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次分离
很早我就知道我与众不同，我只有爹地。
爹地说妈咪到很远的地方去了。虽然我不知道很远的地方指的是什么，但我看到了爹地眼里的悲伤，像冰蓝的湖水一样，我选择了沉默。
每年的夏天，我和爹地总会来到这片山上看妈咪。四周是小鸟的叫声和蝉的尖叫，明明很热闹的山林却只觉得凄凉。爹地的眼睛告诉我妈咪就在我们身边，因为，我看到了爹地眼中的幸福。
很早我就知道我长得像妈咪。爹地喜欢摸着我的眉眼，闭上眼睛回忆过去的美好。只有在那个时候，我才感觉爹地是有灵魂的。
外婆常摸着我小小的脑袋流泪，看着我这张与妈咪小时候几乎一模一样的脸蛋儿叹息。外公总是责怪外婆的泪水吓到了我，可很多次我都看见外公在背过身的刹那眼角有光闪过。
很早很早我就知道，妈咪是所有人的最爱，也是所有人心里永远的痛。我，蓝惜珞，是妈咪的女儿，却生活在没有妈咪的世界里，只有靠注视镜子里那张苍白的脸追忆妈咪的面容。然而，这一追忆就是十七年。
花开花落十年载，物逝人非。
在我十四岁时，外婆、外公相继离开了我。我知道，他们是太思念妈咪，看着我日渐一日长得像妈咪，对他们是安慰，也是种折磨。所以，走的时候，他们是那么安详，没有一丝痛苦。从那时起，我与爹地开始了相依为命，爹地只有我，而我也只有爹地。
蓝惜珞的名字是爹地为我取的。妈咪叫蓝依珞，爹地许诺要疼惜她一辈子，于是有了我的名字，惜珞。连姓都是灌的妈咪的姓，可见爹地是多么疯狂的爱着妈咪。我不过是妈咪的影子，我一直知道。
也许我是妈咪女儿的缘故，也或许是妈咪的灵魂依附在了我身上，从小我就对爹地有不一样的感情。很小的时候我就学会了静静的凝视爹地，微蹙的眉头，忧伤的眼神，还有温柔的嗓音，都深深的烙在我心里。同样的，也只有在面对我时，爹地才会露出宠溺的笑容。他爱轻柔的搓揉我小而薄的耳垂叫我珞珞。我知道，他叫的是妈咪，不是我。随着我年纪的增大，爹地常用复杂的眼神看我，我知道我越来越像妈咪，我欣喜于我的变化又心痛于我的变化。因为，我永远不是妈咪。
校园的生活犹如怡人的甘露，滋润着娇嫩的一张张容颜，羞涩、腼腆，却又不失朝气。原来我也才十七岁呵！
“哎……”突然为自己没有过的活泼感到一丝遗憾，看着从身旁疯疯闹闹而过的女生，竟觉得有点羡慕。
“惜珞，干嘛叹气啊？”海兰是我在班上少数几个朋友之一，很率真的女孩，很开朗。
“只是突然有点感叹，原来我也才十七岁而已。”连自己都忘了的东西被别人提醒，有点无奈与好笑，看来我心态早已脱离花季了，呵。
“神经！不然你以为你已经七十岁了吗？”
“海兰，不要这么粗鲁。”我细细的纠正。本来是一个清爽可人的女生，偏偏有一张毒嘴，也许这也是上天的玩笑吧。
“好啦好啦，又没人听见！”她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我知道她根本没听进去，也难怪她妈看到她这付德行急得半死。
没走几步，我就看见了校门口的轿车。
“接你的来了，我闪了。”海兰帅气的弹了下手指，算是完成了任务。
“一起走吧，反正顺路。”
“饶了我！”她一付小生怕怕的表情，“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习惯，要我规规矩矩坐在你那车里，还不如一刀劈了我。不要，我宁愿自己搭公车！”
“好吧，代我问候海妈妈。”我小心的拂开遮住她额角的头发。
“走吧走吧！”她吊儿郎当的甩了甩手。
“女孩子不能这么做，恩？”看到海兰再也受不了的样子我轻笑出声，坐进车里。生活本来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如果不为自己找点乐子就太对不起自己了。
“什么事这么好笑？”一进门，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爹地。”我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想必海兰也不希望别人知道她怕被唠叨的弱点，不然她肯定会崩溃的。才刚想到这里，我的嘴角已不能自抑的又向上弯了些幅度。
“哦？”爹地显然不相信我的回答，不过几秒钟后也就作罢。
“这个周末去看你妈咪。”
“好。”我仍然微笑着。这个习惯已经持续了十七年，年年如此，不曾改变。我早已学会把任何情绪以微笑代替，因为我知道我的微笑有让人信服的作用，这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人告诉我的。
“爹地，我先回房了。”
“恩。”轻轻的在他脸上吻了一下，几乎没留下任何的气息，不过我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还有忧伤的味道。
看着镜子里这张熟悉的脸，居然觉得有点陌生。这是蓝惜珞，这是我吗？美丽，但苍白。细长的眉毛，水漾的眼睛，小巧的鼻子，粉嫩的嘴唇，这都是妈咪给我的，不过她没想到的是她也给了我对爹地同样的爱。镜子里的人笑了笑，很苦，也很美。
“珞珞，我们来看你了。”爹地手中是妈咪最喜欢的小雏菊，活泼而美丽。
“妈咪。”我轻轻的唤了一声。照片里的妈咪娇俏可人，几乎同样的脸，却有着完全不同的个性，就像蓝惜珞永远不会是蓝依珞，影子永远不能代替本体。
“惜珞，我想跟你妈咪单独呆一会儿。”只有在此时，他才叫我惜珞，因为珞珞只有一个。
“好。”我悄悄的离开，把世界留给身后的两人。同样的山林，同样的鸟叫蝉鸣，不同的是昔日的小女孩长大了。
“爹地。”我站在门口看着书桌前的人，他的手上拿着妈咪的照片。
“珞珞，来。”
我听话的走过去。他拍拍他的腿，我迟疑了一下，坐上去。
“好快，你都十七岁了吧。当年我跟你妈咪也是这个年纪认识的，没想到一转眼我们的女儿都这么大了。”说完慈爱的看着我，用手抚摩着我的头发。
“爹地……”我突然有点慌，爹地从没用过这样单纯父爱的语气跟我说过话，此刻他清醒的让我心惊。
“嘘，听爹地说完。”一支手指轻点在我嘴上。
我点了点头，他继续说道：
“爹地知道你从来没真正快乐过，爹地对妈咪的思念无形中给了你太多的压力，你该是快乐的。”
“爹地，我很快乐！真的！”我打断他的话，潜意识里觉得他下面的话将把我打入无底的深渊。
“珞珞，你长大了，你不该只有爹地，你还有你的朋友，以后还有你所爱的人。”他的眼睛注视着我，不过这次我没有感到幸福，反而觉得恐惧。
“爹地，你不要珞珞了？你不再喜欢珞珞了？”有生以来我第一次这么大声无礼的对爹地说话，内心的痛苦与害怕让我的声音变的尖锐起来，我不能克制自己。
我一把搂住爹地的脖子，抱的死死的，仿佛有人要抢走他一样。
“珞珞，珞珞……”他没有拉开我死搂着他的手，只是温柔的拍着我的背，用另一支手擦去我脸上的湿润。我这才知道我哭了，继而肆无忌惮的大哭起来。
“珞珞乖，不哭不哭！”他像小时候哄我一样摇着我抽啜的身子，轻轻的在我耳边抚慰，渐渐的我平静下来。
他抽出一张面纸给我，看着我哭得红彤彤的脸笑道：
“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哭鼻子。”我听出他话中的爱怜。
“妈咪哭鼻子吗？”良久，我悠悠的问道。
一瞬间，爹地深深的看着我，这一刻，我不知道他是在看我还是在看妈咪。
“算了，很晚了，快去睡吧，今天去看你妈咪也累了，明天还要上学呢。”说完轻轻的推我起身。我吃惊的站着，讶异他居然没像以往一样陷入回忆的世界里，突然觉得以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躺在床上想着和平时大为迥异的爹地，我的心里一片慌乱。我不知道他究竟怎么了。我从不遗憾我是妈咪的影子，因为我知道只有这样爹地看我的眼神才会充满深情，才是爱恋的。但刚才，他仿佛知道了我不仅仅是一抹影子。
我猛的坐起来，连拖鞋都没穿的奔到窗边的书柜前翻找着，最后，我瘫软的滑到地上。
爹地的相片不见了。
从没想过珞珞会爱我，不是女儿对爹地的爱，而是男女之间的爱。也许我不是一个称职的爹地，我一昧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只想着逃避现实，而没注意过身边的小女孩长大了，她也开始懂得爱，她也在爱人。我早该知道她已发现我对她默默的注视，我怎么会以为她不会发现呢。她跟她妈咪越来越像，无论身体还是眼神，都深深的吸引着我。我不能克制自己不去看她，最令我害怕的是，我不知道我到底看的是珞珞还是惜珞。怎么会这样！
“爹地！”
我站在卧室门口看着爹地痛苦的将头埋进膝间，我知道他现在一定很痛苦。只是他抬头那一刹那眼中的矛盾让我迷惑。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我。原本打算说的话仿佛一下子堵在了喉咙里，我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最后，他说了话。
“发现丢了东西吗？”
我没有出声，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样的场面。
“过来。”
我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慢慢的走了过去。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样东西递给我，那是我丢的相片，原本很普通的一张相片，可是背后却有我无数次爱的絮语。我怔怔的盯着他的手，没有接过。
“拿去吧，以后不要开这种玩笑了，练笔可以找你们同龄人当模特，爹地老了，不适合这些浪漫的话了。”
听见他的话我猛一抬头，他假装点烟的背过身，我紧紧的盯着他，我知道他在逃避。也许是他的话刺激了我，也许是长久的压抑让我濒临极限，我不想再这样了。
“你以为是玩笑吗？你以为我只是耍耍浪漫吗？”我的声音轻柔，却饱含痛楚，“好小好小我就知道爹地的心里只有妈咪一个人，珞珞，珞珞，你不是叫我，你叫的是妈咪，其实我知道，一直都知道。而我选择装傻，我假装你叫的是我，假装你倾注满腔爱恋的对象是我，我知道我很傻，但是我从没后悔过。我说这十几年过的很快乐是实话，从我有记忆以来爹地就是我的世界，我爱妈咪，但是我从不遗憾我没有妈咪，因为我有爹地就够了。不要问我什么时候开始爱你，也许从我出生那一刻起就开始了。我很明白我只不过是妈咪的影子，注定生活在她的光华背后，我不后悔，只要爹地觉得幸福我就幸福了。所以，不要侮辱我的爱，虽然它很渺小，但是它永远不是玩笑！”抹去了嘴角的泪水，心中的酸涩却无法抹去。
他僵直的身体依然背对着我，我绝望的转身。
“惜珞……”我停了停，走向门口。
从此，我不再是以前的珞珞。
“惜珞？”
近来的我瘦了很多，我知道，不过却吓到了善良的海兰，她收起了平时的大大咧咧时时刻刻在我身边。我知道是谁的主意，不过此时的我也无暇去想太多，毕竟现在的处境已不像以前那么简单了。
“没事，我出去走走。”
“我陪你！”
中午的太阳有点烤人，不一会儿两人的脸上都有了汗珠，正巧前面有个冰饮店，一坐下全身清爽。
“怎么了？”看出对面的人欲言又止，我问。
“你跟你爹地怎么了？”
我笑了笑，我知道爹地肯定没有告诉她真实的原因，不然我们不可能安安静静地坐在这里吃冰。我拢了拢头发，问：
“你觉得呢？”
“你爹地说你们吵架了你在生他气，我看没这么简单吧，你会舍得生你爹地气？”海兰斜睨着眼睛瞅着我，一副十分笃定的样子。
我不知该庆幸有这么了解我的朋友，还是伤心连别人都看出来的事居然爹地一直没有发现，最终我选择苦笑。
“那你觉得我们会是因为什么？”
她有两秒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盯着我的眼睛，仿佛我的眼睛中有她要的答案一样。最后她轻轻的吐出一个字：
“爱！”
我一点都不惊讶她会猜出来，她本来就是个敏感而细腻的女孩，只是平时的率性掩盖了这点而已。
“宾果！答对了！”我微笑着看着她，并没有被她的看穿感到尴尬，就像我从来不觉得我爱爹地是罪孽一样，爱就是爱，无须理由。
“……”
她有点恼怒的瞪着我，而我只是笑着，最后她无奈的叹了口气，说：
“你为什么还能这么平静啊？你该否认的，女儿爱上父亲本来就不该发生！”
“我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可以，我的爱既没有伤害他人也没有犯法，我为什么要否认，就因为我爱的人是爹地？我觉得没必要。”我淡然地回答，舀了勺盘里的冰放进嘴里，突来的寒意冻得我皱了下眉头。
“天，你居然觉得没必要？幸好今天坐在这里的人是我，要是别人非被你吓死不可。”她也舀了勺冰放进嘴里同样皱了下眉头，“你知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啊，你多少岁，你爹地多少岁？不说这个，你跟他还有血缘关系，你知不知道在别人眼里是多么不能接受？”
我干脆放下勺子直视着对面的人，说：
“我不管其他人接不接受，我心里坦荡问心无愧，爱一个人并没有什么错，只是不幸他身份上是我爹地而已。海兰，如果你爱一个人会在乎他身份地位吗？”她摇了摇头，“我也是。我爱的是他这个人，至于他是谁跟我什么关系我一点都不在乎。你说我有病也罢，说我任性也好，我不会改变的！”
也许她看出了我眼中的执着与认真，最后她放弃了。
“虽然我不懂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这件事，毕竟我不是你，不能体会这种深刻的爱……但是，我支持你做的任何决定！”
她的理解给了我无穷的力量，我想抱着她大哭大笑，告诉她她的支持对我有多么重要，最后我只是露出半个月以来第一次真正的笑容，握住她的手，轻轻地说：
“海兰，谢谢你！”
背靠着窗栏坐在窗台上，任雨后的晚风吹乱刚洗的头发，风中有泥土的味道，醇朴、馥郁。翻开手中的日记本，里面有我生活的点点滴滴，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我有了写日记的习惯。白天的生活平凡而单纯，上学放学回家，没有过多的音符修饰高中的生活，除了偶尔的发呆。从那件事后爹地已经连着半个月很晚回家了，每天回来的时候我已经睡下，他起来的时候我已经上学，错开了彼此的时间也少了见面的尴尬，想必这才是他的目的。没必要啊，以前没说明的时候还不是一样生活，只是他在意的东西太多，尴尬的也只有他。握着笔却什么都写不出来，干脆合上本子看着远处。什么时候我也能看得这么远了，可见平时我有多么忽略身边的万事万物，蓦然发现，一切都跟以前不同了。
“小姐，吃饭了。”佣人福嫂敲了敲门问道。
“好的，我马上下来。”我跳下窗台，伸了个懒腰。
“老爷回来了，在等小姐你。”
啊，爹地回来了？伸懒腰的双手悬在半空中。下一秒，我将日记本放进书柜里，整了整衣服打开门。
“知道了。”
饭桌上菜已经摆好，一个人正看着报纸，我知道他听见了我的脚步声。
“爹地。”我唤了一声，不管怎样，基本的礼节还是要的。
“嗯，吃饭吧。”报纸仍旧挡住他的脸。“福嫂，盛饭吧。”
等饭放在了面前他才放下报纸，不过眼睛始终没有看我。我心里叹了口气，我知道爹地还在躲我。
“福嫂，麻烦你帮我去街尾那个糕点店买点寿司，我明天早餐想吃。”也许看出来了这段时间我跟爹地的异常，福嫂看了我们几秒马上答应了。一下子，饭厅里只有我跟爹地两人。
他依旧吃着饭。
“爹地，我想跟你谈一谈。”我放下筷子。
他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抬起头。
“我们有必要变成这样子吗？”我努力掩饰声音中的脆弱，无奈一声哽咽泄露出心里的酸楚。
爹地的手伸过来像往常一样想抚摸我的头，可在最后一秒停在了我的额前，最终没有抚上。我的心一阵刺痛。
他起身走到窗边，静静地看着窗外的天空。我知道他很痛苦，我何尝不是，他心里有妈咪抚慰，而我呢？如果能回到从前，我宁愿继续当妈咪的影子，起码那时她眼中有我，而不是现在的漠视。我不能忍受他的躲避。
我吸了一口气，假装轻松地说：
“你不用感到尴尬难过，要尴尬的人应该是我，我才是造成你困扰的罪魁祸首。就像你说的，我只是在开一个玩笑，一个幼稚的玩笑，所以，你不必在意。”
“惜珞，我知道它不是玩笑。”他缓缓转过身说道。
我震惊的望着他，竟有股想哭的冲动。这是他半个月以来第一次再用充满感情的嗓音唤我的名字，只是轻轻的一声，就摧毁了我所有的伪装，为什么这个我唤作爹地的人总能如此轻易的粉碎我的坚强。
“我爱你的妈咪，非常非常爱，当她走了以后我几乎也想随她而去。但是当时已有了你，有了我们两个的宝贝惜珞，所以我活了下来，因为你是珞珞这辈子最重要的人，比我还重要。看着你一天天健康的成长，我感到欣慰，我这才觉得活下来是对的，我没有辜负珞珞的希望。但是随着你一天天长大，你与你妈咪的模样在我眼中越来越模糊，有时候我已经不能分清站在我面前的究竟是珞珞还是惜珞，我开始变得不安。直到那一次，穿着国中校服的你出现在我的眼前，我惊呆了，我仿佛回到了跟你妈咪初次相见的那一刻，我突然害怕起来，因为我发现我已无法再把你只当作是我的女儿。我该觉悟的，但是我已经不可自拔。我早该猜到你会发现我对你的注视，但我自欺欺人的以为只要我一直小心就能瞒过去。但是我没想到的是，你对我说了你对我的感情。”说到这，爹地眼中饱含着悔恨与痛楚，我觉得我的心都碎了。
“为什么要跟我讲这些？”我含着泪说，“你不知道这样会让我陷得更深吗？我会以为你对我也有感情，我会渴望的更多。”
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睛，我隐约看见他走到我面前，迟疑了一会儿，最终将手放在了我头上。我的泪滚落下来。
“惜珞，对不起。”我在他的抚摸下无声的哭着，“我要走了。”
我震惊的抬起哭满泪痕的脸颊，骇于他话中的温柔与平静，手死死的抓住他的衣角。
“走？走哪去？”
他继续抚摸着我的头发，只是眼睛望向远处。
“瑞士。我接受了那边音乐学院的聘请，为期五年。”我怔住了。
于是，在我花季的十七岁，我与爹地分开了，结束了从我有生命以来第一次相依为命。
第二章 波澜
没有爹地的日子就在我的恍惚中开始了，在周围男生女生初尝两小无猜的青涩时，我已迎来了人生中第一个所谓的生离死别。没有哭闹，我只是静静地看着爹地收拾着行李，没有离别的拥抱，直到车开走的那一刻都没人说话。站在门口看着车慢慢驶远，我感受到熟悉的视线，我知道爹地在车里看着我，在车消失的那一刻我挥了挥手，哭了。
一晃已经一年，我已经十八岁了。
“惜珞，晚上到我家吃饭吧，我妈弄了你爱吃的小笼包。”海兰丢了颗花生到嘴里，边嚼边说。
“不了，我想早点回去温书。”我拍掉她身上的花生屑，摇了摇头。
“你不会真的想考到瑞士去吧？”海兰停住丢花生的动作。
“嗯。”我笑了笑，算是回答她的问题。
“大姐，你是脑袋锈斗了还是被你爹地刺激过度啊？谁不知道要考出国有多难，不是小的打击你，以你这种中等成绩能出去吗？”她以一种看白痴的眼光斜睨着我。
“我是作为钢琴交换生过去。”我拿起桌上的书包起身，早已经放学，教室里已经没人了，“记得锁教室门。”
“喂，等我！”她领悟过来，并顺手带上了教室门，“太不够意思了，居然一直不告诉我！”
“我有说啊，我不是告诉你我要考瑞士的音乐学院吗？”我停住脚步好笑的看着她，“还是你从来没认真听？”
“你又没说是考钢琴!”她还是没听懂我的意思。
我轻拍了下她的脸，无奈的解释：
“我是说我要考‘音乐’学院？understand?”我着重强调“音乐”两个字，如果她还听不懂我就要敲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什么了。
她睁大眼睛看着我，好久才吐出五个字：
“我讨厌音乐！”
看着她负气的转身，我笑出声，看来这件事对她打击很大，她小小的自尊受伤了。呵！
“海兰！”我追上去挽着她。
“以后谁要在我面前提音乐两个字，那他死定了……”
“福嫂，我回来了！”微笑着唤了一声正在接电话的福嫂，打算趁吃饭前上楼换件衣服。
“小姐！”福嫂叫住正上楼的我，语气里的惊喜让我忍不住停下脚步。
“是老爷是老爷！”
“什么老爷？”
“老爷打来的电话……”下一秒我已经丢下手中的书包飞奔下楼。
“喂！”如鼓的心跳让我声音颤抖，我感觉到手心冒出了汗液，这是爹地离开之后第一次主动跟我联系。
“……惜珞？”
“嗯，爹地，爹地……”我的声音越来越小，我已经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眼泪叫我脆弱，而我不想让电话对面的人知道。
“惜珞？你没事吧？”爹地仿佛听出了什么关切的问道，往日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没事，我没事。”我摇了摇头，忘记了那边的人看不到。
“哦……”爹地想说什么却最终没有说出口，我知道他对我还有顾忌，顿时我的心刺疼了一下。
“爹地，你在那边还好吗？”我轻轻的问，害怕过多流露出对他的思念，那会让他离我更远。
“很好，这边学生很听话，平时也没什么事操心，很好，而且有雅筑……”
雅筑？是个女人的名字，我的心揪紧了一下。
“雅筑是？”我小心翼翼的问道。
些许的沉默以后，他说道：
“是我导师的女儿，她也在这里任教……”
“哦，导师的女儿呀……”我小声地呢喃着，不知道是说给他听还是自己听。
“惜珞，我……”电话那头的爹地好像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又欲言又止，我有一种不安的感觉，这种预感让我急切的想阻止他接下来的话。
“爹地，我还有很多作业没做，我不跟你说了……”我慌忙找借口想挂掉电话，心里的不安已经蔓延至全身，连脚趾都敏感的蜷缩起来。
“惜珞！”爹地唤住我，“我有事跟你说！”
“爹地，作业作业，我得去做……”此刻我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只知道必须不停的说话，不能让爹地说下去。
“我要结婚了。”
电话掉在了地上，噩梦降临了。
为什么要这么残忍！为什么！明明已经抢走了我的爹地，为什么连最后的希望都不给我！为什么！
我不知道是怎么回的卧室，等我醒悟过来发现自己坐在床上。梳妆镜里印出一张美丽但苍白的脸，熟悉又陌生，整个人如同一个没有灵魂的人偶，眼眸没有焦距的看着这张熟悉的面孔，突然觉得一切都是假象一切都是虚无的。好不容易适应了爹地的离去，好不容易重新燃起了希望，本来一切都是光明的，然而就在刚才，又重新跌进了地狱。将视线从梳妆镜上移开，我有点茫然的望着窗外，突然对未来充满了迷惘与无措。爹地爹地爹地……
“爹地！”恍惚中我听见了自己的呐喊，接着陷入了一片深深的黑暗中。
“小姐？”昏晕中看见一个人影焦急的呼唤着我，可是不是爹地。
“福嫂？”我认出了那个人影，“我怎么了？”
