要告诉我这个齐玮有没有什么问题就好了。要是他有病或是有暴力倾向,现在反悔还来得及。”筱瞳问,这是她打给好友的最大目的。秦清家庭豪富,她纵横社交界,这种消息问她是最保险的。
“据他最近几届的床伴说,一切正常,状况很好,活力二八。”秦清痛恨自己的诚实,“筱瞳,那家伙不仅白痴还是沙猪,你算了吧。”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我有钱拿就好了啊!”妄自尊大的嘴脸她看多了,衣食父母,以职业态度应付就好。
“筱瞳,你应该找一个爱你的男人,嫁给他,过一辈子幸福快乐的生活……”秦清坚持着。
“呵呵,幸福快乐……”
聊完天,挂掉电话,筱瞳轻轻的笑了。
秦清永远是那么天真,天真的可爱。
富家女的关系吧,想要什么都能得到,人生也没有太大的目标,所以憧憬爱情。
爱情,多么美好的词语,好到让她无力欣赏。
她喜欢世界上一切美丽的东西,但爱情,却是在她认为的美丽之外的。
怎样的感情算是爱情呢?刻骨铭心,矢志不渝,生生世世?
人啊,为什么要去相信那种虚无飘渺的东西呢?
是要找一个理由吧,找一个理由和另一个人纠缠,去化解两个人的寂寞。
她站起来,走到桌边,放进前些日子刚买的CD,悠扬的乐声响起。
这样的东西,她不要。她有着太多可以做的事情,没有必要在心版刻上谁的名。
小提琴独奏没去,钢琴声响起。
果然是贵的要死的音箱,能将低音部分表现得如此清晰,是她原来的那个破音箱没得比的。
她不要爱情,她只要钱。
她要很多的钱,买下她想要的东西,带她去看她梦想过的地方。
她的人生太丰富,丰富到容不下另一个人的存在。
自私,虚荣,贪财,怎样的评语都欢迎,反正她不会听。
如果说世间的人都要憧憬爱情,那也该有雅量容下一个不这样想的人。
好友说她是卖身,那是客气。不客气一点的,就可以说她是妓女了。
——那又能怎样呢?
为爱情卖身,和为金钱卖身,又能有什么样的不同?
为钱卖身,至少还能换来真正的东西;为了那个爱情卖身,又能换来什么?
筱瞳轻轻浅浅的笑。
世人定下爱情这一规则,用它来将人的本能升华。
可惜,现代的世界,这规则渐渐成为一种可笑的借口。
她不要借口,她不想用任何东西来粉饰她的人生。
她就是要卖身,怎样?
楼很高,符合藏娇的标准。
筱瞳停在门口,拿出钥匙,却没有马上开门。
——不会特别痛吧?她怕痛哦。
那个家伙给她的印象其实不是沙猪也不是霸道,而是孩子气,很纯正的那种孩子气。
因孩子气延伸出的霸道与傲慢,她不怕。
本质上,那个人应该不算坏人吧,只是白痴了一点而已。秦清也是这么说的。
那么,放心进去吧!应该死不了才是。
她打开门。
好……傻的一间屋子……
装修得几乎算是金壁辉煌了,贵气的大红地毯有着长长的毛(恕她才疏学浅,认不出材质),墙竟然闪着金黄色的光,耀眼夺目。高级西式家具中间放上红木茶几,柜子里同时摆着现代的工艺品和古玩。墙上的画好像都是真品,东西今古杂着挂着,抽象和写实一起,倒形成绝妙的对比。
黑色真皮沙发上坐着一个人,红色休闲服和一丝不苟的油亮发型,与屋子很相配。筱瞳再也忍不住,放下手中行李,笑得弯了腰。
“你白痴啊,笑什么?”齐玮莫名其妙兼恼羞成怒。
“奸夫大人,这里是你养女人的地方吗?”
“不要叫我什么奸夫!”这下是真的恼羞成怒。
“我可以申请一下改变房间摆设吗?”既然可能会在这里呆上四个月,她还是想办法挽救自己的视觉神经比较好。
“你怎么这么麻烦?”那个男人很不耐烦,“算了,你要怎样就怎样吧!”
“谢谢奸……齐先生。”筱瞳笑容可掬。
齐先生?齐玮看向筱瞳,刚好筱瞳的视线也对着他,他看进一双明亮的眼中。
这女人真的很奇怪,据他调查,她是一个极为爱财的人。一个小小的导游却时常出入高级场所,想也是要钓凯子的。
所以他一口开出了价钱,而她也不装清纯,直接接受。
到这里一切都还是正常的,不正常的,是她的态度。
像这种女人,对金主不都该是必恭必敬,讨好逢迎的吗?怎么她虽一脸笑,却像是在笑他?
错觉吧!一定是的。
“叫我玮就行。”齐先生……这三个字会让他以为是在公司,对着一堆唠唠叨叨的人。
“玮……”筱瞳吐下舌头,有点恶到了。
齐玮满意的点点头:“我不常住这里,你白天可以出去,但晚上一定要回来。我白天找你会打手机,要保证随传随到。”
“如果我在爬长城,也要随传随到吗?”筱瞳问。
“你怎么这么罗嗦?”
“本来就是嘛,虽说最近旅行社没生意,但说不定哪天就有人心血来潮想去小汤山泡个温泉什么的,到时候就有事做了啊!”
“现在哪里还有人敢去小汤山泡温泉啊……”齐玮无力,“而且你为什么还要做导游啊?我不是给你钱了吗?”
“那种东西当然是多多益善。”筱瞳耸肩,“不过你要是不同意我兼职就算了,毕竟你是老板。”
“无所谓,但你一定要跟着我参加社交场合,而且不许给我丢人!”这才是他主要的目的,也是这女人最重要的作用。
筱瞳看到他眼中兴奋,有些好奇:“你不会就为了这个原因‘买’下我吧?难道你连个女伴都找不到?”
齐玮有点脸红:“你问这么多干嘛?记住你的职务只是情妇而已!”
“是情人不是情妇。”筱瞳再一次纠正他。
“你……!”
“东西要放哪里?我可以开始上班了吗?”生气了生气了,真是小孩子,一点沉不住气的。
可惜了他的好皮相,不过这样也很可爱啊!
出了浴室,筱瞳穿着睡袍走到床边,心理有点紧张。
“请多指教。”她躬下身子,“在下才疏学浅,还望多多见谅。”
“你在说什么啊?”齐玮看着她,心跳忽然有些加速。
筱瞳卸去了妆,黑直长发披下,白皙的肌肤上泛出红晕。神情不见羞涩亦不见妖媚,只是从容而自然。
不是绝世美女……却要命的吸引人的视线……
他轻轻揽住她,吻上她不带口红的淡淡玫瑰色的唇。
她闭上眼,潜心学习中。
味道不错——要是这么告诉他,他会不会气死?
第二章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还是处女!”齐玮的耐性还算不错,等她冲洗完毕回到床上才问。但他的脾气显然有点坏,声音震天动地。
“小声一点!人的耳膜很脆弱的!”筱瞳横过他的身子,捂住他的嘴。
齐玮感觉到压在身上的柔软,眼神一下子又变得幽暗,他吻着她覆在他嘴上的手,一双手也开始不安分,沿着她散开的长发滑下,在她细嫩的肌肤上流连。
不会吧,这家伙真的这么有活力啊……
筱瞳连忙把手拿走,人也从他身上离开,瞪着他不安分的手。
齐玮自知这样下去又会是一场欢爱,筱瞳是第一次,不适合太过纵情。他把手拿开,不敢考验自己的意志力。
“回答我的问题,否则……”禄山之爪悬在她胸前,很明显的威胁架势。
“呵呵,有话好好说,我又没说不回答。”既然富贵都能淫了,威武当然也是可以屈的,况且她在N年之前就已经贫贱可移了,自然没有任何罪恶感。
“这个……你要床伴,我要钱,咱俩各取所需,公平交易,是不是那个东东根本不重要嘛!”筱瞳轻轻松松的说,“咱们当初拟订条约的时候也没有说如果我是处女就加钱,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
“你白痴啊!你说了的话我就不会碰你啦!”他觉得快被这女人打败了,一般而言,处女不是该对那层膜看得极重的吗?尤其这家伙已经23了还是处女,应该是怀着美梦等待白马的,怎么会这么随便的给他?
——还是,其实她是暗恋他的,只是不敢说出口?
虽然他的原则是不碰处女,但现在既然已经碰了,而且感觉不错,就成全她一片痴心,让她在他身边多呆些日子,对她温柔一点好了。
他想着,不知道自己的嘴角已经勾起,配上弯弯的眉和呆呆的眼,形成一张傻笑的脸。
筱瞳看不过他这么糟踏她所欣赏的脸型,将他从想象中叫醒:“为什么不会碰啊?我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来个第一次罢了,又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合适的人?没有特殊意义?”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
“是啊,我对长相很挑的,你是第一个让我觉得很帅的现实中人。”她划着他脸的轮廓,怎么看怎么顺眼。
“就是因为我的长相?”她游移的手造成温度的升高,他却不知道那是怒气还是欲火。
“还有你的钱。”她懒懒的回答。
“就是因为我的长相和我的钱?”他翻身压住她,看到她眼中的惊慌。
“那还能是为了什么?你还有什么长处吗?”筱瞳伸手要推他,他却赖着不动,唇在她颈上肆虐着,似乎要提醒她他的另一项“长处”。
“喂喂,不要啊!你精力旺盛,我可是痛得要命累得要死!”谁说过这东西很美好的?真是该死!虽然他的技术该算好的(至少好像很熟练),但第一次的她根本没那个闲心去体会所谓的高潮,痛都痛不过来了。
“你还不是……什么自取的,谁叫你事先不说?”齐玮站足了理。
“咎由。”
“啊?”
“咎由自取,连成语都不会说,你是不是China ren啊?”她抛过一个白眼,“听说男人对处女格外执着,我是害怕你有什么变态花样,干脆不说,就照一般程序来好了。”
齐玮觉得身上越来越热,不敢再玩下去,移开身子。筱瞳一感觉到身上重压去了,忙用被子捂住自己,只剩一对大大的眼和一张小小的嘴。
“我不是那种变态!”齐玮挫败的喊。
“不是就不是呗,你喊那么大声干什么?不知道欲盖弥彰的道理吗?”筱瞳眨眨眼,很无辜的看着他。
“不知道!”这是实话。
“不知道就算了,总之呢,你就当这是一个意外情况,不要在乎就好了。”筱瞳心虚的瞄了一眼床单上的落红,可惜一张好好的床单了,满漂亮的,“其实我也很奇怪呢,像我一天到晚爬高窜低的,我还以为它早就消失在某次冒险中了,谁想到竟然还在,真是奇迹。”
“我怎么能不在乎……”齐玮的声音像是从地底传来的。
“哎呀,那你就想象成是我某天忽然发神经去医院修补了一下,其实我身经百战经验十足不就好了?”这家伙不会有处女情结吧,当了她的第一个就要负责到底。
应该不会吧……这年头这东西真假难辨,他要是有这爱好的话,估计早就被人骗去负责了。
“重要的是你没有!”齐玮还在纠缠不清,“我当时就应该发现你的反应很生涩的……”
“喂,你一个男人唠唠叨叨磨唧什么啊?我这个痛得要死的人都没意见了,你抱怨什么?”
“要是你早告诉我,我至少会温柔一点嘛!”那位男士竟然有一点脸红,“至少再多一点前戏……”
筱瞳看着他,嘴角笑意越来越深。
“你笑什么?”懊恼的声音。
“没想到你还是个好孩子咧!”筱瞳拍着他的肩。
“你胡说些什么啊!”他背过身去。
“好孩子睡觉了,晚安。”筱瞳也不管他,自顾自的睡去。
累死掉了!一定要多睡一点。
“喂!女人!”齐玮转回来,摇摇她的头。
“筱瞳……”筱瞳从嘴角挤出两个字,继续睡。
“明明这么大的眼睛,叫什么小瞳嘛!”他抱怨。
不错嘛,至少知道瞳是眼睛的意思。
筱瞳一边赶走意识,一边模模糊糊的想着。
她有预感,这位奸夫会是一个很好玩的人。
期待~
“条约里没有提到要我做早饭,我还想再睡一会儿,你上班去吧!”筱瞳把齐玮闹她的动机定义为他想让她做早餐,赖在被窝里不想出来。
“我又没要你做饭。”齐玮掀开被子,在她耳旁小声说,“我现在不想吃饭,只想吃你。”
灼热的呼吸吐在筱瞳耳边,形成一种暧昧的诱惑。筱瞳知道他是故意挑逗,心中却不自禁的升起异样的感觉。
“喂,八点了,你不要上班吗?”
“才八点,早得很。”唇从耳边滑到嘴角,他声音低沉。
“女曰鸡鸣。”筱瞳迸出四个字。
“什么?”
“女曰鸡鸣,士曰昧旦。”她小小的解释一下,“女子说鸡叫了,天亮了,你该下床了;男子说这鸡是白痴,天还没亮呢,死赖床上不走。”
“本来就很早啊,我只要在下午下班之前去露一个脸就行。”洋洋得意的语气。
“哦,说得也是,那是你们自家集团,一个闲人应该还养的起。”
“我不是闲人哦,我是总经理呢!”好自豪的腔调。
“总经理……”筱瞳忽然抓住他肩膀。
“拜托,虽说你们的珠宝一向金光闪闪品位很差,但我很喜欢R?Q的衣服耶……前些日子的木纹家具也设计得不错……”
“你在夸奖我们集团吗?”齐玮自动略掉有点刺耳的词语。
“我是啊。”筱瞳摆出祈祷的pose,“看在我这么喜欢你们集团的面子上,请您一定要少插手你们集团业务。”
“为什么?我是总经理啊!”他不解。
“因为我不希望它在一年之内倒闭……可能会导致全球经济下滑呢……好可怜……”
齐玮愣了下,然后明白过来:“你说我插手的话会让集团倒闭?”
“再不你等四个月以后再插手吧,那时我钱也到手了,应该不会饿死街头。”筱瞳点头肯定他的推测。
“喂,你这么说很失礼耶!我这么聪明,R?Q一定会在我的带领下腾飞的。”
筱瞳翻了个白眼,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你居然看不起我……我耶,齐玮哦!”他絮絮叨叨。
“你烦不烦啊?”筱瞳翻过身不理他。
“齐玮耶,很伟大的哦……”他追到另一边,在她耳边唠叨着。
筱瞳无奈,对着他动个不停的嘴吻下去,吞掉他无穷尽的唠叨。
他呆了一下,然后很配合的回吻。
小孩子哭闹的时候要给他糖吃,女朋友生气时要给她送花,妻子唠叨的时候要主动做家务。
虽然她向来认为自己长得不够可爱,但是当一下糖果也无所谓。
结果他还真的蹭到了下午,也好,她可以把自己想象成为救R?Q而献身的美女。
这位齐大少爷非常符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条例,也许不是白痴,但单细胞得很。要是他来掌管R?Q,铁会在一个月之内倒掉,来个现代版的“富不过三代”——R?Q创始人好像是他爷爷。他少上一会儿班,也就会少做几个错误决定,对他们集团来说应该是好事。
这么说来,她也觉得自己劳苦功高的很呢,值得褒奖。
环视屋子一周,她决定,这个下午,就交给它了。
地毯收走,家具重新排列组合一番,她瞪着金壁辉煌的墙。
粉刷?太麻烦了,而且味道一时不会散;贴墙纸?找工人还是自己动手都很烦……
注意到天花板上的石膏花,既然西式到了这种程度,她就来个中式轻纱吧!
拿起包包,找出地图,出发!
公车沿着前门下去,筱瞳看着窗外的热闹,有点心动。
好久没到这边来了,难得来一次,干脆先去别的地方转转,反正到了木犀园多半也是买了布料就走。
赶在珠市口下了车,她三拐两拐,竟然跑到了戏剧用品街上。
她自然是不懂欣赏京剧这么伟大古老的艺术,但喜欢单纯的看看,尤其是衣服和装饰。所以偶尔会来这边,买一些很“中国味”的奇奇怪怪的东西。
没办法,看到漂亮的东西就想要,是她的坏毛病之一,也是她三两天哭穷的唯一原因。
走到最大那一家店之前,她手中已经提了大大小小一堆袋子,花边、饰物、珠子……虽然不多,但是很贵。不过钱嘛,自然是要这么花的。
“咦?辛小姐。”袖珍戏服柜台那里站着一个男人,看上去有一点眼熟。他见到筱瞳,脸上泛出喜色,叫了一声。
……想起来了,上次的演奏会!这个男人叫……
“温先生是吧,真巧,又遇见你了。”因为他的长相不在她注意的范围内,想起来也颇费一番功夫。
“是啊,真巧。”温海东笑着,看见筱瞳手中东西,“辛小姐喜欢京剧?”
“只懂瞎看。”筱瞳自嘲,“温先生呢?”
“我也不是很懂,只是有几个朋友好这个,我是帮他们来看看。”温海东不让自己的兴奋表现得太明显,他本来想在这几天邀筱瞳出来的,却没想到会在这里巧遇。他们真的是有缘,她……应该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温先生还真的是交游广泛呢!”筱瞳努力试着记住眼前的这张脸,相信他将来一定会有用。
“哪里哪里。”温海东乘势追击,“辛小姐还要看些什么吗?这里我比较熟……”
“哦,我已经逛完了,接下来要去木犀园买布料。”筱瞳看到他的殷勤眼光,心中一喜。
果然,温海东抓住机会:“我的车就在外面,正好我也想去那里看看,我们一起吧。”
“好啊!”巧笑嫣然,任他帮她提过大大小小的袋子,筱瞳坐进他的车子。
北京很大,她一般是不打车的,不过免费搭车倒是乐意之至。
反正有美女相伴,他也不算亏了,是吧?
“这种布狂漂亮,我上次就买了做衣服。”筱瞳指点着,这里她熟的不得了,自然是她带路。
“哦?你不喜欢买成衣吗?”温海东问。
“喜欢啊,有些衣服超别致的。”筱瞳笑着,她今天穿的就是SAG的夏装,摺袖的上装配上七分裤,利落中带着妩媚,“但是有的时候是买不到想要的衣服的,当然只能出去做了。”
“那你用这种布做了什么呢?”温海东拿起布料,丝绸柔滑的感觉渗入心里。
“旗袍,超漂亮的,虽然穿着它的人没那么漂亮。”筱瞳吐吐舌头,“是我自己设计的哦。”
“哦?那我倒是想看看。”温海东不动声色。
“可是那个是要正式场合穿的耶……”筱瞳一向爱现,但总不能穿旗袍走在大街上啊。
“周六胡家会有一场宴会,我可以请你当我的女伴吗?”落网,收口。
“好……哦,不行……”筱瞳忽然想起齐玮那家伙写的“情妇”守则上说只要他有要求,她必须陪他参加社交场合。虽说那个东西其实不具法律效力,但拿人钱财自是要替人办事,她一向很敬业的。
“那场宴会我一定会去,但我已经跟别人约好了。”她一脸抱歉的神情,“除非那个人不去,我才能陪你哦。”
温海东这几天倒也打听了一下关于筱瞳的事情,知道她和秦清是好朋友,还以为她在说秦清,笑着说:“那没关系,这是我手机号,如果她不去的话给我打手机。”
“OK。”筱瞳拿出手机记下号码,两人继续向前逛,她买了一堆纱,然后由着温海东把她送到楼下。
“金屋”自然是不能招待客人的,她告诉他房子在装修(算是实话),抱歉不能邀请他上去。
温海东笑笑离去,记下地址。
第三章
齐玮站在藏娇的金屋门口,不知怎么的,心里竟有一点慌乱和期待。
慌乱她的嘴中又会说出什么气得他无言以对的话,却也期待见到她明亮的瞳子闪啊闪的,像天边的星。
摇摇头,他在想些什么啊!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虚荣女子罢了,单纯的金钱交易,他只是用她来气温海东而已,顺便解决自己的生理需要。
能开出价的女人,没有什么特别可言——在他而言。
心里再次告诉自己一遍,他推开门。
这这这……这是他的屋子吗?
