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一阵恍惚中,他已脱下了自己的外袍,披到了楚思的身上。把她的手一牵,慕容恪淡淡的说道:“走快点。”说罢,扯着她便向城中急奔而去。
楚思掂着脚,被他扯得颠颠倒倒的。冲出了数十米后,她忽然觉得身上一阵热流涌过,转眼间,那股热流迅速的冲向膻中穴,把它重重的撞击了一下!
楚思只感觉到浑身一松,一股气息顺着咽喉向外冲去。她把小嘴一张,一股无形雾气迅速的冲向前方。就这么一瞬,楚思忽然发现自己浑身轻松,体内气息周转自如,竟然是莫名的恢复了功力!
怎么回事?我怎么突然之间恢复了!是了,是那个黑衣青年。关于化开易容物的事,便是他告知的,我的功夫也是他所制的。他应该是有意帮我,所以在点穴的时候便留了一手!
慕容恪扯着楚思飞奔了一会,忽然转过头看着她问道:“咦,你的体质很好啊,跟着我一路急奔,居然气不喘脸不红的?”
似乎没有看到慕容恪脸上的防备,楚思轻轻一笑,温婉的说道:“奴家会功夫呢。”见慕容恪一脸的惊讶,她吃吃一笑,眼眸流转,调皮的说道:“而且,功夫还不错呢。如果不是这样,奴家也不能在石虎军中保全自己!”
她这个神态,可真美,仿佛有思儿的样子!慕容恪的心中一软,看向她的眼神中,不自觉的添了几分温柔。同时,刚对她起的提防之心,不知不觉中,又消去大半。
慕容恪一直带着楚思到了蓟城,此时的蓟城,到处人心惶惶,本来还车水马龙的街道上,几乎不见人影。店铺也全部关门了,偶尔有三五个人聚在一块,也全是惊乱苍白的绝望之状。
慕容恪有点头痛的望着楚思,一时拿不准怎么安排她的好。想了想,便带着她径直走到了燕国皇宫。不管怎么样,现在的燕还是晋之附庸,她既然是太原王氏之女,自当好生招待。
皇宫中,空空荡荡的,一路上遇到的太监侍女,也个个脸色苍白,一副六神无主之相。
两人来到议事殿中。楚思以为,到了这种生死存亡的时刻,议事殿中应该热闹之极,哪里知道居然空空落落,偌大的大殿中,居然没有半个人影在。
看到慕容恪脸色一沉,楚思担忧的叫道:“将军,你没事吧?”
慕容恪冷冷一笑,说道:“没事?当然有事!”他恨恨的朝旁边的桌子上重重一拍,喝骂道:“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了,这些人还只是想着弃城,逃!逃,逃能逃到哪里去?好不容易有的一点基业,又要因此断送吗?”
楚思望着他气恼的脸,不由走上一步,小手轻轻的抚上他的肩膀,感觉到慕容恪安静了少许,楚思微微一笑,认真的说道:“放心,这一仗,由你出马的话,一定会赢!”
她说得斩钉截铁,掷地有声。慕容恪迅速的转过头来,端详她片刻,问道:“为什么?”
因为你会是百战百胜的军神!
楚思启齿一笑,双眼明亮的望着他,说道:“只是直觉而已。”顿了顿,楚思又笑道:“赵军这一路前来,没有遇到你们燕人的半点抵抗。早就生了骄慢之心。现在的石虎,居然还在大帐中喝酒玩女人。他们如此轻慢的对你们,而你们却是拼死一战。因此,此战燕人必胜。”
见慕容恪专注的倾听着自己说话,楚思得意的一笑,说道:“不信的话,不如你给我几百军士,我且冲一冲赵军,让你看一下此言是实是虚!”
她暗暗想道:石虎这个时候,还在准备当着你的面玩女人呢。也不知我逃走的消息,有没有传到他的耳中。不对,以石虎的残暴,那些人不到最后,是不敢把我逃走的消息告诉他的。如果是这样,那这一战,绝对有胜利的机会!