“你昏倒了！幸好我来叫你吃饭，天哪，你爹地究竟跟你说了什么，可怜的孩子……”她心疼的抚摸着我的头，眼里有着眼泪与关心。我突然鼻子一酸，好久没有人这么抚摸我的头，好久没有人这么怜爱的对我说话，然而做这些的不是我最爱的人，不是爹地。我再也控制不住投入面前温暖的怀抱痛哭，哭出了我的委屈，哭出了绝望，也哭掉了这一年来假装的坚强。
“爹地不要我了，不要我了，他要结婚了……”到后来我已经陷入了迷乱，“他不要惜珞，不要……他要雅筑……”又一波眩晕淹没了我。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房里没有其他人，只有一盏昏黄的台灯，窗帘遮住了外面的世界。我起身走到窗口拉开窗帘，房间里立刻明亮了起来。我系紧睡衣的腰带试图使身体暖和一点，但是仍然全身冰凉，原来心变冷以后，身体也就不再温暖了。我有点恍惚的望着熟悉的窗外，不知道自己在寻找什么，只是痴迷的寻觅着，也许是所遗失的美好。
“珞珞……”我轻轻的唤着，一声声一遍遍，不知道自己唤的是妈咪还是此时的自己，只是着魔般的呢喃着。
“妈咪，你好幸福你知道吗，爹地非常非常爱你。就算有着相似的脸，我所得到的爱也不及爹地对你的千万分之一。我一直知道的，我一直明白我不可能取代你，但是为什么我要奢望呢，为什么我要做梦呢，此刻梦破碎了，我的心也碎了。我该老老实实作他的女儿的，那样我就不会受伤，我就不会心痛，也不会像现在绝望。我该怎么做，妈咪，告诉我？妈咪，求你告诉我……”
转眼间，高考已经结束。成绩平平的我既没有超常发挥，也没有奇迹发生，但是仍争取到了去瑞士的机会。因为我是爹地的女儿，我身体里流着和爹地一样富有音乐才华的血液。但是，此刻，我却犹豫了。
没有让家里的车来接我。我需要一个人，需要思考。
走在无人的校园，金黄色的夕阳柔柔的披洒在身上，很温馨，很温暖，就像爹地抚摸我的头发一样。有一瞬间我放纵自己陶醉的眯起眼睛，放纵自己不去想现实的残酷。然而，我不得不去面对。
爹地……雅筑……婚礼……
仿佛有一个人正揪着我脆弱的心脏，我深深的吸气，浅浅的呼气，身体每个毛孔仍不能控制的紧缩起来。天空还是一片橙色，我心里却是一片惨淡。我想爹地，好想好想，想得心都疼了。一年的时间已经是我忍受的极限，这一年里我时时刻刻都在盼望现在这刻的到来，可是没想到真到了这一刻却是这个样子。放弃吗？好难，好难。我用整个生命爱着这个男人，虽然他是我爹地，虽然他属于妈咪，但是我已不能回头，也不想回头。
珞珞……妈咪……你女儿已经输了，输在了一开始。
我还是会去瑞士，因为爹地在那里。我会还爹地一个女儿，一个他想要的女儿。没有爱情，没有奢望，如果这样才能够呆在他身边，我会努力做到。
天还是那么明亮，可为什么我总觉得它在哭呢？
***
瑞士
从飞机上下来，还不能适应明媚的阳光，微微的眯起双眼。马上就要见到爹地了。亢奋敲打着我的心房，紧张也在同时揪紧了我的心脏，慌乱有几秒钟侵占了我的思绪。我深吸一口气，缓缓的向前走去。
才走进候机大厅，就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他也在同一时间看见了我。没有微笑，没有哭泣，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也静静的看着，世界仿佛只剩下了我们两个人。
“爹地……”轻轻的呼喊，嘴唇颤抖，我努力控制住流泪的冲动，迟疑的不敢在他面前放肆自己的情绪。
他轻轻的搂住我，吻着我的鬓角，我的泪终于滚落下来。
“惜珞……”
整整一年残缺的心灵重新步入了圆满的轨道。我知道，我又一次完整了。
与爹地吃完晚餐，头昏昏的，一半因为坐了飞机，一半因为在我的坚持下喝了一点红酒。酒真是一个好东西，香香甜甜，还发酵美梦。此刻我一定在梦里，只有在梦里爹地才又会这么温柔的看着我，这么心疼得搂着我，我贪恋的呼吸着他身上的气息，是我熟悉的烟草的味道。也只有在梦里我才敢这么大胆的抚摸爹地的脸，和他说话。
“爹地，不要生惜珞的气，惜珞会乖，会听话……惜珞再也不乱想，再也不惹爹地烦恼，惜珞会做回爹地的乖女儿……”眼神开始变得迷蒙，难道在梦中也会喝醉吗，我努力的摇了摇头，“爹地，不要再抛下我，不要再让我孤零零的一个人，我好怕……好怕你不要我……好怕你也像妈咪一样丢下我……惜珞只有你了……爹地……”有意识的最后一刻我只记得，我抓紧了爹地的衣袖，爹地再也不会离开我了。
恍惚中，感觉有人紧紧的搂住我。挪了挪身体，向温暖贴近，在梦里，我幸福的笑了。
睁开眼，突然有种不知道在哪儿的茫然。陌生的床，陌生的装潢，昏恍的脑袋有半分钟的停滞。下一秒，忆起昨天。
爹地！
害怕一切不过是一场梦，害怕拥有的温热不过是梦里的虚幻。慌乱的裹好睡袍，连拖鞋都没穿的奔往楼下。定住。
不是梦，魂牵梦萦的人真切的出现在眼前。
“爹地。”小声的呼唤。餐桌前埋首看报的人听见声音抬起头望向这边，看见我赤裸的双脚后，微微皱了下眉头。
“过来。”他点了点桌子，眼神复杂的开口。
我听话的走到他面前，缓缓的。不知是没穿鞋的脚感受到凉气，还是在他的眼神下已不能正常的站立，我轻轻的浅浅的抖着，手也无意识的抓紧了睡袍的带子。
爹地没有说话，温柔的抚开我因奔跑而凌乱的发丝。我抖得更凶了。
“为什么不穿鞋？”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忘了。我怕你又不见了……”声音越来越小。不该再说这种话的，既然已经决定将感情藏匿在心底，已经决定做回爹地的女儿，就不该再说这种让他困扰的话。尴尬的抬起头，不知所措的解释，“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害怕爹地不要惜珞而已，惜珞不会再乱想，惜珞已经决定做爹地的乖女儿……我……”
看见我无措的神色，他只是眼神复杂的看着，最后扶住我颤抖的双肩将我拥进怀中，轻轻的抚摸我的背。
“爹地知道……”紧绷的身体顿时放松下来，双脚也在瞬间失力，我懒懒的靠在他身上。好眷恋这个怀抱的温柔，以后它将不属于我，就让我此刻放肆一下吧。犹豫的抬起手，几次想退缩，但是最后还是回抱住拥抱自己的人。以为他会推开我，以为他会像以前一样顾忌我，但是没有，只是在我回抱住他的那刻身体僵硬了一下，然后恢复了正常。我深深的吮吸着他的体味，恋恋不舍的依偎着，流连着，下一刻，我平静的推开他的怀抱，将它推离了我的怀抱。我知道，以后我的爱将只是梦中的影子。
“爹地，我没事了。”低着头看着自己裸露的双脚，感觉一切都不同了，“我想再上去睡一会儿，可以吗，爹地？”
“惜珞！”也许是察觉到我的变化，他摇晃了一下我的身体。抬起头，我绽开一个明媚的微笑，他的眼中有着不信、心疼与……伤痛。我该认为他对我有感觉吗？不会的，爹地要的是一个听话的女儿，而不是爱他的女人。
“爹地，你的女儿回来了。”
这不是我一直希望的吗，为什么我反而会觉得伤心与痛苦呢？惜珞已经决定做回女儿的角色，女儿女儿，可我这个爹地为什么会为女儿这个词心痛呢？一年的时间逃避，以为所有的事情都淡化了，但是惜珞来了。看见惜珞的那一刻，发现心中某个角落崩塌了，某种情感又复活了，或者说那种火焰从一开始就没有熄灭，只是被我深深的掩埋。不该心动的，不该为短短的几句话动摇的，可为什么此刻呼吸这么困难呢？珞珞……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了。当一个人的信仰摇摆的时候，天堂跟地狱也就一步之遥了。以为逃离可以救赎两个灵魂，可是当重逢的一刻才发现，上帝从没听见他的祈祷，挣扎的命运从一开始就启动了。
回到房间，所有的伪装全部粉碎，先前的坚强不过是在逞一时之能，心底的酸涩已全数化为眼泪决堤而出。刚才的举动意味着将爹地推向了别人的怀抱，不管是那个雅筑，还是其他的女人，通通都可以爱爹地，唯一不可以的只有我。
将头埋进枕头，让情感宣泄在压抑的哽咽中。哭累了，喉咙只剩下呜咽，脑袋也浑浑噩噩，意识离我越来越远，然后沉沉睡去。
“惜珞，雅筑想请你吃顿饭。”
端碗的手轻轻的抖了一下，没有出声。居然这么快？
“嗯。”夹了一口菜到嘴里，掩饰我的回应。
“明天晚上下课我来接你。”吃着碗里的饭，说道。不知是心虚还是什么，我盯着他，他却躲避着我的视线，最后我放弃的叹了口气。
“知道了。”我放下筷子，“爹地，我饱了。”
上楼的时候我感受到背后的眼光，我知道他不会叫我，因为他是我爹地。
“你是惜珞吧？好漂亮！经常听你爹地提起你，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可爱！”我文静的笑着，看着眼前美丽的女人。这就是雅筑，很吉卜赛风格的女人，热情而善良，善良的忘了爹地的寡言。爹地不可能经常提到我。
“你好，雅筑姐。”我主动伸出手，她愣了一秒，有点尴尬的握住我的手。
“坐吧。”爹地绅士的帮我们两人拉开椅子，“雅筑专门找了这个餐厅，她知道你喜欢吃意大利菜。”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睛盯着雅筑。我沉默的看着他们两人默契的对视，雅筑给他一抹甜蜜的微笑。我的心一痛。
“谢谢你，雅筑姐。”礼貌的道谢。作为女儿的我，没有立场嫉妒。
“别这么说，你是你爹地最心爱的女儿，你开心你爹地也开心啊。”她开心的笑着，我知道不是因为我的感谢，是因为爹地的赞许。这女人真心爱着爹地。
“学校联系好了吗，要不要我帮忙？我有几个学生在你那个学校任教，不过教的是小提琴。”吃饭的空隙，她问我。
“雅筑姐学的是小提琴？”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呵呵，是啊，我没你爹地那么有才华，钢琴不是人人都可以弹的。”她柔媚的看了身旁的男人一眼，可惜后者只是默默的喝着红酒，不过她没有生气，相信她已经习惯了他这种个性与反应。
我看着她开朗的脸庞，突然发现我不能讨厌她，即使她将抢去我的爹地，即将成为爹地的新娘，我也无法讨厌她。因为我能感觉到，她深深的爱着爹地。她是好女人。
而她爱的那个男人呢？我转过头想去看他的表情，却对上他凝视我的双眼，我的心中一悸。他爱她吗？
“爹地。”在书房门口看着里面的人，我知道我必须这么做。
“惜珞？”摘掉眼镜，他有些意外我的出现，自重逢以来我很少主动找他，“有事吗？”
“我想跟你说一件事。”我站在门边，没有进去的意思，不知怎么的，不敢进入只有他气息的空间。难道我怕在那样的环境下说不出口吗？
“什么事？”也许察觉到我的不决，他对我要说的事开始猜测与思索，“进来。”
犹豫了一会儿，我走进去。
“我想在学校寄宿。”我一口气说完，不知是怕他拒绝还是怕自己后悔，“我已经跟学校联系好了，只要你同意学校就批准。”
他深深的看着我，既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
“为什么？”他只是重复这一句，“为什么？”
我将视线从他脸上移开，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到台灯或窗户上，“我只是觉得爹地要结婚了，我不能再这么依赖爹地，我喜欢爹地，喜欢雅筑，我不想因为我影响你们的关系。我说过不会再乱想，我会好好的学习音乐、学习钢琴，相信妈咪也希望我像爹地一样成功……”我说不下去了，因为心中居然希望他能挽留我。
“你想好了？”他低沉的嗓音此时却让我有崩溃的感觉。
“我……”我想说我后悔了，我想说我不想去。但是，晚了。
“好，如果你决定了，我同意。”震惊的看着他，仿佛面前的人是个陌生人一样，强迫自己不去在意心里裂开的感觉，只知道，这次是我离开了爹地，是我放弃了自己。
我在他眼里看见了自己的影子，一脸凄然。他眼里有我不能理解的东西。
“惜珞，怎么说走就走啊？”走的那天雅筑也来送我，不知道是爹地跟她讲的还是她自己知道的，我已不想知道了。
“我想好好的学习音乐，住在学校比较容易精神集中。”我仍然文静的笑着。
“好吧，不要太累了，如果有事就找我上次给你讲的那几个学生。”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关心我，我很感动，上前拥抱住她，她对我的主动有点无措。也是，毕竟我也是个冷淡的人，这样热情的举动吓到她了。
“爹地。”走到他面前，看着戴着墨镜的男人，“我走了，照顾好自己。”
“我会照顾好你爹地的。”雅筑温柔的说道。我知道。
坐在车里，看着越来越远的两人，心里一种莫名的酸涩。想不到才重逢就又分别了。
闭上眼睛，将两人的身影甩在身后。
学校的生活单纯而充实，忙碌的课程让我没有多余的时间想念爹地，也感谢这种忙碌解救了我。本就是一个作茧自缚的人，实在不敢想如果成天赋闲我会变成什么样。然而，另一种负担又产生了。从不觉得自己有多么的美丽，到了这里却被热情的少年追逐得不能呼吸。怀念高中单纯的友谊，单纯的人际关系。转眼半年过去，一切都上了轨道。
“惜珞！”一个粉红的身影窜到我面前，抢过我手中的饮料一饮而尽。并没有被她略显粗鲁的动作吓到，反而怜爱的看着面前不停喘息的小人儿。她叫伊林，来自上海，同为中国人的我们一见面就非常投缘。她让我想到可爱的海兰。
“慢点，不要呛着了。”有点无奈的看着她俏皮的摆摆手，看来她一时还说不出话来。说不出为什么在第一次看到这个小小的伊林时会让我主动的上前攀谈，明明就是一个冷淡的人啊。说她像海兰也不尽然。海兰率性，但不稚嫩，反而有我所缺乏的成熟，大多时候都是她在照顾我。而伊林，她的率性来源于天真的本性，我喜欢叫她小小的伊林，我喜欢照顾她的感觉，激起了我潜在的母性。拍拍她的背，帮她调整呼吸。
“他又来找你了，快走！”喘息间，她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话。
“伊萨？”
“嗯！快走，我跟他讲你在图书馆等我，要是他堵不到你会发现我在骗他，他会找到这里来！”仰起红彤彤的小脸，小巧的鼻子可爱的皱了一下，“不过他真的很笨，连骗他那么多次还相信我说的话，不知道说他是执着还是愚蠢，有这样的哥哥真是丢我的脸。”伊萨是伊林的哥哥，有一次我到伊林家见到他后他就开始穷追不舍，虽然透过伊林给他说过很多次不可能，但是……在外国呆久了的小孩，总把拒绝当作含蓄。
“算了，走吧。”收起东西，并没有被打扰的懊恼，反而同情后来的伊萨注定又要扑空了。
“惜珞，我们去吃大餐吧，我爸又给了我另一家意大利餐厅的贵宾卡……”
校园的生活时刻都充满了青春与活力。
“惜珞……不过说真的，我那个笨蛋哥哥对你绝对是真心的，你要不要考虑下他？”吃饭的间隙，伊林还是忍不住推销自己的哥哥。虽然他确实笨了一点，确实给她丢脸，但是再怎么说也是一个肚皮里出来的，何况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看着眼前充满希望的小脸，确实不想让她失望，但是感情这种事不是可以勉强的，我也不希望以后因此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
“伊林，我知道伊萨很好，长得帅，小提琴也拉得好。”见她不停的点头，我还是不得不泼她冷水，“但是，我对他没感觉。”
“感觉可以培养啊！”她还在做垂死的挣扎，“一点机会都没有？”
我摇了摇头。她泄气的垮下肩。
“算了，我该为他做的也做了，只怪他自己命不好。”
我知道嘴上不饶人的伊林心里其实很在乎伊萨，所以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能歉意的看着她。
“拜托不要用那么温柔的眼神看我，我没事，ok？可怜的是伊萨那笨小子！”恢复正常的她继续消灭眼前的美食，可思索了一下猛的一抬头，“你是不是有了喜欢的人？”
“呃？”这下换我僵在原地。喜欢的人？爹地！怎么又想起他了！我摇了摇头甩掉脑中的人影。
“没有？不要骗我哟！”怀疑的眼神在我脸上搜索蛛丝马迹，“要是有了喜欢的人一定要告诉我，起码我可以叫我家那笨小子死心！真的没有？”
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我跟爹地之间的感情，只有选择逃避。何况，这种事也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
“没有。”
“那就好。”帅气的弹了下手指，“起码那小子还有点希望，嘻嘻。”看着她单纯的笑脸，突然有种羡慕的感觉，曾几时起，我的思想已经脱离了单纯变得沧桑了。
吃过饭后，拒绝了伊林的邀请一个人来到在琴房。好不容易克制住的情感，居然被三言两语又勾起了涟漪，此刻的我需要遗忘。钢琴可以帮我遗忘那不应该想起的人。手指轻轻的放在琴键上，舒缓的琴声慢慢响起，理查德?克莱德曼的“秋的絮语”，不知道怎么会想起这首曲子，只知道它的旋律很适合这样寂静的夜晚，优美却又忧郁。闭上眼睛，任自己徜徉在这音乐里，脑中没有爹地，没有雅筑，也没有他们即将到来的婚姻。婚礼！我猛地睁开双眼，痛苦的埋首于琴键上，整个房间响起不和谐的巨响。我还是忘不了！来学校半年，从没打一次电话回家，就是害怕听到他即将结婚的消息，而庆幸的是，一直没有婚礼。像个鸵鸟一样将头埋在自欺欺人的泥土中，以为不去想不去面对就不会发生，但是世界不会因我的逃避而改变，该来的迟早要来。已经有预感，过不了多久，伤痛就要来了。
又过了一个月，迎来了瑞士的冬天，也是我人生的冬天。
“Grace！你的信！”才刚走进公寓的大门，管理员就向我兴奋的扬了扬手中的东西。我的心一紧。
一个莫名的恐惧在心中蔓延开。双腿僵硬的走过去，接过，上楼，连谢谢都没说，也不管旁人诧异的眼光。我的手哆嗦起来。一进房关上门，像甩什么怪物一样把它丢在床上，惊惧的盯着它，来了来了。大约过了几分钟，才颤抖着拿起它拆开。只看见一个词——婚礼！
手一松，信轻轻的飘落在地。
穿着雪白的礼服，看着周围满脸喜气的人，我有种不该出现在此的感觉。没有喜悦，没有兴奋，只有浓浓的寒意包围着我。是啊，瑞士的冬天，可为什么我却有身处北极的感觉。今天是爹地的婚礼，我理所当然的成为伴娘。已想不起在收到爹地的信后怎么回到家中，怎么穿上礼服，清醒过来时已站在教堂的门口。音乐已响起。
身旁的人有着我最熟悉的外貌，穿着英挺的新郎礼服，可他却没有将为人夫的喜悦，只是庄重的走向神坛，而神坛的另一方站着一位美丽的新娘，他未来的妻子。我麻木的挽着他，麻木的陪他走向红毯的对岸，听不见音乐，只听见心底的呐喊：停下来，停下来，不要结婚，不要离开我！他走到她身边。默默的想退开，没想到一只手臂拉住我，我吃惊的看着他。雅筑也奇怪的看着。
“爹地？”几乎控制不住的情绪让我的声音沙哑，低着头，怕他看到我眼中的波澜。他深深的看着我，猛的拉我入怀又猛的推开我。我踉跄了一下。
“神父，继续。”低沉的嗓音将众人的眼光从新拉回到婚礼仪式，几乎没人在意这个小插曲。是的，几乎，感到背后有一道灼热的视线，我不安的看向身后，一双洞悉的眼睛紧锁住我的，我心一沉。
有人发现了我的秘密。
参加完婚礼回到家中，我已疲惫的靠在沙发上无力起身，眯着眼，思绪却飞到几百里外。爹地与雅筑现在应该已经飞往雅典度蜜月了吧。苦苦的勾了下嘴角，为自己到如今还不能死心感到好笑和悲哀，或许我是世界上最傻的女儿了。
“惜珞。”身体一僵。不可能！缓缓地睁开眼睛。
“爹地？”我傻傻的起身，“你不是跟雅筑姐到雅典去了吗？”
“我回来拿点东西。”他看着我的脸，表情有点复杂，“马上就走。”
“哦。”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假装收拾拿起先前脱下的大衣，准备上楼。
“等一下！”走过他身边时他拉住我，这是一天之中他第二次拉住我。我再次吃惊于他的动作。
“过几天是你妈咪忌日，可能我不能回来，帮我去看一下你妈咪。”又是那种复杂的眼神。
“好……”多久了，多久没有看见他眼中深情的注视，此刻他看的是我吗？我不敢去想。
今天之内的第二次，他抱住我，这一次久久没有放开。我柔顺的依偎在他温暖的怀中，不去打破两人间的沉默。他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个东西套进我的中指，是一枚闪亮的钻石戒指。
“这是我跟你妈咪的结婚戒指。”仿佛看出了我心中的疑惑，他轻轻的解释。我抚摸着它光滑的表面，将头靠在他的肩上，看它耀眼的光芒。
“我走了。”小声的在我耳边低语，我点点头，仍然注视着手中的光芒。
门关了，我没有抬头。
“妈咪，我来看你了。”看着照片中美丽的笑脸，上前，轻轻的，将花放在地上。
“妈咪，爹地结婚了。”摸着冰凉的墓碑，“对方是个很好的女人，很爱爹地。妈咪，你不要怪爹地，爹地还是很爱你，他这么做都是被我逼出来的。妈咪，你怪我吗？我从你身边抢走了爹地，把他推进了别人的怀抱，你怪我吧，都是我造成的。妈咪，我不是一个好女儿，我很坏，以前我嫉妒你拥有爹地全部的爱，现在我又嫉妒雅筑。我爱爹地，从以前到现在都是。不过我答应做爹地的好女儿，我会将我的感情埋在心里，不会再让爹地为难伤心，只有这样做才对每个人都好。”
将脸颊贴上照片，渴望从中吸取一点勇气与力量，长久以来压抑自己的生活让身体和心灵都好累，只有在这里才能全然的放松，全然的释放。家不再只属于我，多了雅筑，爹地不再只是我的爹地，他也是雅筑的丈夫，此时的我仿佛成了一个多余的人，成了一个侵入者。
“妈咪，我该怎么办，告诉我？”
照片里的人依然笑着。
在家呆了一个星期，无所事事的一个星期，睡觉、吃饭、发呆，这就是每天的工作。不想再过这种堕落的生活，回学校的想法一闪现马上化为行动，开始收拾行李。刚把箱子拖下楼，人便呆在。
“走哪去？”
“爹地？”
略显疲惫的表情，但眼神依然炯炯有神，而身旁站着新婚的雅筑。
“走哪去？”依然是同一句话。
“我准备回学校。”叹了口气，无奈的回答。
“为什么急着走？”又是一个问题。
“……没什么事做，还不如回学校。”明明是实话，为什么听起来好像在怄气一般。在他目不转睛的注视下我竟有丝心虚，而我却不懂自己为什么会有心虚的感觉。
“留下来，一家人聚一下。”
一家人？是啊，雅筑。沉默，我没有理由反对。手中的皮箱自然的被他接手。
“惜珞，来看我给你买的礼物！”雅筑热情的拿出一个精致的礼盒塞到我手上，“快看是什么，我选了好久才买的！为买这个，还差点跟你爹地争起来呢！”提到身旁人时还娇媚的睨了一眼，后者有丝别扭的转开脸。我好奇的打开。
“啊！”一团火红的丝绸映入眼帘，“这是……”
“礼服，准备你演奏钢琴的时候穿的，很优雅又很狂野的裙子！”她呵呵的笑着，为我眼中的不解开心。优雅？而又狂野？“想象不出吧，快去试一下，试了就知道了！”边说边把我往楼上推，瞄了眼她身旁的人，他没有反对。我不得不上楼。
拉上拉链抬头望了下镜子，猛地被镜子里火红的身影所吸引。那是我吗？如血般浓烈的红色缎子紧紧包裹住全身，一朵张扬怒放的黑色玫瑰占据整个胸部，下身多褶的裙摆垂顺的沿着身体曲线流转，让人折服于它的雅致。未关的窗户一阵风吹过，血红的裙摆瞬间跋扈的绽开，整个人仿佛身处漩涡的中心，美丽而致命，狂放得不能言语。深深沉迷于这片血色中，呆呆的看着镜中如海妖般的自己，原本乌黑的眼眸放出了眩目的光彩。