齐玮瞪大眼睛,坚决认定自己是走错了门。
红色长毛地毯消失了,木质地板显得明亮宽敞;家具来了个乾坤大挪移,不变的东西因着排列组合的不同,竟然看来和谐极了;墙上,缦起的轻纱隐隐透着淡淡的金色,在光线的照射下,竟然不显黄金的富贵,而是藏而不露的含蓄与绮丽。画也重新挂好,零零落落的,和轻纱交织成另一种画景。
筱瞳抱着一个大大的抱枕趴在黑色沙发上,手里拿着本书,听到门声抬起头,见是齐玮,懒懒一笑:“欢迎归来。”
“这……我没走错地方吗?”他傻呆呆的站在门口。
“难道我还能去邻居那里登堂入室吗?当然是你藏娇的‘金’屋没错。”筱瞳抱住抱枕,“弄成这样很累的,早知道让你找钟点工了。”
——难道你自己不会找吗?齐玮的话哽在喉中。
爱钱的女人他见过不少,但像她这样爱到自己动手省钱的倒是不多。这年头的女人大多娇滴滴,连根针都拿不好,搬东西大概能要了她们半条命。
“喂,好歹欣赏一下吧!虽然底子很差,但我可是费尽工夫的哦!”反正只是四个月,能看得过去就行了,总不能叫装修队大肆装修吧!
“很漂亮。”齐玮走进屋子,关上门,“看不出你还满有眼光的呢!”
“当然了,我是谁啊!”筱瞳仰起头,很得意的。
“辛筱瞳。”齐玮顺口回答,拿起她正在看的书,“Traditional Chinese Paintings?”
“咦?你会英语啊?”而且腔调满正的。
“当然了,我大学是在美国念的呢!”
“哦,佩服佩服。”多半是哪家野鸡大学,专印文凭的。
“你看这种东西干什么?”翻了几页,尽是国画。
“看英文的这种东西很好玩,可以看出来作者怎么绞尽脑汁做到浅入浅出。”她看不惯他翻来翻去的粗暴,虽然书是路边买的,比较便宜,“还给我啦!”
“这有什么好看的,奇怪的人。”他把书扔还她,她小心收起。
“对了,周六胡家有场宴会,你记得打扮得漂亮一点,不要给我丢面子。”
果然果然,幸好没有答应温海东:“好啊,放心。”
“千万不要看到吃的就扑上去啊!”
“知道。”
“到时候都是一些有钱人,你也不要现出穷酸像。”
筱瞳翻了个白眼:“知道了,你真的很罗嗦耶……”
继续给糖果中。
其实这种日子也不错。
白天齐玮会赖床赖到中午,然后她会随便弄点吃的或直接到外面吃。接着他去上班,她去闲逛。
口袋里有钱了,所以可以尽情的买东西,不会再站在柜台前面徘徊到柜台小姐的冷眼。
人们常常说钱不是万能的,它买不到所有。但对她而言,她想要的东西,恰好是钱可以买到的。
喜欢的服装,首饰;书画,艺术品;CD,演唱会的门票……一切的一切,都是可以用钱换来的,所以,她要钱。
虚荣哦,那就算是吧。她并不想给自己一个什么头衔,她只是喜欢各种各样的东西,也喜欢买。
享乐主义?也不完全是吧……购物狂?也不是绝对算得上……收藏家就更算不上了,她只是率性的喜欢她喜欢的东西而已。
有人会说她活的无意义吧,可是,怎样的人生算是有意义呢?追求梦想,但她已经是在追求了啊……难道这样的目标就不算是目标吗?
社会的米虫……或者蛀虫……她笑笑,她有工作,也有消费,是最正常的人。她才没有高喊甘当砖瓦的精神,但她也在创造价值。
她只是在尽情的活着,在她而言,她的人生绝不是庸庸碌碌,即使别人会这么想。
用一天的时间去逛街,看美丽的东西,对她,是绝对的有意义。有人认为那是消磨时间,只是因为他的意义不在此。
比起每天重复的机械化的人生,比起只为了填饱肚子而工作的人,她至少还在过她的人生。
她过得很快乐,自得的快乐,她的人生太满,满到无暇理会其它。
每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她不会过别人的生活,但她也不会批评。
世间的人啊,总是把一切都定在一个标准上,不在之内的,便是怪异,就是违背世俗。
我故我,哪管谁说。
她笑着游荡,笑着往返家里和金屋之间,任一张CD花掉她一个下午,丝毫不觉得是浪费时间。
生活,是用来享受的,恕她没有先天下之忧而忧的伟大情操。
她只想过着她的生活,仅此而已。
周六上午,齐玮醒来后,仍是闹着她。
“奸夫大人,您这样下去,到老了很容易不济哦!”筱瞳提醒他。年轻人总是放纵,上了年纪就知道健康的重要性了。等到雄风不再,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喂,不是告诉你不要这么叫我吗?”齐玮抗议,“还有,你这样说很过分哦,要不要看看我是不是‘不济’哦?”
“我是在说实话嘛!少年人,忠言逆耳,不要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误了后半生哦。”中年肾亏是件多么凄惨的事,光看看小巷墙上密密麻麻的“包治”的小广告就知道了。
“不过要是你抱着‘反正也付了钱,要物尽其用’的心态的话,我还是很乐意服务的,反正男人消耗比较大。”她耸耸肩,无所谓的样子。
齐玮一时反而不知该做什么,看着躺在床上风情万种的她,觉得非常的挫败。
“难道你没有得到快感吗?”
“有啊,感觉很好。”毕竟是经验丰富的人,有很多可以学习的技巧,“你很厉害哦,就算R?Q破产了,你也可以下海。”
“才不要。”
“有什么关系,反正你现在做的事情也是差不多的啊,顶多就是对象由你挑,钱由你付。这样很吃亏的……”
“……”齐玮真的无语了,只好堵住她的嘴。
这一招反过来用也是很好的哦——她是为了阻止他的唠叨,他则是为了阻止她的奇怪言论。
几天相处下来,他不得不承认,这女人神经有异常人,简直没有办法理解她的想法。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常常被她的古怪论调打动,这几天来,动脑子的时间可能比他过去一年都多。
女人,真的是好复杂的东西……还是,这家伙格外复杂?
结果,爬起来的时候还是中午。
她已经告诫他了,不听话是他自己的问题,不能怪她。
“咦,你穿旗袍哦?”
筱瞳带来的衣服不是很多,这件旗袍还是她特地回家拿来的。
“是啊,怎么样,漂亮吧!”
齐玮看着穿好旗袍的她,眼前一亮。
黑色的绸子柔软的贴在她身上,一朵朵暗红的花开得绝美,领口和袖口的几处装饰恰到好处,衬出她白皙的肌肤。旗袍的要点在于贴身,简单的剪裁,却完全显出她的身材。侧面开叉到膝盖稍高一点,露出形状优美的小腿。
他忽然有种冲动,想要把她紧紧包起来,不让别人看到她这样的妩媚。
“木犀园的布料其实大多过于匠气,不过这种是真的很美,用来做旗袍真是再适当不过了。”她挽起发,拿出坠着珠子的簪子盘上青丝。她格外喜欢有长长流苏的簪子和耳环,轻垂下的流苏给她一种摇曳的感觉。配上衣服,便是古装仕女图一般。
“你买来布料做的?”
“是啊,我设计的呢!工钱不贵,但是看着很高级吧?”她洋洋得意。
“可是你穿旗袍的话,我穿什么啊?”齐玮苦着脸看身上纯白的西装,Am的呢,但和她的旗袍半点不相配。
“唐装,有吗?”总不能穿中山装吧!
“你当我呆着没事复古玩哦?”齐玮抱怨,拿出手机,“喂,HAG服饰?我是齐玮……你们那里有唐装吧?每种都给我送一套……对,我的size……地址是……”
筱瞳抢过他的手机:“不好意思,请您不要都送过来,你们那里是不是有一款深蓝色的……对,就是标价5800,贵死人的那套……麻烦您送那套就好……恩……等等……”
她把手机递回到齐玮手里:“地址你告诉他。”
齐玮告知地址,挂上电话。
“你确定那套行吗?”
“放心啦,我看它看很久了,只是那是男装,我买下来也没用,就单纯欣赏一下算了。”现在有模特可以穿上它,又不用她掏钱,真好。
“你那么注意男装干什么?”齐玮嘟囔。
“只要好看,管它男装女装!”唯一的区别是她会买下好看的女装,却只能欣赏好看的男装。
“干脆……”她很谄媚的凑到他身边,“这段时间我陪你买衣服好不好?”
他花钱买她喜欢的衣服,然后穿上养她的眼,多么美好的前景……
她是想趁逛街的时候多敲他一点吗?果然是这种女人常用的技俩。他沉下脸,莫名的不快起来。
“随便你。”
筱瞳敏感的察觉到他的不快,不知他又是哪根弦搭错了,也不理他。
小孩子脾气容易起伏不定,不用惊慌。
胡家是欧式建筑,北京的城郊土地亦是狂贵,可见其富有。
车开入院中,筱瞳以为是又一次的北京车展。
两人在宴会上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筱瞳那连成本带手工不过500元的旗袍压过了场内大大小小的礼服,自己挽起的长发和佩戴的玉饰给人一种全然的中国古典韵味,她悠闲自得的神态更显从容,不与群芳同列。而齐玮一身深蓝唐装,竟给他添了几分成熟的气质,减了他的狂傲和稚气。
这样的二人是众人注目的焦点,在反应过来之前,二人已经被重重包围。
齐玮对围着他的女人不屑一顾,和平常一起混的几个朋友跑到一边谈天去了,把筱瞳放在一边。
筱瞳也不是初次来这种场合,应付自如。她和几位“贵夫人”谈论着服饰首饰,说得她们频频点头,而她也借机近距离观赏了几款名牌夏装。
好像有人说过这种“上流社会”的社交充满了虚伪,全无意义。但在她而言,至少可以把它看成一场服装首饰展示会,顺便欣赏美女,和相对而言数量较少的帅哥。
女人可以凭容貌打进上层社会,男人却只能凭钱和权,自是没办法追究长相。众企业的少东因为母系遗传因子通常较好,倒是端正一些,但不识人间疾苦,大多像齐玮一样的纨绔。
不过他还是真的很帅耶!尤其在她的审美观看来。
她的审美观很奇怪,不对她胃口的话,便是绝代美女和绝世俊男,也不能吸引她的视线。就像现在过来的那个人,长得应该算是俊帅,却是她不喜欢的温文儒雅。
温文儒雅……这个词她最近好像经常使用,是用在那个温海东身上……
呀!忽然想起,迎面过来的人有一张眼熟的脸,应该是温海东没错。
终于记住他的长相了,可喜可贺。
“温大哥。”筱瞳叫了一声,称谓的接近源于上次的搭便车。
“筱瞳。”温海东看着她的一身,眼中射出惊艳的光采,“你果然穿着这身旗袍来了,真的很漂亮,非常适合你。”
“谢谢。”这一点是向外国学的——受到称赞时不拼命贬低自己,而是道谢。
“怎么没看到秦小姐?”温海东有一点奇怪,筱瞳身边没有人陪着,有点突兀。
“你误会啦,我说和别人有约,不是指秦清,而是一个粗心到放下女伴自己去聊天的白痴。”筱瞳指指温海东身后,“看,他过来了。”
温海东回过头,身后的人,是齐玮。
“你终于想起你还有一个女伴了?我还以为你什么时候改了性向,喜欢男人了呢!”真不知道他让她打扮得美美的过来是为了什么,就算是当花瓶吧,也不能把花瓶放到一边自己去玩啊!
“齐玮,筱瞳,你们……”温海东心一沉,存着一点希望的问。
“她是我情妇。”齐玮听他叫筱瞳的名字,眉头纠结起来。
“喂,我说过很多遍了,是情人不是情妇,奸夫大人。”筱瞳下意识的纠正他,没注意到呆若木鸡的温海东。
她没注意,齐玮可是观察得清清楚楚。温海东的表情从惊讶、不敢置信变到不舍和心痛,这份改变让齐玮心情打好。
呵呵,姓温的,这一次你可是要认输了!
第四章
“难道你喜欢这种人吗?”跳完一曲后,齐玮依然跟着一群好友玩,浑然忘了来这里的目的——气温海东。温海东自然抓紧机会,拉着筱瞳到角落里谈天。
“喜欢?怎么可能?”筱瞳笑着。
“那你为什么要……”
“为了钱啊,还能是为了什么?”她从不矫饰,实话实说。
“你……很缺钱吗?”
筱瞳看他欲言又止的神情,知道他将自己想象成了卖身养家的可怜女子,笑意更深:“我没有那么苦情啦,只是他提的条件很好,我没有理由不答应啊!”
“可是,你像不是那种人啊……”温海东尤自不信。
“那么,我又是哪种人呢?”他以为他很了解她吗?“温大哥,你很有钱,自然不知道看着心爱的东西被别人买走的感觉,不知道向往着什么却得不到的痛苦。我一向是一个爱财如命的人,不信的话你可以去我们旅行团里问问,我辛筱瞳,向来可以为五斗米折腰的。”
“可是为了钱而性,是不对的……”温海东说不出过重的话,只能勉强表达。
“那么,怎样算是对的呢?为爱而性吗?”筱瞳笑着摇头,“人是一种高级动物,因此有着欲望。但人一向自称万灵之主,自是不屑与禽兽为伍。所以,禽兽可以为了繁殖后代发情交配,人,却要有‘感情’才可以。”
“这个世界,又有多少感情呢?”筱瞳一向不是讲演家,也不在乎自己有没有表意清晰,只是向窗外望去,“性解放,一夜情,外遇,滥交……这个世界早就浑浊,追求感情那种东西,又怎及钱来的可靠和实在?”
“我知道你们看不起可以用钱买到的女人,但是,我们也未必看得起你们。我们是为了钱出卖自己的欲望,你们却是为了自己的欲望而花钱。我想,付钱买女人的事情,你应该也做过吧?”筱瞳见温海东尴尬的点头,继续说下去,“买者和卖者,谁又高尚到哪里去?不过是一丘之貉罢了。”
温海东被她一番话说得愣住了,半晌方才找回语言能力:“难道你不向往爱情和婚姻?”
“我一向有收藏自己觉得美丽的东西的爱好,但这两样,我恰好还没发现它们美在哪里。”也许有一天她会发现那些艺术家讴歌的爱情到底有多么的神圣,但现在而言,它只是生活以外的东西。
“那你会同意吗,如果我也出价买你的话?”
“不。”她失笑,摇摇头。
“为什么呢?”
“因为你的长相不是我欣赏的类型,我不会委屈自己。”说这话的时候颇有点抱歉,大概会伤了他的自尊心,“因为你的目的不单纯,我不想自找麻烦。”
两方都没心没肺的话,自然可以当成一场交易,但若其中一方放了心下去,徒然折了真心。
她是不懂感情,她却懂人心。戏剧电影小说中永远唱不完的悲剧,莫不如此。
“你我是一起听演唱会一起逛街的朋友,这样,不好吗?”筱瞳站起身,伸出手。
温海东迟疑了一会儿,握住她的手:“那下次的画展,可以邀你一起吗?”
“当然可以,不过现在,我是不是可以请你跳一支舞呢?坐着很无聊耶!”
“这句台词该我说才是。”温海东躬下身子,“筱瞳,我是否有这个荣幸……”
“好了,再玩下去曲子都放完了。”她带着他进场。
“原来这里跳舞最差劲的人就是齐玮,难怪他跑到一边聊天。”筱瞳踩着节拍,音乐感好的人跳舞不会差,舞曲又是她很熟悉的旋律。
“其实他只有长相可以,其它……纨绔子弟罢了。”温海东看向齐玮那帮人,“物以类聚,他跟着那帮人也学不到什么好,一天到晚逞强斗气。我也不知道是在什么地方得罪过他,他一直以我为敌……找你,大概起源也在我身上……”
“你?”
“是啊,就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看到了。我当时就想他可能会为了我而找你……结果……”
“哦,我还一直在想,我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又不是倾国倾城大美女,他为什么会主动找上我,原来起因是你哦。”筱瞳大悟,“原来我是小孩子斗气的玩具……哭泣……”
“是他要和我斗,我也很头痛呢!”温海东跳着舞还能腾出手来摸头,很强,“莫名其妙的多出一个敌人……幸好R?Q虽规模宏大,齐老爷子却从来没有交给他太大的权力……”
“他是很在意你吧?”
温海东瞪圆眼睛:“筱瞳……拜托你不要说这种听来很奇怪的话好吗?”
“本来嘛,我一向认定,不管是爱或是恨,一定程度的执着就是在意。”筱瞳看他惊恐的表情,笑了,“我又没有说你们BL啦,这么紧张干什么?”
“BL?”
“Boy’s love……不懂?Homo?Gay?总知道吧?”
温海东服了她的百无禁忌:“知道。但我们只是看彼此不顺眼罢了……他总是抢我的女人。”他脸一红,想起筱瞳刚才的高谈阔论,“而我总是打击他的生意。”
“你们还真无聊。”筱瞳下结论。
“你们两个聊得很开心嘛!”他们聊的主角登场,杀人的眼光看向温海东。
“被男伴抛弃的人只能自力救济,没办法嘛!”筱瞳一点也不觉得心虚,大大方方回视。
“那你的女伴还你,看好了啊。”温海东心中好笑,筱瞳一副精明样子,其实也是在自己事情上迟钝的人。
不过他是不会放过气齐玮的机会的,俯下身在筱瞳耳边“轻声”说:“记得刚才答应我的事,还有,谢谢你今天特地为我穿上这旗袍,真的非常漂亮,非常适合你。”说完径自离开。
交友不慎啊……筱瞳笑着摇摇头,对上快要火山爆发的齐玮。
“奸夫大人,您怎么不和您朋友聊下去了呢?”
“再聊,再聊我的女人就跟着别人跑了!”他脸色不善得很。
“怎么会呢?我一向很有职业道德的。”她不怕死的补了一句,“况且,温大哥是我朋友。”
“温……大哥?”
筱瞳点点头:“恩,他人很好的,你为什么总是和他过不去呢?”