才想到这里,楚思转眼大恨:我这是做什么呀?这打仗什么的,关我什么事?赵人可恨,石虎该杀,也不急在这一时啊。我干嘛要说这种傻话?我,我犯得着燕人担忧么?不对,我这是想弄个英雄当当!
“将军,此女言之有理!”蓦地,楚思的身后传来一个铮锵有力的声音!慕容恪回头一看,说话的人正是自己的一个下属,姓刘,名佩。
慕容恪哈哈一笑,望向楚思时,已经一扫阴郁,变得云淡风轻。他朗声说道:“不错,王小姐此言大是有理。”他表情一凝,朝刘佩喝道:“大战在即,你来这里做什么?”
刘佩连忙行礼,朗声道:“殿下,石虎在城外门设宴,招来百十个女人公然作乐!他还说,他还说,”望了一眼慕容恪,刘佩头一低,续道:“他还说,要让将军看看,你心爱的楚思姑娘,如何在他的胯下婉转求欢,百般求宠!”
声音一落,大殿中变得鸦雀无声!
安静不了一会,慕容恪急促的呼吸声传来。他连连喘息着,好一会才喝道:“我们走!”
看着两人大步朝外走出,楚思急急追上,对着慕容恪叫道:“慕容将军!”见慕容恪脚步慢了下来,楚思温柔的说道:“慕容将军,石虎不过一个残暴好色的小儿而已,将军神勇,定能令他颜面扫地,哭着回到赵国去!”
慕容恪脚步一停,转过头来。看着楚思半晌,慕容恪哈哈一笑,他朗笑着说道:“说得好!想不到恪今时今日,能得到姑娘这样的知已!”
他微微一笑,说道:“王小姐,不如一起去看看吧。”说罢,他转头对着刘佩喝道:“刘将军,我给你五百骑!你且趁石虎作乐时,去冲他的军营!我倒要量量,他石虎倒底有多少斤两!”
第五十二章 大战当前
如此机会,他只给刘佩五百骑,看来终是胆怯。楚思望着慕容恪仍然稚嫩的脸,暗暗想道:他现在还不是军神,也许,当他成为军神时,已经成了铁石心肠,令他年少时疯狂过的楚思,只会是他记忆中的一个人名!
想到这里,楚思不由有点怅然。转眼,她又为自己的怅然感到好笑。
慕容恪一点也没有心思理会楚思的心潮起伏,他大步走到宫外,丢给楚思一匹马,便纵马向城门驰去。
楚思跳上马,紧跟在慕容恪的身后。她现在功夫已经恢复,可以来去自如。可这个时候,她一点也没有想到,就此离开燕地,再到晋国去。
此刻的楚思,心中对石虎充满了极度的恶心。她渴望着,能看到他的死亡,当然,这样一个历史上著名的大人物,要杀他大不容易。可是,也许努力一点,可以看到他的失败,可以看到在失败面前,那张恶心的脸上露出的惧意!
刘佩早就纵马奔在两人前面,楚思紧赶急赶,也才跟上慕容恪。其实,现在守城的主将,并不是慕容恪,他虽然前一次打了大胜仗,可他毕竟年弱,在这种家国存亡之际,众人更信任那种德高望重的老将。
楚思以为他只给刘佩五百骑士,是有了惧意。却不知道,那五百骑士,是慕容恪全部的家底!他没有奉令,也没有军权在手,所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还没有到蓟城城门,楚思便被那里传来的喧嚣声,以及冲天的烟尘,叫嚷声给吸引住了。当她跳下马,紧跟在慕容恪身后走上城墙时,城墙上守卫的众士兵,都是一个个面色苍白,双眼无神,他们已经紧张害怕到了极点,连手中的刀枪都拿不稳了。
不等楚思对他们投以鄙视的目光,当她自己走上城墙时,不由倒抽了一口气!
城外五里远处,密密麻麻,铺天盖地的,都是军帐,人头。现在已经入夜,对面却是灯火通明。那绵延几十里的火光,以及不绝于耳的马嘶声,喧嚣声,让人一看,便突然发现,自己实在渺小之极,渺小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原来三十万人,会是这么庞大的一个数字!