下楼时，我看到了他眼中的惊艳与震撼。听不见雅筑的赞美，我的眼中只有此刻被我征服的人，一直以来内敛的眼眸放射出灼人的火热，烧烫了我包裹在火红里的身体。
“爹地……”他一怔，放于两侧的双手瞬间握成拳，表情有一秒钟的怪异。
“很……漂亮。”很快恢复正常，眼睛又转向了旁边。我的心一沉。
“天啊，太美了！”雅筑开心的拉起我的手转圈，“真不知道要迷死多少男人！”
“雅筑姐……”不习惯被人这么直接的赞美，不好意思的想抽回手，可是她硬是不放，我只能尴尬的被她拉着。
“惜珞，告诉雅筑姐，你有男朋友没有？”慎重的表情引得身边的人也盯着我的脸，等着我的回答。
“没有！”我慌忙否认，没想到她开心的笑起来。
“那就好那就好！”看见我疑惑的表情，她继而大笑起来，“哈哈，上次婚礼上我弟弟看见你，他爱上你了！”
愣住。我看见他阴沉的眼神。
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想起爹地惊艳的眼神，想起雅筑掀起的波澜。雅筑的弟弟？我应该没见过吧，我一点印象也没有。起身套上睡袍，准备下楼倒杯水喝。客厅里的一片漆黑，我摸索着，突然一阵淡淡的烟味让我停住了脚步，黑暗中看见了一个火点。
“谁？”
火点熄灭，一个人影出现在我面前，我反射的倒退一步。
“爹地？”我看清楚了对方的脸。
客厅角落燃起一盏昏黄的灯，两个人影坐在窗边。
“爹地，怎么还不睡？雅筑姐睡了吗？”有点不适应两人间的沉默，我打破安静。
“她睡了。”
“哦。”我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又一阵沉默。
“如果没事我先睡了……”
“雅筑弟弟……？”
“什么？”一瞬间没听清他说的话。
“惜珞……”他的手仿佛想抚摩我的头，最后一刻握拳收回，“没事，早点睡吧。”我疑惑的看着他，今晚的爹地很奇怪，但是我没有探究。
“嗯……知道了。爹地也早点睡。”收好喝完水的空杯子，看了一下还在角落的人，上楼。
又感受到了久违的视线。
“雅筑姐早！”起床下楼发现雅筑已经坐在餐桌前吃着早饭，身旁的位子空着，“爹地还没起吗？”
“哦，你爹地已经走了。”添了碗粥给我，“来，快喝粥，还是热的。”
听话的端起碗，脑中却想着她的话。
“爹地今天还要上课吗？”
“哦，不是，他突然接到一个电话，好像学院来了一个重要人物需要他出面一下，应该下午就会回来了。”
“哦。”有意无意的喝着碗里的粥，仍想着爹地的事。
“惜珞，愿不愿意跟雅筑姐去逛街啊？我想给你爹地买件新婚礼物。”看着她脸上娇羞又期盼的表情，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失神间头已点下去。
“啊，谢谢你，惜珞！”她激动的拉着我的手，幸福的光环使她整个人看起来美丽又耀眼，“你应该比较清楚你爹地喜欢什么东西，有你在就太好了！”
被动的任她拉着我的手，可以感受到她是多么深的爱着爹地，她的一颦一笑全围绕一个男人而生。这样善良的一个女人，我实在不忍心因为我的私心让她受到伤害。看着她开心的笑容，心却疼起来。
“惜珞，你慢慢吃，我先上楼换衣服。”说完人已消失在楼梯上。
前一秒热闹的大厅顿时又静了下来。我在这场戏里究竟充当着什么角色，我不知道了。
看着四周繁华的商厦，我已累得连走路的力气都要没有了。而身旁的雅筑依然兴致勃勃，手上大袋小袋的战利品也不能缓解她逛街的激情。
“惜珞，是不是累了？”
“还好。”虽然脚早已无声的抗议，我还是不想让她扫兴。
“找个地方坐一坐吧，东西也买得差不多了。”我偷偷的呼了口气，真怕继续逛下去我善意的谎言就会穿帮。
坐在西餐厅吃着鲜嫩的牛排，精神已经好了许多，这才想起雅筑要买的礼物。
“雅筑姐，你决定为爹地买什么了吗？”
“还没！”扒了扒盘里的意大利面，她有点沮丧的摇了摇头，“衣服你爹地又不缺，真不知道要买什么，伤脑筋！”
看她烦恼的样子我心里也不好过，一个念头在脑中闪过，我却犹豫起来。最后一咬牙，做出了决定。
“爹地一直有个愿望，希望能收藏帕格尼尼演奏过的小提琴。”
“帕格尼尼？意大利伟大的小提琴家？”
“嗯。相信雅筑姐比我更了解这位伟人，爹地一直很崇敬他。”准确的说，是妈咪很敬仰他，爹地想收藏他的小提琴也是为了妈咪。
对面的人想了一会儿，坚定的点了下头。
“好，我会想办法，我希望为他达成愿望的人是我！谢谢你，惜珞……”在她诚恳的眼光下我竟感到一阵罪恶感，突然有点后悔自己的决定，她知道事情的真相肯定会伤心。
“雅筑，我……”突来的手机铃声打断我的话。她抱歉的笑了一下。
“萧远！”惊喜的声音让我抬起头，“我就在沁缘，嗯，我等你！”笑容满面的收线。
“雅筑姐有事的话，我先……”
“没事没事，陪下雅筑姐不好吗？”可怜兮兮的看着我，顿时我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下一秒钟，她已朝我背后兴奋的招手。
“这里这里！”眼睛仍盯着我背后，“那就是我弟弟，莫萧远！”
这就是我跟莫萧远的第二次见面。转过身，我看见了婚礼上那双慑人的眼睛。
走在深冬夜晚的台北街头，周围全是裹得严严实实的人们，街道两边的商店高楼灯火辉煌，一派繁华的景象。原本身旁的雅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掉，等发现时只有陌生的莫萧远在身后默默的走着。
“雅筑姐呢？”紧张的张望，不懂为什么自己在他的眼光下有种被窥探的感觉。
“她有事先走了。”许久，他开口。我慌张的看着四周。
“那我也回去了。”躲开他洞悉人心的眼睛，我加快速度想远离他，却被他一手拉住，“放手！我要回去了！”
“想回去见你爹地吗？”震惊的望着他，他的眼中没有试探只有笃定。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彻底慌了，身体已不自觉的颤抖起来。眼前的人知道我的事，直觉清楚的告诉我。“放开我，我不认识你，今天我才跟你第一次见面，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明白我在说什么！”他凶狠的一拉，与我鼻息相对，“你认出了我，我从你眼神中看出来了！”
“我……”
“想否认吗？”泪水充溢了我的眼眶，我已战栗的不能站稳。下一秒，他的脸贴上来，唇被强悍的锁住。我挣扎。
“想让人知道你的秘密吗？”原本反抗的动作僵在，屈辱的泪划过脸颊，任他火热的侵犯。
世界在一瞬间崩塌了。
第三章 彷徨的爱
“惜珞！”一进门就被人紧紧的抱住，我傻傻的站在门口，越过人影看见松了口气的雅筑。
“爹地？”我认出他的气息。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爹地担心死了。”他仍然紧紧的抱住我，没有松手，我也不想推开。
“她跟我一起，不好意思这么晚才送她回来。”一个男声突兀的响起，我的身体一硬，拥抱我的身体也定住。背后的人站出来，把我从爹地手中拽过来搂住。
“萧远！”语气有丝气恼，“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都十二点过了！”对唯一的弟弟她不好多加责怪，但是他的行为确实欠妥。
“男女朋友在一起难免会忘了时间，下次我会注意。”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睛看着爹地，我的心一下子揪紧。
“男女朋友？”爹地不信的看着他和我。我的喉咙一紧，想解释。
“不是的，我跟他只是……”
“我跟惜珞相爱了。”他的手指在我腰间暗暗使劲，眼神中透露出警告。如果不想人知道就点头微笑。耳边传来他貌似亲密的低语。
“爹地，对不起……”不敢看爹地的眼睛，我低着头小声的说道。不要恨我，爹地，不要恨我！我的心在哭泣，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睛。
“……随便你吧。”转身离开。雅筑跟了上去。
“爹地！”我想挣脱箍着我的手臂，想甩开他的扼制，“放开我！放开！”
“你想雅筑知道吗？别忘了他们才新婚！”我停止不动，眼睛呆呆的望向旁边如恶魔般的男人。
“你究竟想怎样，为什么！为什么！”我哭诉着，呐喊着，直到累了困了才慢慢安静下来。
“……我要你！”有意识的最后一刻我听见他的回答。
梦里，爹地好温柔的搂着我，眼神是注视妈咪照片般的深情，我依偎在他怀里，幸福的听着他的心跳。
“惜珞，你是我的！”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随即被扯入一个男人的怀抱。
“爹地，救我！”我惊惶的想抓住他的衣袖，他只是默默的看着我，甩开我伸向他的手，眼中满是对我的厌恶与鄙夷。“爹地？为什么！爹地，我爱你啊！”哭喊着，可是爹地还是一句话不说，慢慢消失在远处。
“你是我的！”我拼命的挣扎，想挣脱梦魇般钳制的双手。
“我不是你的！不是！不是！”猛一转身看到一张男人的脸，英俊却如恶魔般狰狞的笑着。莫萧远！
“不……”
一身冷汗的醒来，怔住。痛苦的将脸埋进蜷缩的膝间，眼泪不停的滴落下来。爹地讨厌我了！我记得他的眼神，那么冷漠的看着我，为我的轻率寒心了吧。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明明还好好的，为什么会出现莫萧远，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是老天惩罚我爱上自己的爹地吗？我已经把感情深藏在心底不打算告诉任何人，难道这样也不行吗？为什么连我最后的拥有都要剥夺？
“爹地……”
沉浸在悲痛的世界里，不知道一双同样伤心的眼睛默默的看着我。虚掩的门轻轻阖上。
虚弱的回到书房，漆黑一片，精神上的疲惫叫他跌坐在椅子上，痛苦的将脸埋进手心。怎么会这样？感情好像脱离了他的控制，见她那么脆弱的坐在床上他几乎控制不住上去搂住她。什么时候开始不再单纯的把她当成女儿，什么时候开始对那张熟悉的面孔有了不一样的情感。这是罪恶啊，他居然对自己的亲身女儿产生了欲望。抬起头，看到一张巧笑翕然的脸。
“珞珞，我对不起你……”抚摸着曾经深爱女人的脸，竟不敢正视她微笑的双眼，“惜珞长大了，越来越像你也越来越不像你，她很静，没有你的活力，但是她却让人的眼光不由自主的随她而动……你骂我吧，珞珞，我背叛了你，背叛了我们的感情，可是我不能控制，我试过了，我以为结了婚就会好，但是听到惜珞有男朋友，我竟……我竟发了疯的嫉妒那个拥有她的男人。珞珞，我该怎么办……我怕到时我……”
罪恶的羽翼已张开，连接天堂与地狱的那扇大门透出迷蒙的光影，潘多拉匣子的秘密已经呼之欲出。
“你今天脸色不是很好？要不要请一天假？”一下楼就看见雅筑担忧的表情，旁边站着穿戴整齐的男人。
“没事，昨晚睡得比较晚。”随意喝了一点咖啡，大门已打开，看来准备出门。
“学校还有其他的老师可以去吧，可以叫别人帮忙……”
“不行！这次来的人是国际上很有权威的音乐家，我很珍惜这次交流机会！”语气隐约透露出不耐，放下杯子出门。
“雅筑姐。”看着她黯然的样子，不忍心的轻唤，“爹地对音乐很认真，他不是对你生气。”
“我知道。”假装坚强的一耸肩，苦笑，“我还不知道他的性格吗，平时看起来很冷淡，但只要关系到他在乎的东西就像变了一个人。音乐……还有你！”我诧异的看着她。
“吃惊吗？”她摸着我的头，眼睛没有焦距的往向窗外，“他很爱你，很在乎你，虽然你去学校他什么都没说，但是他比谁都挂念你，那段时间他经常看着你房间的照片发呆，那时我心里真的很嫉妒你，我甚至怀疑我们的婚礼是他见你的一个借口。”我惊呆了。
“当然那是我的乱想，但是他爱你是毋庸置疑的。昨晚他为了你几乎整晚没睡，你昏倒后他一直在床边守着你，可他又不想让你知道，你一醒他就走了，但是他一直在外面看着你。”难怪我会做那个梦，难怪我在梦里感觉被他抱着，原来都是真的。爹地没有恨我，没有讨厌我。
心里的阴影得到释放，轻轻的搂住她，“谢谢你，雅筑姐。”都没有说话，两个女人安慰着彼此。
害怕莫萧远，因为他清楚的知道我心中最不能启齿的秘密，他竟卑鄙的以此威胁。自那天晚上昏倒后就没再见过他，到今天为止过了一个星期，不敢天真的以为他放过了我，他不是轻易松手的人，从看见他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没有原因，我就是知道。于是我选择逃跑。
“惜珞，怎么这么突然急着走？”帮忙收拾着行李，雅筑不懂为什么我会突然急着回学校，我当然不能说出原因。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来学校还有点事。”说话的同时手也没闲着，继续往箱子里塞衣服。
“要不……我叫萧远送你？”
“不！”我大叫，剧烈的反应吓着了身旁的她，“不要告诉他！”手死死的拽着她的衣服，我害怕那双眼睛。
“好好，我不告诉他！”安抚着我的情绪，“来，告诉雅筑姐，你急着离开是不是因为他？”
到嘴的谎话在看到她担心的表情后怎么也说不出口，最后点了点头。
“哎，可怜的孩子！”她一把搂住我，怜爱的抚着我的背，“你被他吓坏了是不是？”我没有说话。是的，他的逼迫他的强硬让我恐惧，他要我的决心让我心惊！
“不要怪他，他真的很喜欢你，他从没喜欢过人，你是他第一个喜欢的女孩，他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因为爱你，也许他的方式是激烈了一点，但是他的心是好的。”他的威逼，他的强迫只是“激烈了一点”？他以我对爹地的感情相要挟就是他爱我的方式？可能连他的姐姐都不知道真实的他多么的卑鄙，多么的不择手段。我只想默默的守着我的爱恋，我不想被这种狂妄的人爱上，不想跟他扯上任何关系。在他身上，我嗅到疯狂的味道，直觉告诉我远离他。
“雅筑姐，求你不要告诉他，求你！”我已经处于崩溃的边沿，她看出来了，她无奈的点了点头。抓住她衣服的手慢慢松开。
“那我叫你爹地送你。”犹豫了一下，点头。我想念他的气息。
车启动了，原本宽敞的车里因为两人的沉默变得紧窒起来，这是上次事情之后两人第一次单独相处。原本亲密的父女因各自的心事竟变得尴尬起来。
“雅筑说你学校有事急着回去？”许久，他打破沉默。
“嗯，是有点事。”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一笔带过。
“……跟你男朋友讲了没有？”他的声音有丝不自然，我发现了。
“他不是我男朋友。”我爱的一直是你，但是我不能说。我将头转向窗外。
车突然停了下来，我转过头。
“怎么停车……”一双手臂紧紧的圈住我，我愣了。我又闻到了熟悉的烟草味，多久了，多久没再闻到这种味道，眼睛慢慢的闭起来。
“惜珞惜珞……”他在我耳边呢喃着我的名字，像咒语一般迷惑了我的心，“我的惜珞……”我的手轻轻的覆上他的背，犹豫的，试探的，他没有反对，我紧紧的拥抱着。
“爹地！爹地！”我小声的呼唤着，感觉到拥抱我的双手变得更加的紧实，耳边的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
他的手托起我的脸，静静的看着，手指爬过我的眉眼，最后停在了我的唇上。我期待着，期待着发生些什么。接着，他的唇贴上我的，我哭了。一切都不同了。
回到学校已经第三天。抚摸着嘴唇，想起后来的情景，脸上扬起一抹苦涩的微笑。
“对不起，惜珞！”看着他矛盾悔恨的眼神，我的心都碎了，“我不知道怎么了，怎么会……”他狠狠捶打自己的头，表情是痛苦的挣扎。我摇头，眼泪随之挥洒。
“不要跟我说对不起，我不要你的道歉，不要你的后悔！”我的泪流得更凶，“都是我自愿的，一切都是我的错，你不用感到痛苦，不用感到难过！”
“惜珞……我……”矛盾的看着我，手指擦拭着我不断滚落的眼泪，可眼泪反而越流越多。
“不要说你后悔吻了我！不要不要！”不想再听到他说出令我伤心的话，用手捂住耳朵歇斯底里的叫喊。
“惜珞，听我说……惜珞！”想阻止我疯狂的行为，可是失去理智的我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什么也听不进去，他大吼一声箍住我的肩膀。
“我没有后悔！虽然我禽兽不如的吻了自己的女儿，但是我没有后悔！”我呆了，泪水还挂在眼角，但是动作却停了下来，“明知道自己对你产生情感是错误的、罪恶的，但是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我是个不称职的爹地，我对不起你妈咪！”
“爹地……”颤抖的伸出手，他的脆弱让我不忍心。但他避开了我的手，我的手一僵。
“走吧，我送你去学校。”再没有说话。
起身倒了杯水，想起当时的情景心里一阵刺痛。以为有了转机，可是老天又残忍的将我打入冷宫。该庆幸爹地对我也产生了情感吗？但是他的良知叫他不能回应女儿的感情，也不能放纵自己的感情，即使他也动了心。这场恋爱有太多的阻碍在等着我们，我的身和心都开始疲惫不堪，但是最可怕的是我仍像飞蛾般扑向那一点渺茫的光亮，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好想爹地，即使他不要我也无所谓，只要能呆在他的身边，我宁愿做一个厚颜无耻的女儿。从那一个吻开始，我已经不能控制自己的心。我想要爹地，即使背叛雅筑，背叛妈咪，我也想要爹地。老天，你把我变成了多么可怕的一个女人！
“伊林，爱一个人会想要拥有他吗？即使他根本不属于她？”茫然的看着窗外，我的蓝天在哪里。
“那当然！爱情是自私的，爱一个人就向往完全的占有，当你爱一个人太深时，他的身份、地位就全都不会在乎了！”说完猛的盯住身旁呆滞的身影，“天！惜珞，你是不是爱上人了？”忧郁的朝她一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到底是谁？你认识他多久，会不会是玩弄你感情的骗子？”她着急的拽过我的身体，对上我沉迷的双眼，骇然松手，“你竟然这么爱他？”眼神不会骗人，她看出了我眼中的痴迷与绝望。
“一个认识了一辈子的人，一个注定不属于我的人，我倒宁愿他玩弄我的感情，可是上天连这个机会都不给我……”
“惜珞……”温柔的拥住我，“你爱惨了那个男人，他那么值得你爱吗？你这样子都不像我熟悉的惜珞了，你该是恬静的，淡然的。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这么无望的眼神，这么脆弱的表情，我该鼓励你继续爱下去吗？”顿了一下，“遇见他真不知道是你的幸还是不幸……也许这次，我该真的叫伊萨死心了。”她的手不停的轻抚我的发，怜爱的，抚慰的。第一次我认识到，原来被我爱护的伊林也长大了。
真的决定了？真的决定做一个掠夺者？
看着镜中的自己，清楚的知道自己下了多么大的一个赌注，背叛意味着驱逐。仿佛白色羊群中一只黑色的羔羊，命中注定要成为命运的颠覆者。欲望就像充满诱惑的罂粟，迷人而又邪恶的存在于道德的边缘，要么安安分分，要么坠入罪恶的深渊。此时此刻，对爹地的感情已经脱离了理智的缰绳，哪怕迎接我的是众人的唾弃，哪怕不顾一切的尽头是毁灭，我也要放手一搏。一个人出离绝望以后，什么都不会在乎了。
妈咪，原谅我！
第四章 风暴
“教授，我想参加这次钢琴演奏的选拔。”
“哦？你想通了？”
“……嗯。”如果他要逃避，就由我来当那个罪恶的捕手吧。
“知道今天和你演奏的学生是谁吗？”助教一边为身旁的人整理着装，一边好奇的问着旁边一脸冷漠的男人。
“不知道，我今天的任务只是伴奏，相信学院一定会安排最优秀的学生来参加这次演奏会，这些事不用我们操心。”男人专著的看着乐谱，头也没抬。今天他演奏的是肖邦的F大调夜曲，他倒不在意自己演奏的部分，而担心自己过于投入会抢了那位学生的光彩。今天他只是影子，那个代表整个音乐学院的学生才是今天的主角。
“行了，上场了。”幕缓缓拉开。
他朝观众淡然的一鞠躬，坐到了靠边的钢琴前。舞台中心的钢琴演奏席还空着，他看了一眼，重新将自己投入到演奏前的感情酝酿中。突然灯光一闪，原本安静的会场变得不寻常的寂静，众人的眼光有丝呆滞的望向舞台的一旁，一团火红的身影出现舞台上。越来越近，他呆了。眼中的惜珞如海妖般妖冶的身着红色丝绸长裙出现在人们的眼前，眼神中某种不属于同龄人的沉静与深邃叫她浑身散发着迷惑人的妩媚，裙衫飞扬，整个人放射出夺目的光彩。
看见他失控，我的心开始剧烈的跳动起来，身体已不能克制的轻颤。这就是我要的重逢，没有身份的束缚，没有刻意的隔阂，我要与他站在同等的地位。在音乐里，我是匹配得上他的女人。深吸一口气坐在了钢琴前，手指滑动，空旷的会场扬起悠扬的琴声，仿佛情人间的呢喃一般。他的琴音在身后轻轻的伴随。忽然曲调一转，激昂的旋律从指尖倾斜而下，原本爱恋的两人相互挑衅，相互对决，整个世界霎那间变成汹涌的火焰，燃烧着，疯狂着。峰回路转，又直线而上。累了，倦了，停下来默默的注视，浅浅的低吟，重回温柔的瞬间。缓慢的，渐进渐弱的，直到最后一个音符消失。我和他急促的呼吸着，喘息着，对视，彼此的视线纠结在一起。台下响起沸腾的欢呼声、掌声。眼中没有其他人的存在，我只是专注的看着钢琴前的他，整个舞台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然后，我清楚的看到了他眼中的爱。我赌赢了。
“爹地。”我站起来，来到他面前。他没有说话，只是深深的看着我。我的手抚摸上他的脸，他的发，眷恋的徜徉其中。他仍然只是凝视着我，任我的手无所欲为。慢慢的，试探的靠近他的唇，轻点。没有反应。我的胆子大了一点，再靠近，点住，再离开。仍然没有反应。我却犹豫了。失神间，一只手伸到脑后猛地按住我的头，他的唇贴向我。我惊呆了，睁着眼傻傻的看着眼前变大的脸庞。他的眼中有种我从没见过的释放与狂野。
“是你自己把我的所有努力都破坏了，你已经不能后悔了。”我的心狂跳，摇头。
“那就下地狱吧！”他的唇火热的紧贴上我。幕布落下，耳边热烈的欢呼声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黑暗中的我们彼此拥有，这就是两人的世界。
“太棒了！”
一个外国中年男人激动的上前拥抱我身旁的男人。礼貌的想退开，不料身旁的人从背后偷偷的揽住我的腰，使我不能离开。我回头吃惊的望着他。他眼睛虽然看着面前不停说话的男人，还不时随之话语点头，但是不断扣紧我腰间的手表明他的注意力并没因此从我身上移开。从未有过的悸动在我心里游荡，脸上慢慢绽放出甜蜜的笑容。
“呃，这位是？”中年男人终于发现了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对方的问题，身旁的爹地已开口。
“她就是刚才演奏的学生。”
“小姐，你刚才的表演很精彩！”原本礼节性亲吻我脸颊的动作被爹地技巧的隔开，下一秒钟我已站在他的身后。
“不好意思，汉森，我跟这位学生还有点事，等会庆功宴上我们再谈，失陪了。”不管中年男人的反应如何，拉着我离开舞台。