“你喜欢他?”齐玮的声音惊天动地,她敢保证全大厅的人都听到了。
“呵呵,没事没事,幻听而已,请继续跳舞。”筱瞳陪笑脸,拉着齐玮出了大厅,跑到胡家院子里。
照惯例,院子里总是有隐蔽的座椅,用来给人谈恋爱或偷情。打搅了几对“情人”后,他们找到了没人的地方。
“喂,奸夫大人,就算您不在乎丢人,我也还是要在这里混的……”免费的服装展和珠宝展,她会放弃才是见鬼,“你不要让我混不下去好不好?”
“是你自己和温海东有说有笑的好不好?你知不知道你的身份?”
“我只是当你情人罢了,为什么不能和其他人说话?你当你是谁,安家和?”别说他们没结婚,就算她是他妻子,她照样有和别人说话的自由。
“安家和?”
“不要和陌生人说话,一部电视剧。男主角是那种看上去温文尔雅,却会为了妻子和其他人说话实施家庭暴力的人种。”也别提,好像和某些小说的男主角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可惜她从来没有被虐的倾向,“你这样无谓的怀疑,对我是一种侮辱。人是看不住的,过度的占有欲只会让人想逃。”
齐玮瞪着她,在她眼中,他找不出一丝心虚。
“你和温海东到底是什么关系?”
筱瞳为他的不受教叹息了:“朋友啊!温大哥和我有很多相近的爱好,可以一起去玩。”
“相近的爱好?”话语中带着很深的酸气。
“是啊,就是音乐啦,绘画啦,表演啦,等等……你不懂的。”筱瞳不过多解释。
“你怎么知道我不懂?”咬牙切齿。
“奸夫大人,斗气也要符合事实,你品位其烂无比,做事情成事不足;附庸风雅倒是学了个十成十,就是笑话不断。”她中肯的说着,不去看他铁青色的脸,“做人胜在有自知之明,你唯一的优点就是有钱,其他的就不要那么计较啦!”
他就差在头上直接刻上四个大字“一无是处”了——如果要刻的话,记住刻完之后要用黄金或钻石镶上,以表其贵气本质。
“你你你……”齐玮脸色狰狞。
“不要生气嘛,我只是随便说说。”审时度势是一个专业(导游)人才应具备的条件,她一向争做墙头草,“其实你也有很多优点的哦,例如……例如体力很好嘛……”
想了半天想不出第二点,小孩子脾气好像也是优点,可是……要是说了,他会不会直接劈了她?
小命要紧,她决定顺着他一点。虽说小孩子发火其实没有什么可怕的啦,一会儿就会忘掉是为何而生气,但还是不要在火上浇油比较好。
齐玮一时间只觉得挫败到了极点,他是家里唯一的男孙(姑且算是孙辈吧),本就该受尽宠爱。加之爷爷和母亲自觉对不起他,从来不干涉他的任一举动。外人也都因他的钱和R?Q在经济界上的地位争相讨好他,几时有人这么说他?而那个说他的人,竟然还是靠他吃饭的他的情妇。
可是……她说的,好像也有那么一点的正确……
他上班一向很晚,回家却一向很早,而她,似乎比他还要忙碌——忙着看书,听音乐,逛街;也忙着摆弄她那架NK的相机,忙着写东西画东西,忙着整理她的一堆堆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她是真的懂的,虽然她自己总说她是什么都知道一点,什么都不大清楚,但她懂的真的很多。只是,她并不以此谋生,而是真真正正将其作为业余爱好——有那么多的业余爱好,难怪她会答应他的条件,因为她要的,只有钱。
她活在她自己的世界里,悠闲自得。即使她是他的情妇,他也没有办法影响到她。
所以,更加的气愤,她把他当小孩子哄,却和那个男人有说有笑。
难道只是因为他们有相同的爱好?还是,她也像那些人一样,认为温海东精明厉害,少年有成,拿他们两个来做比较?
哼!为什么所有人都认定他比不上那个温海东?他非超过他不可!
这不止是面子问题,还关系到他的里子。
不能再让那个女人瞧不起了,他一定要让她觉得他很伟大才行。
他耶,齐玮耶!
最近奸夫大人似乎有点不正常,一周之后,筱瞳才迟钝的发现这一点。
上班时间由下午一点变成上午十点,似乎早了不少——虽然还是迟到;而每天到家的时间也稍稍的往后延了一下,偶尔还可以看到他拿着工作回家做。
她的第一反应是马上告诉温大哥,如果手里有R?Q的股票的话,一定要尽快卖掉——当然,若他想要并购RQ的话就算了。
“R?Q目前还平静得很,放心吧!”温海东告诉她,“如果它要倒的话,我会提前通知你,让你把剩下的钱讨过来的。”
他暗中摇摇头,电话线另一头的筱瞳却看不到。
那个傻小子这次的气算是赌的比较正面,他赌气的对象却对此一无所知。
想起那次齐玮从他手中抢过筱瞳的名片,只一眼便记住了她的名字和地址,让他迟了一步而痛失良机——当然,他死都不要承认那是因为自己的长相不入筱瞳的眼的缘故,太丢人了。
那小子,虽然吊儿郎当的,但是其实很聪明吧!——至少,记心是很强的。
不知道他的小孩子脾气会陪他在商场上走多远,但是他的霸气,他的快狠准(抢他女伴时的表现)似乎还满适合商战的。
他要不要提前对他做点手脚,以免等他坐大,又是一个强劲对手?
“温大哥,你可不要落井下石哦。”筱瞳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
“怎么会呢?齐老爷子不是好惹的人物,R?Q内人才济济,齐玮又没有实权,我就算想破坏,也只能作一些小动作而已。”这也是实话,“怎么,心疼了?”
“欺负小孩子是不好的行为,要欺负,也得等他长大欺负起来才好玩啊!”想想那张很英俊的脸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样子,竟然有点不忍心。
“筱瞳,你就是太聪明了。”聪明到能知道他的想法,却不知道事情在向着什么方向行进,“下午看电影吧,MHY首映式。”
“密闭空间耶!”这是Sars后遗症之一。
“不去?”
“当然——去!”筱瞳笑了。
于是,很可敬的,当齐玮下班到家,看到的是一室空气,以及桌子上留着的纸条。
“伟大的奸夫大人,我去看电影了,晚餐请自行解决,我可能会晚一点回来。”
齐玮盯着纸条,不知道自己这个“奸夫”,在她心中又是什么地位。
拿起她的一张CD,放进机子里面。CD套上几个大字:世界名曲100首(一)。
听这种音乐会头疼,他听了半天,竟然有几首是他熟悉的。
南极企鹅的背景音乐,溜冰圆舞曲。还有,结婚进行曲。
好困……第五章
“喂喂喂!你这样是很浪费资源的,有没有环保意识啊?”筱瞳回到家,看到齐玮躺在沙发上,开着灯,一切用电器也在运转着,而他大人却沉沉睡去。
“啊?我刚才是在听音乐啊,怎么算是浪费资源哦?”齐玮挣扎半天,找回清醒的意识,为自己辩解。
筱瞳走到CD机前面,把机子里面的CD拿出来。
“你是听着舒伯特的军队进行曲睡着的吗?还真的是很厉害呢!”筱瞳看着CD封面,非常无奈的。
“我……”齐玮承认自己没有欣赏这种什么都听不出来的东西的天分,但还要嘴硬,“我拿那个当催眠曲,你管我!”
“反正CD机是你的,我的CD多听几遍也不会烂掉,随便你了。”筱瞳耸肩,放下手中的大包小包。
“你去哪里看电影,怎么还买这么多东西?你一个人去的吗?”后面一句才是重点。
“看完电影之后又去逛了下街,反正时间还早嘛!”她把东西拿出来,仔细放好。
“你一个人逛街看电影?”
“没有,是和温大哥啦!”筱瞳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大大方方承认。
“你和那家伙?”齐玮皱起眉头,“你可不要忘了,你是我的情妇!”
“No……奸夫大人,是情人……”她不耐烦的再次纠正,“可是当年我们定下的条约里,可没有规定我不能和别人逛街吧?”
虽然是一纸没有法律效力的条约,但她一向信用良好,不过上面没说明的事情,恕不奉陪。
“你既然是我的……情人,又怎么可以和别人勾勾搭搭?”
他的脸通红,咦,小孩子真的生气了耶……
为什么呢?就因为她和温大哥一起出去?他占有欲还真不是一般的强哦。
不过温大哥说过,齐玮的人生目标之一似乎就是跟他作对,买下她也是因为那次看到她和温大哥相谈甚欢,以为他们有什么关系。
用钱买女人来昭示胜利,很没有牙耶(无耻)……
这么一想,他现在的怒气冲冲就有了道理。
坏心眼的猜想,他对温大哥的执迷,该不会是小男孩欺负喜欢小女生的心理吧?还是继承了八神大人“爱你就要杀死你”的优良传统呢?
这么一想,再看他的神情,还真的有几分吃醋的迹象。
不行,解释解释,她可不想被男生当成情敌。
“没有没有,我和温大哥只是兄妹之情啦!”这句话是最佳也是最滥的解释,“要不是奸夫大人您不喜欢看电影也不喜欢逛街,我又怎么会放弃多看几眼您帅帅脸皮的机会,和温大哥出去呢?您要知道,要我一个弱女子拎这么多东西是一种摧残,人家一个人看电影也满寂寞的……”
“那下次我陪你!”
“啊?”奸夫大人是不是误会她的意思了,她只是在解释,不是在抱怨。
“不管你是要看电影听音乐看画展逛街,找我,我陪你。”他就不信了,温海东一天到晚忙着公事,怎么可能会比他空闲?
“可是,奸……啊,玮,你不是要上班吗?”看看,才“认真”了几天,又重萌故态了。不过对于R?Q来说,该是好消息吧!
她的话让他陷入了为难的境地,到底是该干出番事业,让她对他另眼相看,还是该守在她身边,阻止温海东的图谋不轨呢?
讨厌,他最不喜欢做选择题了。
筱瞳看着齐玮,奇怪他的犹豫。
“这样吧,反正温大哥也是在下班以后才陪我的,你上你的班,回来以后我们再出去。”她其实一个人闲逛成习惯,温海东和她兴趣相投,一起倒也愉悦。这位听音乐能睡着的人,还是少惹为妙。
“不可以找温海东。”他说。
“好啦好啦,知道了。”她甩甩手,无奈回答。
反正剩三个月,无所谓。
“还是J?S的珠宝最好,尤其今年出的这几款仿花戒指,漂亮极了。”筱瞳流连在柜台前,两眼闪着光。
她说的那几款戒指均是用水晶组成花形,很美,但在齐玮看来寒酸得很。
“戒指当然是要钻石的,这水晶又不贵……”
“这是大师,大师的手笔耶!”筱瞳瞪着他,“你知不知道什么东西叫做艺术?那种黄金钻石大多匠气十足,哪里有J?S的脱俗?你看看这款,紫色的花瓣,鹅黄的花心……无论颜色或是形状,都是绝对的完美,还有白金托上雕的叶脉,简直是精妙极了……还有这一款……”
柜台小姐是受过这方面训练的专业人士,听她评论,也禁不住和她讨论起来。两人把齐玮放到一边,谈得兴高采烈。周围的顾客上了一节鉴赏课,有几位便要求小姐拿出戒指,挑选起来。
齐玮看着这和谐的一幕,她如鱼得水,而他,却是一个顾客甲。
忽然感觉到不快,她的世界,他好奇,却不熟悉。
“想要那款戒指吗?我买给你。”他唯一的优点,就是有钱。
筱瞳摇摇头。
“为什么?你不是很喜欢吗?”
“戒指不是乱买的,我想,它们应该会希望被戴在恋人的手上。”她笑笑,“J?S一向只设计婚戒,我买不起。”
他愣了愣:“你不想结婚吗?” 一般而言,女人不管是什么年纪,都会希望抓到一个蠢男人吧!
“不。”她答的斩钉截铁,没有丝毫迟疑。
“为什么?找一个金饭碗,不好吗?”
“不相信爱情的人,向来不会相信婚姻。”筱瞳看着柜台旁边看戒指的男女,他们的幸福此刻是如此真实,但,将来呢?
钻石是坚硬的,世间人的心,却远远比不上它的硬度。
筱瞳给齐玮挑了几件衣服,钱自然是他刷。她的眼光一向独特,尤其他的脸,是她的偏爱。
“其实你长得很像那种洋娃娃啦——当然是男的。我小的时候最喜欢给娃娃做衣服了,没想到现在真的有一个大号娃娃可以让我玩。”她把一件T恤在他身上比啊比,他的衣服不是西服,就是整身的休闲服,一点新意都没有。
“洋娃娃?”齐玮哭笑不得。
筱瞳竟然还点头:“是啊是啊,很可爱的。”
齐玮的脾气算不上好,但不知为什么,他没有办法对她发火。
她嘴毒的要命,却也擅长装傻装无辜,在他显现一点怒意的时候轻松绕过。
而他,就真的像个娃娃一样,任她控制他的情绪,连抗拒的能力都没有。有的时候,即使明知她是甜言蜜语,还是傻傻听信。
但是,真的想做出点东西,让她对他刮目相看——很了不起吧,他会用成语了哦!
“发什么愣啊?这家逛完了,玮,卡拿来。”她给娃娃换了几套装,挑出几件结帐。
他在她眼中,是不是只是¥这个符号而已?
“连竣是我最爱的牌子呢!”筱瞳站在连竣的服装专卖店前。
“你有点知识好不好,连竣比起R?Q,只能算是小集团。别的不说,服装方面就远远不及我们的名气和实力……”
“你们也不过是财大气粗而已,服装贵气,珠宝俗气,只是迎合了大众的炫耀品味罢了。”筱瞳看着一件印着天空图案的裙子,“连竣集团总裁夫人是画坛新秀Pink,这一系列衣服就是根据她前阵子的画展设计的。那次展出我有去看,她把蓝色用到了及至,那大大小小的蓝色天空,是我见过最美的天。而正中的十幅不同颜色的天空,大概是有故事的吧……”
“我见过的艺术家,偏激的多,她却有着幸福单纯的笑……就是这么澄净的人,才画得出那么澄净的天空吧……她的丈夫站在她身边,尽管不相信爱情那东西,却为他们感动……”她不是说给齐玮听的,只是自言自语,“每一次看到夫妻或是恋人,我总会想,他们从哪里来的那么深的感情,而那么深的感情,又能维持多久?但看到他们之间的淡淡的笑,却让我觉得,如果世间还有相守到老这种东西,那就是他们了吧……”
“到他们也吵架分开的时候,我应该就不会再相信任何爱情了吧……”她笑笑,为着自己心中的一点动摇自嘲。
不相信炽热的爱,不相信那种似乎震天动地的爱情,这世间人们折磨来折磨去,其实都是自己在折磨自己,自己感动自己,与情爱无涉。
人,怎么才能去在乎另一个人超过自己,去爱另一个人超过自己?她做不到,她也没有看到谁做到了。
那种生死相许啊,在十年之后就会是俩俩相厌。生死不是对爱情的考验,人都有一时被冲昏头的可能。真正的考验,是时间。
时间能冲去所有的激烈,剩下的平淡,是习惯也是亲情。爱情,其实只是一个理由,把两个人拴在一起,然后,等着他们产生亲情——亲情才是最容易产生的东西,即使让你和一个你最讨厌的人在一起,呆久了,也会有亲情出来呢!
她不需要人陪,所以,不会期望那种被本能冲昏了头之后,自己美化出来的爱情。
玮不明白她的话,愣愣看着她。筱瞳回过神,拿起那条裙子到试衣间试穿。
怎么会对他说起这番话?对牛弹琴,是绝对的不划算。
可能是因为他没有存在感吧!她没有感觉到他的存在,所以很放松,所以自言自语。
反正,他是听不懂的。
周六的商场一向拥挤,拿逛街当业余爱好的并不止她一个。Window-shopping(只看不买)的也不少,不费分文欣赏好东西兼杀时间,是满划算的。
唯一的缺点是食物昂贵,快餐店就成了最好的选择——各处的小K小M都是一样的价,不像面条和炒饭,随着地理变化改变着价格。
筱瞳没有在饭店里被宰的爱好,所以拐进了一家KFC。
人蛮多的,眼尖的发现了一张空桌,拉着齐玮过去。他大少爷一向金贵,不知道有没有吃过这种Junk food。
“当然有,你别忘了我在美国呆过四年呢!”他说。
这种东西在中国是高级而小资的,在美国,却是真正的方便食品,作用大概相当于方便面,用来打发一顿饭的。像这样坐在店里聊天慢吃,该是搞笑吧——中国特有的快餐文化,果然比较与众不同。
这位男士还有着基本的风度,让她坐着等着,自己去排队。
“喂!你撞到人怎么也不道歉啊!”那个据说有着基本风度的男人喊了出来,声音很大。
“明明是你撞到我的好不好?”另一个男人虽然相对矮了一点,但输人不输阵,提高了几个音阶。
“你……”齐玮一向懒得说理,伸出拳头。
“玮,乖,我们的座位在那里,回去吃东西。”筱瞳走过来,拍拍齐玮,像是哄着吵闹的婴儿。然后转过身对另一人说:“刚才应该是他拿完东西转身,而你刚好走过来,谁也没看到谁,谁也不是故意的,就算了吧。”
那人还想说什么,筱瞳笑笑:“这家伙是很容易发狂的,如果你一定想找他挑战,等我们吃完东西再打好吗?”
“嗯……我也有不对的地方,算了吧!”那人过去排队买东西,筱瞳拉齐玮回到桌子那里。
“为什么不让我揍那家伙一顿啊!”齐玮气得要命。
筱瞳喝下一口可乐:“因为我要吃饭。”
“我咽不下这口气,那家伙,明明是他撞了我好不好,竟然还……”
“你知道吗?”筱瞳静静的打断他,“我有一个转身的哲学。”
“转身……哲学?”
“就是这样,你转身,认为后面没有人;后面人前行,认为你不会转身。于是你们撞上了,但是谁也没有错。”
“这叫什么哲学啊!”不要欺负他不懂好不好?
“从你的角度,你没错;从他的角度,他没错。世间的事情本来就不一定会有对错之分的,有的时候,换一个位子站着,就是不同的风景。”
“……”没听懂。
“所以说,不要太计较嘛!每个人可能都有他的道理,只要他没有妨碍到别人,就不要那么介意。”她跳跃。
“可是他撞到我了啊……”
“你有完没完?要打出去打,别说我认识你!”筱瞳瞪他。
“知道了……”他不敢多说,低下头吃汉堡。
她看着他一脸的委屈,忍不住笑出来。
谁说他脾气不好的?她看他脾气好得很。
一加一等于二的,是直率,不是暴躁。
——大概不是吧!