楚思转头看向慕容恪,却见他脸沉如水,黑眸静静的看着对面。他的脸上丝毫看不到害怕的表情,那深沉的黑眸底,甚至隐隐有兴奋的光芒流动。
慕容恪一上来,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将军急匆匆的赶了过来。他怒喝道:“恪小郎,你过来干什么?快下去,快下去,听到没有?”
他的声音急躁,却隐藏着担心。慕容恪慢慢的转过头,看着老将军摇头道:“高叔叔,你放心,我不会冲动的。我也是一个将军!”
高将军长叹一声,转头说道:“他们又来了,你得有心理准备!”
高将军的声音一落,灯火通明的对面,忽然众马齐鸣,军士躁动不安起来。在一阵挤拥中,军士分站两旁。
就在军士留出一条宽宽的道路时,他们的后面,忽然传来了一阵鼓乐声。战鼓声是铮铮有力,而这鼓乐,却轻远,奢糜,带着一股胭脂味。
鼓乐声中,八个全身着红衣的大汉,抬着一个软轿出现在队伍之前。那软轿上,坐着一个长满络腮胡子的大汉。此刻,那大汉裸着胸脯,裤带松松的解开,长满黑毛的大腿在灯火中清醒可见!在软轿的后面,是一队身着白色纱衣,娇躯在灯火通明中若隐若现的女子,这些女子,足有上百人之众!
慕容恪倒抽了一口气,低声道:“石虎?这就是石虎?”他的声音中有惊讶,也有好笑,同时带着一股轻松。
转过头,慕容恪对着高将军哈哈一笑,伸手指着石虎喝道:“高将军,便是这样的人,令得我大燕三十座城,都不敢抵抗就直接投降了?便是这样的人,令得陛下一心想弃城?哈哈哈,此子何足惧也!我慕容恪,定可以灭了他!“
在慕容恪的哈哈大笑中,高将军忽然提高声音喝道:“恪小郎——”
见慕容恪笑声止歇,他声音放慢放低了:“恪小郎,他这样子,是做给你看的!你听!”
慕容恪的脸一拉,他马上想到了刘佩告诉他的话。
石虎被八个壮汉用软轿一直抬到蓟城下面,他慢慢的伸了一个懒腰,朝着身后的人喝道:“儿郎们!把楚思楚小姐给我请出来。”
他的声音洪亮之极,在把那句话清楚的传到了城头上后,石虎转过头,对着慕容恪的方向端详了良久,方哈哈一笑,朗声叫道:“慕容小儿!原来你还敢来啊!上次你好嚣张啊!好了不起啊!明明与我大赵结盟,还敢背信弃盟的去独攻段氏!得胜后还把段氏劫掠一空!慕容小儿,今天,我便要让你知道,什么叫大国之怒!大国之威!哈哈哈哈——”
石虎摇头晃脑的说完这段长篇大论后,右手中指直指慕容恪的鼻尖,笑骂道:“慕容小儿,你不是一直自命不凡吗?呆会,你家大王我就要好好的品尝你的楚思了。哈哈哈哈,慕容小儿,你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让爷还没有出手,你便死在这里哦!”
说到这里,石虎手一举,大声喝道:“快把我的美人儿给带上来,大王我要当着众军的面,当着慕容小儿的面,好好的跟美人儿快活快活!哈哈哈哈————”
第五十三章 如此轻易
慕容恪的双眼瞬间变得腥红,他咬着牙,双手紧紧的抓着面前的城砖,目眦欲裂。
眼看他就要失去了自制。楚思小步走到他身边,伸手右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清声道:“将军!现在是出征的良机啊!你看到没有,现在三十万赵军的眼睛,都只顾盯着那百多个半裸的女子身上!他们全无战意啊!”
见慕容恪的呼吸仍然急促无比,楚思提高声音说道:“慕容将军!男人的侮辱应该用血来清洗!你的楚思一定也是这样想的!”