“爹地，慢点！”丝绸红裙紧紧包裹住我的腰身，双腿被束缚的不能随意动弹。“爹地？”
走到舞台阴暗处的转角，他突然一下子站住，我因为惯性直撞上去。恍惚间，只觉嘴唇上一热，已被他紧紧拥进怀抱吻住。强悍、热切的吸吮模糊了我的大脑，身体渐渐开始火热，手已一反被动的爬上他的背，感觉到他礼服底下的滚烫。他的手有些粗鲁的按着我的头，进而揉搓我的肌肤，刺痛间一种莫名的战栗在体内蔓延开，我轻轻的呻吟了一声。他一下子停止了动作，只是紧紧的搂住我，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可以感受到胸前剧烈的心跳和背后浓重的喘息。许久，他才低声的说话，声音有丝沙哑。
“我差点失控了。”
“爹地……”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害羞的将脸埋进他怀里。刚才的两人都太激情了，如果不是爹地停住不知道接下去会发生什么。可能吗？
“有没有吓到？”拉开一点距离盯着我，认真的眼神叫我的脸不由自主的红了，摇了摇头，重新投入他怀中。
“我不怕……”是的，因为对方是爹地，我可以完全信赖的将自己交给他。
怜爱的抚摸着我的头，感觉到他的吻落在我的额上，我放心的靠着他，闭上眼。
“走吧，庆功宴开始了。”边说边帮我整理被弄皱的红裙，“当初买这裙子的时候我就知道它会引我犯罪，事实证明我的预感是对的！”
深深的凝望着他，看着他有丝无奈的表情，笑了。在红唇贴上他之前的那一刻在他耳边低语，他愣了一秒，微笑着迎接我的唇。
“这就是我的目的。”
刚踏进会场，便察觉到四周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我和爹地的身上。不太能适应被人注目的感觉，不自觉的靠近身旁的人。也许是发现了我的僵硬，他轻轻的揽住了我的腰。
“自然点，没事，我陪着你。”
心一下子安定下来，我礼貌的向众人微笑。
“可来了，等你们半天了。”
先前见到的中年男人突破人群激动的走过来，高声向大家介绍。
“各位，大家欢迎肖穆然先生与蓝惜珞小姐！”
灯光一下子打在我们两人的身上。突然间我不知所措，感觉自己像人偶一样被人参观打量，双手紧张的拽着丝制裙摆。而身旁被称作肖穆然的男人，平静而沉着的迎接众人仰慕的目光与掌声。看着身旁熟悉的男人，一瞬间变得那么的陌生，距离我那么的远。面前的这个人已不是作为爹地的他，而是作为音乐家的他。肖穆然！这才是他的名字！
“怎么了？”发现我的失神，他以眼光询问。
“我……”张开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没事。”他看着我。
“走，跳舞。”人已转向中年男人，“不介意第一只舞由我开场吧？”
“当然当然。”他急忙让开。音乐响起。
“到底怎么了？”舞动的过程中他仍然没有放弃追问，“我要听实话！”
原本否认的话硬是被吞进肚里。他知道我在隐瞒，所以他一开始就没相信我的“没事”。跳舞不过是个借口，逼出我的实话才是他此举的目的。舞池中，没人会注意我们。
“我要听你的实话。”他放柔语气，放在我腰间的手也诱惑的来回轻揉，“乖，告诉爹地。”
我叹了口气。
“我只是突然觉得爹地变得好陌生，好有距离感，不再是我熟悉的那个爹地，这样的你我从来没有见过……”
“那你到底爱的是哪一个我？作为爹地的我，还是这时候的我？”
深深的看着眼前成熟好看的脸，发现我已不能选择。
“都爱！只要是爹地，我都爱！”冲动的拽住他的衣袖，急切的望着他。
“傻丫头！”
拉下我的手，静静的带我离开。
又回到了学校，没有让人知道我曾经离开过一天。那天晚上，跟爹地在车里轻松的聊天，告诉他自己如何争取到演奏的机会只为了一次赌博，而也就是那不久前我才知道我就读的学院与爹地所在的学院居然属于同一所学校。
“难怪你同意我去住校，原来都在你的掌控范围。”他只是微笑，没有说话。
将自己抛进厚厚的被褥中，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有如此幸福的一天。多么不可思议，几天以前还绝望的仿佛世界末日，今天却好像获得了全世界。一抬头，看见床头的相框，里面灿烂的笑颜让我前一秒钟的欢笑僵在脸上。
“妈咪……”
猛地扣倒相框，心虚与罪恶叫我不敢直视里面的人，心脏剧烈的跳动着。我对不起妈咪，我抢走了爹地。还有雅筑……天哪，我做了什么！
“惜珞？”突然的人声使我整个人从床上弹跳起来，表情有些呆滞的紧盯着不远处的人。
“怎么了？”伊林丢下手中的东西过来搂着我，“你的脸色好差，是不是做噩梦了？天，你在发抖！”我摇头，眼泪在眼眶闪烁。
“好，好，不说不说！快躺下，怎么手脚这么冰冷！”边说边帮我盖上被子，“我去帮你冲杯牛奶。”
“不要走！”握住她的手不放，此刻的我没有一个人承受的能力，“陪我一下好吗？”
在我祈求的眼神下，她重新坐回床边。
“惜珞，到底怎么了？这不像你啊！”她的抚摸让我想起一个人的手，心中的罪恶更深。
“伊林，我是个坏女人……”捂住脸，不住的流泪。
“不要这么说，惜珞！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身体不断抽啜，心绪却慢慢平静下来。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做的事是多么的天理不容，那现在这样又是干什么呢？擦干眼泪了，抬起头。
“伊林，我没你想的这么好。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惜珞……”
“伊林，陪我去吃点东西好吗，我好饿。”婉转的转开话题，她也不好继续追问。
“走吧。”
从没想到莫萧远会追到学校来，好不容易遗忘的噩梦在见到他的刹那复苏，我惊惧的看着不远处的他。
“惜珞，他是谁？”伊林发现我的异样，戒备的望着他。
“我找了你好久，怎么回学校也不告诉我，你不觉得这样对你男朋友不大公平吗？”慵懒的慢慢踱近，厚实的风衣随夜风鼓动，诡幻的仿佛来自地狱的使者。虽然脸上没有表情，但他体内散发出一股冷冽的气息，他很愤怒。我感觉到了，于是我决定逃跑。
“伊林，帮我挡一下……”悄悄在她耳边说道，趁他不注意转身就跑。
“站住！喂，让开！我叫你让开！”想必伊林的阻挠使他更加愤怒，他的声音听起来暴怒的像要杀人。
我使劲的跑，听见了后面追来的脚步声更亡命的加快速度。眼泪在眼中凝聚，周围的事物雾蒙蒙的从眼前划过。爹地，救我！
一只手粗鲁的抓住我，我大叫。
“啊……放开我！放开我！”
他的手犹如铁钳一样紧扣住我的手臂，任我拼命挣扎都无法挣脱。下一秒，粗暴的吻住我。
“不要！”想躲开，却怎么也避不开他的掌握，屈辱的泪水滑落。我放弃挣扎，麻木的任他索取。最后，他放开我。
“这就是惹怒我的下场。”冷酷的语言震醒了我。
“你死心吧，我永远不会爱上你！这辈子，下辈子都不可能！”愤恨使我忘记了胆怯，我死死的盯着他一字一句说道。
他的神情在一瞬间变得阴霾、深沉。
“就算你不爱我，我也永远不会让你好过，你休想跟你爹地在一起！”我的脸顿时苍白。
“要恨就恨那次婚礼。”他展开阴险的笑容，“谁叫你碰到了我！”
“爹地……”
“惜珞？”电话那头的爹地看来很震惊我会打电话给他，语调中多了丝惊喜，“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没什么，就是想你了。”深吸一口气，小声的说话，怕颤抖的嗓音泄露了脆弱。
“……爹爹也想你。”他的温柔是我此刻最好的良药，我可以感觉到他说这话时嘴边的微笑。
“爹地，你怪我吗？”
“怎么这么说？”
半天没说话，许久。
“……我抢走了你。”
“……”
“妈咪会恨我吗？雅筑姐会恨我吗？”语调已经开始不稳，泪珠在眼眶边徘徊。
“惜珞，错也是错在爹地，不关你的事。”
“可是，是我主动插进来的，都是我的错，我已经受到了诅咒……”声音突然变小，不能让爹地知道莫萧远的事。
“诅咒？什么意思？到底怎么回事？”他的眉头想必已经蹙了起来，我了解他的一切动作。
“我是说，其他人不会认同我们……”
“你在乎他们的想法？”冷冷的开口。
“……不。”就算被世人唾弃我也不放开爹地。
“那就行了。”他又笑了。
“……爹地，我爱你！”突然害怕以后没有机会说这句话，急切的脱口而出。
“傻瓜，我也爱你。”听见他的回答泪水脱眶而出，有他这句话，不管以后发生什么都是值得的，“周末我来接你。”
“真的？你真的要来接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爹地什么时候骗过你？”
“没有没有。”激动的摇头，忘了他看不见。
“早点休息，很晚了。”
“嗯。爹地晚安。”挂上电话，悸动的望向窗外。
“惜珞，昨天那个男的到底是什么人？”上课的空隙，伊林小声的问道，“他是不是在追你？”
“算是吧。”跟他的牵扯旁人无法理解，只能以她们的眼光来看待，“我不想提他。”
“理解！那么没礼貌的人谁看着都讨厌，浪费那么好的脸和身材！”转过头重新看向前方讲课的教授，“相比之下还是我们家伊萨比较好！”
无奈的看了她一眼，她的心思我还不了解。
“我跟伊萨不可能的。”
“我可没其他意思。”尴尬的避开我的眼神，心虚的假装抄笔记。我也不戳穿。
“那你爱上的人到底是谁啊？我认识吗？”坚持没多久又忍不住继续刚才的话题。
我放弃了听课，认真的面对她。
“你不认识。现在我还不能告诉你他到底是谁，但是过不了多久……你会见到他！”
“他要来我们学校？！”激动的放下课本。
“嗯。”
“……”
再也听不进她其他的话，思绪已飘到了即将到来的周末。那天我们将以什么样的身份见面呢，我期盼着。
“学生给了我两张音乐会的票，明天晚上七点的，一起去吧。”她一边梳头一边透过镜子看着床上的男人。
“明天我要去接惜珞。”头也没抬，直盯着手中的书。
她早习惯了他的冷淡，不在意他的态度。
“惜珞明天要回来？怎么不早说，我好叫人买点她喜欢吃的菜啊。”
“不用了，我在餐厅订了位子。”他仍然没有抬头，没注意她的沉默。
许久。
“你不觉得有些事该告诉我一下吗？我现在名义上已经是惜珞的妈妈，我不希望你还把我当外人。”她不无伤心的说。
阂上书，他终于抬起头看着她。
“对不起，我没有顾及到你的心情，以后我会告诉你。”
“嗯……”靠进他怀中爱恋的拥着他，“穆然，我会是一个好妈妈。明天我们一起去接惜珞。”
他点头，脑中却思索着其他。
明天惜珞见到他们，会是什么反应呢？
下课铃一响，我便收拾好书本冲出教室。幸好今天是文化课不用整理琴房。
“惜珞，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去！”身后伊林匆忙跟了过来，“早知道会很赶，我连课都没下就把包收拾好了！”两人一路小跑。
脑海中已经顾不得其他，只想快点见到爹地。看见了熟悉的轿车，嘴角往上扬起，看见里面的人，表情呆住，脚步也逐渐变慢。
“怎么了？不是吗？”不明其中原因的伊林傻愣愣的站在一旁，怀疑的看着不远处的车子。
车里的男人打开车门，出来。
“惜珞。”
雅筑从副座走出来。
看着光鲜的两人，我的心沉了下去，说不出话来。
“惜珞！”她牵起我的手，“怎么好象瘦了？是不是，穆然？”
穆然？我惊诧的望着他，他仍然面无表情。
我轻轻的摆脱她的手，她有些愕然的看着我。
“对不起，雅筑姐，我不习惯跟人太亲近。”
她尴尬的点头，发现了一旁的伊林。
“这位是？”
“她叫伊林，是我在这儿的好朋友。”我介绍，眼睛却仍望着他。
“哦，你好，我叫雅筑。多谢你照顾惜珞。”
“呃……没什么。雅筑姐你好！”见气氛不对，忙借故离开，“我还有事，你们好好聊，我先走了。”眼神跟我示意了一下，我点头，她转身走开。
“……走吧。”
许久他才出声，站定的三人陆续上车，一路上没有人说话。
看着盘中的牛排，突然有种恶心的感觉，一时食欲全无。
“对不起，我去一下洗手间。”
用水洗了下脸，镜中显现出一张苍白的脸，额前的头发被水打湿了几缕，看起来有些狼狈。苦涩的一笑，狼狈的岂止是外表，我在这里仿佛一个情妇般见不得人。
擦干脸上的水珠，打开洗手间的门出去，愣住。
一个人站在门口。
“你不陪雅筑姐吗？”没有看他的眼睛，我把脸转到一边。
“她正在接电话。”
“哦。那我过去了。”一只手拉住我的手腕。
“我不知道她会跟来。”低沉的语气不像解释，反而像陈述。
“现在说这个有什么意义。”看着地上的大理石方砖，我没有抬头，“现在很好啊，一家人吃饭，很温馨。”
“你真的这么想？”
我没有说话，也说不出话。
“我过去了。”
想挣脱他的手掌，却让他更容易拉近两人的距离，继而吻住我。我假装的挣扎了几下，放弃，手自动扶上他的肩。幸好这个位置在餐厅的角落，很隐秘，周围被屏风围住。
终于，他放开了我的唇。
“原谅我的疏忽，恩？”轻啄我的嘴，“下次不会了。”
微微点头，将脑袋埋进他颈项。
走回座位，他绅士的帮我拉开座椅。
“好了？”刚挂上电话的雅筑并没察觉到两人的异样，反而以为父女之间的小矛盾得到解决，“好了就好，快吃吧，牛排都冷了。你们动作还真慢！”
她的爽朗叫我心生愧疚感，不敢直视她坦然的眼睛。
“对不起雅筑姐，刚才我心情不是很好……”
“没事没事，倒是你跟你爹怄气吓了我一跳，两人都不说话，害得我都不敢轻举妄动。”
他自在的吃着盘里的食物，没有发表意见。
整个晚餐在轻松的气氛中度过。
“惜珞，早点睡吧，房间我昨天就叫人收拾好了。”
环视四周，没有太多亲切的感觉，毕竟上次住这里是参加爹地婚礼的时候，那时的我或许还能算半个主人，而现在……面对雅筑，我却仿佛是个外人。
“谢谢你，雅筑姐。”
“别这么说，名义上我可是你的妈妈，不是吗？”她低头帮我整理着床铺，我不能看见她的表情，但她这句话让我有种怪异的感觉。
我不语的盯着她背对我的身影。
仿佛感觉到了我的视线，她的动作越来越慢，最后转过头来看着我。
“我没其他意思。”她说话，眼睛却移开了，“快睡吧。”
门关上，我独自面对突来的安静。
现在跟爹地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但我们之间却犹如阻隔了一大片汪洋，不能逾越。雅筑是爹地法律上的妻子，是真正能拥有爹地的女人，而我这个女儿却变成了见不得人的情妇，我的存在是天理不容的。跟爹地一起时，幸福与满足占据了我整个思维，那种氛围下不会理会其他人的想法，不会考虑其他人的感受，也不会在意道德的约束。但是每当我一个人面对时，所有的压力都蜂拥而至。此刻，我又体会到了那种感觉。
起身下楼，整个大厅一片漆黑。蜷缩进沙发中，将头枕在膝盖上望着前方，眼睛却没有焦距。忽然，一双手臂环绕着我的身子。没有挣扎，我知道是谁。
“雅筑姐睡了吗？”
“嗯。”他从背后将头埋进我颈窝，鼻子贪婪的嗅着我身上的味道，“好香。”
扳过他的头，轻柔的吻上他的唇，引得他激烈的回应。两人近似疯狂的拥吻，直到不能呼吸才放开彼此，粗重的喘息蔓延在寂静的空气中。
“爹地……”
“嗯？”他仍然亲吻我的发髻，没有放开。
“现在雅筑姐是我的妈妈了，而我的妈咪只有一个……可是不管是妈咪还是妈妈，我都背叛了……”说话的声音有点悠远，仿佛不是发自我的喉咙，身后搂着我的人停止了动作。
“惜珞。”他低沉的嗓音在我耳边响起，犹如魔咒般诡谲，“命运注定了我们的沉沦。你我都曾有过挣扎抗拒，但是老天没有听见我们的祷告，将我们逼进了地狱，就算成为魔鬼，也是它造成的，我们只有接受命运的挑战。现在，我们拥有的只有彼此。记住，我只有你，而你，也只有我。”
“嗯，我只有你……只有你……”
咒语般在口中低喃，渐渐的，意识变得模糊，在有思绪的最后一秒，脑海中浮现的仍是这一句话。
“穆然，惜珞她……”看着丈夫手中抱着的人，雅筑心中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你醒了？”没有任何惊讶的反应，只是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小心翼翼的抱着怀里的人走进房间，最后轻轻的放在床上。转身离开房间时发现她还没走，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揽着她出去。门关上。
“这么晚了，你跟惜珞怎么还在一起？”终于憋不住问出心里的疑惑，方才他疼惜的表现让她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深。
“惜珞睡不着，我就陪她聊了一会儿。”自在的换下衣服套上浴袍，神色如往常般优雅而沉稳，“有什么不对吗？”
坦然的目光反而叫她产生心虚的感觉。
“呃，不是，我觉得惜珞已经这么大了，不该这么过于的依赖你……毕竟女孩子……”
“我明白。”温柔的打断她的话，他轻抚着她的脸，“睡吧。”
灯灭了，房间陷入了寂静。
雅筑，第一次失眠了。
“惜珞，起来了？快过来吃早餐，我特意叫人做的，都是你喜欢吃的。”
一大早，惜珞就被雅筑的热情包围，看她犹如女主人招待客人一样张罗她吃这吃那。
“雅筑姐，我自己来就行了。”有点不能适应今天过分热情的雅筑，求助的眼光投向旁边看报的男人。
“好了，雅筑。”放下手中的报纸，拉住不停忙碌的雅筑坐下，“惜珞自己来就行了，你也忙了一早上，一起吃吧。”
“那……惜珞，别客气啊。”尴尬的坐下，有点不自然的笑了笑。她只是想挽回女主人的权威而已，昨晚的情景叫她心中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危机感，她急需一种宣扬表明自己的地位。
“一家人说什么客不客气，吃饭吧。”没有表情的喝着咖啡，轻声抛出一句话叫身旁的雅筑背脊一硬，继而僵硬的端起杯子。
他知道雅筑已经有了感觉，嗅到了他跟惜珞之间的不寻常，但是她还不确定，因此更加急切的昭告她的存在。他对她有着愧疚，是他以前的懦弱逃避将无辜的她牵扯进来，他欠她一个解释。
“爹地，我想回学校了。”沉滞的气氛叫她艰难的开口，“学校我还有功课没有做。”
“好，吃完晚饭我送你回去。”
“不是……我想中午就走。”怯懦的不敢看他的眼睛，只能盯着桌子小声的说道。
听见他放下咖啡杯的声音，虽然低着头仍然能感觉到他凝视的眼光。
“吃完午饭再走。”
松了口气，真怕他追问原因。
“谢谢爹地。”
微笑的抬起头，却看见雅筑深沉的表情。笑容僵在唇边。
难道雅筑发现了什么吗？
顿时心一紧。
吃完早饭正在收拾东西，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转身看见雅筑复杂的站在身后。
“雅筑姐，有事吗？”
她没有说话，只是深深的看着我，我感到背后一丝冰凉滑过。
“雅筑姐？”
试探的再唤了一声，她如梦初醒般愣了一下，然后恢复了往常亲切的神态。
“呃，没事，我看你需不需要我帮忙。”
“哦，不用了，都是些小东西，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看她恢复了正常，我心里也轻松了起来，想到吃完午饭爹地送我去学校心里就一阵雀跃。在家里总有着莫名的压迫感，即使雅筑不在旁边这种感觉仍然存在着，虽然要求提早回学校有些无奈，但是却能换来跟爹地独处的时间，这对我来说是最好的补偿。
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一抹浅笑。
“那我先出去了，等会午饭的时候我来叫你。”
兴奋的我没有发现对面雅筑眼神的异样。
“谢谢你，雅筑姐。”
她顿了一秒，转身离开。
“雅筑姐，我走了。”
跟雅筑道别，这一次她没有像以往那样拥抱我，而是神情不大自然的点了下头。
坐进车里，爹地已经发动车子，慢慢的家离我越来越远。
“爹地，你有没有发现今天雅筑姐有点奇怪？”终于控制不住问道。
身旁的人面无表情的开着车，严肃的样子让我心里怪怪的，突然觉得自己置身于一个谜团中，周围的人都知道了答案，只有我一个人迷惑不解。
“爹地，到底怎么了？怎么连你也怪怪的？”脉搏开始没缘由的加快跳动，喉咙仿佛喝了烈酒般有些嘶哑，一丝本能的恐惧在心中蔓延开来。
猛的一停车，只觉得后脑勺被他一揽，唇已被他擒获。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温度，身体已自然的开始反应。手揽上了他的脖子，眼睛眯了起来，呼吸越来越急促，在我快要窒息的那一刻，他放开了我的唇，我看到了他眼中的坚决。
“惜珞，雅筑知道了。”
我的脑袋一片空白。
下一秒，挡风玻璃被一个人挡住，抬头，雅筑站在了面前。
这一刻我知道，风暴降临了。
“为什么？”不置信的嗓音中蕴含着绝望与愤怒，“你们是父女，怎么可以旁若无人的在一起？”
“雅筑姐……”
我想上去解释，可她却一把挥开了我。
“不要碰我！”她的眼中饱含对我的恨意，“雅筑姐？你现在居然还能若无其事的叫我‘雅筑姐’？长久以来你就是顶着这样单纯的面孔欺骗周遭的人，欺骗我的感情！你真的很有心计，我居然从来没有看出你骨子里的邪恶与歹毒，居然傻乎乎的对你付出真心。”
泪水不能自抑的从我脸颊滑落，指甲把手心抠得死紧。
“而你？”下一刻，她转身面对一直没有说话的爹地，“我的丈夫？居然背着妻子跟自己的亲身女儿……你怎么对得起我！怎么对得起我这么爱你！”面对心爱的男人，伤心的泪再也控制不住滚落下来，失声痛哭。
许久，他慢慢走上前搂住她。看着这一幕，我的心一疼，将视线移开。
“对不起。”浑厚的嗓音仍如往常般儒雅，“雅筑，是我辜负了你。”
她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又恢复成平时那个温柔的雅筑。
“是我不好，是我这个妻子做的还不够，我明白，我不该像刚才那样歇斯底里。你跟惜珞只是感情深而已，我知道，你对她只是父亲对女儿的感情，是不是？你们并没有什么，是不是？”最后几个字她几乎是带着哭腔说出来的，眼中含着濒临绝望的希冀。
我含泪的眼也同时转向他，等待他的回答。不是！不是！
“我对惜珞是父亲对女儿的感情。”
我的心碎了，眼中是雅筑破涕为笑的欢欣。我呆滞的走向身后。
“但是，更有男人对女人的爱情。”
我迈出的脚步僵在了一瞬间。猛一回头，映入眼帘的是他深情的注视以及张开的双手。我不顾一切的奔进敞开的怀抱。
“你们……”
没想到他居然对她毫不掩饰的坦白所有的情感，她一下子呆愣在一旁，等反应过来疯狂的大吼，并一把扯开拥抱的我们。
“我不允许！我不允许你们在一起！”
“雅筑！”按住她不停挣扎的身体，“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辜负了你！”
“不是不是！不是你的错，你是爱我的！”
她的意识变得有些狂乱，突然狠狠的掐住我的手臂。
“是你！你这个邪恶的女人！是你勾引了穆然，是你迷惑了他的心，穆然本来是爱我的！你这个妖精，你连自己的父亲都不放过，我诅咒你下地狱！”
被她掐住的手臂勒出了一道道的血印，我呲疼的呻吟出声，眼泪更因为她的话不停滴落。我是罪人，我该下地狱。我一直都知道不是吗？为什么现在还是会因为她的话感到心痛，难过到不能呼吸。