第六章
这个女子,是一个绝对奇怪的人。
她是一个虚荣的人,她是这么说的。她爱财,喜欢美丽的东西,花钱的时候很少考虑。把自己打扮得很美,有定期去保养,脸上的妆一向精致的很。她胸无大志,也懒得很,当初当导游一来是因为赚钱很方便——不知道她偷藏了多少小费——另一方面是为了欣赏美景。如今景色欣赏得差不多了,她正在攒年头,准备考海外领队,看看外国的月亮。
她没有很高的气节,对待事情一向是敌弱我强敌强我弱,她说那是弹簧哲学——搞不清她从哪里冒出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哲学。她对很多事情都是不在乎的,只考虑划不划得来,所以不在乎去当他的情妇——她说,她赚到了。她不会和他对上,只会在他生气的时候拍拍他的头,像安慰小孩子一样。因为,她不在意。
她在意的,是她的世界的种种,她的奇奇怪怪的东西。她可以用一天的时间,单纯的喝茶听音乐。她说她不是鉴赏家,她只是享乐主义者。她活的自由,唯一的不自由,大概是因为没有太多钱吧……让她不能尽情的买下她所喜欢的,让她没有办法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她一个人,就够了——她说她会有欲望,但不会想要一个人终身相伴,因为她不需要。她的世界只容得下她和她的东西。
“那么,我是什么?”他很想生气,但是,她一径的微笑不给他生气的机会。
“我的奸夫大人啊!”她侧着头看他。
在她眼中,他的表现形式是¥。她不曾把他放在心上,所以无论他气成什么样子,她都会无心笑笑。她眼中的光芒,是为了钱,为了她心目中美丽的东西,为了和她爱好相同的人,不是为了他——如果是为了他,也是为了他的长相——那是她喜欢的典型。
悲哀啊……他一向是别人迎奉讨好的对象,什么时候,他的价值,只在他的钱上了?
“难道我就没有其它身份了吗?”
“嗯……R?Q的少主啊,一个游手好闲的花花公子。”她说着,换了个姿势躺着,不自觉现出妩媚。
“花、花、公、子?”他瞪着她。
“这是称赞啊!”她一向擅长惹怒他之后装无辜,“想想,一般人就算想当playboy也不一定有资格呢!奸夫大人你家底足长得帅时间多舍得花钱功夫又好,而且完全没有不良倾向,是最完美的花花公子呢!”
她是在称赞他?他怎么听不出来?
“哎呀,不要想这么多啦,想太多复杂的东西头会痛的哦!”她摸摸他的头,“总之奸夫大人你很伟大就是了。”
“我怎么觉得你好象是在敷衍我?”
咦?奸夫大人什么时候变聪明了?
“没有啦,人家是真心这么说的!”她吻住他,手不规矩的动着,说得小声而暧昧,“看,真的很‘伟大’哦!”
美人计!意识乱掉之前的最后想法。
不要小看他,他最近可是跟着手下学了不少兵法好不好?
要怎么对付呢?
身体越来越热,算了,明天再去问手下好吧。
现在,先来个将计就计比较好……
“美人计?很好说啊!”幕僚一张晱听老板发话,连忙回答。
“兵来将挡水来土屯,既然她用了美人计,经理您就用美男计好啦。”幕僚二李实接口。他们二人是齐老爷子特地派到齐玮身边的,负责过滤交给齐玮的文件,大而重要的case由两人解决,小而无所谓的交给齐玮练手——但是,至今为止,没有看出来练成熟手的迹象。
“美人计是最好破解的计策之一了,因为女人嘛,总会期待感情啊,呆在一起时间长了,就会不知不觉爱上对方。所以古往今来,施展美人计的大多赔了夫人又折兵。”张晱分析。
“所以,与其处处防范对方的美人计,不如反攻一下,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啊,对不起,武侠小说看多了——反把她迷得晕头转向,这就成功了。到时候是要来一段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还是要证实恶有恶报骗人者人恒骗之的说法,就看经理您的意向啦!”李实比较喜欢大众文学,说话中带着不伦不类的小说味。
齐玮和两位下属混久了,倒是有点能听懂他们的惯常说法:“是说我应该去迷惑她是吗?可是要怎么做啊?”
如果能把她迷得晕头转向,该是一件很棒的事情吧!齐玮想着筱瞳的眼光从她那些奇怪的东西转到自己身上的情景,心中兴奋起来。
让她只为他而发光,让她眼中只有他一个……会是怎么样呢?她会以他为中心,会为了他做很多事情,会一切以他为重,会尊敬他崇拜他,甚至……会祈求他的爱吧……要是心情好的话,他也会给她一点点啦!她会为这一点点感恩的吧……
然后呢?继续给?还是遵守四个月的时间限制?
唉,那么久远的事情,谁去想啊!到时再说吧!
重要的是,他要努力让她的眼停留在他身上。
“咦?奸夫……哦,玮,你怎么想起来买这东西了?是大减价吗?——不对,那种事情只有我才做的出来,您财大气粗,才不会为一点蝇头小利降低水平。”筱瞳盯着齐玮手里的玫瑰,几乎有点大惊小怪的意味了。
她一番话说得齐玮不知该生气还是骄傲,愣了一会儿,把花塞给筱瞳:“给你!”
“给我?为什么啊?”
齐玮回忆着幕僚准备的“女人一百个为什么”:“男人送心爱的女人花,需要理由吗?”
“不需要吗?”筱瞳努力寻找着,却没有找到花瓶,“奸夫大人,您是想跟我玩大话西游吗?”
花瓶倒是有一个,是她前些日子淘来的瓷花瓶。她知道那并非古物,但蓝色掐花在似乎透明了的白地上显得格外雅致,让她无法放手。和卖主争了半天,最终还是以比较公道的价格买下。
这等的雅致,配上鲜红的玫瑰,不合适吧……
想一想,不禁笑自己俗气。
花就是花,花瓶就是花瓶,花瓶不插花,又做何用?
这个世界喜欢给无知觉的东西加上人类自己的想法,所以,这花也便有了意义。
而玫瑰,就是因为倒霉的被冠上了“爱情”这一伟大称号,从此变得“浪漫”而“庸俗”。
有人认为它浪漫,每年特定几个日子抢购,顺便验证一下价值规律——平日一元一朵的花在供不应求的情况下也能涨到五元甚至以上,在供大于求的情况下亦能以五毛甚至更低的价格甩出。有人却觉得它庸俗,就像人间用滥了的爱之一字,看不见真心,只看得到盲目的阵热。
可是,花就是花呢!自然界的东西通常都美丽,因为它自然。即使有着人类强行赋予的意义,它也是自然而美丽的。
嗯,花瓶和花,相得益彰。
“不需要吧!”齐玮没沿着该有的模式发展循环不已的对话,直接给出结论。
“奸夫大人,问题不是需不需要理由,而是,我又不是您‘心爱’的女人。”上帝保佑,她本来以为实话实说是这位奸夫少有的几个优点之一的。
“你怎么知道不是?”齐玮说着,脸色由刚刚的一点点羞赧变成了通红。
“怎么可能,我们是交易嘛!交易是要公平的,所以不能扯上根本没有公平可言的爱情,那样会违背市场经济公平交易的原则呢!”
“你乱扯些什么啊!我送你花你收下就是了!”
“我这不是收下了吗?谢谢奸夫大人的花。”她把花小心插进花瓶,“不过下次记得最好选择蓝或紫,绿色和浅黄还有白也可以,我比较倾向冷色调。而且也不要选玫瑰嘛,虽然很漂亮,但真的很普通。”
“喂,送你花就很不错了,你不要挑三拣四好不好?”齐玮虽是通红着脸,声音却不肯降低。
“是,小女子拜领了。”她鞠了一躬,仍是巧笑嫣然的样子。
“这个……”幕僚准备的诸如“红粉送美女,鲜花赠佳人”“你就像花一样美丽”“You are so beautiful to me”之类的话在他脑子里来来去去,但是怎样也没有办法说出。
“这个……花很美……”
“So it is.”歪着头看他,这似乎不用他说吧,况且哪里有人会这么说自己买的花的。
“花很美,这个……人也……”
“哦,原来你是想让我夸奖你一下吗?直说嘛!人家花样男子可以’prettier than the flowers’,你自然更加可以啦!”神尾叶子的画风一向不属于唯美,以至曾看漫画看得很凶的筱瞳最初听说要拍真人剧的时候,第一个反应就是——不管是怎样的演员,总不会差得太多吧!
“少年人,对自己的长相要有信心,你的长相可是经过了我的肯定的。”筱瞳说得满兴高采烈的,“不过比起玫瑰,你可能更适合牡丹,贵气嘛!一丛深色花,十户中人赋。不过你一个月的零花钱都够我一辈子赚的了——多半还赚不到。”
“我是男人耶!”男人怎么能和花扯上关系?
“是是是,那就不是花,是狗尾巴草。”小的时候喜欢用狗尾巴草编兔子,和playboy标志很像的。
“我是草,你是花。”齐玮红着脸,坚持把重要的部分说出来,“这个……这个……最美丽的花……”
这算是甜言蜜语吗?筱瞳看着他的羞涩,忍不住笑出声。
“奸夫大人,你也是最美丽的草哦!”没有意外的看到齐玮的脸又红了一圈,他的肤色本来还算白,现在却像喝醉酒一样,一直红到脖子。
他真的很好玩哦。
“阿清,他有送东西给情人的习惯吗?”筱瞳拨通了电话,打听小道消息。
“呦,辛小姐终于想起我来了啊!”秦清在电话那边做出兴高采烈的腔调。
“不要用这种语气讽刺我嘛!有人唱得好,朋友就是要在不幸时诉苦,幸福时忘掉,有了新欢时抛弃的东西。”筱瞳理直气壮。
“谁这么唱过?”秦清想了想。
“一首叫‘朋友’的歌,自己想去吧!”当年嚎遍大江南北的,就不信她没听过,“现在,重要的是我的问题。”
“就我所知,齐玮一般都是钱人两讫,不会费心的。”即使是去抢人的女伴也是直接掏钱,反正大家都有价,只看谁出的多,“怎么,他送你什么?”
“开始是花,然后是衣服和珠宝。”筱瞳语气是抱怨,“你知道吗?他品味其差无比,我明明和他说过我最讨厌金光闪闪的东西,他偏偏专挑那种黄金贵气十足却一点也不合我心的首饰送我。衣服也是,当季的Channel了不起吗?不适合我就是不适合我啊!而且都是捂得要死的,一点也不想想今年夏天的天气。”
“不会吧!齐大少爷难道是认真了?”
“我还纫线呢!”筱瞳把她的话当调侃。
“总之你要小心喽,认真的男人很恐怖的。”那种任性的性格,会不会得不到就来个玉石俱焚?
“哎呀,那种小孩子性格,不会有问题的啦!”齐玮的心志应该还属于少年时期,就算想早恋,也应该找年龄比较大的吧……
据说,男人少年期比较憧憬成熟女人,他应该还没脱离这种心态吧?
他送的礼物渐渐多了起来,理由却从来没有变过。
——“男人送心爱的女人××,需要理由吗?”
不需要,反正他喜欢送,她也就老实不客气的收下了。
那句话中的“心爱”两字,本来听着很碍耳,习惯了,却也无所谓了。
重要的是,珠宝还可以拿出去卖。齐玮买下的都是那种她不太欣赏的“名家”设计的首饰,一般都是限量,否则显示不出名家的身份。
限量的东西最好卖,因为人有抢稀少东西的爱好。古先生说的好,即使是一头母的pig,只要有两个男人抢,也会变得完美。
所谓的大师,常常就是这样造出来的。
所以,她常常能把首饰卖到比标价更高的价格——齐玮的身份在那里摆着,他能买到的东西,别人未必有这个本事。
呵呵,赚到了赚到了!钱耶!
不过,事情也有走风的时候,齐玮交游甚广,即使最近已经收敛了不少,还是免不了偶尔的交际。
“我上次送你的Tissu的项链呢?”他瞪着她,气势汹汹。
他送了N条项链耶,她怎么记得住?
齐玮拿出一条项链,金光晃到了她的眼。
“北京只有这么一条,杨小姐说她是在拍卖会买到的。”
“呵呵……”糟了,被发现了。
“为什么?你就这么想要钱吗?如果你缺钱,可以向我要啊……”
“我不是缺钱,只是不喜欢这条项链而已。”看着碍眼的东西,难道还要她供起来当宝不成?
“只是不喜欢‘这条’?”齐玮问。
“呵呵……这个……”谎话是不能随便说的,因为要用无数个去圆一个,不划算,“玮,你和我的品位有一点点的差异……”也只有这个时候,她才会叫他的名字。
“所以你就把我送你的首饰全卖掉了是吗?”
他语气中隐含的怒气她听了出来,急忙拍着他:“反正我也会拿着那些钱买其它的东西啦,还是等于是你送我的啊!”
“不一样的!”齐玮不再满足于这样的安慰,抓住她的手。
“玮,你抓得我有一点痛……”
齐玮放开她的手:“我买下那些首饰,是希望你能戴上,然后……想起是我送你的……”
“可是那么丑的东西,我怎么能戴哦?”她说出实话。
“丑?那是名家设计的耶!”
“我看不顺眼的东西,一概归为丑,不管它是谁设计的。”
“可是那是我挑出来的啊!就算是丑,它是我送你的礼物……就算丑,它也是……是我……”
筱瞳看着他的气急败坏,一时间有点呆了。
“对不起,是我不好。”她低声道歉,“你送我东西,代表了你的心意,我不该忽略掉的。”
她的话说出了真实,他脸红了,嘴动了几下,却没有发出声音来。
她拿过他手里的项链,戴上,对他笑着:“其实也没有很丑,好歹是上万元的东西嘛!”
“你说的对,它的确很丑。”齐玮将项链从她脖上拿下来。她永远知道什么是适合她的,这项链很贵,却不适合她。
他走到窗边拉开窗子,把项链扔了出去。
“喂,那是钱耶!”筱瞳很心痛。
“它配不上你!配不上!”齐玮嚷着,不知道是生气或是在难过。
筱瞳终于有一些搞清状况了,她走到他身边,从后面抱住他。
“玮,这世间,没有什么配不配的说法。”她没有多少母性,却不忍心看着这个大孩子伤心。
齐玮的手覆上她的,握住了她的温暖。然后转过身来,将她抱在怀中。
很紧呢……有点呼吸困难……
“我会买配得上你的东西……我会买你喜欢的东西……我会找到你戴上去之后,就再也不想摘下来的东西……”他的头靠在她肩上,低沉的声音悦耳已极。
“相信我,我一定会找到的……”
第七章
这是怎样的状况呢?
秦清说,他是认真了。温大哥说,她要做好当幼儿园老师的心理准备——而且,是长年全职。
小孩子总是过于执着,认准了什么就不会放手,而且,有把认定的第一人当母亲的爱好。
那个男孩,用晶晶亮的眼看着她。本来该是霸道而不知愁的眼的,却为了什么,若有所求?
他要什么?她不知道。但她知道她似乎没有给出,因为她没有。
他捧来花送给她,结结巴巴说着赞美的词语,可是,她只感觉得到好笑。
他买下首饰,希望她戴上,记起那是他送她的礼物,可是,她真的觉得那很丑。
他买的衣服她不想穿,不合她的气质,即使该算很美也很贵。
他和她出去吃饭,她忙着研究室内装潢,注意不到一边的他。
他拉她泡bar,她对着鸡尾酒的美丽颜色发呆,任音乐响过一曲又一曲,而他在一旁呆呆站着。
他在那个时候生了气,因为她卖掉了他送她的项链。他眼中失望和痛苦是如此明显,她却不懂他要什么。
奇怪哦,她不是小孩子斗气抢来抢去的玩具吗?他应该已经得到了他花钱想要的东西啊,还要什么呢?
还是,他仍然觉得抢到人不算是赢,还要抢到心才行?
这样说来倒是有点像,但是,他抱着她说的话又做何解?
他说要配得上她……笑了笑,她何德何能,哪里还需要别人努力来追赶以求相配?
何况,世界上,谁又配不上谁呢?就算她是女皇,她照样不一定配得上路边的乞丐甲。
但是,配得上……她皱皱眉头。
这句话中的感情蕴的太深,深到有点不像是单纯斗气。
心下烦躁了起来,她一向很少被别人的情绪影响,做事也单凭一时兴起。但是现在,竟然无法潇洒一笑。
头痛,算了,不要去想了。她但求自在,怎么会为了一点小事自寻烦恼?
反正,事情总有明朗的一天,到时再说吧!现在胡思乱想又没有什么用。
俗话说的好,车到山前必有路,有路必有××车——错了,船到桥头自然直,这年头的广告啊……
流星中,道明寺也说得很好,如果不直的话,大不了把它撞直。
所以,不管他了,就这样吧!
“我都做了啊,为什么她就是没有像你们说的那样向我宣告爱意呢?”齐玮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的。
“这个……”张晱思索中。
“她不在意……她一点也不在意……她不在意我为她做的一切,她不在意我……她只是看着她喜欢的东西……一点都没有看到我……”他急躁起来,“她眼中的光彩,从来都不是为了我闪动的……我的人,我的东西,都不是她所在意她所喜欢的……我……”
他抓住张晱的领子:“我怎么做才能让她看到我?怎么做才能把她迷得晕头转向?怎么做才能让她爱上我?你倒是告诉我啊!”
张晱被他抓着领子,自然说不出话来,脸因缺少氧气而发紫。李实在一旁看着,倒是忽然有所悟。
“经理,你到底是为了赌气想让她爱上你,还是因为……你其实爱上了她?”
“我……我当然是……”
当然是什么?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最初送那束花的时候,他是真心希望看到她的笑;称赞她的时候,他说的也是实话。
他希望看到她穿着他送她的衣服,戴着他送她的首饰,看着他,用她大大的眼睛。
所以,当他看到那条项链出现在另一个女人的脖子上的时候,他从头凉到了脚。
她不在意,她一点也不在意。他捧着他辛辛苦苦挑好的东西送到她面前,她却一点也不在意。
那一刻他真的生气,气她的无心。她感觉到了,像哄小孩一样戴上那条项链,但是……
但是,真的不配,一点也不配。
痛得没有办法呼吸,因为,真的不配……
他用尽心思,却一点也不配……
“我……我只是想让她看到我,让她以我为中心,让她为了我,不是为了其它东西而笑……”他喃喃着,“送花也好,送东西也好,美男计什么的也没关系……只要她看着我……只要她把她的眼光从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上移开……”
张晱觉得脖上的力道变小了,连忙把齐玮的手掰开,大口呼吸了几下新鲜空气。
“老大,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人,是你吧……”齐玮缺少正常的文字表达能力,所以当初他们也都以为他是真的斗气而已。但现在看来,远远不是事实。
齐玮瞪着他,张晱缩缩脖子,李实继续:“经理,你这样的感情,应该就可以叫做爱了。”
“爱?是什么?”齐玮念出这一个很陌生的词,筱瞳说,她不相信爱情。那么,那是什么?
“老大……你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张晱无言,李实连忙接口:“经理,你曾经喜欢过女孩子吗?”
“喜欢?”
“就是说……除了辛筱瞳,你有没有觉得哪个女孩很可爱,让你很想见她,很想和她在一起……”李实凑着形容词。真是,当他是什么,爱情小说家?还是恋爱专家啊?
他们的这位经理,该不会到了25岁的高龄,还不曾有过初恋吧?