慕容恪一怔,慢慢的转过头来。他双眼空洞的看着楚思,喃喃念道:“男人的侮辱应该用血来清洗!用血来清洗!不错!对,用血来清洗!”
念到这里,他忽然仰头长啸起来。长啸声中,只听得“滋——”地一声布帛碎裂的声音传来。却是慕容恪双手把自己的长袍给撕碎了!
“滋”地一声,慕容恪把长袍给甩到了地上。他光着上身,举起右臂,长声喝道:“刘佩何在?”
一个清朗地声音应道:“末将在此!”
“刘佩,本将军命令你,带五百轻骑,杀出城外!攻其左翼!”喝令后,他转过头,看着对面的石虎,咧嘴一笑,纵声喝道:“本将亲自为你们擂鼓助威!”
说罢,他纵身一跳,跳到了战鼓所在的地方,一把推开鼓手,慕容恪重重一鼓敲了下去。他这鼓声一敲,本来喧嚣不已的大地,忽然变得安静无声。
慕容恪仰头朝天,纵声喝啸道:“将士们!大燕的儿郎们!现在有一群鼠辈,带着女人,坐着女人才乘的软轿,准备在你们的头顶上拉屎拉尿,这样的情况,你们允不充?”
“不允——”惊天动地的喝声同时震破天际!远远的传了开来。
“那好,儿郎们,你们用你们的刀,你们的血,让那些老鼠来看看,什么是真正的男人,什么是生死战场!”
“诺——”
“轰隆隆——”城门推开的声音传来。转眼间,五百骑士已抡着大刀,冲了出去。在慕容恪“砰砰砰砰”的战鼓助威中,他们高呼着“杀啊——”“杀——”的声音,向着赵军冲去。
石虎怔愣的看着城头,呆了半晌,他仰天哈哈一笑,长声说道:“真可笑,这么一点人,也敢来碰我的大腿?”
他的笑声远远的传出,可是,他笑着笑着,却戛然而止!因为他发现,那五百骑士,却如一道刀峰一样,冲进赵军中,居然是所向披糜!
转眼间,五百骑士到处,赵军是人仰马翻,旗帜飘落!血流成河!不到一刻钟,那五百骑士已经冲出了数百米,刀下无一合之将!赵军左翼数万人,居然如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一样,任由他们大刀砍来,几进几出!
这种变故,不止是石虎给惊呆了,城墙上,慕容恪和高将军也给惊呆了。高将军张大嘴,错愕着看着这一切变化,半晌才愣愣的叫道:“啊,原来赵军都是纸扎的狼!”
慕容恪微笑着看着这一切,这时候,他对自己,对这一场战争,充满了信心。他转回头,手一挥,喝道:“鸣金收兵!”
“不可!”高将军叫道:“恪小郎,正战得兴起,怎么轻易的给收了兵?”
慕容恪哈哈一笑,说道:“高将军,我们只有五百儿郎!这一下,只是给石虎一个下马威!让他知道我大燕儿郎的悍勇,好戏还在后头呢。”
高将军一想,也是,五百人杀三十万人,这是不可能的嘛。现在立威目的已经达到,正可收兵!
五百骑如旋风一样卷入赵军中,又如旋风一样卷出。收割了一地的人头和鲜血,却损伤甚微。这样的事情,以最快的速度传向大燕各处!
楚思望着急匆匆的骂咧咧的消失在视野中的石虎,以及那群哭喊不休,被冲得七零八落的婢女们,暗暗想道:历史终是历史,慕容恪出马,怎么可能会打败仗呢?
她正这么想着,慕容恪已大步向她走来。他微笑的看着楚思,说道:“王小姐,多谢你一再提醒。”
楚思望向他,摇了摇头。见他脸色郁郁,并不见得如此开心,不由关切的问道:“你不开心吗?”