“雅筑！放手，雅筑！”他使劲想掰开她的双手，无奈此时的她像完全变了一个人，充满狠意的双眼死死的瞪着，力气大得吓人。好不容易掰开她的钳制，我的手臂已经疼得麻木，失去了感觉。
“走。”被爹地扶着的我不知道怎么坐进了的士里，耳边环绕的还是她一声声愤恨的咒怨，“你先回学校，晚上我来找你。”
车开动了。呆滞的望着身后纠缠的两人，他奋力安抚激动的雅筑，不知道他对她说了什么，她更加挣扎起来。人影越来越模糊，最终消失在视线的尽头。
下一秒，全身瘫软的靠在车窗上。
第五章 地狱
“惜珞，我晚上不能来了。”电话那头的他声音中透露出疲惫，“这边还有点事。”
“是雅筑姐吧？”早已猜到那边发生了什么，“她还……”
“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的。”他快速打断我的话，“你什么都不要想，好好睡一觉，记住有我在就行了。”
什么都不要想？怎么可能！在发生了正面冲突以后，我怎么可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我做不到！但是，我答应了他。
“我知道，爹地晚安。”
“晚安。”
这个夜，又有几个人能真正睡着呢。
“惜珞，你是不是有心事？”伊林终于逮到机会问，这几天的异样她都看在眼里，只是作为朋友不好鲁莽探究。
“我看起来有心事？”无奈的一笑，“难道我看起来这么不好？”
沉默了一会，她深深的看进我眼底想看出些什么，我无畏的任她挖掘。最后，她放弃的转开了视线。
“算了，你不想说的事谁也撬不开你的嘴。走吧！”
转身的一刻我拉住她的手，她诧异的望着我。
“陪我喝点东西吧，我渴了。”抬头望向天空，“也许我真的该找个人帮我分担一下，我真的累了。”
是不是当一个人承载不了太多的时候，就会选择倾倒掉所有的一切，无论好的坏的，已经无力在乎无力考虑未来，只想找一个人好好的倾诉，让自己的内心得到释放。
因为，我现在就是这样一种心情。
“惜珞，你觉得你这样值得吗？”听了我的故事，伊林没有鄙夷没有反感，只是轻轻的询问我。
“值不值得早就不是我可以决定的事情了。”苦涩的勾了下嘴角，“你知道有种感情不是自己能掌控的吗？那种感情仿佛吸食鸦片般令人痴迷而不可自拔，即使知道前方是悬崖是深渊，你也会毫不犹豫的跳下去。”
“你……真的这么爱你的爹地？”
小心的措辞，谨慎的语气，我反而变得坦然。
“对，很爱很爱。爱到有时都不知道这么疯狂的人是不是自己了，爱到自己都害怕自己。可是一面对那个深爱的男人，所有的动摇不安都消失了，剩下的只有爱他的欲望。”突然，我的眼神定在了不远的地方，“即使被世人唾弃，被世人驱逐，我也会选择这个男人，选择那个罪恶的怀抱。”
下一秒，我起身奔向不远处的人影，投入他浅笑的怀中。
“后悔跟我一起吗？”
“不！”我坚决的摇了摇头，“这个世界上，你属于我，而我属于你……”
他眼光一闪，含住了我的唇。
“刚才跟你朋友在谈什么？这么专注？”说话间握着我的手放到他唇边亲吻。
“谈你。”
“我？”眉头轻轻一蹙，“我有什么好谈的？”
好久没有这么主动的靠进他的怀里，我双手环抱住他的腰。
“谈我为什么这么爱你……”
下一秒，我感觉到脸庞被托起，迎上他灼热而深邃的双眼。
“那你怎么回答的？”他的声音仿佛具有魔力。
“我说，即使被世人唾弃，被世人驱逐，我也会选择爹地，选择这个罪恶的怀抱。”
“傻瓜……”搂住我的手臂猛的收紧，好像要把我揉进他体内一般，“我不会让别人伤害你的。”
“嗯，我相信爹地。”
对不起，雅筑，我不能没有爹地。
“不早了，该回寝室了。”帮我拉了拉身上的衣服，隔着外套我仍然能感受到他手心的温暖。
“爹地。”
“嗯？”
我将头埋进他的怀里，嘴唇抵着他的衣领低语，他的身体僵了一下。
“惜珞……”
堵住他拒绝的话语，我抢先一步说道。
“我只是想搂着你睡而已，我想爹地在身边陪我。”
最终他的身体软了下来，手慢慢抚摸上我的头顶，轻轻的叹了口气。
“走吧，今晚住我那儿。”
“嗯！”雀跃的绽开笑容，挽上他的手臂。
“肖先生，这是你房间的钥匙。”
感觉到服务人员好奇的眼光，我尴尬的转过身子。旁边的爹地发现了我的异样，取过钥匙揽住我的肩。
“她是我的女儿。”
在众人诧异的眼光中，带着我离开大厅。
电梯里，我们都没有说话。
“不要在意那些人。”
“嗯。”我点了下头，又摇头，“我没有在意，只是担心会对爹地造成不好的影响。”
“不用担心我，我有能力对付那些闲言闲语，倒是你……”
将头靠在他的肩上，轻轻的摩挲他的身体。
“有爹地在我什么都不怕。”
他顿了一下，然后唇慢慢的贴近我的脸颊，亲吻。我抬头主动迎上。
整个世界在我们的激情中燃烧。
“浴室在那里，去洗个澡吧。”一边脱外套一边对我说，“你也累了，等会早点休息。”
“嗯。”环视了一下四周，我乖巧的答应。
这是我第一次跟一个男人在饭店开房，虽然对方是爹地，心里却有种异样的感觉，有丝忐忑，也有一点莫名的兴奋。
锁上门，看着镜子里苍白却美丽的脸孔，竟又一次不能移开视线，又浮现出上一次穿上雅筑为我买的红裙时令人魅惑的感觉，此时的自己又有了海妖的影子。脑中一闪神，没来由的一个念头使心里一慌，连忙打开篷篷头，任热水冲刷身体，仿佛想以此将刚才的念头洗去。脸无意识的红了，不知是热水的缘故，还是其他。就这样，时间在我一半迷茫一半清醒中过去了，直到外面响起了爹地关切的叫唤我才猛然醒豁过来。
“惜珞你没事吧？惜珞？”
“我没事！”慌忙找寻遮身的东西，才想起刚才冒然进浴室忘了拿换洗的衣服。
手忙脚乱的想擦干身上的水迹，却惊喜的发现洗漱台边上有块饭店准备的浴巾，连忙上前，不料没注意正被蓬蓬头冲刷的沾满沐浴液的地面，一个踉跄摔倒，手臂挥到硬物上。
“啊！”
“惜珞，发生了什么……”
浴室门一下子被打开，爹地担忧的脸在看见我的一刻愣住了。迷蒙的水蒸气，燥热的温度，赤裸的身体，一切的一切仿佛都被安排好一般聚集在此刻。他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深邃而凝重，缓缓的走向我，身后的门自动的合上了。我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爹……”余下的字被吞没在他的口中，鼻息间我感受到了他微微的轻喘，“嗯……”
他的手仿佛有魔力般在我身上点燃了一把火，熊熊灼烧着我的躯体与四肢。我的身体不安的扭动起来，双手滑进了他的衬衣里，衣扣不知在什么时候被我解开了，两人的胸部贴合在一起，一声小小的叹息从他口中发了出来。我胆怯的缩回手，半途却被他握住重新放回他的背上，他的黑瞳在迷雾中黝黑而闪亮。感受到了他的陶醉，我轻轻的喘息，重新投入到他的怀中。他的手也没闲着，略显粗鲁的摩擦我的全身，又以吻抚慰呲疼的皮肤，最后回到我的唇上。
不知何时他坐进了浴缸里，而我背靠着他的胸坐在他的身上，温热的水浸泡着我们，身旁的蓬蓬头不停的喷出水来，整个世界变成了一片妖娆的白色迷雾。身下的爹地动了一下，我清楚的感觉到了他灼热的欲望，巨大而滚烫。我有丝慌乱的回头，对上了他激情的眼眸，突然有点害怕的瑟缩了一下，想逃离他的怀抱，下一秒，一只手臂环过我的腰。
“惜珞。”
犹豫的心最终屈服在耳畔低哑的嗓音中，我停止了动作，但仍背对着他。
“我不会在你不愿意的情况下占有你的，相信我，我只是想抱着你。”
原本僵硬的身体慢慢软化，后背重新纳入身后滚烫的怀中，他的一双大手紧紧的包裹住我的双手。
就这样被搂坐着过了许久，他起身关上浴池的水和蓬蓬头，拿着毛巾温柔的为我擦拭身体与头发，整个过程中他的眼神都充满了怜爱。最后，轻柔的抱起我走出浴室放到床上，并小心的为我盖上被子，而他则坐在床沿温柔的看着我。
“睡吧。”
“你呢？”犹豫了一下我小声的问道。
“乖，你先睡，我过一会儿就睡。”
我听话的闭上眼睛，他亲吻了一下我的额头起身离开。
不久，浴室重新响起水声。
我的眼睛慢慢的睁开。
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我有半秒钟的迷茫，忽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刚动了一下，胸口横着的一支手臂吓了我一跳，想起了昨天发生的事，脸腾的红了。小心的转过身，对上爹地熟睡的面容，心里某根弦被轻轻的触动了，小手无意识的伸向他，在碰到他的那一刻突然醒悟过来，连忙收回手，但双眼仍然不能自抑的凝望着他的脸。
“爹地……”小声的轻唤了一声，见他没有反应才松了口气。
轻轻的起身掀开被子，发现爹地大半个背都暴露在空气里，于是小心的把被子盖到他身上，却不小心看见他敞开的衬衣襟口，露出他部分精壮的胸部。我的脸又红了。连忙转开视线，暗骂自己的不良思想，却不料一支手从背后搂住了我的腰，我吓得尖叫起来。
“啊！”转过头看见一双熟悉的眼眸，“爹地？！”
“想到哪去？”他的手加重了力道扣住我的腰，一股热气从他指尖透进我的身体里。
“我睡不着想起来……啊！”
话还没说完，他一把将我揽回床上躺着。
“陪我。”说完已率先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旁边的呼吸变得规律起来，我知道爹地已经睡着了，而我的意识也渐渐的模糊起来。
好不容易睡着，一阵尖锐的铃声在耳边响起来，恍惚中听见爹地压抑的说话声。
“……你不要闹了行不行！你爱怎样怎样，随便你！”手机挂断的声音。
“爹地？”
“把你吵醒了？”又变成我所熟悉的温柔的爹地，“再睡一下吧。”
我摇了摇头。
“发生了什么事？”我看见了他紧蹙的眉头，“是雅筑吗？”
“嗯。”他起身走到窗口，“她又在家里发脾气。”
“你回去看一下吧，她现在最需要你，何况……”我起身走到他身旁，“何况她现在这样都是我造成的。”
“惜珞……”
“爹地。”我打断他的话，“回去吧，我一个人没事，天亮我就回学校了，放心吧。”
“……好吧。”他抚摸着我的脸颊，“有事就打电话给我。”
“嗯。”
门关上了，房间突然变得无比的寂静。
躺在床上，我再也睡不着。
车已经熄火，他却没有下车的意思。前方就是他的家，一个他原以为温馨的家，此刻却仿佛一个黑洞让他感到窒息。这一切都是他自己造成的，悲剧，他迟早得面对。
深吸一口气，打开了车门。
慢慢的走近，整个家里灯火通明，然而这无声的光明却酝酿着不寻常的气氛。他的心沉了下来，在门口停顿了一下，轻轻的推开门。
客厅里一片狼藉，大大小小的碎片满地都是，仿佛遭受过飓风的侵袭一般。他小心的迈过地上的碎片准备上楼，一个声音从背后响起。
“回来了。”
猛回头，这才发现一个人在角落幽幽的看着他。是雅筑！
“还没睡啊，都这么晚了。”他想上前拉她，却被她避开。
“你也知道晚？跟你女儿在一起的时候就不觉得晚了？”她突然变得激动起来，“你们到底干了什么好事，鬼魂到三更半夜才回来！说清楚你！说啊你！”
看着她癫狂的样子，他对她的愧疚感愈加的深重，他不自觉的对她的疯狂举止默默忍耐，等她捶得累了，吼够了才轻轻地开口。
“雅筑，我们离婚吧。”
原以为那两个字会很难说出口，说出来才发现其实并没那么困难。只是面对眼前这个熟悉而又开始陌生的女人时，为什么他的心会疼得这么得厉害？是愧疚吧。不知不觉中，因为他的自私使一个善良的女人变成了这样。
“离婚？”
她的身子僵硬在原地，头低垂着，原本捶打他的手慢慢的滑落下来。她开始小声的笑着，此时此刻她这种清幽的笑声令他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雅筑？”
他担忧的唤了一声，笑声停了。慢慢的，她抬起头来，那是一张微笑得让人心寒的笑脸。
“你现在很想跟我离婚吧？她应该催你催得很急了吧？”
“她？惜珞？”他有半秒钟不懂她的意思，等会意过来心里开始有不祥的预感，“这不关她的事！是我自己决定的，她根本不知道我打算跟你离婚，你不要扯上她！”
他忘了此时最不应该做的事就是一味的保护那个背后的女人，他忘了女人的嫉妒心有多么可怕。
“怎么？你害怕了？怕我去伤害她？去伤害你的宝贝？”她的笑不见了，剩下的只是满脸的仇恨，“肖穆然，你放弃吧，我死都不会跟你离婚！肖夫人的位置永远是我的！你跟你那作孽的女儿注定活在我的诅咒之中，一辈子见不得光，永远不能在一起！”
他没有动怒，只是有些疲累的叹了口气。
“雅筑，何必呢？就算我们离婚我跟惜珞也是不可能在一起的，这已经是对我们最大的惩罚了。我们这样又有什么意义呢？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是我负了你，离婚对你对我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呢。”
“解脱？”她的泪水在听见这两个字的时候滚落下来，“你知不知道跟你结婚是我这辈子最开心最快乐的事情，当你跟我求婚的时候我幸福的简直快要死掉。我以为老天听见了我的祈祷，终于让你感觉到了我对你的爱。结果……一切都是老天跟我开的一个玩笑！”
他说不出话，他的良心使他说不出任何一句解释的话语，他对她虽然没有爱情，却有友情、亲情。
“而现在，你却对我说是解脱？肖穆然，你真的好残忍！”她猛的擦干泪水，“我不会让你们好过的，我不幸福我也不会让你们幸福！”
“雅筑，所有的痛苦都是我造成的，你要恨就恨我吧。我只求你不要扯上惜珞，她还小，她是无辜的。”
“她无辜？！”充满恨意的双眼死死的盯住眼前的男人，“我最恨就是她！如果不是她你会离开我？如果不是她我们会成现在这个样子？她小小年纪就知道靠色相勾引男人，而千不该万不该居然勾引的是自己的父亲！我所有的幸福都是她摧毁的，亏我一直以来对她那么好，把她当自己的妹妹一样疼爱，而她却用背叛来报答我！我恨她！恨她！我不会放过她的！”
“雅筑！冷静一点！雅筑！”她的情绪越来越失控，他的叫唤已经不能唤回她的理智，“啪！”
她震惊的望着他，他的手悬在空中，眼中饱含痛苦。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不要怪她，求你不要怪她……我试过的，我试过要爱上你，试过要把她从我的脑海中除去。但是没用，真的没用！我还是会想她！我原来以为我想的是她的妈咪，眼中看的是她妈咪的影子，但是突然有一天我发现我眼中凝视着的人变成了实体，不再是思念维系的那个人影。我矛盾过，挣扎过，也想过靠离开她来结束对她的依恋。可是，我错了，她从来没从我脑海中消失过。于是我想到了跟你结婚，你是个好女人，我以为跟你结婚我就不会再想她，而我做得最错的事就是把无辜的你拉扯进来。”
听了他的话她的泪反而落得更凶，一边摇头一边嘶吼。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你要告诉我自己有多么的可悲，自己心爱的男人从头到尾都没有爱过自己，连动心都没有？原本我只是恨她把你抢走，现在我更恨她连我做梦的机会都要剥夺！”
“雅筑……”
他想拉住她，却被她一把甩开。
“你死心吧，我死也不会跟你离婚的！”
说完飞跑上楼。
他的心好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而压抑，无力的，跌坐在沙发上。
下课的人潮簇拥着我们，夹杂在人群中的我们看起来仿佛蚂蚁般渺小。
“惜珞！”
“啊？”被伊林大声的叫唤，我还有几秒钟的茫然，“怎么了？”
“我跟你说话你听见没有？”
看见伊林不安的眼神，我才发现自己失神了好久。
“你有跟我说话？对不起，伊林，你刚才说了什么？”
“我问你们还好吧？惜珞，你没事吧，你这段时间看起来精神恍恍惚惚的，真担心你出什么事！”
“我没事。”
下一秒，笑容僵在嘴角，我看到了不远处的人影。
“伊林……”
“怎么了？”感觉到我瞬间握紧她的双手，她顺着我眼睛的方向望过去，“那不是你雅筑姐吗？她身旁的男人是谁？哇，好帅！”
莫萧远！天，他来了！
“伊林，带我走，我不要碰见他们！帮我帮我！”
第一次看见我如此惊慌的表情，前一分钟还在开玩笑的心情在感觉到我极度的恐慌时也变得紧张起来。
“好好，不慌不慌，走这边，跟我来。”
只见我们借着人群的掩饰飞快的往小路跑去，此刻我只希望不要被不远处的他们看见。
“好了好了，够远了，他们应该不会追来了。”
我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还警戒的看着四周与身后，生怕一不注意被他们发现。
“惜珞，那男人到底是谁啊？你好像躲的人是他，不是你那个雅筑姐！”
我没有说话，只是点头表示回答她的问题。我的大脑还停在莫萧远来了这个消息的震惊中，随之而生的是无由的恐惧。我害怕莫萧远！他的出现让我有种猎物被蛇盯上的感觉，整个身体不停的冒着冷汗。
“惜珞！你没事吧，你看起来不太好？”
我摇了摇头，不想让伊林为我担心。
“真的没事？”她并不太相信我的敷衍。
“没事。”我深吸一口气，佯装镇静，“伊林，我想离开学校一段时间，如果教授问起来就说我家里有事。”
“嗯，好的。不过你确定你一个人没事？要不要我陪你？”
“不用了，我有爹地，你忘了吗？而且他们两人我还需要你帮我挡着呢。”
“好吧。如果有事一定要告诉我哦，再怎么说我家在这里还有点关系，总可以帮你一些。”
“谢谢你，伊林。”我感激的望着她，“真庆幸我身旁有你。”
“好啦好啦，别用这么感动的眼神望着我。”虽然她嘴里这么说，我仍看出了她眼里与我同样的激动，“走吧，我陪你回公寓。”
“嗯。”
今天逃过了，那以后呢？惊涛骇浪已经暗暗的向我涌来了。
“爹地，今天雅筑跟莫萧远来学校了？”
“你有没有事？他们有没有伤害你？”他首先关心的是我的安危。
“没有。”我的心里一阵悸动，甜蜜的感觉抚平了一部分的忧郁，“我一看见他们就从另一条路躲开了。”
“……惜珞，委屈你了。”我听出了他对我的怜惜。
“爹地，不关你的事，一切都是我自己造成的，应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是我把你拖进来的，都是我……”
“惜珞！”他打断我的自责，“以后不要再说你的错，要追究只能怪老天！你现在在学校吗？我来接你！”
“没有，我在外面。这段时间雅筑他们肯定会来学校找我，我想暂时搬出学校住一段时间，我已经叫伊林帮我跟教授请假了。”
“嗯……也好。你在哪，我陪你去找公寓。”
说出地址。
“还没吃饭吧，你先在附近的餐厅等我，我马上来。”
“嗯。”
挂上电话才发现自己双手冷得僵硬，拢了拢身上的大衣，想在爹地来之前四处晃晃打发时间。左顾右盼间不小心踩上一个人的脚，对方也是侧对着我边走边打电话，我连忙道歉。
“对不起，先生，我没看见你……”等对方转过身子，我一下子愣在原地，下一个反应就是逃跑。
莫萧远回过身看见我的瞬间也有两秒钟的呆住，看见我的跑开懊恼的诅咒了一声，立即便追着我跑。
“该死！”
“萧远？怎么了？喂……”他干脆的挂断电话。
我不敢有一丝停歇的不停奔跑，一路上不知撞上了多少个人，引得后面抱怨声一片。可听见后面急促跟来的脚步声，我已经顾不得许多，只知道亡命的跑着，等发现没有路时才知道自己拐进了一间死巷里，周围连一个人也没有。我恐惧的转过身，颤抖的看着梦魇般的英俊面孔。
“再跑啊？”他发现了我的孤立无助，已经停止了追赶。
我没有理会他的讽刺，只是戒备的看着他，不懂自己怎么会在千方百计躲避他的情况下仍碰上他。
“怎么不跑了？”
他在离我三米远的地方停止了脚步，欣赏着我的不安与害怕。
“你到底想怎样！”我再也受不了的大声吼道。
“你应该知道我想怎样。”他冷冷的提醒着我的记忆，“我以为你已经明白我对你的企图。”
我要你！
脑海中响起他曾经对我霸道的声明。
“如果你忘了，我不介意再告诉你一次。我要你！”
我彻底崩溃了。
“你放过我吧！我究竟是什么让你这样对我？求你放过我，放过我！”
“放过你？”他慢慢的挪近，“然后让你跟你爹地苟且的在一起？”
我惊恐的退了一步，被他眼中的疯狂所吓到。
“我说过我要你！没有原因，在我看见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知道我要你！我一定要得到你！”
“不……”我瑟缩的想往后退，不料后跟碰到了墙壁。
“我本来想给你一段时间，不过我没想到的是你居然敢跟你爹地表白，而他居然会跟你在一起，这是我唯一失算的地方。所以……”他一把拽过我的胳膊紧紧的扣住，“我决定不能再等了！”
“不要……”眼泪从眼眶中肆意掉落，我惶恐的摇着头，“求你，不要……”
“如果我得到你，肖穆然也会回到我姐身边，所有的一切都会回到原来的轨道上，而所有的痛苦都会结束。”
“放开我！”我听出了他话中的决心，于是奋力挣扎起来，“放开我，莫萧远！”
他死死箍着我的双臂，下一刻强吻住我。
“不要！”
我躲避着他的唇，却总是失败，他的吻像他的人一样强势，火热而霸道。这是继上一次强吻后又一次被他以暴力征服。屈辱的泪爬满整个脸颊，最后已经无力再与他对抗，身体脆弱的任他予取予求。
夜幕已经降临，泪湿的眼中朦胧的看见了一些温暖的灯火，唯有我身处的小巷一片昏暗。
突然他的吻停住了，我心里燃起希望的火苗，然而下一秒噩梦才真正向我笼罩过来。
他一把剥去我的大衣将手伸进我的衣服里，粗鲁而急切的罩上我两团浑圆。
我吓傻了，等反应过来开始死命的挣扎反抗，女性的自觉让我感觉到了即将发生的事情。
“不要不要！莫萧远，求你，不要！求求你，求求你……”
他一只手擒住我挥舞的双臂，一只手解开我牛仔裤的扣子。
“我今天就要得到你！”
“不！”
他一把拉开裤子的拉链，我看见了他蓄势待发的的昂然，绝望在我脑海中绽开。
“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你放过我……救命啊！”
我哭泣着嘶喊，挣扎。
“你是我的！你永远是我的！”
一个挺身，深深的进入我的身体。
“啊！”
剧痛麻木了我的神经，我如同玩偶般傻傻的僵在原地。眼泪停住了，心跳也慢慢的回复到原始的韵律，只是身体随着他急切的律动而被动的摇晃。
他完全遗忘了我初次的痛苦，只是独自陶醉在激情的漩涡中，喘息，呻吟。
在一阵急促的抽插中，他一次深深的埋入，释放出最后的火焰。
他埋首在我的颈间，我呆滞的任他栖靠着。
一道热流从腿间流下。
原来这就是心死掉的感觉。
世界，终于抛弃了我。
第六章 幸福的瞬间
“爹地。”
“惜珞！”电话里传来他惊喜的声音，“老天，吓死我了，我一直找不到你！”
“爹地……”
“惜珞？”也许我语气中的死寂触动了他，他开始变得小心翼翼，“告诉爹地，你现在在哪里？”
“哪里？”我的脑海中也是一片茫然，看了一下四周，陌生的街道，陌生的人群，“我不知道……”
“惜珞，惜珞……听爹地的话，不要乱走，等爹地来找你。”
“不……”第一次我拒绝了爹地，“不要再来找我了，你找不到我的……他也找不到我……”
“他？”他的喉咙一紧，“谁来找过你吗？”
我的思绪一下子被拉回现实。
“不！没有！没有人找过我！没有没有没有……”我开始变得狂乱起来，握着电话大声的否认，不停的摇头。
“惜珞！惜珞！冷静点！告诉我你在哪里！惜珞……”
一把挂上电话，全身不可自抑的颤抖着，潜意识里觉得他就在周围的人中虎视瞪瞪的窥视着我。我开始没命的跑，泪水无声的流下。
肖穆然的心里泛起了从未有过的恐惧，他感觉到惜珞肯定发生了什么事。