“嗯……上幼儿园的时候,曾经觉得一个小女孩很可爱……”
“然后呢?”早恋早恋耶!不愧是经理。张晱李实竖起耳朵。
“然后我拿了毛毛虫去吓唬她,结果她哭了,去告老师。我发现女生好胆小又无聊,就这样。”
汗沿着二人脸颊流下,不愧是经理……
这么说,他们面对的,是一个虽然有过N多情妇,却情窦未开的小男孩。
——天!他是怎么保持这种精神的?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衣是吗?是他迟钝到根本对这种事情没有感觉,还是纯情到不愿为了不值得的人付出?
总之,很强!
“那么,你觉得你喜欢辛筱瞳吗?”张晱决定要让经理从混沌中清醒过来。
“喜欢……吧……”
“很喜欢?非常喜欢?极其喜欢?特别喜欢?喜欢到不知道怎么样才好的喜欢?”
“很喜欢,非常喜欢,极其喜欢,特别喜欢,喜欢到不知道怎么样才好的喜欢……”齐玮重复着,没有带着问号,语气是肯定的。
“那么,经理,你就是爱上她了。”李实用同情的眼光看着他。
“我……爱她?”齐玮喃喃说着,心中竟隐然为这个词而觉得兴奋,“那么,我应该怎么办呢?”
“当然是原计划,让她爱上你啦!别相信什么‘当朋友就好’‘暗中喜欢就够了’‘她过的幸福,就是我最大的幸福’之类的伟大话语,那都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很好看,所以就让它在树上挂着吧的心理。喜欢,当然是要和她在一起,努力让她为了你而幸福啊!”张晱说得理所当然。
“你看没看过小说啊!就是要努力退让才显出人家的主角本色嘛!”李实争辩,“都像你这么想,故事怎么进行下去啊?”
“喂喂,现在是在说小说,还是在说经理的终身问题啊?”张晱撇过一个白眼,李实瑟缩一下,不再说话。
“经理,你说呢?你是想怎么样?”张晱把决定权交给齐玮。
“我要她爱我,要她永远在我身边,要她嫁给我……”齐玮眼神坚定。
他爱她,他真的爱她。他要她一直在他身边,要她用同样热切的眼看他,要她也爱他。
“我要做一个配得上她的人,我要她把我当成她的骄傲。”在他心中,她是天下最完美的女子,有着最特殊的面貌和性情。他希望在她心中,他也是最特殊的。
“我要配得上她,要她真的看到我……”他抓住张晱,“我该怎么做?”
“老大……你不要动不动就上手嘛……”张晱保护住喉咙。
李实眼睛一亮:“经理,女人都崇拜有能力的人,你可以试试啊!”
“我没有能力吗?”齐玮反问齐玮加重了能力二字的读音。
“不是啦……我是说,女人嘛,总是崇拜事业有成的白马王子,经理您又帅又有钱,现在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经理,但总会成为R?Q的总裁的,如果您有很强的‘工作’能力,还怕她不喜欢您吗?”李实和张晱交换了一个眼色,心中暗喜。他们自知只能是个幕僚,自然也没有更多的期望。如果齐玮能从此奋发,齐老爷子一定会极为高兴,而他们,也会成为总裁身边的特助耶!
“是吗?”齐玮将信将疑。筱瞳……会为这种事情崇拜他吗?
“当然啦,不信你去问问她嘛!”人总会挑事业有成的来崇拜,总不能崇拜路边摆摊的大妈吧!
“我觉得她好像比较崇拜艺术家之类的……”齐玮说。
“艺术家也是事业有成的人嘛!难道您真的想去学画?”李实吓出一身冷汗,对筱瞳的思维模式感到不可理解——这女人,不是一般的怪异,“行行出状元嘛!经济也是一门艺术啊!”
“是这样吗?”齐玮问着,他觉得还是去学画比较好耶!
“老大,您不是说她很爱钱吗?那如果您可以赚很多的钱,她不是会很崇拜您吗?”张晱敲钉脚。
“对哦,那我要怎么才能有工作能力啊?”想一想也是哦,她不就常常说那个死人温海东很厉害,懂得很多,还是一堆少东中能力最强的一位。
呵呵,如果他也懂那些乱七八糟的,又能在工作上打败温海东……呵呵……
“放心吧!商业上的东西无非就是那些,经理您已经具备快狠准三点重要素质了,剩下的只要您跟着我们,一定没问题的!”美好的前景啊!李实想起齐老爷子满意的笑,心里也笑开了花。
去扶阿斗和扶刘备是不同的,既然齐老爷子断不可能容许他们挟天子以令诸侯,当然还是有比较厉害的主子好一点。更何况以齐老爷子的为人,他不可能把公司交给无能的人,即使那是他最爱的孙子。
所以,齐玮出头,就是他们出头。他们尝试了三年都没有让他有觉悟,这位辛筱瞳只试了(还不是有意的)不到三个月就有这种成效,真是太伟大了。
辛筱瞳,你真是个好人耶!
“筱瞳,你有崇拜的人吗?”躺在床上,齐玮的手指眷恋在她的发间。
筱瞳有着极长的发,而且常常去护理。她一向喜欢中国古典的意境,据说小时的梦想是当那种长发飘飘白衣飘飘可以媲美女鬼的古典美女。直到长大才知道长发易分叉白衣也易脏,因此断了白衣的想法,但定期保养头发是坚持不懈的。
她是一个极为自恋的人,喜欢垂下发垂成随意的美丽,也喜欢绾起发绾成古典的成熟。
听说夫妻是可以结发的耶,齐玮偷偷拿起她一段发,系在他稍有一点长的发上。
“有啊,很多。”筱瞳伸出手,一个个指头的数着。
“嗯……男的?”
“有男的有女的。”
他问女的有什么用?“男的都是谁?”
“第一个,我老爹。”筱瞳看他不置信的表情,笑了。
“很难以相信吧?我老爹是一个很没用的人哦,我家的钱大部分是我老妈赚的,房子是老妈买的,连他的工作都是当初我大姨帮他找的……文革中读的小学和初中,后来也没有再念过书。脾气说好听了是温和,说难听了是软弱,很没用吧!九八九九年大下岗时,也是守着单位,十个月没有工资也不敢炒掉公司。”
“可是,他是一个很厉害的人呢!他知道很多很多的事,他能从事情的现象上帮我分析本质。我的稀奇古怪的爱好,倒有一大半是受他影响……而且,他在某一方面放任我,又不会完全的让我任性。我想,如果我将来会想要一个孩子的话,我不会比他教育的更好——当然,这是在捧自己啦!”
“能教出你这样的女儿的人,一定很不寻常呢!”齐玮附和着,筱瞳家在外地,改天一定要去拜见岳父岳母——前提是,如果她接受他的话。
中国的教育制度存在着很大的问题,而家庭教育,似乎也没有例外。放任自流和望子成龙,成就了一批不快乐也不知道自己梦想的人。筱瞳从来不认为自己的生活方式是正确的,但她至少做得到自得其乐,也不会打扰到别人——如果有社会学家认为她是反面教材,她也只能说抱歉,因为她从来不想当任何人的榜样,她只是辛筱瞳。
她不要背负什么,她只是过着自己的生活。不会故意的去遵守,也不会故意的去破坏。这个世界,只要不犯法,其实该可以百无禁忌了。
“然后,就是我的金大侠了……”筱瞳继续说着,从金庸古龙说到安达充再跳到萨拉沙蒂,从凡高到J?S再到阿西莫夫,她自认普通,喜欢的人也大众化得很。齐玮认真听着,幸好他记忆力一流,否则怕是要拿张纸做个Note了。
“大致就是这些吧……随时可能会补完——这么说,碇司令也不错呢……哦,是动画片,你不用理解。”筱瞳说累了,倚到他身上昏昏欲睡。
“没有我耶……”齐玮抱怨,虽然早知道结果。
“奸夫大人,喜欢和崇拜是两码事,我可以喜欢某个明星,单纯为他的脸。但要崇拜的话,他就一定要有什么值得我崇拜的才行。所以我很喜欢奸夫大人你,但谈不上崇拜。不要要求太多嘛!”筱瞳抱着人形大抱枕齐玮,虽然夏天不用取暖,但还是喜欢抱着东西睡觉的感觉——谁叫她忘记把家里的大骨头抱枕拿过来了呢?
“那为什么会有温海东那家伙呢!他有什么值得你崇拜的?他又不是艺术家好不好?”虽然为她说出的喜欢而欣喜,但他已经知道她口中的喜欢很容易,一张明信片也会让她喜欢。
“能做好本职工作就已经很了不起了,而他还能享受生活,很自在的那种哦……”她迷迷糊糊的说着,“而且……他和我很像……我是自恋狂,水仙花那瑟西斯哦……”
“你喜欢他?”齐玮声音提高了八度。
“奸夫大人,不要生气嘛……人家不是说过了,温大哥是哥哥嘛……”忘了奸夫大人对温大哥有着特殊的执着,失算。
“我困了……晚安哦……”在他怀中找到熟悉而舒适的位子,她沉沉睡去,奇怪着齐玮今天怎么会想起来问这些。
喜欢看她在他怀中睡去,不带防备,似乎可以一生依偎。齐玮反过来抱住她,带着满满的满足。
什么时候开始只能抱着她?在刚开始的时候只是觉得不错而已,毕竟她没有什么经验,也不会像那些女人那样虚假的逢迎和放浪。她只是很真实的告诉他,技术不错,体力很好。
渐渐的,只眷恋她的味道,眷恋她懒懒的笑意,眷恋她气死人的话语。两人在一起,即使不做爱,竟然也会有着无比的快乐。
这种感情,就是他们所说的爱吗?想要一生一世,永远看着她。
感受她均匀的呼吸,他轻轻笑了,将两人的发系了一结又一结。
结发……他这一生,都不要放开她……
“好痛!奸夫大人,你在玩什么,狮子头?”
第二天早上,屋子里传来惨叫。
第八章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梳子在发间滑过,不知怎的,竟想起这句诗。
本来直直的发因为被打过结而出现了卷,过了几天竟然还有弯曲的痕迹,可见当时那个男孩系得有多牢。
就像心,总是难以雁过无痕。发生过的事情,即使以为不在意,其实也会有烙印吧……
那个男孩,终于还是乱了她的心。
那晚之后,他就不再像之前那样的送玫瑰和金饰。他送上虞美人,竟然还用他那一笔工工整整的小孩字体把叶梦得的虞美人“殷勤花下同携手,再尽杯中酒”抄在卡片上;他送上玉玲珑玉佩玉环,送上鸡血石的印章,竟然刻上他和她的名。他也开始变得认真,他每天按时上班下班,常常把工作中的得意和不如意告诉她,然后依偎她,像是要从她那里汲取继续的能量。
男孩,开始长大,开始学会认真,开始有了眼中的目标。她的心中有些乱,因为隐隐中有感觉,他的认真,是为了她。
还有一个多月……还有一个多月她就该离开了,旅游禁令的取消虽然并没有给北京的旅游业带来人口,但至少,她可以趁这个机会走出北京,到久仰大名的苏杭那里晃晃。然后……年头该攒得差不多了吧,努力准备考领队,出国见识一下。
她一向不对人太过在意,所以自由。她没有对谁付出的心情,也没有停留在谁身边的想法。她可能对觉得这个男孩很可爱,但是,他眼中的期望和焦灼,她无法回应。
心是乱了,却仍没有留在他身边的觉悟。她不想伤了这个男孩,却没有办法想象自己会用太过热烈的爱去对他。
可能,是喜欢的吧。可是,她不懂也不相信爱情。她不相信山无棱、天地合、冬雷阵阵、夏雨雪的言语,因为她不相信有人能到达这一高度。
所谓的永远,被只有百年寿命的人类说出,该是一种讽刺吧!
连一生一世都无法保证的人,哪里有资格许诺天长地久?真正的永远,怕是没有任何生命体能到达的吧!只有无生命的事物,才能无知无识的笑着人的难以永恒。
生平喜欢的,是东坡的《和子由渑池怀旧》,“泥上偶留些指爪,鸿飞哪复计东西?”她相信那些淡淡的痕迹,再多的炽情狂恋,最终也只能是雪泥鸿爪。
她不认为自己是没有感情的人,她只是没有爱这种伟大的情绪——如果爱情真的像他们说的那般伟大的话。她会有眷恋有挂念,可是生死相许,谢了,她本平凡,不敢奢求神话。
所以,那个男孩的努力,她看得见,她知道,可是,他想要的东西,她不知道要怎么给。
她,还是适合自在逍遥,而非为了爱情,折了羽翼,损了所有心志,得到的,却不是值得的。
说到底,若真的有爱的话,她爱的还是自己。
ZHSH音乐堂,有齐玮在,他们自然是坐在包厢里的。
不是大师级的人物,其实只是类似于发表会一样的演奏会。这世界上大师只那么几个,但对音乐的真心喜爱,并不只限于大师。他们演奏得用心,筱瞳听得专心。任何形式的艺术其实都是自己对人生的理解和感悟,关键只看有多少人理解你的理解。
筱瞳不是评论家,从来不是。她欣赏着自己所能欣赏的,所以她只是一个听者。
“天鹅湖,柴可夫斯基,1840-1893,俄国伟大作曲家,一生共创造六部交响曲……”齐玮捉着音乐的旋律,喃喃背着。
“帕格尼尼狂想曲,帕格尼尼,1782-1840,意大利作曲家,小提琴家。他创作技巧的小提琴协奏曲艰难,主要是为了自己练习用,现在则是小提琴演奏家水平的一种显示。”
“横笛协奏曲一号,阿西莫夫?莫扎特,1756-1791,奥地利著名作曲家,三岁弹琴五岁作曲,素有天才之称……”
筱瞳终于转过头来看他,用着奇怪的眼神。
他一向是就着音乐睡觉的人,现在他也是一副困倦的样子,为什么在这里听歌报歌名?而且他手中是没有节目单的,他……是记下来了?可是,节目单上也没有乐曲和音乐家的介绍啊!
他注意到她的眼光,说得更加起劲,把每首曲子的评价一五一十背出,亮晶晶的眼看着她,似乎在等待着表扬。
“玮……你不困吗?”筱瞳想了半天,说出一句。
“当然……不困!”理所当然的冲口而出实话,却马上改正过来。
“玮,不要为难自己了,你本来也不是会欣赏这个的人,睡觉就好了,不用在那里背诵什么。”筱瞳笑着,轻轻拍着他。
齐玮握住她的手:“谁说我不会欣赏?”
“事实啊,每一次你都是听音乐睡觉,看画展打盹的啊!”前两天竟然还兴致勃勃的带着她看画展,为她解释每一幅画的“含意”,画家的构图设色和想表达的内涵。而她以多年来导游的经验一眼就看出他是在背解说词,没有任何个人见解与喜好在其中。
他知道她喜欢玉石,恶补了一堆的鉴赏常识,挑出的东西不再太过庸俗。他去看她喜欢的书,听她喜欢的音乐,看她喜欢的电影,背她喜欢的诗词……努力找话题和她聊天,努力表现出他和她的“相同”。
但是,刻意啊!刻意得不像是他了。
“玮,你不用这么做的,没什么意义。”
齐玮的手握紧,在她白皙的肌肤上留下指印。
“那你要我怎么做?怎样才算有意义?你喜欢不是吗?那我就跟着你喜欢啊!我有做错什么吗?”他声音很大,周围的人看过来,筱瞳连忙捂住他的嘴。
“欣赏音乐时要安静,你没有背这一条吗?”筱瞳叹了口气,“有什么事,等一会儿回家再说,好吗?”
齐玮不再说话,紧紧握着她的手,手心有点冷。
“如果你喜欢一个人,你想呆在他身边,你想要配得上他。但他和你是两种人,你们的世界差的很远,你是不是应该努力进入他的世界?”车子开着,齐玮尽力让自己语气平静——谈判的基本原则是心平气和,至少看起来心平气和。这是张晱谆谆教导的,因为他常常在会议上不耐的大吼。
“才不要。”筱瞳摇头,“喜欢是一回事,呆在他身边是另一回事,配不配得上,则是更加无关的问题。至于世界……人和人本来就不一样嘛!何必强求呢?”
“可是你喜欢他啊,你不是该跟着他,了解他喜欢的一切吗?”
“那也是要看的吧!即使我喜欢一个人,我也不一定会喜欢上他的世界啊。我活我的,他活他的,不是很好吗?”
“可是,因为你不了解他的世界,你没有办法和他交流,也没有办法长时间留在他身边。他会在他的世界自由自在的飞着,你却只能在外面傻傻看着,被他甩得远远的……”齐玮握紧方向盘。
“要是这样,那就不要看啊!他飞他的,我走我的,干嘛非得追上去和他一起飞,累不累啊?”筱瞳越来越糊涂,怎么总觉得两人在打机锋?“要是为了对方改变,那也就不是我本人了。他爱上的既然不是我本人,也不再有任何意义。”
“中国有句老话叫‘道不同不相为谋’,就是说,如果彼此不在一条道上,就别一定要一起走嘛!客客气气道别,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才是最好的方法嘛!强赖着不放很丢人耶!”
“强赖着不放……丢人?”齐玮的声音像是从地底出来的。
“是啊,世间大多数的人都只有相处一段时间的缘分而已,然后就要各奔东西。别说道不同,就算本来殊途同归,时间也会隔开距离。到那时自然是你走你的路,最好连回头都不要,顶多多年以后相见打声招呼,记得当初认识过,也就算了。”筱瞳说得淡然,“就像那个专会垒字的志摩说过的那样: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你不必惊讶,更无需欢喜,在转瞬间失去了踪影。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你记得也好,最好你忘掉,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亮……看他多酷,连记都不要记得……”她一向不喜欢堆出的美丽和刻意,这首偶然算得上是她少数喜欢的现代诗之一了。
车子忽然停了下,筱瞳没有防备,差一点因惯性撞到头。她抗议的看向坐在驾驶座上的齐玮,责怪的话语在看到他冷凝的表情后被吞了回去。
在她心中,他一向是小孩子,就算生气也只是小孩子任性而已,不必在意,给块糖果就好。怎能想象,小孩子会有这样的表情?
他的脸上带着愤怒和苦痛,握紧的拳头上爆出了青筋。一双黑亮的眼竟然深邃得看不到底,只是用着让人心碎的神情盯着她。紧紧抿住的嘴划出强硬的线条,沉重的呼吸声助长了车内的紧张气氛。
“不是一条路上的就分手,那感情呢?!我对你的感情,就因为这个理由,被完全忽略掉了是吗?”齐玮抓住她的肩,拼命的晃动着,几乎晃散了她,“我喜欢你,我爱你,我尽量靠近你,做一切事情讨好你,你只一句‘道不同不相为谋’就可以把我打发了吗?难道在这样的努力之后,你还是认为我配不上你?”
“你连记都不要记得我是吗?你早就决定到了时间就要走掉,连头都不回是吗?你从来都是自由自在,连留恋都不会是吗?我再怎么追赶,再怎么努力,也只是没有意义是吗?”