慕容恪轻声道:“我开心。”他望向一地凌乱的战场,说道:“我的心上人就在赵军中,可我却没有办法救出她来,我又不开心了。”
楚思低下头,喃喃的说道:“吉人自有天相,你的心上人可会功夫?你看,刚才石虎叫了大半天,她也没有出现,多半是给逃跑了。”
“真的?”慕容恪紧紧的握上了她的双手,双眼紧紧的盯着楚思,期待的问道:“你说的是真的?”楚思大眼眨了几眼,温柔的点了点头。
慕容恪收回手,喃喃说道:“你说得对,你说得很对!石虎刚才叫了这么久。以他的威风,如果思儿还在,肯定早就送到他的身边了。定是思儿不在了,所以他才久叫不至!”
他本来阴郁的脸,一下子变得容光焕发。转头看向楚思,慕容恪双眼恢复了清亮,他郑重的说道:“谢谢你王小姐!”他嘴角掠起,朗笑着说道:“你真是一个有着大智慧的女子!你对慕容恪的帮助,我铭记在心,日后如有所托,小姐尽管说就是!”
楚思盈盈一笑,暗中想道:我只要你,日后万一知道我的身份,不要恨我就行了。你做得到吗?
第五十四章 信心
慕容恪这时已转过头,他大步走向众将,喝道:“大燕的儿郎们!你们看到了没有?什么三十万赵军,根本就是三十万只纸做的狼嘛,儿郎们,你们的大刀,砍纸片的功夫如何?”
众军哄然叫道:“一刀十只!”“什么一刀十只,我一刀百只也简单得很!”“哈哈哈哈——”
哄笑声中,慕容恪策马向皇宫驰去。这一次,他没有带上楚思。
望着他的背影,楚思知道,他这是去向慕容皝报喜,同时要求领兵出征了。
转过头,楚思看向凌乱血腥的战场,心中有点犹豫。她想趁众人不备冲出去,看能不能趁乱把石虎给收拾了。可是,看着一地的血腥和尸体兵器,真要她单身一人越过这些地方,行刺杀之事,她又很有点胆怯。特别是石虎的残暴,在她的心中还余威末尽。
咬了咬牙,楚思还是退缩了:机会有的是,我就不信,我找不到法子取了石虎的项上人头!其实,楚思心中也隐隐的明白,石虎的行为,只是这个现状的一点缩影,如他这样行事的诸侯实在太多了。她是杀不胜杀啊!
转身走下城墙,楚思问了一个军士后,便来到城墙后面的水井旁。直到现在,她还不知道自己这副面孔的长相呢。
井水冰凉,寒气腾腾的向上直冒。楚思看得清楚,井水中,出现的是一个长相娟秀清丽的女子,秀眉凤眼,小小的樱唇,眉宇间温婉大气,任何人一看,便知道此女是一个大家闺秀。
这个长相,可与楚思本身的脸色相差得极远。
楚思对着井水中挤了挤眼,笑了几下,又摆出一副哭相后。满意的想道:这张脸可真长得真好,温婉,舒服,越看越让人心情愉快,不那么让人惊艳,却也算得上漂亮。太好了,这样的长相实在是太好了!
她对着井水看了好一会,越看,越觉得井水中的女人一颦一笑是那么的温柔婉转。楚思纳闷的望着自己的眼睛,暗暗想道,我这身体的眼睛,是眼角斜挑的媚眼,又大又波光闪动。也不知这面具是用啥做的,居然把我的眼睛的形状也改变了!