“该死！”
抓起桌上的车钥匙刚冲到门口，撞上了进来的两人。
“你……”
雅筑惊讶的看着面前出现的人，吓得话都说不出来。知道弟弟对惜珞做了什么以后，她之前癫狂的情绪已经被另一种不安所代替，这时遇到肖穆然令她心虚的视线游移，就是不敢正视他的脸。而她身后的莫萧远，在看见肖穆然的一刻眼神也有一丝异样，只是马上恢复了平静。此时的肖穆然心里因为担心惜珞的去向，并没有注意到他们的不对劲。
“惜珞可能出事了，我去找她。”说完冲出大门，没有理会表情怪异的两人。
等汽车发动机的声音响起，她才转身面向身旁的莫萧远。
“萧远，你害死我了，你对她做出这种事穆然肯定不会原谅我的！”
他没有说话，只是走到沙发坐下。
“现在怎么办？她并没有去找他，她到底到哪儿去了？”
他用手肘支在膝盖上，双手捂住脸，没有说话。
“你说她会不会已经……”
“姐，你不要乱说！她不会有事的！”
他猛然起身激动的吼道。站在一旁的她被他吓得愣在原地。
“对不起，姐……”他颓然的跌坐回沙发中，将头埋进双膝间。
她缓缓的走上前，将面前的他揽进怀里，轻轻的抚摸着他的肩。
“我真的很爱她，真的很爱……”沉闷的声音从她的怀里发出。
她更加用力的搂住他，眼里却涌出了泪水。
“可我们都伤害了自己最深爱的人……他们永远都不会原谅……”
“伊林……”
“惜珞？”握着听筒，她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听错，“是惜珞吗？”
“我没地方去……”
“老天！真的是你！你现在在哪？你爹地到处在找你。”
“不要告诉他！”我激动的喊道。
“惜珞？”
“拜托，不要告诉他，求你……”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我抱着电话哭了起来。
“好好，我不告诉他，不告诉他！那你告诉我，你现在在哪儿？”她小心翼翼的轻声问道。
“我在学校外面电话亭。”
“你等我，我马上来！”电话砰的挂断。
呆滞的抱着电话，透过电话亭的玻璃看向冷清的街道。原来我根本没有地方可去，转来转去不过是又回到原点，硕大的世界却没有我的容身之所。
“惜珞！”
转过身看着飞奔向我的人，我的眼里一片湿润。
“你到底跑哪儿去了，你爹地急得半死……”看见我凌乱的衣服，她一下子呆了，“发生了什么事？”
我闭上眼，任屈辱的泪水滚落脸颊。
“到底是谁！是哪个混蛋这么对你！走，我们报警！”边说边拉我走。
我急了，奋力挣脱她的手。
“惜珞？”
“不行，我不能去。”
“为什么！”
“我不能让爹地知道……”
“现在受伤的是你！还管这些干嘛！”
“求你了，伊林，我不能去……”
她怪异的看着我。
“你是不是认识那个人？”
我惊诧的看着她。
“你认识他对不对？他到底是谁！”
我失措的躲避她的眼神。
“没有没有！我不认识他！你不要逼我！”
“那我就去告诉你爹地！”
“不要！”我慌了，一把拽住她的手臂，“是他，莫萧远！就是跟雅筑一起来的那个男人！是他是他！他是雅筑的弟弟！弟弟！”
我不能自抑的大哭起来。仿佛硬生生割开了沉痛的伤口，血淋淋的事实残酷的被揭露开来。
“雅筑的弟弟……”
她也呆住了。
“喝杯牛奶吧。”
抬起头，看见伊林关切的目光和她手中的杯子，心里一片湿润。
“你打算怎么办？”她在我身边坐下。
我机械的握着杯子，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不过我不能报警，我不能让爹地知道这件事，他会去找莫萧远，到时……我已经对不起雅筑，这件事就当是我对她的赎罪吧。”
“惜珞！这两件事怎么能相提并论！这样你的伤害不是更大吗？”
放下杯子走到窗口，看见空旷寂静的校园，心里涌上无声的痛楚。下一秒，我转过身绽开虚弱的微笑。
“伊林，我决定了，这样对大家都好。”
“你……”
她还想劝阻我，但我的表情表现出了我的坚决。
“算了，你这个人平时看起来很柔弱，一旦坚决起来谁也说服不了你。随便你吧。不过要是你爹地问起我来我不会帮你隐瞒的，某些事情让他知道比隐瞒他好，我只能答应你不去报警，这已经是我能做的底线了。”
“伊林……”
“不用说了，快睡吧，都凌晨了。”
转身背对我躺下。我的嘴张了张，最后无奈的合上。
一夜之间，一切都已经不同了。
“Grace，你今天怎么回事，老弹错音！左手部分也是，该升该降的也不注意！再这样下去你怎么代表学院！”雷诺教授摘下眼镜不悦的说道，本身的修养让他克制住了怒火。
“对不起，教授。”我很清楚自己今天的失常，被指责我无话可说。
“今天就到这里，你回去好好反省一下。”他不再看我，低头整理教案。
我知道他对我很失望，曾经是雷诺教授独揽众议支持我代表学院演出，但我今天的表现使他非常伤心。
离开教室之前，我含泪对他的背影深深的鞠了一躬。
“教授，今天真的很抱歉。”
转身离开，我感觉到身后他注视我的柔和而慈爱的目光。
“惜珞，教授骂你了吧？”门外伊林担心的看着我，“我去跟教授解释！”
“不用了。”我按住她的手，“我今天的演奏太差劲了，被责备是应该的。”
“可是你不是有意的，是因为……”
“伊林，算了。”我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对了，你怎么在这里？”
“我担心你嘛。”她生气的瞪我，“结果你还是这样忍气吞声。”
我浅笑，笑容中却含着苦涩。那一幕的阴影自始自终埋藏在心里，可是除了坚强还能怎样。以前我有爹地可以依赖，但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已经没有资格再去得到爹地的庇护，现在我所拥有的只剩一个肮脏的身驱。
“我很好，真的。”
从现在开始我要学会微笑，用微笑去面对伤害我的一切，因为除了微笑的美丽，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我要去找肖穆然。”毅然扔掉手中的香烟，他低着头坚决的说。
“你要干什么！”她警惕的看着他。
“我要去跟他坦白，请他把惜珞嫁给我！”
“你疯了！”她一把抓住他的衣服，“他会杀了你的！”
他绝然的站起来。
“我管不了那么多，要杀要剐随他，我只想要惜珞！”
“你以为这样他就会把惜珞嫁给你？他们是什么关系你又不是不知道，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不会原谅你的！”
“正因为发生这样的事情我才要去！为了惜珞的名声，他只有一种选择，就是把惜珞嫁给我！”
“你想得太简单了！萧远……”
“姐，你不用说了，我现在就去叫他把惜珞嫁给我！”
说完抓起一旁的车钥匙。
“萧远！萧远！”她慌忙追出去，拍着车窗阻止他，“听姐的话，不要去！去了你会后悔的！”
车猛的飚了出去，把雅筑甩在一边。
“萧远！”呆滞的看着远去的车影，流下了眼泪，“你会害了我们两人……不行，我要阻止！我不能让你去！”
拦下一辆出租车。
“追前面那辆跑车！快！”
“肖穆然！肖穆然！”
“莫先生，莫先生，你不能进去，老爷正在休息！莫先生……”
“走开！肖穆然，你出来！”
“萧远！萧远！”跟来的雅筑使劲拉住他，却扭不过他的蛮力，“管家，你快帮我拉住他！”
“哦哦……”原本就无措的管家见女主人都开口，连忙动手跟她一起拖住他的身子。
“萧远，不要闹了，走吧！”她已经急得哭了，“姐求你了！”
“肖穆然，你给我出来！出来！”他大声的喊着，不顾身后的两人努力往前冲。
“吵什么！”一道低沉的男声使混乱的三人霎时忘了动作。
雅筑惊恐的望着从楼梯上走下来的男人，全身不自抑的颤抖起来，拉着他的双手也陡然无力的松开。
“老爷，莫先生他……”管家为难的想解释。
肖穆然轻轻挥了挥手。
“不关你的事，你去忙你的吧。”
“是，老爷。”松了一口气的退下。
整个大厅只剩下表情各异的三人。
“找我有什么事？”缓缓从楼梯上走下来，裹着的睡袍说明他刚从床上起来。
“没事没事，他只是喝醉酒了……”雅筑拼命打圆场，她的手心已经汗湿了。
“我才没喝醉！我找你是为了惜珞的事！”
“惜珞？”轻松的神色不见了，取而代之是凝重的表情。
雅筑的眼前一黑，惊惶的看着两人。
“你知道惜珞在哪儿？”他轻声的问道，只有他深邃的眼瞳显示出他的重视。
“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她失踪的原因。”
他走到他的跟前。
“说。”
雅筑战战兢兢的开口。
“穆、穆然，别听他胡说……萧远，快说你是开玩笑的，快……”
“雅筑，你不要插嘴。”
雅筑一下子愣在原地。
“你说你知道原因？”他看着他的眼睛。
“是。”他迎向他的视线。
“那你说因为什么惜珞要躲起来？”他在沙发上泰然的坐下，“既然你说知道就告诉我。”
莫萧远犹豫了一秒钟，一狠心。
“惜珞成了我的女人。”
沙发上的人的眼睛微微的眯了起来，半晌才开口。
“成你的女人是什么意思？”
站着的男人握紧拳头。
“大家都是男人，你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啊！”雅筑尖叫起来。
肖穆然猛的从沙发上起来一记重拳挥向对面的男人，表情嗜血。
“我真该杀了你。”
啧了啧嘴角的血滓，他没有反驳。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事是找到惜珞，解决你这是迟早的事。”微眯着眼说完上楼。
换好衣服下来发现姐弟两人还站在原地。
“你们还有什么事？”
冰冷的眼神扫过两人，雅筑的心一下子掉进冰窖。
“没事的话我走了，你们自便。”
径直走向大门。
“请把惜珞嫁给我！”莫萧远望着他的背影第一次恳切的说道。
他停住脚步，没有转身。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把惜珞嫁给你？”
“她都是我的人了，我会对她负责，嫁给我对大家都好……”
他侧过脸不屑的看着他，冷笑。
“你以为我会把女儿嫁给一个强奸犯吗？”
后者还想说什么，但无言以对。
“如果不想去蹲监狱，以后千万不要再提这件事情。”
“我不需要你的怜悯！”他傲慢的看着他。
“你错了。”转过身摇了摇头，像看一只臭虫一样看着他，“我根本不觉得你有资格得到怜悯。我是为了惜珞，我不想她再回忆起那恶心的一幕。”
姐弟俩在他的眼神下心虚的打了个寒颤。
“对了雅筑……希望这次你能主动的跟我的律师联系。”
她震惊的盯着他的双眼，想找到一点哪怕一丝遗留的柔情，但是看见的只有蔑视与厌恶。
门关上。
她彻底绝望了。
许久。
“这就是你要的结果？”她幽幽的开口。
“我不会放弃的。”他仍然执著。
“你到底要闹到什么地步你才甘心！”她再也控制不住疯狂的嘶吼，“穆然不要我了！不要我了！”
她拽着他的衣袖癫狂的撕扯，推着他打着他。
累了，跌坐在地上。
原来这就是一无所有的感觉，刺骨的寒冷。
“下雪了。”
站在公寓的窗口，意外的发现外面飘起了朵朵的雪花。
“也是下雪的时候了，往年这儿早都下了，今年还算晚的了。”伊林见怪不怪的瞅了一眼，继续吃着她的零食。
“我们那儿很少下雪……真的好美。”透过模糊的玻璃眺望远方，原本熟悉的房屋建筑仿佛脱胎换骨一样，变得另有一番韵味。
“以后看多了也就觉得没什么感觉了，这叫什么？哦，对了，审美疲劳！”调皮的扔了一颗花生到半空，不料被砸个正着。
走到她身边帮她找到那颗漏网的花生，塞进她嘴里，看她津津有味的嚼着，突然有点羡慕她的无忧无虑。
“伊林，你平时都没什么烦恼的事吗？”
“烦恼的事？”她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有啊！我烦恼的事多着呢，什么减肥啊，买不到漂亮的衣服啊，还有就是伊萨老跟我斗嘴，烦死了，亏我还在你这儿帮他说好话！”
原来这就是同龄人的烦恼，减肥，逛街，斗嘴。而我呢？
突然发现自己跟她们是那么的格格不入，仿佛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所在的世界充满了罪恶，怨恨，甚至掠夺。为什么同样的人面对的事物是这么的迥然不同，一个是充满美丽快乐的世界，一个却是弥漫丑恶孤寂的宇宙。
“铃……”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打断我游弋的思绪。
“哈罗！”
伊林一边嚼着零食一边接起电话，下一刻不知对方说了什么她紧张的看了我一眼，神神秘秘的走到窗口。
我了然的笑了一下，回房，把空间留给伊林和她朋友。
等我换好衣服出来，发现她正好挂上电话。
“我要去练琴了，你可以叫你‘朋友’到公寓来。”
“呃……”她尴尬的看着我，“惜珞，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啊？”
“好啊，什么事？”我微笑的看着她，这么局促不安她还是第一次。
“有个‘朋友’要给我一个东西，我不想下去拿，你帮我去取一下好不好？”
“害羞了？”
“呃……嗯，嗯。”她连忙点头。
“他在哪儿，我刚好要去练琴。”
“他就在音乐楼！”
“好，那我练完琴带回来给你。”
“没关系没关系，随便什么时候给我都行！”她手足无措的回答。
我笑了笑，把她的异样归结为紧张。想不到小小的伊林也恋爱了。
“那好，我走了。”
等门一关，伊林的身体顿时软了下来，躺在床上。
“呼……想不到演戏这么累，看来明星也不是这么好当的。”
突然翻起身跑到窗口，看着楼下往音乐楼方向走的人影。
“惜珞，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么多，不要怪我啊……”
原本可爱的脸蛋，苦巴巴的皱了起来。
公寓里都开着暖气，穿着T恤也不觉得冷，可到了外面才发现温度低得吓人，原本暖和的双手一下子冻得好像两块冰。抬头看了看轻盈落下的雪花，心里莫名的感到一阵温馨。不经意看见楼上窗口的人影，开心的挥了挥手，加快脚步向音乐楼走去。
“对了，伊林没说在音乐楼哪里，这下可怎么找啊！”不禁懊恼起自己的粗心。
走走停停的到处张望，清晨的音乐楼基本上没什么人练琴，加上下雪的缘故偶尔一两个人也是匆匆忙忙的往回赶。最后，整个音乐楼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搓着冰冷的双手，妄图在空洞的楼道中发现一两个人影，可是连管理员都像失踪了一样，半个人影都没有。忽然一个背影映入我的眼中，我松了口气，露出笑意。
总算找到了！
也许是背光的缘故，光线刺眼得让我微微眯起了眼睛。一时之间，我不能确定他的年龄。
“同学……呃，先生？”
对方听见我的叫唤慢慢转过身。
看清他面容的一瞬间，我整个人僵在原地。
“肯见我了？”
“爹地……”
逃避了半个多月，以为自己已经变得很坚强，可是为什么面对他还是会莫名的泪流满面？
“不要哭。”他轻声的说，温柔的擦拭我的泪。
相反，我的泪越掉越凶。
他不再管我脸上的湿润，小心的将我揽入他的怀里，像小时侯一样轻轻的拍着我的背。
我放任自己沉醉在这久违的柔情中。原来自己身体的每一部分都在思念和渴望着这个怀抱，此刻的归依是那么理所当然的契合。
“为什么要离开我……”他在我耳边小声的低语，“再也不要离开我……”
他语气中的脆弱叫我心疼，我的泪再一次滴落。
可是我不能忘记自己已经变得肮脏的身子，不能忘却那污秽的一幕。终于，我摇了摇头，退离他的拥抱。
“惜珞……”
“你走吧，不要再来找我。我觉得累了，不想再跟你这样在一起，我背负不了那么沉重的十字架。算我背叛了我们的誓言……”
“真是因为这样吗？”
他的目光紧锁住我的双眼，在他的凝视下我几乎要败下阵来。最终，我选择了躲避他的眼神。
“对，就是这样。所以，我们结束吧。”
我别开脸，强制自己的声音不能颤抖。他久久没有说话。在我以为自己已经成功的时候，他掰过我的脸与他对视。
“我不信。”
在他的唇贴住我的前一秒，他低声的呢喃。
我又尝到了他的味道。
在我以为自己会溺死其中的时候，他放开了我的唇。
“还想否认吗？”
我没有回答，在他的眼光下我再也说不出其他欺骗他和自己的谎言。
“不要再逼我了！”
我逃离他的身边，痛苦的呐喊。
他没有再靠近我，只是深深的看着我。
“你这样只会称了他的心。”
我猛的回头。
“你在说什么？”
“为什么要瞒着我？”他的话语里没有责怪，只有无尽的怜惜。
我的心颤抖起来。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要回去了！”
他一把拉住我的手，阻止我的离去。
“你就因为它离开我？”
我咬紧双唇，没有回答。
“回答我！你就因为这么一件事离开我？”
一下子甩开他的手，压抑和委屈让我瞬间爆发出来。
“这么一件事？可是就是这么一件事毁了我整个的人生！我厌恶自己的肮脏，恨不得马上死掉……”
“不许这么想！”他激动的抱紧我，仿佛怕我消失一样，“你不能有这种念头！你还有我，还有爹地……我们说过，你只有我，而我只有你。你是属于我的！所以，我不准你死，不准你随便动这种念头。如果你敢先死掉，那我做鬼也要追上你！不管是天堂还是地狱，你都逃离不出我的身边！”
拥抱我的身子微微抖动，泪水还悬在我的眼角，但是我已经没有感觉，整个的我震惊于他此时的脆弱中。指尖尝试的探向他，触到他脸颊的那一刻我深切的感受到了一道湿润。
我傻了，任眼角的泪水无意识的滑落。
“爹地？”我小声的低唤。
他侧开脸，躲开我的手指。
“爹地，你哭了？”
他干脆转过身子不再面对我。
第一次，我发现爹地也同样的需要着我。第一次，我觉得自己也能给人力量。原来，我不是一无是处的。
没有用手去抚慰他。我绕到他的面前，踮起脚尖以唇轻点他的无助，他的眉毛，他的眼眸，最后落到他的唇上，以柔情安抚他的不安。
他仿佛震撼于我突来的温柔，久久没有行动。等反应过来，狂热而急切的回应着我的柔情。他的手已经不能局限于我的后背与细腰，开始摸索进我大衣底下的毛衣里。突来的凉意使我一阵瑟缩，他停住手中的动作，深深的看着我。
“怕吗？”
我摇了摇头吻上他的唇，以行动表明我的决定。
他一把抱起我，没有放开我的唇。
琴房里，深红的朱色窗帘将我们隔离在世人之外，琴木的气息诱惑着脆弱的灵魂。
他将我小心翼翼的放坐在钢琴上，注视着我。我的眼里没有退缩，坦然的看向他。大衣不知何时掉落在地上。他的手缓缓的伸向我，被我阻止。
他挑了挑眉。
在他的注视下，我动手脱下了身上的衣物。
他的眼眸瞬间变得深邃起来，嘴唇微微的抿着。
我的手探向他，将他的风衣剥落，继而掀起他的毛衣脱下。下一刻，他已经赤裸着上身，面对着我。
温度仿佛一下子上升了几十度，原本开着暖气的琴房变得燥热起来。
他分开我的大腿站到我两腿之间，凝望着我的眼眸，下一秒吻上我的颈、我的肩……
我轻轻的闭上眼，不自禁的加深呼吸，喘息。
他开始变得狂热起来，微喘着在我身上游移，额上泛起一层薄薄的汗珠。
慢慢的，他开始进入我的身体。我的手指死死的扣着他的手臂，指甲嵌进他的肌肤里。他的温度传递给我，他的气息包围着我。
“嗯……”
我微皱起眉头，呻吟。他的舌探入我的口中抚慰我的痛楚，我接收着他的怜惜。
他的动作快了起来，我提起臀部迎合他的冲刺，汗液滴落在我的眉间。仿佛要把所有的情感释放出来，他一次一次的宣泄着他的热情，而我贪婪的承受着一波一波的快感。
在雪的见证下，我们相爱，拥有。
满足的叹息溢出我的唇瓣，泪眼婆娑间我看见了久违的幸福。
第七章 阴霾依旧
“跟我回家吧。”
他用风衣裹住我赤裸的身子，将我揽进怀里怜爱的拨弄我的湿发。我庸懒的靠在他身上，摇了摇头。
“我跟雅筑可以离婚了……”
“不是因为这个。”我睁开眼,凝视着他。
“那是因为什么？”他用指腹轻轻的刮着我的脸颊。
“我喜欢现在的生活。”我主动用脸颊摩挲他的手掌，“我享受与爹地偶尔的见面，享受思念爹地的感觉……而在家，罪恶感会凌驾一切。”
他深深的看着我，没有说话。
许久。
“好吧，依你。”
我微笑，靠入他温暖的怀中。
“回来了？”
一进门，躺在床上的伊林连忙坐起来紧张的看着我，欲言又止。
“嗯，回来了。”知道她紧张什么，我故意装出没事的样子脱下外套。
“呃……怎么样？”她试探的问我。
“什么怎么样？”我假装不懂她的意思，“哦，你是问你那个‘朋友’吗？我没碰到他！”
“什么！”她激动的站起来，“你没碰到？你爹地是在那里等你啊……”
自觉说漏嘴的她连忙住口，无奈为时已晚，只能尴尬的站着。
“对不起，我是想帮你们……”她愧疚的说道。
我走上前，轻轻的拥抱她。
“谢谢你，伊林……”
她傻愣愣的被我抱着，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你们遇见了对不对？”她拉着我的双手激动的大叫。
“嗯。”我笑着对她点头。
“太好了太好了！”
她抱着我高兴的乱蹦，我也感染了她的兴奋，开心的和她在房间里笑着、闹着。等玩累了，两人一同倒在床上，喘气。
“那以后你们怎么办？”
笑容渐渐从脸上敛去，我没有说话。
“你爹地怎么说？”她转过头问我。
“……他说要与雅筑离婚。”我转过头看着她
“但是雅筑会同意吗？”
我没有回答，将视线移向窗外。
那又会是一场暴风雪吧。
“我不同意！”
尖锐的嗓音从房间里传出来，伴随着东西摔破的声音。
“你想都不要想！”
肖穆然冷冷的看着她疯狂的举动，没有加以阻止，反正他对这个家已经没有任何的留恋了。
“随便你，我已经在外面找到了公寓，我只是回来拿点东西。”
说完，打开衣柜开始整理衣服。
她顿时慌了，这一切都在她预料之外。
“你要搬出去？”
“对。”他头也没回，继续将衣服装进箱子里。
“我不准！你哪都不许去！”
她拦在门口，双手死死的扣紧门框。
“我已经决定了。”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她，“雅筑，让开。”
也许第一次真正体会到了他的绝情，她的手不自觉的松开，这次，失去他的恐惧战胜了一切。
“穆然，我知道是我不好，你不要走，我改，我一定改。”她泪眼婆娑的拽着他的衣袖，“我会对惜珞好，我会成为一个好妈妈。只要你不走，我再也不会管你跟惜珞的事……穆然，不要走……”
“雅筑，别这样。”他不舍曾经自信的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她的脆弱让他心软。
“穆然，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真的会好好对待惜珞。”
惜珞！
听到这个名字，脑海中出现了惜珞含泪的双眼，动摇的决心又重新坚定起来。
“雅筑，我们真的结束了。”拨开她的手臂，提着箱子走下楼去。
心痛的泪水汹涌的滚落，下一刻，她嘶声尖叫。
“肖穆然，蓝惜珞，我不会让你们好过的！永远不会！”
楼下的他顿了一下，头也不回的走出去。
“姐？”
推开房门，满地的玻璃碎片让他吃了一惊，一个身影蜷缩在床角。一走近，他的心都停了。
“姐！”
一把抱起几近昏迷的雅筑，她的嘴唇已经开始发白，割破的手腕还在流血。旁边的地上还有散落一地的药片。
“姐，醒醒！”
“肖穆然……”微微睁开双眼，“我不会让你们好过的……”
下一秒又陷入昏迷。
“医生！医生！”