“玮……我快晕了……”筱瞳抓住他的手,脸色有些苍白。
生气也好愤怒也好心痛也好,竟然没有办法让她受一点的伤。她苍白的脸色,让他的心拧了起来。他松开她的肩,手向下抱住她的腰,把头埋在她肩上。
“我不要放开,我永远不要放开……就算你不在意,就算你想走……我也不要放开……”他喃喃着,声音竟然带了哽咽,“我要你陪我,永远陪在我身边,直到我老了,最后一眼看到的还能是你……”
筱瞳有些迷乱,刚才的头晕一直延伸到现在,她抱住他,竟然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他轻轻颤抖着,他的心焦他的痛苦他的渴望丝毫不加掩饰的透过他的身体传达给她,他抱得紧,宣告着他话中的决心。
——筱瞳,做好心理准备,你要当一辈子的幼儿园老师了。
温大哥的话在耳边响起,戏谑的语气,却说中了事实。
可是……她还是不想啊……
不想留在任何一个人身边,只想过着自己率性而为的生活。她生命中有着太多太多,她不想为了任何人绊住脚步。
这抱住她的手臂,可会是束缚她翅膀的锁链?
她不要,她一生,爱财恋物,就是不想对人有太深的执着。
因为人是最复杂和最贪心的东西,同时也是最善变的。
她没有第二次生命可以浪费,既然在开始时就定了自己的一生,就不要再更改。
可是,坚持着离开,会不会,必须要打碎锁链?
她……舍得吗?舍得打碎这锁链,舍得让他单纯而执着的眼染上冷漠与苦痛?
他抱得极紧,所有的慌乱都从他双臂间透出。如果强行离开的代价是弄伤这双臂膀,她怎么忍得下心?
但,她的翅膀,又怎么样呢?
“我爱你,筱瞳。”他低低的声音,惊心动魄。
人,为了怕寂寞,研究出爱这个名词,以便让两个互无关系的人携手抗拒寂寞,顺便解决传宗接代的要求。
“我会一直爱你,所以,请陪在我身边。”
伴着这个名词,就是无数的混乱。局内人山盟海誓,感动着对方也感动着自己;也横行直撞,认为打着这个旗号可以做出一切。局外人憧憬向往或鄙夷置疑,有的用心去找Mr. Right,有的却冷笑着破坏天真的童话。
她是路人,她不相信,也不想相信。一笑而过的潇洒,是因为无牵无绊。
她不相信的,她只是,有着一点点的眷恋和不舍,对这个男孩。
“不要离开……不要离开……”他收紧臂膀,诉说着他的恐惧。
“玮……”筱瞳轻轻向后退了下,齐玮慌张的将她抱得更紧。
“我不会放你走的……永远都不会……”
“我不是要走……”筱瞳指着他身后,“只是,你好像违规停车了耶,警察来了……”
“我会努力努力去配上你,我会了解你世界里的一切,你可不可以留在我身边?”回到了家中,齐玮仍是抱住她,死活不肯放手。
“玮,你不必为我改变你,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可以了。”筱瞳摇摇头。
“我做我自己,你就会爱我吗?”几天的训练,已经让他具有了商人本色——讨价还价。
“我不知道。”筱瞳继续摇头,一个不知道什么是爱情的人,对着谁都不会有不同吧。
“我只知道,如果我同意在你身边停留,那一定是因为你是你。”她欣赏的一向是自然的东西,太过的造作,不会引起她的兴趣的——即使那份造作是为了迎合她。
“那你可以留在我身边吗?”
“我现在不就是在你身边吗?”她叹了口气。
“你只打算再留一个月,而我要永远。”他盯着她。
“人哪里到的了永远?”她问。
“那么,一生。”
“一生太久,我保证不了。”她说,不意外他的黯然,却为之心痛了。
“那么,在你没厌倦之前,一直留在我身边,好吗?”他问着,双臂却抱得更紧。
他会用尽一切办法,让她不厌倦的。
“我可以选择吗?”
他摇头,孩子气的脸上,写满了霸道。
“你这样很过分耶!”筱瞳瞪着他。
“我过分,因为我爱你。”大概是说了几遍的关系,堂堂正正说出,竟然不会脸红。相反的,脸红的是筱瞳。这三个字总像是戏剧里才有的台词,而非生活中能听到的。即使听到,也假的不得了。但此刻他的语气,是毋庸置疑的真。
“可是……我没有这种情绪啊……”筱瞳自认无法回报他的热烈。
“没关系,你留下来,就够了。”他的唇贴上她的,炽热的吻说着未竟之语。手解开她的衣服,寻求着肌肤相接的安心。
他用最温柔而狂野的方式挑起她的热情,如果她会因为他的男色留在他身边,他也会以牛郎为目标的。
重要的是,他要她。
半夜醒来,筱瞳模模糊糊的睁开眼。对面,齐玮睡得极熟,呼吸间,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他的手臂紧紧抱住她,她动了动,他的眉轻轻皱起,抱得更紧了。
筱瞳无奈笑笑,他还真是担心她走了啊……
在他耳边大声喊:“奸夫大人,请你放开手,我要上WC!”
齐玮睁开眼,看到她的脸,绽出一个满足的笑。
她不曾见过他如此安心的笑容,一时间呆住了。
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
他没有倾人国城,他只是,倾了她的心。
第九章
她的自由和他的快乐,那个比较重要?
“温大哥,告诉我,爱情是什么?”
爱可以是占有的同义词,所以他霸住她,死活不肯放她走。爱可以是自私的同义词,所以他要她留在他身边,因为他爱她。
“爱情嘛……春天的花,夏天的风,秋天的果实,冬天的阳光……”温海东傻笑,“其实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不会吧,温大哥,你不是身经百战吗?”齐玮明令筱瞳不可以和温海东见面,但是明修栈道,暗里也是可渡陈仓的。筱瞳照样和温海东见面聊天,只是地点隐蔽一点而已。
“说起身经百战,我可是远远不及你那位奸夫。”温海东语气中尤带着怨气,“齐家少东耶!帅哥啊!钱呢!”
筱瞳噗哧一笑,本来无生气的脸亮了起来。
“筱瞳,你还是笑起来比较好看。皱着一张脸像老太太。”温海东一句话说得筱瞳急忙拿出镜子照起来。
“真的有那么丑吗?”她拉拉脸皮。
“你一向随意而率性,你的特殊也在此。所以,现在的你,很苦。”温海东同样伸手拉她脸皮。
“那么,温大哥是建议我走喽?”折了翼的她将不再是她,她不想谋杀自己。
“筱瞳,其实我一直是很喜欢你的。”温海东看她瞠目结舌,笑了,“在开始的时候,我也是有想追你的计划的,只是被齐玮那小子抢先了而已。”
“朋友,知己,这样的情谊才会长久,因为不会太近,可以逍游,不会要求。”筱瞳说。
“是啊,你我可以如此,他却不行。筱瞳,小孩子最可怕的就是执着的心性和可以任性的权利。如果得不到想要的,我不知道他会怎样。”温海东轻描淡写的问了一句,“而你,你舍得吗?如果他为了你的离开,做出什么的话。”
如果舍得的话,又何必跑来问他?
她还是只爱自己,如果让她只呆在一个人的身边,只看着一个人,她承受不了。但离开的话,又怕他的伤心眼光,凌迟着她的心。
“筱瞳,你一向有着很多你的原则,不管别人怎么想,你活得自在而快乐。你向来知道自己想要的,也一直能去要。”温海东说着,“这对你而言,可能是最难取舍的一件事了吧!但是我相信,你的心会给你答案。”
“你根本就是在玩皮球嘛!把问题抛回给我,那我还来找你干什么?”
“你本来也没打算从我这里找到答案吧!你有着坚强的心志,哪里是我几句话可以左右的?”
筱瞳盯着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是啊,她是迷茫过头了。她是谁?她是辛筱瞳啊!她向来自由,别人的话只能给她参考,永远不能左右她的决定。
她从来不会为难自己,想要什么,她会尽力争取。
“至少现在,我是不打算离开他的。”她眼睛清澈,“但期限满了之后,我还是想照着原计划去南方玩,然后努力出国溜达。如果他不同意的话——那到时再说吧!”
“爱上你的人注定倒霉,幸好我早放手了。”温海东宠溺的摸着她的发,“不过我不同情那家伙,谁叫他总是和我作对呢!”
“睚眦必报,这样很不君子哦。”筱瞳笑着。
“君子多少钱?赶明儿我去市场称两斤去。”温海东说,不意外筱瞳会意的笑。
筱瞳交游几乎可说是满天下,她有着对各种人的尊重,因此,在她所着迷的世界里,不管是谁,都享受着她的尊重。但是,相交淡如水,即使她不是君子。
像这样彼此相知,也是一种很深的情谊,却不是相守的情谊。一起时谈天说地,相视而笑;分开后浅浅挂念,偶尔问候。
她曾以为这会是她和别人唯一的相处模式,却料不到,会有一个蛮横的小孩子跳出来,强行要她的停留和回报。
要是一般人,她会笑笑,继续她的路。但那是他啊……天真可爱得绝对真实的他,她忍不下心伤害的他。
只是,她不知道她能给到什么程度,也不知道她能停留到哪一天。
她能做的,只是留的时候留下,走的时候走开,过着她的生活。
“筱瞳,你总说你不相信爱情,但是你现在的苦恼,难道不是爱情的一种吗?”温海东冲口而出,换来筱瞳惊慌的一眼。
就是因为没有人形容得出爱情的模样,所以,怎样的感情,其实都可以归为爱的一种。激烈如风的是爱情,淡然如水的却也未尝不是。
眷恋啊,习惯啊,累积多了,却又没有其它的词可以形容。她嘲笑过的名词,也许只是有了太多歌功颂德的光环,所以让她无法相信。
莫名其妙出来的不舍和眷恋,也许,真的可以归结为爱呢。
“我不知道。”筱瞳的表情由不安转为恬淡,“但是我想,我可以试试。”
——试试属于她的形态的爱情。
那个男孩,用最小心的态度对着她。
他拼命工作,拿着取得的一点点成绩过来讨好——奇怪,为什么他会以为她会希望他成为“伟大”的经理以至总裁呢?
他缠在她身边,跟着她游荡,用晶晶亮的眼看着她,听她说话。
他送上她眼光稍作停留的东西,他可能不知道她的喜好,却能看到她的留恋。
他做着一切可以称为浪漫的事情,即使大风会让他的花海飞遍北京城(环境污染),大雨会让他的满天心湿淋淋——这是运气不好,他说。
好笑之余,她也是真的知道,他,不会放开她了。
太过招摇的结果就是跟风的记者,她本来以为今生就算上报纸也该是街头一角的路人,没想到会是财经报的头版头条。
“这张照片拍的不好,下次他们要用的话,我帮他们拍。”筱瞳拿着报纸研究半天,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得到一个结论。
开玩笑,大学摄影社不是白混的——虽然加入摄影社完全是为了社长家里的暗房——她的NK560也不是白买的。
美景和美人都是她留不住的,相应的,学会了一手好摄影技术,为了留住心中的美丽。本来她还学过画的,但拿不出手——世间很多事情也要看天分的,她只有看的天分。
“你自己拍自己?”齐玮问。
“也是哦……那至少提前告诉我一声,让我摆好Pose的啊!”
“这是偷拍,哪里有人偷拍还打招呼的?”齐玮叹息。
“那他们正大光明过来拍好啦,我又没有不让他们拍。”上一次报纸很光彩的,如果不是被作为绯闻女主角就更好了。
“你放心吧,他们迟早会正大光明的拍你的。”齐玮说,用着肯定的语气。
“奸夫大人,你这种口气给我一种‘你是孔明先生’的错觉耶!”那位她小时候很崇拜,长大更崇拜的人——小时候崇拜是为了他的料事如神,长大后更发现他果然料事如神——借来十万支箭,竟然没有一支是火箭,真是太伟大了。
“在下一向是卧龙生……”齐玮话刚出口,筱瞳就笑弯了腰。
“我还东郭生呢!”
齐玮竟然真的料敌机先,不过几日的功夫,记者找到了他藏娇的金屋,在两人一同出门的时候围了上来。
筱瞳非常的惊讶,不知道这些人怎么这么有空——齐玮又不是什么明星,他有情人,和人同居,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吧!派两个人做个跟踪报道也就算了,这么大张旗鼓的,又是为了什么?还是说非典之后百废待兴,新闻业也被憋得很久了?
怎么可能?就算Sars时期艺人活动骤减,也不能阻止经济新闻的热闹啊——全中国的经济结构几乎为之颠倒,光是看北京惨淡的旅游业就知道了。这种情况下,要宣传要报道的东西还会少吗?
“齐先生,请问您身边这位女士和您是什么关系?”
“有传言说齐先生最近在商界颇有作为,都是为了一位女子,可是这位?”
“听说齐老爷子对您最近的表现很满意,有意将R?Q集团交给您,请问有这回事吗?”
人声鼎沸,镁光灯闪来闪去,齐玮挽着筱瞳,怕她被人群挤到。筱瞳想起他说过的话,微微一笑,摆出拍照的pose。
她一向认为她是有表现欲的,虽然不重。难得有可以上报纸的机会,要是太丑的话会被笑。
众记者七嘴八舌问完想问的话,终于安静下来,看着他们二人,希望能得到些有用的信息。
齐玮从出生开始就习惯了面对媒体,揽着筱瞳微笑:“这位女士名字是辛筱瞳,我希望大家能够记住……”
“千万不要写错了,是竹子的眼睛,不是小小的眼睛。”筱瞳插嘴,指着自己的眼。
齐玮点头:“千万不要写错,辛筱瞳,我齐玮的未婚妻!”
众人都站在院子里,这栋小区规划得极好,绿树成荫,常有小鸟栖息。
鸟鸣山更幽……整个院子静了下来,唯闻鸟叫。
不知是哪个记者先反应过来,举起相机就是几个特写。其他记者也纷纷回神,开始探问两人的恋爱史。
齐玮脾气好得很,将张晱李实教他的话一五一十复述出来,整一个灰姑娘和白马王子的现代浪漫爱情故事,感动得几位女记者眼中冒出粉红色的泡泡。
筱瞳皱起眉,几次想开口,却在齐玮祈求的眼神下无法说出什么。齐玮紧紧揽着她,手臂竟然在发抖。
宣告了所有权,也知道她不愿挂上任何人的标记,因此忐忑。但是,不会因此而放弃。
他知道她有多么自由,她活在她的世界,而他,只能通过形式来取得一点安心。
让全世界都知道她是他的,会不会,能停住她的脚步?
她眼中掠过一丝不快,他知道她恼了。现在的他已经可以做到察言观色,尤其是她的颜色。
想要什么就要尽力去抢,抢完之后要马上藏好——张晱李实总是教他抓住机会,不管什么,赖久了,也就成了他的。
他一直在赖着她,所以,无所谓吧,只要能赖到最后。
握住她的手,就算是强赖着,他也不要放开,绝对不要!
“为什么要那么说?”车子里,筱瞳皱眉。
“筱瞳,我是说真的。”齐玮眼睛看着前方的车子,表情极为严肃。
“筱瞳,请嫁给我。”周六的北京路况自然算不上好,车子慢慢的驶着。齐玮用左手握着方向盘,右手伸到怀里,拿出一个首饰盒。
“我现在留在你身边,不够吗?”筱瞳没有去接,反而叹息了一声,“婚姻就能够保证不变吗?如果能,这世间又哪里来的那么多痴男怨女?”
在筱瞳而言,婚姻是她最不信任的东西了,甚至远超于爱情。
“一个契约,一个形式而已。感情的去留如此轻易,哪里是那一纸婚书约束得了的?”
“形式也好……我希望能有一种方法,让你永远留在我身边。”车子停下,两人本来是要出来吃饭的,自然也不会去太远的地方。进了KY饭庄订好的包厢,筱瞳静静坐着。
“即使有了形式,该走的,还是会走。”心中烦乱越来越深,他要的太多,而她给不了。
她不在意世俗的看法,但是,牵扯上婚姻,也就进了世俗。
天下大多夫妻过得平静,因为那纸契约上规定的忠诚虽然不是每个人都做得到的,附带的各种责任和义务却是每对夫妻安静祥和得过且过的原因。
但,若剩下的只是责任和义务,又何必?何必借口爱情,何必非要婚姻?
“可是,会迟疑吧?”他打开首饰盒,里面躺着的,是那天看到的J?S的戒指,筱瞳最赞不绝口的那款郁金香。绿色的茎叶缠绕下,紫色花苞含而未放。
“他们说戒指是圆的,因为它可以圈住对方的一生……永远的,套住对方的心……”他看她,脸上认真的孩子气奇异的交织着成熟的颜色,“紫色郁金香,是永远的爱。筱瞳,你说你不相信永远,你说人心没有钻石永恒。但是,在我们的细心保护下,这水晶可不可以撑过一生?”
圈住……套牢(想起了股票)……
可怕的名词,世界上的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怎可能被另一个人圈住?从此,将生命与另一个生命分享?
他执起她的手,她瑟缩了下,他紧紧抓住不放。
不是订婚的中指,他直奔无名指。将原来的玉指环脱下(筱瞳专门喜欢把戒指戴在无名指上),套上紫色郁金香,大小契合得不可思议。
“而且,婚后的财产,是一人一半哦。”投其所好这一招他也会,“这样你就有钱买东西了,很划算哦!”
“500万四个月,那一生该是多少钱呢?”筱瞳皱着的眉放松了些。
“R?Q的全部!”齐玮的手流连在戒指上,“你知道吗?R?Q最大的持股人是我。”
“很神气吗?奸夫大人?”筱瞳笑了,齐玮知道她的气已经生过了,很兴奋的点头。
“R?Q是全球性的集团呢!你要知道,有钱就是有权有势,你崇拜的那些什么服装设计师啦,画家啦,音乐家啦,我都请得到。限量的各种东西,我也都可以买到。”
“奸夫大人,这是利诱吗?”筱瞳好笑,他什么时候也学会这招了?
“李实说,利诱不行的话,色诱也成。”据说李实是君主论的拥护者,无所不用其极,不达目的誓不休。
静下心来想想,竟然没有特别的排斥。筱瞳忍不住奇怪自己的心思。
莫非,她真的是恋爱中单蠢的一人?所以,能够相信那个叫爱情和婚姻的东西,相信他说的永远,也愿意收了自己的翼,停留在他身边?
“快十月份了,是十一月好呢,还是十二月?再不就十一吧,虽然赶了一点,但是夜长……嗯……那个……”差点把心里想的说出来,好险!“现在就开始准备……明天坐飞机去你家吧,据说要先拜见父母……”
“等等,你在说什么啊……”
“结婚的事啊!”齐玮斜着头,“不早准备的话不好呢,我要一场大大大的婚礼,要全世界都知道我娶了你啊!”
“停!我说过我要嫁你了吗?”
“啊?你还是不同意啊!”齐玮苦下一张脸,可怜兮兮看她。
这小子越来越会装可怜了。筱瞳心里想,却拿他没办法。
“我们的契约还有不到一个月吧!”筱瞳问他,他点头。
“那再让我考虑一下吧!我到时再给你答案。”
“为什么要到时啊?现在不可以吗?”
“因为我要想一下。”筱瞳浮起一个笑容,“我想知道,什么是我最想要的,什么对我来说是最值得的……我不能为了不值得的东西放弃我的想要,不是吗?”
奉献,牺牲,在她的字典里似乎不存在呢!