这眼睛形状一改变,楚思的脸上,便再也找不到原来的影子。就算神光依稀,却也只能让熟悉楚思的人,感觉到熟悉而已。
对着井水端详了小半个时辰,楚思才转身朝街道上走去。她本来身上披的是赵人给的白纱,内衣裤也穿得太丑了,现在难受之极,只想找个干净的地方清洗一番,换一身衣物。
蓟城街道上,不再人烟寥落,几乎所有的居民都跑出来了,相互欢喜的庆祝着初战胜利,取笑着赵人是纸扎的狼。
楚思走遍了三条大街,才找到一家衣物店。换了一身衣服后,拿出一些散碎金银,楚思把石虎所赐的金叶子连同慕容恪所给的金玉珠宝一起,小心的缝在内衣中。至于那两个铜弹子,她更是珍而重之的缝上几层,放在靠近腋下的内衣处。
把束胸穿好后,再换上这件特制的内衣。楚思走了几步,感觉硌得不是那么难受后,暗暗想道:可真是不方便。
她现在是一身普通的白布衣,仍做女子打扮。她现在的这张脸很女气,换成男子别人也一眼便能认出,毫无意义。
解决了一件心事,楚思神清气爽的走到大街上。只是在大街上这么一站,她忽然发现自己不知去向哪里的好。
就在她茫茫然拿不定主意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待楚思一回头,一个男子朗声叫道:“前方是王姑娘吗?”
楚思转过头,来人是个军士,他脸露喜色,翻身下马,高兴的说道:“王姑娘,可找到你了。将军叫我们找你,哪里知道你居然不在城楼了。大伙儿四散开来满街乱窜,这下终于叫我找到你了。”
楚思盈盈一笑,温婉的问道:“是慕容恪将军吗?他找我做什么?”
军士暧昧的一笑,说道:“这个就不是小人所知道的了。不过将军交待了,见到姑娘,一定要以礼相待。”
楚思微微一笑,坐上军士牵来的马匹。
慕容恪动作迅速,他很快便收拢了二千强骑,准备再次奇袭赵军。慕容皝胆子过小,虽然初战得利,赵军也显出了与他们盛名毫不相符的败相。但是他还是不愿意把太多的兵力压在慕容恪身上。
这是第二天清晨了,站在高高的城墙上,慕容恪指着雾茫茫的前方,那此起彼伏的赵军营帐,对着楚思说道:“楚姑娘,我慕容恪这次也不偷袭!呆会我就鸣金起兵,与他石虎堂堂正正的较一较!请姑娘就在此地,等着为我庆功吧!”
声音中,充满了自信!
楚思转过头,温柔的认真的说道:“我就在这里,等着你大胜而归!”
慕容恪哈哈一笑,手一挥,便向城墙下走去。不到片刻,全副武装的慕容恪,以及两千精骑,便都已蕴势待发!
慕容恪再次走上城墙,随着他的手势一做,鼓手甩开双臂,击起了战鼓。这战鼓一起,对面的赵军军营,马上呈兵荒马乱之状。直过了好一会,石虎才带着一队人马,匆匆的赶了过来。
慕容恪后一挥,示意鼓手停止。他右手朝石虎一指,厉声喝道:“石虎,我慕容恪马上就出来与你军一决生死,你敢迎战吗?”
不等石虎开口,他哈哈一笑,大步跨下了城楼。转眼间,城门大开,二千精骑如一道龙卷风,狂猛的向赵军冲去!
第五十五章 胜利
石虎和众将瞌睡末醒!他们昨晚莫名其妙的被击败后,很是认真的开了两个时辰的会。当然,那两个时辰里,基本是石虎的咆哮和杀人大宴。他首先清洗的便是令得楚思走脱的几女,可令他失望的是,一直跟在他身边的那个黑衣削瘦女子,居然见势不妙,早就不辞而归,使得他只能烹了那八个给楚思洗浴的婢女泄愤。
处理完这件事后,石虎便对手下的将领进行处罚。他对于将领还是比属下要仁慈些,在训骂了一阵,斩了首恶后,才喝令众人退下。
当回到帐蓬时,他又想到跑了楚思这个到了嘴边的肥肉,心中大是不满,扯过三个少女胡天胡帝了几个时候,折腾了大半夜。因此,直到现在站在城楼下,他还是睡眼惺忪。
此刻听到慕容恪的喝骂,他还一时没有想起应该如何回骂时。慕容恪已带着精骑冲了过来。两千骑兵冲峰,城墙上却站着上万军士同时喝采。山鸣谷应声的助威声和喝采声,令得赵军心烦意乱。
势如破竹!