车猛的一刹，从后座抱出完全昏迷的人雅筑，边跑边喊，周围的人纷纷躲避。
“快，把人放上来。”医护人员做好急救准备，“先生，你不能进去。”
手术室的门关上，工作灯亮了起来。
吃过晚餐，跟爹地站在餐厅门口。
“走吧，我送你回学校。”
将我纳入他厚实的风衣之下，走向不远处的车位。
“肖穆然！”
一声怒吼从身后传来，一回头，一个人影已挥拳而来。
“啊！”我吓得惊叫出声。
爹地受那一击往后退了一步。
“莫萧远，你干什么！”
看清那个人后我大叫，一边为身旁的爹地擦拭嘴角的血渍。
他没有理我，又想上前再挥一拳，这一次爹地有了准备没有击中。
“你这是干什么？”
爹地轻拍我的肩安抚我的哭泣，冷静的看着对面满脸暴戾的人。
“干什么？你居然好意思问干什么？你知不知道我姐为了你自杀！”
他眉头一皱。
“她现在在哪儿？”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的医院，只知道在听见雅筑自杀的那一刻，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我麻木的加快步伐，呼吸的空气里满是医院令人窒息的消毒液的味道，周围白晃晃的墙壁让我有一种呕吐的欲望。即使在这样的时刻，爹地仍然没有放开我，他的手臂紧紧的拥着我的肩膀。莫萧远的脚步停在了一个透明玻璃窗前，我突然不敢走近，怕看见让我恐惧的画面。最终，我跟着爹地来到跟前。
里面的雅筑一脸苍白的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了管子，四周放着各式各样的仪器，整个画面灰黯得让人直接联想到死亡。
“她……活着吗？”我的声音沙哑。
“医生说还没有度过危险期。”旁边的莫萧远回答道，此时的他已没了先前的暴戾，“她不仅割破了手腕，之前还吃了很多安眠药。”
我的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仿佛看见了她当时不顾一切的绝然。
“惜珞，你在发抖？”拥着我的爹地察觉到了我的异样。
我不能控制我的战栗，只能用双手环抱住自己的身体。
“惜珞，我送你回去休息。”我此刻的苍白叫他不放心。
“不用，我会送她。”面对他，莫萧远又充满了敌意，“我姐还躺在病房里，你现在还是她法律上的丈夫，从现在开始你哪儿都不许去！”
爹地的眼眯了起来，我知道他为身份上的束缚感到恼怒。但是此刻我没有多余的精神去理会这些，我需要静一下，需要离开这让我窒息的一切。
我转身离开，莫萧远的手放在了我的腰上。
身后，一个医生叫住了爹地。
“你是病人的丈夫吗……”
心，开始疼起来。
“谢谢，我到家了。”
已经过了深夜十二点，我选择了回家，整个房子一个人没有，一片黑暗。
他没有说话。
我没有理会他，打开门走进去。关上门的那一刻，他一把抱住我踢上门，吻住我。
“放开我！”我慌了，忘了他是一个多么危险的人，“莫萧远，放开我！放开……嗯……”他粗暴的堵住我的嘴，双手亢奋的抚摸我的身体。上次可怕的记忆在我脑海中浮现开来。
“不要！”我尖叫，恐惧的泪水爬满脸颊，“求求你，不要……不要再欺负我……”
他猛的抬头，眼神中有着狂乱，也有着某种我不懂的情绪。
最后，他冷冷开口。
“这是肖穆然欠我姐的……”
我僵在原地。他的头重新埋进我胸前，我没有反抗。
他粗鲁的扯下我的衣裤，啃咬我的脖子、胸口，手掌饥渴的摩挲我的身体。转眼之间，我已赤身裸体。屈辱的泪无声的滑落，最让我难受的是身体开始自然的反应，原本冰冷的身子开始火热，呼吸也急迫起来，无意间一道呻吟从嘴里溢了出来。
“嗯……”
他的欲望在我的这声叹息中全面爆发。他一把抱起我走向沙发，坐下，将我背对他面向窗外放在他的大腿之上。窗外灯火暧昧，在白雪的衬托下闪烁迷离。他解开裤头，将昂扬对准我的柔弱，一推一按，在我恍惚间没根而入。他在我的身后勇猛的驰骋，手掌用力的揉捏我的胸部，我深沉的喘息低吟，似痛苦似欢愉，在一阵狂喜之间，我跟他到达了高潮。
原来，身体跟灵魂是可以分离的。
事后，我卷着沙发毯无力的趴在沙发上，披散的头发淹没了我的脸庞。我知道莫萧远在靠近窗户的地方站着，窗户被他打开，冷冽的寒风和着香烟的味道钻进我的鼻腔，我不适的蹙了下眉头，没有出声。突然，他拧熄烟头走过来，我全身戒备的紧绷。
“惜珞……”他用手温柔的抚开我的头发，想抚摸我的脸颊。
我躲开他的手掌，冷冷的看着他。
“不要以为我跟你做爱就代表了什么，那只是生理反应，纯粹的兽性，所以，你不要误会了。”
原本温柔的抚摸被我的话硬生生打断，下一秒，一把箍住我的颈子。
“兽性？你居然把我们刚才的做爱归类为兽性？”
他嗜血的表情让我恐惧，干脆我闭上眼。
“有本事你掐死我。”
他的气息吐纳在我的脸上。
“你以为我不敢吗？”
下一刻喉咙一紧，他真的用力掐住了我的脖子，我本能的挣扎了一下，便放弃了动作。心跳和脉搏越来越快，意识越来越模糊，眼泪莫名的充满了两个眼眶。当我以为我马上就要死掉的时候，锁住喉咙的大手一松，一口气涌上来，我剧烈的咳嗽。
“咳…咳…”
他一把推开我，愤怒的大叫。
“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我被他的反应吓得忘了说话，只能不停粗重的喘息。
他一把抓住我的双肩摇晃。
“为什么你不挣扎？为什么你连反抗都没有？难道你笃定我对你下不了手吗？”
我傻傻的盯着他疯狂的面孔。
“他妈的，你赢了！你赢了！我就是对你下不了手！啊！”
他猛的抱住头嘶吼，用力扯着自己的头发。
我真的被吓住了，忘了哭泣，忘了愤怒，甚至，忘了冷漠。
我裹着毯子走近他，此刻他已停止了疯狂的举动蹲在地上，身体微微的抖着。我犹豫着，试探性的将手放开他的头上，他竟一下子转过身来紧紧抱住我的身子，像孩子一样在我的胸前哭泣。
“惜珞，为什么你不爱我……为什么……我真的很爱你……”
我身体僵硬的站立在他的怀抱，无助的望着窗外翩翩的白雪。
我茫然了。
明明爱一个人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为什么在我们这里却这么的复杂，爱与被爱都没有错，错就错在爱上一个不属于你的人。
恍惚间，他的手抚上了我的发、我的脸颊，停在了我的唇。知道他渴望什么，这一次却不忍心拒绝，因为他的眼泪和脆弱，让我心悸。
闭上眼，感受唇上的火热。
“睡了吗？”电话那头传来爹地温柔的声音。
“没。”
我握着电话坐起身，看了下钟刚好凌晨三点。
“雅筑醒了，第一句话就是绝不离婚。”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沉默。
“惜珞，这段时间我可能都要陪着雅筑了，我……”
“我明白。”
我打断他的话，也打断他的愧疚。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我跟莫萧远之间的事，但是我不想对他隐瞒。
“刚才莫萧远送我回来……我背叛了你。”
电话那头的他沉默。
许久。
“早点休息吧。”
“你不怪我吗？”我虚弱的追问，他的沉默比责骂更让我难受。
“我该怪你吗？”
“但是我的身体背叛了你！”
“你爱我吗？”
“爱！”我不假思索的回答。
“那就够了。”他话语中的深情叫我流泪，“只要知道你爱我我就满足了。”
挂上电话，泪水不受控制的泛滥开来。
为什么老天要同时赐予我两个同样深爱我的男人，而我的爱却让我深爱的男人受尽苦痛。我究竟该怎么做才能不伤害任何一个人？
老天，你究竟是恩赐我，还是在惩罚我？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浑浑噩噩的熬过一个星期，最终我站在了医院的门口。
原本不是一个记忆力好的人，通往雅筑病房的路也就在上次匆忙间走过一次，这次我却熟悉的走到了门口。还有一步之遥的距离，我却犹豫了，手举起又放下。
我究竟以什么身份来这里？家人吗？可以想象雅筑并不希望看见我，我是害她家庭破裂的第三者，我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
那我究竟是为什么来？
突然发觉自己的莽撞，转身想离开的同时，门开了。
“姐，我去把花插起来……”
门内，莫萧远拿着一束花和一个花瓶正对我，他的背后，雅筑柔弱的靠在爹地的怀里。
一切看起来那么的温馨，和谐。
我，则是破坏这美好一刻的莫名闯入者。
而心底，不知名的一处在我的迷茫间溃塌了。
“惜珞？”爹地将雅筑扶靠在病床上，站起来走向我，“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一下雅筑姐。”
雅筑靠在病床上冷冷的睨视着我，刚才的柔情完全褪去，一脸冷漠。
“对不起，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事……”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逃，只是在雅筑冷箭一样的眼光下我无法假装平静，她的恨意让我不能站立。狼狈的转身。
“惜珞！”爹地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穆然，我有点不舒服，你扶我一下……”
仿佛要将身后的一切甩开，我无意识的加快脚步，而踉跄间视线变得模糊起来，嘴角意外的尝到了一丝咸涩。
“停！”教授面无表情的挥了下手，“Grace，你今天精神一直不集中，再这样下去只会影响大家的排练。你出来，其他人继续！”
音乐重新响起。我一个人坐在演奏厅的角落，看着其他人全然投入的演奏，相对我的三心二意，他们看起来是那么的忘我。我右手下意识的捏紧手里小提琴的琴弓。
“知道自己哪里不对了吗？”不知何时教授站在了我的旁边。
感受着前方激昂的演奏，我没有说话。
“你的音乐没有了激情，不只激情，连一点点的希望都感受不到。”我转头，他慈爱的看着我，“这不是我熟悉的Grace。孩子，告诉我，是什么让你的音乐这么绝望？”
不想流泪，可面对如此关怀而温柔的教授，这段时间以来压抑的泪水骤然崩溃，哭倒在他的怀里。
“呜……啊……”
“哭吧，哭吧，哭出来就好了，可怜的孩子……”
不知什么时候，音乐停了，抬起头，大家都微笑着给予我鼓励的眼神。
含泪看向教授。
“去吧，音乐是最包容的母亲，有什么心事就跟她说吧。”
重新握起身旁的小提琴放在肩上，琴弓一顶，音乐响起。
“听说今天有一场很精彩的表演？可惜我没看到！”躺在床上，伊林从被子里探出头。
“你听谁说的？”我一边整理乐谱，一边用松香擦弓。
“还用听说？光看一层楼的人都跑去演奏厅门口就知道了，听说演奏完毕掌声如雷啊！”
“哦……早知道我也去看了。”我假装惋惜，起身换睡衣。
伊林一下子从被子里蹦起来。
“什么早知道？明明那个人就是你！太不够意思了，这么好一个让我观摩学习的机会都不叫上我，都怪那个可恶的伊萨，早不来晚不来偏偏今天来找我！”
我微笑，关上灯躺下。
“惜珞？”
“嗯？”
“今天怎么了？好久没见你这么……”
“有激情？”
“对！就是这种感觉！”
“今天教授也这么说我，说我的音乐没有激情，连希望都感觉不到……”
“天，他说得还真直白！”
“其实教授说得很对，这段时间我太放弃自我，也太疏远我的音乐，是时候有人点醒我了。”
“所以你就来这么一场精彩绝伦的演奏会？”
“我也不知道自己会那么全身心的投入进去，之前麻木的灵感好像一下子激活了，满脑子都是音乐，音乐，音乐……”
“上帝，太棒了！惜珞，你是天才！天才！哈哈！我的朋友是天才！”伊林激动的在床上打滚，拍手，尖叫。
我淡淡的微笑。
天才？如果我是，那也是来源于美丽的妈咪，以及才华横溢的爹地。
爹地……
笑停住，好不容易轻快的心情，又渐渐沉了下去。
“伊林……”
“嗯？”
“我是不是一个自私的人？”
“怎么这么说？”感受到我的沉重，她收起玩笑的心情。
“我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你是说那个雅筑？”她坐起身，不能相信的看着我，“你怎么还会有这种想法？在莫萧远对你做了那么过分的事以后，你就再也不欠她们了！！那个禽兽是怎么对你的？你忘了？该有罪恶感的应该是她们！”
“我知道，知道……可是当我看到雅筑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样子，我突然觉得……”我迷茫的盯着自己的双手，“我的手上沾满了她的鲜血，是我把她推上了绝路！我的心被罪恶感压抑的喘不过气来！”
“等等！你说她躺在病床上？她怎么了？不会是自杀吧？”
我没有说话，默认。
“这女人真够行的！她小说电视看多了？！”受不了的一拍脑门，“惜珞，你一定不能被她动摇，这就是她的目的！你太善良了，她就是利用你这个弱点！”
“你们把我想的太好了，我并没你们想的那么好。”我看着她的眼睛，悲戚的摇头，“当我看到她躺在爹地怀里的时候，汹涌而来的妒忌占据了我整个大脑和身体，那一刻，我恨不得她马上死掉……真的很可怕，对不对？我自己都没想到我居然会那么恶毒，我更没想到我对爹地的占有欲会那么的强烈！”
“惜珞……”
“我没事。”深吸一口气，努力控制住情绪，“我只是害怕有一天，我会为了自己和爹地，不惜做出伤害其他人的事情。伊林，如果到了那一天，你一定要阻止我！一定要阻止我！”
我的激动感染了她，她抱着我颤抖的身子不停点头，又摇头。慢慢的，我平静下来。
而夜，仍然寒冷。
将自己锁进音乐的世界中，从早到晚封闭在小提琴的练习里，话越来越少，越来越沉默。最后，某一天排练结束后，教授叫住我。
“Grace，你留下来。”他没有看我，兀自收拾着乐谱。
我提着小提琴和琴弓站在一旁，看着大家陆陆续续走离演奏大厅，顿时，诺大的空间只有教授整理乐谱的响音。
在我以为他仍然不会开口的时候，他说话了。
“Grace，你这段时间进步很大，比先前失常之前表现得还要好。”
“谢谢。”。
“但是，音乐不是逃避的办法，现实终究要面对。”他严肃的看着我，“音乐是神圣的，我不希望你对音乐的专注是为了躲避现实的压抑和困惑。音乐要我们学会蓄积和爆发，而真正的乐手不仅能掌控音乐，还能掌控生活。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点头。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音乐的天赋与生俱来，现在你所缺乏的就只有对人生的勇气和斗志。拿出魄力来吧，孩子，上帝赋予了我们崇高的灵魂，就是为了迎战生命中出现的挫折。我爱你孩子，我相信你任何困难都会克服，虽然我不明白你的悲伤是为了什么，但是我把我这老头儿的幸运赠予你。”
肃穆的表情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他慈爱的笑容。
我不知道怎么表达此刻内心的感动和温暖，只能上前轻轻的拥抱，点头。
“谢谢你，教授，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他轻拍我的背，无声的安慰。
“伊林，我出去一下。”穿上外套和靴子，打开门的瞬间迟疑了一下，“晚上不用等我。”
“等等！”原本在看漫画的伊林听见我的话后急忙叫住我，“你走哪去？不用等你的意思是你晚上不会回来吗？”
“……也许吧。”我自己也没有把握，不知道此时的冲动会给我带来什么样的结果。
“安全吗？需不需要我陪你？”她甩开漫画来到我面前，眼里盛满了关心。
“谢谢你伊林，我一个人没事。其实我是去医院找我爹地，如果太晚的话我就住他公寓里，放心吧。”我拍拍她红润的脸蛋，想舒缓她的担忧。
“要是你后妈她又……”
我愣了一下，是啊，雅筑不会让我见爹地的，就算见了也不会让爹地跟我走的。一瞬间，心里又开始迟疑。但我想起了教授下午的话，于是深吸一口气重新蓄积力量和勇气，坚定决心。
“我会应付的。”
“惜珞……”她还想劝阻我。
“伊林，我不能再懦弱下去了。”我阻止她的打断，“从小到大我都蜷缩在爹地的保护网中，什么都是他帮我面对，他帮我解决，我从来没有过主见和胆量。这一次，爹地为了我背负了太多的十字架，我不能再依附他增添他的负担，我要勇敢起来。”
“……我明白了，我不会再阻止你了。”她泄气的垂下头。
“伊林，放心吧。”我上前拥抱住她，从她身上获取支持的力量，“这次我是去捍卫我的爱情，拯救我的爹地，祝福我吧。”
“恩，恩……”她回拥着我不停点头，“我希望你幸福。”
“谢谢你，伊林……”
“等一下！”她突然推开我跑到床边翻箱倒柜，东找西找，“我放哪里了？”
“你在找什么？”
“啊，找到了！”她兴奋的从被子底下掏出一个东西，跑过来塞进我手里，“带着吧，也许你会用到它。”
一个崭新的手机。
“这是……”
“这是我老头给我的生日礼物，我平时又用不着，与其放着浪费还不如给你用，有什么情况马上给我打电话，我马上过去救你！”
手中的手机一下子变得模糊起来，我一把搂住她，她傻乎乎的站着，感受我身体的抽啜。
“谢谢你，伊林！”
下一刻，我转身打开门跑出去。
从计程车上下来站在医院的大门口，已是夜晚的九点钟。从学校到医院大约有半个小时的车程，在车上我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想太多，等真正面对的时候依然胆怯莫名。不过，这一次，我不会再逃避，该来的总会来。
深呼吸一口，我迈步进去。
夜晚的病房区一片安静，偶尔有几个病人咳嗽的声音，下一秒又恢复无声的状态。从一间一间病房外走过，整个走道只有我的脚步声。忽然，一个房间里传出的中文让我放慢了脚步。
“萧远，快去帮你姐夫倒杯水。”
“不用，我不渴，我一会儿就走。”这是爹地的声音，我的心一悸。
“你才来就要走？都不多陪我一下。”雅筑的语气又恢复以前的温柔，其间有不易察觉的撒娇。
“我还有事，需要早点回去。”爹地的话仍然简洁。
“好嘛，那你现在坐我床边陪我。”难得的，雅筑没有反对，只是要求亲近。
病房又恢复了安静，我的心也沉静下来。不用想也知道，我的出现会造成怎样的尴尬和混乱，但是我已经没有退路，这一次我是来抢回我的爹地，我已经孤注一掷了。
撒旦的羽翼在我身后张开，我上前一步敲门，推开。
“惜珞？”
“你来干什么！”雅筑尖刻的嗓音响起。
我没有理会她的叫嚣，慢慢走到爹地面前，望着他深邃的双眼。
“你怎么来了？”他柔声的询问，语气里有我熟悉的疼爱。
“我来找你。”
“萧远，叫她走，我不要看见她！滚，滚，滚！”
雅筑仍在床上叫嚷，莫萧远表情复杂的制止她的激动，眼睛却望着这边。我假装没有看见，此刻我只关心我的爹地。
“爹地，我想你，好想你。”我轻声说道，害怕颤抖的声线泄露我的脆弱。
“你不该来的。”他抚摩着我两颊的发，以此抚摸我的脸，“我不想让你再面对如此难堪的场面。”
“不。”我反抚上他的双手，“爹地是我的，我不会让任何人抢走你。我长大了，我不希望总让爹地保护我，我会保护自己，还会捍卫我的爹地。”
说完越过他来到病床边，看着怒摔着东西的雅筑，平静而坚定的阐述我的决定。
“雅筑姐，我不会把爹地让给你，就算你诅咒我死诅咒我下地狱我也不会把爹地让给你。”
我的沉静与决然让她停止了摔闹，她咬牙切齿的看着我。
“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跟我说这些？你不过是一个和自己父亲乱伦的骚货！你会遭报应的，你会不得好死，你会下地狱！”
我以为我做好了承受的准备，但在她恶毒的言语中心脏仍然感到剧烈的疼痛，我死死抓紧胸口的衣服支撑。
“你说对了，我就是一个跟自己父亲乱伦的骚货。但是，无论怎样的报应，无论怎样不得好死，我都不会放弃！”
转身以吻封住爹地的唇，双手紧紧的搂住他的颈项，让所有的悲伤融入这个吻中。
整个房间的声音消失了，雅筑愤恨的表情，莫萧远深沉的凝望，通通排拒于脑海之外。爹地有几秒讶异于我的不顾一切，然后一反被动的搂住我的腰，加深唇上的吻，朦胧间，我看到爹地的眼眸变得更加黝黑。
终于，唇上的压力减弱，消失，但他的唇仍贴着我的唇。
“雅筑，对不起……下个月5号，我在律师那里等你。”
注视着我，说着所有人都能听见的话。
然后以我才能听见的声量在我耳边低语，我一怔，泪滑落。
“……”
不等她反应，已拉着我跑出去。双脚无意识的交踏着，泪水不停的涌出眼眶，但我的心却无比的兴奋，只因为他那短短的一句：
“因为你……”
第八章 最后的黑暗
昏暗的房间，迷幻一般的暧昧，两个身影不自禁的纠结。
跪在凌乱的床上，衣衫半褪，双眼迷蒙的望着面前俊雅的男人，微微喘息。略带胡渣的下巴摩挲着我的脸颊，大手抚摩我裸露在外的背脊，引起我一阵轻颤。我用垂挂着薄衫的手臂环绕他的颈项，微微侧头，让他更易于亲吻我敏感的颈部和肩。两人的呼吸愈加粗重，亲吻已不能满足彼此的需要，心中渴望更深入的触碰与贴近。他微微松开我，小心的解开我身上最后一颗纽扣，刹时，我已完全释放在他眼前。他的眼眸在一瞬间变得更加邃黑，深处燃起一把火，仿佛要把我灼烧蒸发，在他的凝视中，我感到一股热量在体内升起，下身微微刺痛，身上和额头出现细细的汗珠。将敏感的身体贴近他，烙铁般的火热吓到了我，不自禁的瑟缩了一下。下一秒，他一把揽过我的腰吻住我，我有点狼狈的倒向他，舌尖被动的随他舞动。
“恩……”我不自觉的呻吟，眉头浅蹙。
他稍稍放开我的唇，我急促的喘息，胸部剧烈的起伏，下一刻，他更深的含住我的呼吸，我眩晕的靠在他火热的身上，手无意识的剥着他身上的束缚。茫然间，我已躺在柔软的床上，他赤裸着上身跪立着亲吻我的肩，我的手，犹如膜拜一尊不可亵玩的女神，害羞的感觉莫名笼罩我，我用手遮住眼，不敢正视他此刻注视我的表情。
“惜珞，把手放下来，我想看你。”他温柔的在我耳边呢喃。
“爹地，不要……”不安的侧过脸，它肯定红透了。
“乖，让爹地看你。”他继续用性感的嗓音蛊惑我。
在他令人酥软的话语中，我的手漫漫松开，放下。看见的，是一双温柔的双眸。
“爹地……”身体在他火热的眼神中不能自抑的颤抖，“不要这么看我，求你了……”
害羞的想用被子遮住光裸的身子，无奈被面前的人扯住而没有得逞。我的脸愈加的滚烫。
“你好美……”
沙哑的爱语使我的心一悸，体内某个柔软的角落融化，满腔的爱意倾泻而出，情不自禁的，一股莫名的渴望在身躯间滋生，并蔓延开来。我扭动着，呓语着，似痛苦却愉悦，我沉溺于其中不能自拔。
“爹地，爹地……”我闭上眼无意识的呼唤，双手伸向空中想抓住什么。
恍惚间，一双有力的大手包裹住我迷茫的探索，一个吻、两个吻印上纤细的手指，顿时我仿佛找到了依托，嘴角欣慰的舒展。
“爹地……”满足的叹息从口中泻出，“啊！”
突然间，我犹如触电般猛的睁开眼，看到爹地的头埋在我的两腿之间……双手死命的抓住身旁的被襟，汗水浸湿了身下的床单，我痛苦的摇头，呜咽，双腿痉挛似的抽搐。仿佛攀登一座无名的山峰，蜿蜒而盘旋，一步步接近顶峰，一步步靠近绚烂。快感在体内囤积，膨胀，进而无限的扩大，终于爆发。
“啊……”我尖叫出声，伴随着剧烈的抖动，脚趾僵硬的蜷缩在一起。
一滴汗从爹地的发梢滴落在我腿上，冰凉而炙人，朦胧间，我看见他跪坐在地上急促的喘息，汗水爬满了他的脸，他的身体。略带不稳的支起身，我缓缓靠近，轻轻吻上他仍不平静的胸膛，然后锁骨，最后停在渴望已久的热唇上。