她一向只有比较,如果她觉得值得,她就会去做。
齐玮看着她,眼神越发的不安。
他害怕,他怕她考虑到最后,他仍是不值得的。
第十章
北京的秋天一向热闹,尤其在一个比较沉寂的夏天之后。
筱瞳和齐玮之间愈加微妙,齐玮缠她缠得紧,筱瞳对他的缠,也是无可奈何。
讨厌和别人太过接近,对他,却不舍说出重话。只是,心中隐隐还是有些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记得曾经有人批评过秦观的“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说那是自我安慰的绝佳之辞。
可是,她真的无法体会朝朝暮暮的甜蜜。两个人一生腻在一起,说出来可能深情浪漫,她却怕没有距离的亲密和久而久之生成的厌烦。
人,怎么说也是独立的个体,依偎可以,一体的话,恕不奉陪。
能不能不要太近,能不能留下空间?有人说爱情中的人是没有自我可言的,而为了爱情抹煞自己,是她最怕的。
小孩子总是最敏感的,齐玮知道她的犹豫,将手抱得更紧。
可是,这样的小心和这样的强求,还能走多远?
答应他的日子很快到来,他早上很忐忑的被她推出去上班,不安的眼似乎在担心她潜逃一样。
心中的烦躁又多了几分,她终于体会大叫单身万岁的男士的感觉了。原来,被套牢的感觉真的算不上幸福,以往还总是笑他们得了便宜卖了乖。
女人可以是为了爱,为了长期饭票,为了孤单;男人,又是为了什么?也是为爱,为自动清洁器,为寂寞?
溜达出了金屋,跑回原本的屋子。离开父母到北京读书,大二考完导游开始打工,大三租屋,工作之后就开始按揭。这间小屋中有她收集来的种种,无论她走到哪里,这也会是她最留恋的地方之一——另一个,是生她养她的父母身边。
同样的心情,要是能用在他身上就好了。
叹了口气,那男孩要全心,她却没有那么多可以付出。可是,他必然不甘心只作一间屋子,只供她栖息。
但,她也不甘心啊……
在屋子里呆了一天,翻着她淘来的各种各样的东西,分别给秦清和温海东打了电话,心中却越来越乱。留和走成了两个方向,拉着她,妄图将她分尸。
只要能分清楚轻重,人世间就没有什么是难以选择的。怕就怕,有这么两件事,却是分不出轻重的。
她要她的自由,也想要他的笑容。可是,这两者,如何并存?
挂了电话,她的未来是交在她自己手里的,别人的建议不过是他们的看法,做决定的,还是她自己。
她可没有那种把人生交给别人,然后出了问题怪东怪西的爱好。
电话急促的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谁会打这个电话,在她这四个月都没有跑回来住的情况下?
温大哥,还是秦清?不是刚刚说完吗?
接起电话,传来的,是让她心绪烦乱的主因。
“筱瞳,你怎么不回来?为什么不开手机?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了多久……”男子一出口就是一串,责怪的语气隔着电话线仍是清清楚楚。
“我……”她张开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电话那边的齐玮仍在说个不停,过了一会儿,他才感觉到气氛的不对,小心翼翼的:“喂,筱瞳?你在吗?”
“玮……我不知道……”筱瞳的声音有着少见的迷茫。
“啊?”
“我不知道,我到底要选择什么……”
虽然对某些车的外形非常欣赏,筱瞳却从来没有研究过车子。因此,在30分钟之后,当看到气喘吁吁的齐玮时,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的车,时速到底是多少?而北京拥挤的路况和众多的红绿灯,又跑到哪里去了?
她的房子在五楼,中国建筑规定上好像是九层以上安电梯,这栋楼盖的早了一点,只有八层。齐玮体能一向很好,累成这样,是跑过头了吧!
“筱瞳……”门刚开,齐玮便狠狠抱住她,紧得依然无法呼吸。
小孩子容易没有安全感,所以喜欢紧紧的抱着对方——自以为这样对方就不会离开,不会走掉。
可是,太紧了,紧得她没有办法呼吸。她向来认为她会很漂亮的死去,窒息而死却不在她能接受的范围之内。
“玮,我没有办法呼吸了呢……”她试图从他怀里挣脱,他却抱得更紧。
“不要你走,我不要你走……你要永远在我身边,陪着我……”他耍赖的语气说着坚定的话语,“筱瞳,你只能选择我……”
“即使我不愿意,即使我不快乐?”
“为什么不愿意?为什么会不快乐?我也会一直在你身边,一直爱你啊……”他的手臂松了些,却仍是不放。
“你知道吗?在我的人生中,我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一个男人的出现。我一向认为,有着这些东西陪我的人生,就已经是丰富到了顶点,再多,我的心给不过来。”
“相守一生一世,就是幸福了吗?有另一个人的陪伴,就是快乐了吗?”筱瞳看着他点头,轻轻摇头,“这就是问题,你要得太多,我能给的太少;你将爱情看得太重,我看得太轻,我的不经心会伤了你,你的占有也会折了我。”
“我不管!”不知道齐玮有没有听懂,反正他坚持着摇头,“我爱你不就好了?有什么关系吗?”
“我想去不同的地方,却不想要谁来陪;我喜欢一个人对着喜欢的东西发呆,看不到周围,也不希望周围有人打搅。爱如果能解决一切,世间也就不会有那么多问题了。”
“爱一个人的话,不是应该要留在对方身边吗?”他放开她,手抓着她的肩,“还是,你对我一点留恋都没有?你根本就是不在乎的……你在乎的,只有你自己和你的那些东西,我,永远都是排不上号的!”
他的脸白成了一张纸,费尽心思,用了所有的努力,他所爱的女子,始终不曾将眼光放在他身上。
“不是的!你该知道不是的!”她看着他,眼中有了愤怒,“如果不在意的话,我就不会这么为难,不会无法做决定……”
她已经够委屈了,他怎能再用这种话来说她?
“如果你在意的话,你就不该为难的!你该留在我身边,该嫁给我,该……”
“该为你而活,为你做一个好妻子,为你生个孩子,为你改变自己,为你……放弃了辛筱瞳的人格……”她接下去,“如果你要的就是这些的话,那么,我做不到!”
她瞪着他,他回视,为她眼中的决裂惊了起来。
“我这一生都不会是贤妻良母,我永远不会对什么执着的太过,我可能可以一直爱你,却绝对做不到形影不离。你要得太多,我给的太少……玮,我们……就算了吧……”
“什么叫就算了?不!你不爱我也好,你给的少也没关系……我只是要你……筱瞳,我只是……”
“然后,你就会要求我,你会越要越多,你会困住我。”她摇头,“我的游移会让你不安而疑虑,你的炙烈会让我窒息……最后,我们谁也不会快乐。”
“我曾经说过,不是一条路上的人,就没有强在一起的必要。相视一笑就已经是不错的结果了,不过是瞬间交会……”她的嘴被他堵住,他不想听她继续着令他心碎的话语。
他吻乱了她的呼吸,却没有吻乱她的心。筱瞳推开他,眼仍清明。
“玮,我能给的只有这些,如果你能接受,我们继续;如果你受不了,那么,再见。”
“我不明白,到底你要什么……”齐玮说着,有些绝望的。
“自由。”她看着他,“我要自由,你给不起。”
“你就不要我吗?你就不能考虑我们的感情吗?你就不能为了我,停留一下吗?”
“我可以停留,但是,我也要自由。我不要太过接近和太过激烈,因为不适合我。”她走到门口,打开门。
“玮,我希望你明白我的意思。你给我时间考虑,今天我给了你答复。现在,是你考虑的时候了。”
筱瞳走出屋子,下了楼。那个男孩在屋子里愣掉了,没有追上来。
“为什么我要出来啊?那是我的房子耶!”
本来打算去秦清家里呆一晚上的,结果出了小区门口,看到一辆长长的黑色车子。
这个东西,应该是长的比较贵吧……而且车身好像照得出影子,该不是路边擦车的擦得出的。车门旁边站着一位男子,高高瘦瘦的,一身黑色配上墨镜,怎么看都像是道上兄弟。
有点疑惑这种新建的小区怎么会有这种人关照,但她好奇心向来不强,笑笑走过。
“你是辛筱瞳?”男子堵在她面前,墨镜掩不去他的打量。
看来是冲着她来的,筱瞳估量了一下他的身材,确定她应该应付不来,笑笑回答:“是我,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想请你去见一个人。”男子不辜负他给人的冷淡形象,少言得很。
“谁呢?”问的同时,心中多少也有了答案。她接触的人中有钱的虽多,特地来“请”她的人她却想不出几个。齐玮总是提及身边的两个幕僚,而那两个人……是奸细吧!
“请上车。”男子打开车门。
筱瞳坐了进去:“玮是不是找我找疯了,以至惊动上听?”四个月间都没有人找过她,大概是认为无所谓的,今天却突然来这一招。
“那如果我不出来呢?你就一直在这里等着?要是我根本没回家呢?别告诉我你可以料事如神到这种程度……”
“请不要说话。”男子冷冷声音。
“言论自由。”哼,撑不下去了吧!以为自己很聪明,其实根本是撞大运嘛!
男子不再理会她,车子开着,沿途景色渐渐繁华。
叹口气,难道富家的人都是不长脑子的?不在开始的时候把一切扼杀在摇篮里,却要在成形之后做出一副独裁样子,逼迫自己的血亲。
心下有些惶然,交往也好,求婚也罢,自始至终,齐玮从来没有提到过他的家庭。他曾要求去见她的父母,却从没说过让她见他的亲人。
她知道他的父亲去世多年,R?Q的总裁是他爷爷齐应天,副总裁……是他母亲,叫Marilynn吧。
烦乱愈重,齐老爷子商场上的名气很大,按理来说不该今天才来找她晋见的。而他的目的,又在哪里?
他们两人本来就矛盾重重,不会再添上一笔吧!
到了齐宅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暗黑的天色掩不住眼前建筑物的宏伟。
“L?E!”沉稳的配色,典雅的设计,大师的特色极其明显——奇怪,什么时候L?E跑到北京来了?而她,竟然没发现北京大小豪宅中还有这么一号。
“听说辛小姐鉴赏力一流,果然不假。”门口站着的男人说。
齐玮的爷爷总该有六十多岁吧!筱瞳打量眼前男子,虽然看得出沧桑,却顶多四五十。因为保养得宜,发仍乌黑,脸皮也还算平整,只是眼角鱼尾纹昭示着年华逝去的事实。眉间皱纹刻得极深,似乎是常常皱眉所致。五官和齐玮依稀间有些相似,该是有血缘关系的。
“我哪里有什么鉴赏力,只不过是对自己喜欢的东西多少有点了解罢了。”筱瞳笑笑,“请问您是……”
“齐应天,听说过吧?”齐应天笑着,看不出恶意。
“听说过,但没想到您会这么年轻。”筱瞳微微吃了一惊。
“不年轻了,快六十了。”齐应天感慨,“转眼之间,连小玮都有心上人了。”
话题转得好快,一下子进入中心。筱瞳仍是笑着:“他也25了,才有心上人,算是迟钝。”
“你不知道……小玮他不信任女人……”齐应天欲语还休。
不信任?她怎么没发现他心中还有这种阴影情绪?
“总之,很难得他爱一个人,而且这么执着……”齐应天说出的话超出她的预料之外,筱瞳盯着他。
“你不是要反对我们吗?”她似乎名声不佳,又是寻常人家出身,怎样都会被看成趋炎附势贪图富贵的人吧——重要的是,她本来就爱钱呢!
“我是想拜托你,留在小玮身边吧!”
进了大厅,宾主落座。筱瞳有些呆愣,听齐应天说着。
“我们家里有点复杂……这个小玮将来大概会告诉你,总之,他是在仇恨和溺爱中长大的……等到我注意到一切的时候,他已经养成了他的性格,并且,不再接近我和他母亲。”
“我们对他太过放纵……可是,我们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只有任着他来。他不工作,我就派人帮他,只求那两人能劝劝他……”
“做到的人,是你吧!小玮最近的奋发,最近的认真,都是为了你吧!”
“我?”筱瞳失笑了,“我哪里有那么大的能力?我自己都是懒懒散散的,又怎么可能要别人为了我认真?”
“就是你。”齐应天点头,斩钉截铁的,“你知道吗?今天有一场很大的求婚仪式,但是女主角缺席。”
“啊?”
“那小子把能请到的媒体全部请来,在R?Q大楼下弄得热热闹闹,他求婚的对象却始终没有出现。打手机打不通,他找遍了所有地方,据说,今天是那名女主角给他答复的日子。”
她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的时候,他到底搞出多少花样?
“张晱李实说,那名女主角没有接受他的心理准备。所以,没办法,只好由老人出马搞定。”
筱瞳一愣之下,笑得讽刺:“我和他的问题只有我们自己能解决,您怕是没有办法的。”
“你知道小玮名字的意思吗?”齐应天不管她的话,径自问着。
“玮是玉的一种。”不要看不起她,论起玉石,她还是很厉害的。
“他是我们心头的玉,最重要的宝贝。”齐应天说,坚定无比,“所以,威逼恐吓,我都做的出来,只要他快乐。”
“你就是这样惯着他,他才会有那种扭曲的性格的。”虽然很可爱,却不是他这个年龄该有的。
“我宁可他霸道任性,也不要他带着仇恨离开。”齐应天说话很不干脆,筱瞳少有的好奇心被他勾了起来,他却不加解释,“如果我帮他留下你,或许,他对我们就不会那么记恨了吧……”
“你怎么留下我?”他孙子都留不下,他多什么?
“难道你以为你今天还能走吗?”老人的笑让她想起了狐狸。
“喂,这是非法监禁吧,人身自由权……”筱瞳抗议。
“你太自由,小玮跟不上。”狐狸眼中射出狼的光,“如果你一定要飞走,就算打折你的翅膀,我也会去做的!”
“为什么你们都不懂呢?折了翅膀的我,就不是我了。”筱瞳叹息。
“难道你不能有其它的办法?偶尔飞走,偶尔留下,把你的自由系在他手上?”狐狸沉思一下,决定稍作妥协。
“我是想啊,但是,令孙是否同意,就是他的问题了。”
她已经尽力,她做出她能想象的极限,可是那个男孩还是觉得少。
占有欲极强遇上自由自在,到底,怎样才能相守一生?
她不知道。
但是,她想知道。
第十一章
她到底要什么?
他已经把他的全心都给了她,他为她努力改变,他小心他委屈他讨好……他一生不曾有过这样的低声下气,但她说,她没有那么深的爱可给他。
她说她可以停留,但也要自由……爱一个人,不就是要一直在一起吗?她为什么说会折了她?
“你很了解筱瞳,告诉我怎么办吧!”强硬的语气却听得出祈求,使电话那头的温海东不禁失笑。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别忘了,筱瞳现在是自由身,我本来就对她有意思的,不是吗?”温海东温和语气,气煞了齐玮。
“她是我的!你想也别想!”火气烧着了电话线,温海东几乎可以看到话筒中钻出齐玮发红的脸。
“我不会想的。”他笑笑,“我又不是有自虐倾向,怎么会打她的主意?”
“你说我自虐?”难得的,齐玮听懂了。
“如果当初没有你插手,如果我真的追她并且爱上她的话,我一定会很辛苦,即使我的占有欲没有你的强。因为,她是一个太过自由太过自我的人,谁抓的住风呢?——这句话有点俗,我知道,但是真的很适合她。”
“可是……我……我不能放开她啊……”挣扎的语气,是爱惨了的证明,“即使她不在乎我……即使她想走,我还是不能放开她……”
“她爱你。齐玮,你很幸运,她爱你。”温海东隐隐带着羡慕,“其实她对你已经是非常的在乎了,就她的个性而言。她对你的眷恋和不舍已经很重了,若要再多,她可能也给不出。”
“她爱我,那她为什么不能为我停留?”
温海东很挫败:“老大,齐大少爷,您有没有听懂我的话啊?”
“她爱你,她也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你不让她拥有她自己的生活,所以她只能走。”
“那么,我要是让她拥有她的生活,她就不会走是吗?”齐玮沿着他的话推出结论。
“她还是会走。”
“那要怎么办啊?”齐玮问,怎么都觉得温海东是在跟他绕圈子。
“听说齐经理最近接了笔大生意呢!”
“你别扯开话题好不好……”忽然想起幕僚教育的话: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想要什么,就要付出一定的代价,“你想要什么都无所谓,就算要我把我手头的R?Q股票都让给你都没关系。现在最重要的是我的问题!”
温海东知道齐玮向来说话算话:“有一种风筝说。”
“你不要学筱瞳那样,总是来个什么学什么说的好不好?”一个筱瞳就够让他头大的了。
“只要你握住风筝的线,无论它飞到哪里,它始终是在你手中。”
“笨蛋!风筝的线会断的!”别以为他没放过那玩艺好不好?
“那就不要让它断啊!找结实的线,偶尔把风筝收回来,甚至偶尔飞上去和它一起逍游——不要时刻一起,就不会厌倦,不会窒息,不会逃离。”多么简单的道理。
“可是我会担心,我会不安,我会想念……”
叹息的声音是多么的重啊:“所以说你们还是分开算了,她要淡如水你要炽如火,她要距离你要占有,她嘲笑誓言你却要永远……你真当她是幼儿园大班老师,永远哄着你玩吗?”
“她太自由,我怕我放了手,她就再也不会回来。”齐玮低声说。他不是不明白,他只是,做不到。
“这我就没有办法保证了,你何不去问她?”他又不是媒人,管结婚管永远还管孩子天才的,“筱瞳也不是没有烦心过,如果不是对你放了太多,她绝不会委屈到这种程度,你该明白的。”
“我……”
“退一步海阔天空,齐玮,难道你真的想让她失去她的光彩吗?”
他不要。
他真的不想要她窒息,不想要她不快乐,不想要她变得不像是她。
可是,他怕会失去她啊……像现在这样,她走掉,一天都没有音讯。
他不介意她走,即使她在她身边,其实她也常常是忙着自己的事情。他真的不用她时刻看着他,但是,他希望她能想着他,他希望他能看到她。
这一天,她没有主动联系他,他也不敢找她。心中的慌乱愈发的重,怕她不再回头。
她……她其实不是他抓的住的,所以更加不想放开。
但是,越想抓住,她逃得越远。
——那么,反过来会不会可行?
她给他时间考虑……她说她可以停留,也要自由。
或许……只要他放开一点,她就不会窒息?
只要一点……会不会有一点是他们都可以接受,都可以安心的?
心中忽然开朗起来,开始思索这一点的可行性。
筱瞳的话,温海东的话在一起,指出一条道路。
齐玮拿起手机,按下快捷键。
“喂,筱瞳,你在哪里?”听到手机里的声音,莫名的,安了心。其实他要的可能也没有那么多,有音讯,知道她在哪里,也许就可以。
“玮……我好闷,你救我出去好不好?”可怜兮兮的声音。
“救?筱瞳,你在哪里?怎么了?”心忽然慌了起来,是她出了什么问题吗?