依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燕军再次如入无人之境,二千骑兵其势汹汹,转眼间,便如一道巨浪冲入了赵军当中。慕容恪冲在最前面,刀一落便是一颗人头落地,手下居然无一合之将!
溃败,如潮水一样来得极为凶猛,又始料末及。转眼间,赵军慌了,一个个都转身向回逃去。这一逃,便如被冲塌的堤坝,井然有序的赵军,一转眼便成了乌合之将。
目送着二千燕军,反追数十万赵军的情景,楚思愕然了半晌,才忖道:这个石虎如此差劲,居然横行一时。难道,这个时代,真的没有几个英雄人物,以至于像他这样的人物也能称雄一时?
直到日上中天,慕容恪的二千骑,才夹着大胜的余威回归了蓟城。这一战,赵军自相践踏而死和被斩首的,达到三万众!石虎仓惶之下,带着余下的士兵,向本国方向逃回。
至此,燕军大获全胜!
这胜利有点儿戏!楚思瞪大双眼,呆呆的望着冲向慕容恪拥抱和哄叫的燕人,心中暗暗忖道。
欢喜的慕容恪,明显的把楚思的存在给遗忘了。事实上,所有的燕人都沉浸在狂喜当中,没有一个人记得她的存在。
楚思也落得个清净。她安静的坐在一家酒楼中,派人告诉了慕容恪自己所住的地方后,她便一心一意的熟悉自己的身体和功夫。这个身体的自我意识太强了,有时楚思都弄不明白,自己真是的穿越而来的楚思?还是本来便是这个身体的主人?无意识中,自己被它支配着,变化着,可是为什么会如此,自己却是茫然不知!
仰起头,楚思望着屋顶,暗暗想道:回到晋国后,第一件事就是打听这具身体的身份,了解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第三天傍晚,小二在外面喊道:“慕容将军,王小姐就在这里,请!”
慕容恪来了?
楚思收回盘坐的双腿,走到门口。一推开门,正好看到负手而立,沉默不语的慕容恪。慕容恪一听到推门声,便回头打量着她。微微一笑后,慕容恪道:“打扰你了,你还好吧?”
楚思点点头,温柔一笑,细声道:“我很好的。”端详着慕容恪的脸色,她关切的问道:“你很不舒服吗?”
慕容恪摇了摇头,手朝外一扬,问道:“吃了没有?我们一起用餐吧。”
“好。”
两人来到二楼的雅房中,叫好酒菜,席地而坐。慕容恪把自己面前的酒杯倒满,向楚思晃了晃酒壶,问道:“能饮一杯无?”
楚思轻轻点头。
慕容恪一抬头,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后,又猛倒了一杯。看到他一杯接一杯的喝,楚思不由问道:“你怎么啦?很不开心的样子?”
慕容恪点了点头,说道:“是的,我不开心。王小姐,你说我打赢了这场戏,以少胜多,灭了石虎的威风。从此后,天下人,再也不会看不起我慕容恪了。可是为什么我还是不开心呢。”
他直直的看着楚思,喃喃说道:“我不明白,她到哪里去了?这一次,我抓了好几十个婢女,她们中有人知道楚思,可是却说,她忽然间,忽然间就不见了。她能到哪里去呢?”
楚思见他一杯接一杯的喝着,脸色沉郁而无措,不由低声安慰道:“她是一个聪明厉害的女子,一定是自己跑了。”见慕容恪似乎不怎么信,楚思低叫道:“啊,也许她被人救出去了!她不是会功夫吗?那她总有师傅师兄什么的吧?准是那些人把她救出去了。”
慕容恪倒酒的动作一停,抬头呆呆的看着楚思。喃喃重复一遍:“她被人救走了?”
见楚思用力的点着头,慕容恪哈哈一笑,只是那笑声到了后面,却变得沙哑:“她真是被人救走了,那就好了。那就好了!只是我,她怕是忘记了我的存在,再也不会回到我的身边了!”