“要我，爹地。”亲吻间，我在他耳边小声的低语，“要我……”
他在一瞬间顿住，没有说话，没有动作，背脊直直的挺立。我以为她没听清，正准备再一次要求。
“爹地，要……啊！”
他猛的将我抱起，在我尚不明白怎么回事时一举进入我体内，我呻吟出声，眉头不适的蹙起，突来的挺进让我僵硬的跨坐在他大腿上，不敢轻举妄动。渐渐适应他的存在后，我睁开方才紧闭的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他因克制而痛苦的表情。轻抚面前汗湿的脸庞，眷恋而深情，深邃的眼眸紧锁住我的眉，我的眼，在他的眼中我看见了自己的影子。逐渐的，不适慢慢褪去，体内升起一道深切的渴望，熟悉的感觉让我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进而骚动着全身的感官与神经，细微的呻吟从口中溢出。
“呜……”
我仰头迎接这痛并快乐的感觉，内心深处的渴望越升越高，敦促我需索更多，我不安的扭动身体。感受到我的饥渴，他开始浅浅律动，一下一下，仿佛我是易碎的瑰宝，温柔而小心，慢慢的，他开始加快速度，力道也越来越猛，释放出与以往不同的蛮横和野性，在他的驰骋中我的心跳越来越激烈，喘息越来越急切。
“啊！啊！”
我承受不了的叫着，尖锐的感觉让我手指狠狠的扣紧他的后背，指尖处感到一阵酥麻的疼痛。
“惜珞，我的惜珞……”
他低唤着我的名，犹如魔咒般迷惑我的心，快感在彼此体内积蓄，攀升。
“爹地，爹地……”
我再也受不了那尖锐的快意哭喊出来，凌乱的发丝缠绕着两人交缠的身躯，他在我体内更加猛烈的冲撞，我昏眩的承受着，抽泣着，觉得自己将在下一秒支离破碎。
在激情的最高峰，我听见那来自心灵深处的呐喊。
“……我爱你……”
昏厥前，我感受到了幸福的存在。
清晨的霜露弥漫在湿冷的空气中，原本寂寞的路上越发无人，偶尔三两个学生打扮的少男少女也加快脚步匆匆而过，有的不耐的抿紧双唇，有的急急忙忙。黎明的曙光穿透云雾的缝隙，羞涩的洒落在这个宁静的城市，我蜷缩在身旁温暖的怀抱里，微笑的享受这份悠闲的惬意。
“冷吗？”温醇的嗓音在我耳畔响起。
“不。”我更深的缩进他的怀里，摇头，“好温暖。”
一个吻轻轻的落在我冰凉的额头，我仰头承受这份爱意，嘴角甜蜜的上扬。
“今天早餐想吃什么？咖啡还是牛奶？”
“咖啡。”
“咖啡对你的胃不好，还是喝牛奶吧。”
我没有反对。一开始就知道他的询问不过是体贴的表示，其实他心里早已有了主意，而我也只是想感受这强势下的疼惜和温柔。
“你决定就好。”我柔顺的靠在他怀里。
下一秒，对街的一个身影让我的笑凝结在嘴角，他身旁的人使我踉跄了一下。
“怎么了？”他关切的看着我顿时苍白的脸颊。
“没事。”我收回眼神，僵硬的笑了笑，“突然没什么胃口，爹地，我们回去好吗，我不想吃早餐了。”
“好，我冰箱里还有点吃点，回去我给你做点粥。”
“恩。”转过身，虚弱的将脸藏在他的怀抱里。
一道阴影笼罩在心里。再过两个多星期就是约定见律师的日子，如果我没有看错，刚才那个人是莫萧远……跟他一起的女人，是雅筑。
“惜珞，身体不舒服吗？从早上出门回来你就不大对劲。”
他将粥放在一边，小心的拥抱住我不断轻颤的身子。
“爹地，你要去吗？”我矛盾的注视着他，“我不知道我这么做到底对不对，明知道不该抢走你，却任性的恣意妄为，我心里很不安……”
“不要乱想，该来的总要来，这样下去对你和雅筑都不好，也不公平。放心，到时我会好好跟雅筑解释，毕竟是我愧对于她，我会尽量补偿她的。”
“她想要的不是你物质的补偿，她跟我一样想要的是你的感情，你的心。正因为我明白她对你的感情是真的，她是真的爱你，所以我才矛盾，我不想伤害她，但是感情又是自私的，我真的很痛苦。”
“好了好了，我明白。”他用手阻止我的激动，“乖，躺下休息一下，不要想这些了。”
神经的高度紧张让我一阵困乏，不一会儿我的神志便恍惚起来，临睡前嘴里还在念叨：
“我不想的，真的不想……”
终于，过度的疲惫叫我沉沉睡去。
阴冷潮湿的房间里，一个女人握着昏黄闪烁的蜡烛蜷缩在墙角，她面对着破烂不堪的墙壁一会儿说话，一会儿大笑，疯狂的模样让人毛骨悚然。她手里捏着几张照片，上面的男女自然而亲密的依偎在一起，可以看出照片来自于偷拍，当事人对自己的被窥视毫无所觉。
“你以为你们能幸福吗？你以为我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你们吗？哈哈哈哈……做梦！我不会输的，我要慢慢的折磨死你们，让你们后悔在一起……尤其是你蓝惜珞，你这贱人，我绝对不会放过你！而我最爱的穆然，你最终属于我，哈哈哈……”
狂乱间，火苗点燃了照片，看着火焰女人更加癫狂。
半夜，尖锐的手机铃响起，吵醒了床上相拥而眠的男女，伴随着突兀的手机震动，显得格外的诡异与不安。
“这么晚了会是谁？”注视着陌生的电话号码，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爹地？”我缓缓起身，感受着同样的不安，“也许是打错了也说不定。”
他凝视着我的自我安慰，按下了通话键。
“喂？”
对方没有说话，在寂静的黑夜里，我清楚的听见里面传来微微的电流声。我的手死死的抓住床单。
“喂？请说话！”
爹地平静的继续询问，神情却严肃起来。
忽然。
“你以为你们能幸福吗？你以为我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你们吗？哈哈哈哈……做梦！我不会输的，我要慢慢的折磨死你们，让你们后悔在一起……尤其是你蓝惜珞，你这贱人，我绝对不会放过你！而我最爱的穆然，你最终属于我……胜利属于埃里尼斯，哈哈哈……”
犹如开始一样突兀，对方挂断了电话。
我的心仿佛自由落体般失去重力，全身瘫软的坐在床上。
身旁的爹地表情凝重，陷入沉默。
雅筑失踪了。
天一亮，我们立马赶往医院，值班的中年护士告诉了我们这一消息。
“昨天一早，那位先生就带病人出去散步，这是他们每天例行的功课，之前都没事，不知道昨天怎么两人就走散了。后来那位先生很焦急的跑回来问病人回来了没有，我们才知道病人失踪了。那个病人平时话不多，我们都在猜她心理是不是有点问题，感觉满阴沉怪吓人的。现在她走丢了那位先生也出去找一晚了，不知道现在找到没有。对了，先生，你之前是不是有来探望过那位病人？”
“对，前段时间我有经常来，后来……”他看了看我，“近段时期有点忙，所以很少过来了。”
“难怪，我就觉得先生很面熟。”值班护士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不过说起来也奇怪，就是先生没来这段时间开始，那位病人的脾气越来越坏了，经常大吼大叫，还摔东西。不过以前她最多不爱说话，感觉不好亲近，还没什么极端的表现，这段时间倒是常常闹事，所以我们都在猜她是不是心理有点障碍。”
我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不好意思，她给你们添麻烦了。”爹地诚挚的致歉，“如果你们发现她回来了，请立即通知我们，这是我的电话。”
“Morrie?Su？”值班护士凑近名片，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啊，老天，你就是那个大音乐家？！我儿子很崇拜你，他是个八岁的小天使，自从听了你的音乐会后他就嚷着要学钢琴，如果他亲眼见到你肯定开心死了。”
肥胖的身体随着她的笑声不停抖动，在这一刻，我感受到了久违的轻松与快乐。
“会有机会的，我很荣幸有这么可爱的小崇拜者。”爹地礼貌的微笑，我能感受到他发自内心的喜悦，“很高兴认识你！”
“我也很高兴，呵呵。对了，这位小姐是？”她好奇的看着爹地揽着我的肩，眼里充满笑意，“很漂亮的女朋友，你很幸运！”
我有点尴尬的看着爹地，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解释。
“我不是……”
“谢谢，我也觉得我很幸运。”爹地深情的看着我说道。
我的心一下子被幸福填满，同样深情的回望着他。
“哈哈，爱情让人永远年轻，祝你们幸福！”一个护士在病房叫唤她，“好了，我又有活儿了，有病人消息我会通知你们的，你们放心吧。”
“谢谢。”我感激的点头。
她摆了摆手，走远。
“她是第一个祝福我们的人。”望着她的背影，我轻轻的说道，“我很感激她。”
转身，我看见爹地专注的凝视着我，然后温柔的拥我入怀。
“我也感激她，我们会幸福的。”
“恩。”
“有雅筑消息吗？”我跪在床上，帮他解着领带，“我们需不需要报警？”
他摇了摇头，疲惫的坐在床沿，我轻轻的帮他按着太阳穴。
“现在只是医院没有她的消息，不能保证莫萧远没有找到她，也许他已经找到她了。”
在太阳穴上按摩的手顿了一下，继续。
“恩，那当然最好。”
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只能沉默。
他反手拥抱住我枕在我的胸口，鼻息吐纳在我怀中。
“本来以为就要好了，只要再等两个星期就能结束这一切，但是雅筑失踪了，我不知道5号她能不能来……”
我抚慰的摩挲着他的头发，没有说话。
“我知道我不该在这个时候考虑这个，我应该担心的是她的安危，但是我的私心里只有离婚这件事，我想马上跟你在一起，我真的没有办法爱她。”
我理解他的痛楚，良知告知他要仁慈，可感情却逼迫他残忍。处在这个混沌中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善良，却不得不做出伤人的事情。爱有时候不是天使，反而是残酷的恶魔。
“我明白，我明白。”亲吻着他的发丝，我安抚着他。
渐渐的，他的呼吸变得规律，重量完全依靠在我的身上，我知道他睡着了。小心的将他放平在床上，盖上被子。看着他熟睡的面容，我陷入了沉思中。
我知道雅筑的消失并不是失踪，她是去准备她的放手一搏，即将到来的是我们最后的决战，不是她死，就是我亡。埃里尼斯，传说中的复仇女神，将带着她所有的仇恨与背叛之痛掀起复仇的狂澜。我，则是盗爱的逆徒，为了捍卫我的爱情，我将勇敢的迎战席卷而来的血雨腥风。
***
“一个人可以吗？”出门前，他不放心的问道。
“没关系的。我已经几天没回学校排练了，如果再不回去我怕影响整个团演出。”
他能理解，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雅筑还没消息，你一个人在学校小心点，有什么马上跟我联系。”
低头帮我整理头发，我松开手承受他的温柔。
“好，你自己也要小心。”撒娇的将头埋进他怀里。
正准备出门，手机突然响起。
“喂？什么？”脸色突然大变，眉头紧蹙，“好的，谢谢，我知道了，我马上就来。”
“怎么了？”被他的严肃所感染，“发生了什么事？”
他沉默了一刻，神情复杂的看着我。
“雅筑死了。”
我震惊的捂住嘴，不敢相信。
尸体被发现在一个街区公园的花坛里。我们赶到时，现场已被警察封锁，隔离带围住了大半个公园。
“请让一下，我是死者的家人。”一到现场，爹地就找到现场的警官，“请问……”
在看到不远处被塑胶膜覆盖的人时，他顿时快步走过去，我急忙跟上。在他揭开的那一刻，我看到了前几天在街角见到的熟悉身影，恶心的感觉从胃里一涌而上，我转向一旁干呕起来。
“你是死者的家属？”一位胖警官走过来，手里握着记录本，“你叫什么？你们什么关系？”
“肖穆然，我是死者的丈夫。”他拍抚着我的背，“这位是我的女儿，蓝惜珞。”
警官在记录本上写完抬起头，看见我苍白的脸。
“我们还是过去一点说吧，这位小姐脸色看起来很不好。”
爹地扶我走到不远处的一个花坛边坐下，我的身体仍在发抖。
“警官，我想知道我妻子发生了什么意外。”
“死者身体多处伤痕并伴有几处骨折，脸部被重物袭击严重毁容，凶手手法很是残忍。我们不排除死者受到性侵犯的可能，这还要等我们进一步的化验报告。”警官同情的看着我们，“放心，我们会尽快抓到凶手的，一有消息我们会尽快通知你们。”
“谢谢你，警官。”爹地礼貌的致谢，与之握手。
“你们先回去吧，你们在这里我们也不好开展工作。”警官拍拍爹地的肩膀，“好好照顾这位小姐，她今天肯定吓坏了。”
爹地小心的扶我起身，还没走远，刚才那个胖警官就叫住我们。
“等等等等……你们认识一位莫萧远先生吗？”
“他是我妻子的弟弟。”爹地的黑眸闪了一下，谨慎的回答，“他有什么事吗？”
“不是，他刚才来过现场指认过尸体，我们还想向他了解一点情况，你们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那头，爹地正与警官交谈着，我一个人坐在一边休息。反胃的感觉好了很多，因为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死人的尸体，只要一回忆刚才的情景我就全身发冷，胃又开始抽搐。虽然只瞄了一眼，但怪异的感觉总盘踞在心里挥之不去。我甩了甩头，不愿再回想那恐怖的一幕。
“走吧。”爹地走过来揽住我的肩。
“好了吗？”我不安的回头看了看忙碌的人群。
“恩。”爹地的表情很严肃，我知道他此刻的心里一定不好受。
回家的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我和他都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
葬礼低调的进行，因为尸体还需进一步检验，我们只草草的走了下形式。葬礼当天，我们也没见到莫萧远。
又回到了学校，又恢复到紧凑的排练中。
“好！今天到此结束！”教授大声宣布，“Grace，你留下来一下。”
大家都走了，灯火通明的排练大厅只剩下我和教授两人。
“Grace，这段时间一定要注意身体，你一个人演奏钢琴和小提琴任务比较重，平时一定要好好休息。”下课后的教授犹如父亲般慈爱。
“我会的，教授。”
“恩，那就好，赶快回去休息吧。”
我点头。
“那我走了，明天见。”
“去吧，孩子。”
夜晚的校园失去了白日的喧闹，变得宁静而冷清。独自走在林间小道上，夜风和着树影摇曳四周，有一种诡异的感觉。走着走着，隐约感觉身后有莫名的脚步声，不禁加快了脚步，最后干脆小跑起来。在我以为成功脱险之时，一个黑影从面前的树丛中窜了出来。
“啊！”我吓得一声尖叫，被对方用手捂住，我惊恐的不知所措。
“是我，别叫。”莫萧远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急忙点头。
他慢慢松开捂住我嘴的手。
“没吓到你吧？”
我努力平复狂跳的心脏和急促的喘息，不悦的瞪他。
“我像是没被吓到的样子吗？”
他承受我的怒气，没有说话。
我想到了什么。
“雅筑姐的事我很遗憾。”我真心的安慰，虽然我跟她走到今天这步，但是她发生这样的事我还是很难过。
他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语气复杂的开口。
“你还准备跟他在一起？”
我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谁。
“无所谓在不在一起。”我淡然的回答。
“发生这样的事你还不愿意离开他？你想要我姐姐死不瞑目吗？”他突然激动的低吼。
我躲避他的眼神，理亏让我无话可说。
“我要回去了。”我心虚的想逃走。
“离开他！马上离开他！”他粗暴的拉扯我的手腕。
“好痛，放开我！”我皱眉喊疼，想甩开他的钳制，“莫萧远，住手，你听到没有？你把我抓疼了！”
他突然挫败的将我推开，我跌坐在地。他狂乱的用手抓扯头发。
“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离开他！趁现在还来得及……”
“来得及什么？”我不懂他的意思，戒备的询问。
他欲言又止，只是悲痛的重复那句话。
“惜珞，离开肖穆然，离开他！就当我求你！”
我摇头。
“如果离得开，早就离开了。”
起身，捡起掉落一地的谱子，心力焦瘁的走开。
他仍坐在原地，头埋在两腿之间，身体抽搐。
“惜珞……不要……”
公演当天，整个会场座无虚席，做为整个学院最大的演奏大厅早早的坐满了人。开演前半个小时，各个乐手都在对自己的乐器调音、试音。硕大的聚光灯下，个个表情认真，幕布成功的将演员与观众隔绝为两个世界。坐在钢琴前，我最后一遍温习演出的曲目，脚边的小提琴则等待我最后的调试。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公演进入了倒计时。在优美而缓慢的旋律中，演出的幕布缓缓拉开。
仍然是那条丝绸红裙，头发庸懒的盘在脑后，耳鬓散落的发丝随演奏飞扬舞动，海妖的蛊惑又一次散播在空气中。我的手指在琴键上飞舞，我的灵魂在音乐中沉醉，鼻梁上溢出了薄薄的汗珠，我的呼吸变得急促。忽然双手一转，我握起了一边的小提琴，激昂又高傲的蜕变成另一番风情，尖锐且洒脱。我闭着双眼，站到舞台的中央，想象自己是妩媚又骄傲的海妖，有着狂放也有着自己的矜持与任性。一切渐入高潮，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
缓缓睁开眼，我知道爹地正在观众席间看我的演出，我搜索着熟悉的身影。在灼热的聚光灯下，视线开始变的模糊，头脑也开始昏昏沉沉，小腿微微闪了一下，一定有什么不对劲？身体的虚弱跟心理的紧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扫视着台下的人群，努力寻找着什么。开场前的准备，乐器的调试，一杯温情的咖啡……冷汗瞬间布满我的背脊，手中的琴弓不小心抖了一下，错了一个音。左前方的指挥挑了挑眉，继续。脑海中浮现出一只手，苍白僵硬，手腕处干干净净。而端着咖啡的那支手，手腕处却有着鲜嫩的肉红色，那才是雅筑的手，那才是雅筑割腕自杀的手。雅筑没有死！
正当我在思索的时候，观众席里陆续发出不安的惊呼。恍惚间，我听到一声急切的叫唤。
“惜珞，小心！”
一个人影从第一排观众席的边上冲上舞台，一把推开傻愣愣的我，聚光灯砰然落下，血溅到了我的身上和脸上。整个会场乱作一团。
“……莫萧远？”我呆呆的看着倒在血泊中的人，鲜血不停从他的口中涌出来，染红了他的胸口。
“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真、真相……死的不是……雅筑……”
“你不要说话！你在流血！”我失措的大喊，慌忙用手去擦拭他嘴角的血。
“快叫救护车！”爹地冲上舞台朝台上和台下的人喊道，“快呀！”
“我姐还、还在……要小心……”
他的话还没说完，周围又是一阵尖叫。突然爹地把我往后一扑，另一个聚光灯又砸在我身边，玻璃碎片扎在莫萧远的身上，他的身体痛苦的抽搐。
“我真的爱你……原谅我、我姐……她很可怜……”猛的一瞪眼，停止了呼吸。
“他死了。”爹地低声说道。
我呆滞的看着面前血肉模糊的人，心里仿佛被掏空一样。
“啊！舞台上面有人！”
有人在台下大叫，众人马上将眼光投向头顶上的铁架。我看见了雅筑。她的眼狰狞的死瞪着台上的我们，原本美丽的面孔因仇恨扭曲着，身上还穿着递我咖啡时的衣服，头发剪成了乱七八糟的短发，这也是我先前没有认出她来的原因。现在的她完完全全变成另一个人，不再是我熟悉的那个美丽的吉卜赛女郎。她的脸上丝毫没有亲人死去的悲伤，有的只有满腔的愤恨与扭曲。
“快叫警察！”人们开始大叫。
她开始从上面扔东西下来，目标都是我和爹地，嘴里说着恶毒的诅咒。爹地扶着我左右躲闪，我麻木的任他拉扯着到处藏匿。
“不要跑，蓝惜珞！”她的眼神涣散，神智已经不清，“我要杀了你，你这个贱人！”
混乱间，警察陆续赶到会场，有几个警察爬上了铁架试图接近她，她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刀，疯狂的挥舞着。众人看得心惊肉跳。
“她情绪很激动，我们首先得让她从上面下来。”一个负责指挥的警官在旁边说道。
“我来。”我苍白但平静的从爹地身后走出来。
“不行，太危险了！”爹地立即反对，“她现在已经完全没有理智了，你接近她太危险！”
我没有理会他，径直看着上面的雅筑。
“让我来吧，她变成这样都是因为我，如果我不出现她永远不会罢休。事情因我而起，就让我来结束这场悲剧。毕竟，是我对不起她。”
我慢慢走出去。
“雅筑，我来了。”
她在看见我的那一刻停止了挥舞，只是一动不动的盯住我。
“雅筑，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你要找的人是我，我就在你面前。”
“你总算来了。”她缓缓的挪向铁梯，周围的警察慌忙让出一条道，“哼，我们总算正式见面了。”
我默默的看着她，她的情绪仿佛在看到我的那一刻平静下来，冷冷的表情，冷冷的语气，还有手上冷冷的刀。她踏下最后一步铁梯，向我走来。
“你嬴了，他终于选择了你，他要跟我离婚。”
“……”我看着她，没有说话。
“不过，你不要得意太早，我根本没打算让你称心如意。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摆脱掉我？大错特错，我死都不会离婚。现在，我的墓碑上刻着‘亡妻’，知道什么叫‘亡妻’吗？那是他永远的妻子，你永远成为不了的。哈哈哈哈，最后，还是我嬴了。”
她高傲的看着我，仿佛我是一个无关痛痒的小角色。她不屑的把刀一扔，倨傲的伸出双手。
“你们来抓我吧，顺便告诉你们，我那个替死鬼也是我杀的。”
在被铐上手铐的那一刻，她冰冷的扫了我一眼，在看到身后的爹地时，眼中多了一抹复杂的感情。她还是深爱着爹地，只是在觉悟到爹地永远不会属于她后，她选择以另一种形式保有她的地位。对她来说，死亡反而是一种解脱与祭奠。今天是她的最后一搏，也许从一开始她就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但是她仍然来了，她要的不过是与我的正式摊牌。
一双强壮的手臂从身后环抱着我，我无力的倒在这唯一的依靠上。望着远去的背影，我突然感到莫明的悲哀，这就是我前半生的轨迹，漫长而沉重。
第九章 终曲
我们将莫萧远葬在了她姐姐墓碑的旁边，我不忍心他孤零零一个人睡在陌生的环境里。虽然他对我做过很残忍的事情，但是在他死的那刻我明白他是真的爱我，他不过是以自己的方式表达他的爱情，我原谅了他。雅筑的下半生将会在监狱里度过，被她杀害的死者已让其家属带回，但是我们仍然保留此处的墓碑。等雅筑离开人世的那一天，这里将会是她最后的归宿，她将永远是肖穆然法律上的妻子。
“走吧，该上飞机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笼罩着我，“想好要去哪儿了吗？”
我摇了摇头，深呼吸他身上独有的气味，幸福的低语。
“你在哪儿，哪儿就是我的家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