“据说是齐宅,令祖父和令堂居住的地方。”虽然她可以闷在家里几天都不出去,但那是自己家,有很多东西可以让她消磨时间。
“他们把你怎么了?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没怎么啊,就是不让我走。”筱瞳有点底气不足,“因为我要给你时间考虑的啊,怎么能遇到事情就向你求救哦。”
“你……”齐玮气结。
“你考虑清楚了吗?”
“我马上过去,你等我!”
马上其实是一个很模糊的概念,所谓的马上,常常都是慢慢上了马,再慢慢跑。
但对齐玮而言,“马上”是代表了飞车——为什么中国就不能有私家飞机呢?(有了也找不到跑道好不好?)
“把筱瞳交出来!”没半句多余的话,齐玮冲进大厅,对着齐应天喊。
齐应天抬起头,一天,这孩子的耐性好了很多了。
“即使我放她走,她也不会一直留在你身边,何必呢?”齐应天看着齐玮,好久没这么近的看这孩子了,真的长大了不少,“我这是为了你啊,不管她有多强,关久了总会屈服的。打折她的翅膀,她自然就不会离开。”
“不用。”齐玮一字一顿的说,“我不用她一直陪着我,我不用她不离开我。”
“为什么?你不是爱她吗?不是想要她在你身边吗?”
“筱瞳是最自由的人,我不要她为难自己。折了翅膀的她就不是她,我要她快乐。”
“她可以走,她可以去全世界,我只希望,不管她去哪里,至少给我一个信息……而且,允许我偶尔跟去……”
“她嫌烦腻,我可以保持距离;她怕厌倦,我可以随时保证新鲜。她想要孤单的时候,我会在一边做我自己的事情;她想要有人相伴的时候,我的怀抱永远是她归航的地方。”一点点想起筱瞳说过的话,一条条解决,“我不会要求完全的占有,我只要她爱我就好,不用太多,只要……只要她心中没有别的男人,只我一个就好。”
齐应天摇摇头:“你一向想要什么就去抢,怎么现在这么没用?简直成了气管炎了。”
“因为她不是抢就能抢到的,她有她的意识,不因任何人转移。”齐玮露出得意的笑,他所爱的女人,永远都是最与众不同的,“我爱的就是她,变了,就不是她了。”
“既然你这样想,我也没有办法了。”齐应天向身后喊,“听到了吗?现在你还有什么要求的?”
古色古香的大厅,屏风是最自然不过的存在。现代人防监听基本上防不到古代用品上,算是心理盲点之一吧。屏风后面走出的,正是筱瞳。
“小玮都已经退让到这种程度了,难道你还真的非要他变成望妻石才罢休吗?”齐应天代齐玮要求。
“玮……”知道对他而言退让有多么困难,所以格外的欣喜与感激,“我是爱你的。”
嘴角勾出向上的弧度:“我……我也是……”
“无论我做什么,无论我走到哪里,我心中都会充满了你。”有了牵挂只能让心知道该回去的地方,却不会成为绊住脚步的理由。
“你不用委屈到那种程度的,我不会远离,不会久居,不会把你放到一边。我心里会有牵挂,所以知道该回到哪里。就像不管我走到哪里,最后都会回到我的家一样。”
筱瞳走到齐玮身边,他伸出手,抱住她。双臂不再过度用力,给她足够的空间呼吸。
如果你喜欢什么,松开手,放它自由。若它不复返,为它祝福;若它回来,珍爱它一生。
“你在念什么?”齐玮问。
“好像是首英文诗吧……没记住英文,却记住了汉语。”他怀中的人巧笑嫣然。
她的笑一向能拐骗人的心,经意与不经意间的美丽,让他深陷。
不自觉低下头,想要吻住她的笑。
“咳咳。”灯泡亮起,齐应天咳嗽两声,提醒他们屋中另一人的存在,“我能问一下婚礼的日期吗?毕竟小玮是R?Q未来的总裁,不能太草率了。”
齐玮有点紧张的看着筱瞳,筱瞳一笑,从怀里拿出他那天送的戒指戴上。
——反正,也顶多是一纸具有法律效力的契约而已嘛!
而且财产共享的话,她一定是赚到了,不是吗?
齐玮几乎兴奋的跳起来,他拉住筱瞳的手,往门口走去。
“我们现在就去公证吧!十二月份举行婚礼,我要让全世界都知道你是我的妻子,谁也不许妄想!”
——这种占有欲,还算弱吗?
快走到门口,齐玮忽然想起什么,松开筱瞳的手,走回齐应天面前。
眼前的人因保养得宜,并不显老,但眉间的皱纹是经年累月操心所致。
他还是老了,担心孩子的婚姻,是老人才有的。
“我知道你是在帮我。”齐玮可能单纯了点,但绝对不笨,“谢谢……爸……”
第一次对他叫出这个词,童年的时候他叫他爷爷,而少年时,他再不曾叫过他,不管是爷爷或是爸爸。
第一次叫这个词而不用担心被打骂,一边打他一边告诉他他不是他爸爸的那个人,已经永远不在了。而往事,不管谁是谁非,都是该被原谅的时候了。
齐玮转身,走回筱瞳身边。
“Marilynn……他叫我爸爸了……他原谅我们两个了!”
齐应天走到侧厅,Marilynn不敢和他一起出现在齐玮面前,只能忐忑的在这里等着。听到这句话,她从沙发里站起,棕色的头发因活动而飘拂,她黑如点漆的眼中蕴满了泪水。
“他真的……原谅我们了?”
齐应天抱住她:“是啊,真的原谅我们了。”
“你该叫父亲的人是个怎样的人呢?”出了齐宅,筱瞳还是忍不住问了。
齐玮闭上眼,无数片断飘过。他睁开眼:“这重要吗?现在我很快乐很幸福,只要你愿意,我会一直幸福,这就够了吧!”
筱瞳转身抱住他,止住了两人的脚步。
“玮,你会一直幸福的。”
要结婚的人是最幸福的,据说那是因为要跳未跳之际,以为坑里其实埋着珍宝——结果其实只是垃圾。
要她来说,婚姻是坟墓的说法根本就是牵强。妄想维持激情,无法忍受对方的坏习惯……人,越是接近越会平淡,越是了解越会嫌弃,如果没有她的随遇而安的好习惯和得过且过得饶人处且饶人的心理状态,出问题是一定的。
人生不长,她没那个美国时间吵架。难得爱上一个人,她也没那个心情去换人。
所以,当齐玮挽着她走向众人时,她也是幸福的。
父母在旁边,松散家教源于松散的家长,他们本来以为她这辈子大概不会出嫁了,所以当齐玮上门提亲时,他们几乎是感激涕零了。
齐玮知道她不屑誓言,没敢找人问“你愿意永远……”的那番经典台词,怕她说出“我不愿意”。只是办了个超大的婚宴,请了超多的人。
她亲自挑的婚纱,绝对的适合她。有点模特步的倾向,婚礼,是一场大大的舞台show。多少人在下台之后步上了平凡生活,然后离开舞台上曾经的另一位主角。
婚礼上想这些有点煞风景,要是别人知道了,怕是会说一句“不吉”。
吉不吉,是两人的努力,不是事先的注定。
算了,换一个题目想。
“玮,你说今天收到的礼金,够我们去欧洲兜几圈的?”蜜月是欧洲,好像有点俗气。但那是她最想去的地方,却因为钱的问题一直没有成行。
齐玮正在跟伴郎大眼瞪小眼——一个伴郎离新娘那么近干嘛?死温海东!
秦清是伴娘,她笑出声来:“筱瞳,你这位新郎不会有同志的倾向吧?”
“我也一直很怀疑这一点呢!”筱瞳拉起齐玮,“司仪会哭的,我们还是去给‘四老’敬酒吧!”二拜高堂,这是不可免的。
“好……”齐玮傻傻笑着,紧握住她的手。
呵呵,这个自由自在的女子,终于成了他的妻子呢!
未来,未知。牵起的手,却诉说着一生不放的誓言。
一生,其实很短,在交握之间。
尾声
Templo de la Sagrada Familia.
圣家堂。
筱瞳佩服高迪,尽管她对宗教没有那么狂热。他设计的据说还要N久才能完成的圣家堂勾不起她对耶稣的敬仰,却能加深她对设计师的崇拜。
未完成的,是基督之诞生。她却盯着代表12门徒的4座尖塔。那位第十三门徒的名气远远超过了他们,因为他背叛。
笑笑,神啊,板着一张脸教训世人,却有了预料之外的结果。这世间人置疑神,却不置疑卖神的人。大概,还是犹大离人比较近呢!
旁边传来蹩脚的“Gracias”(谢谢),扭过头去,是旅游团。一堆外国人,说的是英语,却勾起了她的怀念。
好久没有带过团了呢!自从Sars开始,然后他拿着¥让她当他情妇,再之后结婚……钱多了,也就懒了。反正她只要有钱就好,是不是工作所得并不那么重要吧!
反正,有人养着她呢!
想象那个男子现在坐在办公桌前生气的样子,怎么也止不住笑意。本来说是能有几天休假,可以和她一起来巴塞罗那的,结果却被突然增加的工作绊住了,担心的看她上飞机——他说,她喜欢的典型是欧洲男子,怕她被西班牙斗牛士拐了去。
“我喜欢的类型是玮你啊!”有个容易哄的老公真是好啊!他红了脸,叮嘱她要打电话,不再抓住她衣角不放。
他是不懂艺术的,倒也没有必要跟着她跑东跑西——但是,此刻,有点想他了呢……
虽然听不懂她说的话,但想对他倾诉;看他的懵懂和阿欠连天,牵着他大大的手向前冲。
风筝,温大哥一语中的。飞得再远,竟然还是被线系着的。
双手在眼前挡住阳光,慢慢分开五指,从缝隙间看那八座“玉米尖塔”。教堂上的雕刻一面细腻繁复一面化繁为简,却和谐无比。
“小姐,请问你是一个人吗?”单身的中国女子其实是很显眼的,在这种地方。不知哪里来的外国男子操着半浓不淡的英语上来搭讪。筱瞳笑笑,正要回答。
“她不是一个人!”气呼呼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熟悉得没有办法再熟悉。
身子向后倾,结实的手臂马上揽住她的腰,练过千万次般的契合。她在他怀中找到最舒适的位子,没有心情去理会眼前灰头土脸的外国男人,回过头笑着:“玮,你怎么来了?工作做完了吗?”
“我担心嘛!忙了两天两夜总算忙完了,就赶快跑过来了。”齐玮嘟着嘴,“结果一来你就在这里招蜂引蝶……”
筱瞳掐着他的胳膊,倒是不痛,但也让他住了嘴。半天他才小心翼翼的问:“我是又说错话了吗?”
“无谓的醋不要吃,明白?”
齐玮受教的点点头。
“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你不是总说什么高迪的,我就沿着他那些‘之家’‘公园’一路找下来了。”
他不懂得高迪,但是他懂她。
“你能休几天啊?”冬天是歌剧季,她的旅游签证能让她看几场歌剧。
“三四天吧。”现在他处在试练期,奇异的多了份责任感。
“OK,那我们好好玩三四天吧!”
很别致的旅馆,算不上高级也算不上高“贵”,但筱瞳喜欢。
洗去一天的疲倦,筱瞳懒懒趴在床上。在她洗澡的时候,齐玮拿出笔记本电脑,抓紧时间处理一些事,以求多一点时间。筱瞳出来,他也就关上笔记本。
“其实我真的很惊讶,你竟然会这么有责任心地工作。”有点事做最好,这样即使她不理他,他也不至于无聊,“是什么让我们的齐大少爷奋发的呢?”
“张晱李实说,女人喜欢工作能力强的男人,只要我事业有成,一定会夺得女人的芳心……”脸又红了。
筱瞳瞪大眼:“不要告诉我你说的女人是我。”
“那还有谁?别人的心我要来干嘛?”
“……”筱瞳一副被打败的表情,“你觉得我是那种会被事业有成的人迷住的女人吗?”
“可是他们是那么说的……”齐玮分辨。
“他们当然会那么说,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等你奋发图强等很久了。”
“他们竟然骗我!我就说去学美术比较好嘛!”齐玮气冲冲,“害我费了那么多心思……我现在就辞……嗯……这个……”
“玮,你要是学美术,绝对是老师的一大悲哀。”筱瞳好笑,“你还是专心做你的经理以至总裁,去和别人钩心斗角抢生意比较好。”
“可是我想要你崇拜我耶……”
“我现在就很崇拜你哦……你可是我的老公大人,不崇拜怎么会嫁给你?”
说得也是,齐玮露出笑容。
“不过不能这么就算了……”齐玮拿起手机。
“喂,张晱?”西班牙的晚上是国内的凌晨,对方正挣扎于梦与现实之中。
“经理?”
“我一周后再回去,工作就交给你俩了!”不顾那边的抗议,挂掉电话。
“他们会哭的。”筱瞳笑着看他。
“我管他们!”吻上她的唇,春宵一刻值千金,不要浪费。
“Te amo.”小声在他耳边说出,这一句话自那天之后她就不曾再次说过,即使在结婚的时候,他缠了她半天,她也没有说。
心中似乎要溢出的怜惜和眷恋,因为没有词语可以形容,所以叫做爱。
她最爱的是她自己,所以不让自己不快乐。
若他不快乐,她也不会开心。所以,她也爱他。
算不上刻骨铭心,谈不上矢志不渝,许不起生生世世。
她对他,不是炽热的爱,不是那种似乎震天动地的爱情。淡得像是习惯和亲情累积的结果,潜移默化,竟然也成了爱情。
“我也爱你……”齐玮非常高兴的重重吻她。
“咦?你听得懂哦?”
“美国人种族很杂,我留学的时候多少学了两句。”
傻笑,本来想卖弄一下刚刚学的西班牙语的。
“筱瞳,我本来以为,你一直都只是哄我而已……”
“傻瓜,就算我一向漫不经心的,也绝对不会拿这种事情哄人嘛!”她只会在他任性的时候拍拍他的头而已。
“漫不经心也没关系……只要这句话是真的,就够了。”孩子气的表情。
“傻瓜。”笑着吻他,手在他身上挑起他的欲火。仍是在哄他呢,但,又有什么关系呢?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们就是这样,他的热烈和她的随性,一样交织成他们的结局。
——属于他们的结局。
——完——
篇外编:我的母亲
(老师,您应该庆幸才是。还好我老妈现在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她要是看到这个题目,一定会说太俗的——她就是这么说上次您留的那篇“我的父亲”的作文题的。她说这个题目从她上幼儿园时就开始写了,这么多年竟然还活着,一定是教育体制改革不力。
虽然是这么俗气的题目,但为了平时成绩,我还是写吧!)
我的母亲是一个很过分的人。(总起)
她长着一双大大的水汪汪的眼睛,和我一样挺直的鼻子,还有小小的嘴。长发披下来可以当成贞子,脸上常常带着笑容(阴笑)。是一个一般的美女,却是老爸口中唯一的美女(怕老婆,哼!)。
幼儿园的时候,别人家的小孩都说他们是从垃圾堆里拣来的、胳肌窝下钻出来的,是父母相爱的结晶。只有我老妈,在我第一次问她“我是从哪里来的”的时候,告诉我我是一条漏网之鱼,是她避孕不力的后果,叮嘱我以后一定要小心。然后兴致勃勃的将全过程从生物到生理概括了一遍,在我幼小的心灵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和疑惑——哪里有人会给那么小的孩子讲那种东西的……她果然很过分。(例子一)
上一次的作文里有提到,我的父亲是一个很可怜的人,做牛做马赚钱供她挥霍,还常常要缠着她让她多注意他一点。老妈过分之处还在于她对老爸的忽视,我们都知道,夫妻就是要一直在一起相互扶持的,她却常常消失不见,在老爸急得不得了的时候才打一个电话告知她的方位。我老爸是多么可怜的人啊!我劝告他好几遍要他抛下老妈另寻新欢,他都不同意。就凭他在财经杂志上蝉联“口水黄金帅哥”称号的实力,什么样的女人他找不到啊!(注:口水黄金帅哥是指看着流口水却吃不到的财貌双全男子,我老爸一直是第一哦!)(例子二——不是跑题,真的不是,是反衬,反衬啊!)
作为一个母亲,她的缺点实在是罄竹难书(这是她教我的,没教错吧?)。(啊!老爸,不要看,这是我作文!那个字念qing啦!什么sheng……汗……你最近不是心情不好吗?啊,我怎么知道的?是人都看得出来啊!生意上的事?放心吧!爷爷和奶奶那么疼你,怎么会撤你职……啊?什么?你是装出来的?骗人要从身边人骗起?去死啦,老爸!害我担心!)(继续写)作为一个普通人,她也是一个有问题的人。她自己说她是一个很虚荣很爱财的女人,她不是艺术家也不是鉴赏家,却买了一堆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一有音乐会画展跑得比谁都快,讲究穿讲究装饰甚至讲究房子的外观。一个不事生产(不是说生孩子啦!我可不想要个弟弟烦心)的人毛病还这么多,真是过分!勤劳是中华民族传统美德,在她身上没有一点体现,这样的人怎么做母亲啊!言传身教,我竟然能正常长大,真是出淤泥而不染啊!(例子三)
这就是我的母亲,一个很过分的人。(咦?她回来了……我还以为她这一出去又是好几天呢!什么,她是去拍卖行询问拍卖她那批“宝贝”的事?她怎么忽然这么舍得?……啊?她也以为老爸生意上出了问题,想帮他筹集资金?爱情中的女人都是傻子,她那些东西能值多少钱……什么?上亿?……挥霍女……老爸,你不要这么一副没骨气的样子好不好?她只是做了她该做的,你怎么感激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筱瞳,我终于知道,原来我在你心中的地位已经是那么重要,甚至超过了你心爱的那些东西……”不要用这种语气嘛!老爸……喂喂喂,还有我在这里啊!你们想要kiss也要注意一下公众影响好不好?少儿不宜……走向卧室了……再这么频繁,迟早会有第二个不小心的结果出现的,某人说要为中国人口问题努力的,说话不算数……)
(电话响了,那两个人想必是没空接了。“张叔叔?”——张三李四,哦,张晱李实,爸爸的亲信——“他们恐怕不会接电话的……”“哦,那我会转告他们的,AHG公司的总经理认为老爸资金不足而冒进,结果上当了……”完了,老爸也学会用心机了,都是和老妈学的啦!讨厌!)
我决心,一定不能受老妈的不良影响,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争做社会主义四有新人(啊,这句话过时了?老妈从哪里找来的范文选?),为实现四个现代化的社会主义国家而奋斗(这是永远不会过时的话)。(总结)
(初中生作文要在800字以内,所以即使老妈说过“电脑时代,因为打字比较轻松,所以废话满天飞,尤其网上,谁都写个万八千的玩玩”的话,我也要严格遵守字数。括号内为脚注,不算在内。)
(老师,请下一次一定不要出“我的爷爷”之类的题目,因为我直到现在还没搞清楚他是我爷爷还是太爷爷——名义上他是我爸爸的爷爷,但其实我爸是他和他儿媳妇生的,老妈说这叫扒灰,俗称乱伦。看在我们家都不大正常的面子上,请出个“我的男友[女友]”的题目吧!)
(他们还在卧室,今晚看来只有我和管家吃晚饭了。祝好梦,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