楚思望着他,心中充满愧意。她占用了这具身体,等于是她谋杀了慕容恪的心上人。可是,一想到自己就坐在慕容恪的面前,他竟然毫无所觉,她的心中又是一阵烦闷。想到这里,楚思低下头来,她不敢直视慕容恪的双眼。
端起面前杯中的酒再次一灌而尽,慕容恪平静了少许。过了好一会后,慕容恪忽然说道:“这次我们大胜赵国,晋国可能会派使者前来庆祝。”
第五十六章 晋国来使
晋国要来人了?
楚思猛然抬头,看向慕容恪。慕容恪冲她晃了晃酒杯,说道:“到时,你就可以安然回到晋地了。王小姐,恭喜你了!”
楚思扯出一丝笑容,说道:“谢谢你。”
慕容恪摇晃着杯中的酒水,轻轻的叹息一声,低声道:“本来,这次我顺利的灭了段氏,解决了跟段燕之间的婚约。本来以为思儿会高高兴兴的在家里,等着我回来。没有想到,我一回来,听到的却是石虎已把她掳走的消息!”
原来高氏是这样告诉他的!
楚思想想也有点好笑,要不是自己后来还是落到了石虎的手中,高氏可就不怎么好圆这个谎了!
望着慕容恪,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什么的好。难道告诉他,高氏曾出卖过楚思?她现在用什么立场来告诉他?再说,那是他的母亲,同时,也是一个可怜的女人,就算楚思当面说了,怕是作用也不大吧?
把告状的念头给压下后,楚思提起酒壶,再给慕容恪倒了一杯酒。
慕容恪又一饮而尽。他把酒杯一放,晃着脑袋晕沉的说道:“思儿,不管你在哪里,我就算把大地掘地三丈,也要找到你的人!你答应过在我身边的,我不允!我不允你就这样离开我,远远的站到看不到我的地方,与别人嘻笑着。”
听到他声音中浓厚的醋意和痛楚,楚思有点想笑,可是,又有点想长叹一声。
举起酒杯,又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慕容恪这时已经有了一点醉意。他睁着泛红的双眼,醉眼朦胧的看着楚思。
他不停的看着,不停的看着。看了一会,还歪着头把她上下打量。
楚思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起来。她随着慕容恪的目光,也对自己上上下下的扫了几眼。看到楚思这么傻傻的样子,慕容恪咧嘴一笑,说道:“王小姐,你是一个好姑娘。”
楚思听到他这一句极为老成的夸奖,有点好笑。这时,慕容恪又摇头晃脑的说道:“有时,我看着你,不知为什么,就会想到思儿。可再一看,你又不是思儿。你说奇怪不奇怪?”
见她低下头去,慕容恪咧嘴一笑,喃喃的说道:“要是我喜欢的人是你,那就好了。你我应该可以抓住的。不对,不对!你们王氏是中原响当当的世家,会看不起我这个鲜卑人的。哈哈,看不起!哼!”
楚思抬起头,温柔的看着慕容恪,低声道:“慕容将军,你醉了。”
“没有,我没有醉!”慕容恪睁大双眼,瞪了楚思几眼后,又大吼一声:“我没有醉,谁说我醉了!”
楚思见他要挣扎着站起,连忙安抚的温柔的说道:“好好,你没有醉,你一点也没有醉。”
慕容恪被她这么一说,开心的一笑,又倒了一杯酒。
一直喝到现在,他的脸都没有红一下,只有双眼中隐隐有血丝显出。
把喝完的酒杯重重的朝桌上一放,慕容恪大声说道:“哼!我要是真喜欢你,可不管他什么晋国不晋国,世家不世家。我,我直接带兵把你抢过来。”
楚思听到这里,眼睛不由睁得老大,直到慕容恪与她对视,她才傻傻的问道:“你要喜欢了我,那楚思怎么办?”
“思儿?”慕容恪咧嘴一笑,说道:“我当然喜欢思儿了。除了她,我不会喜欢任何女人。不过,我想跟你说说话,每次跟你说话,我的心情都很好。而且,而且有时我也会想着你,我似乎真的有点喜欢你。也不对,我想着你的时候,老是把你当作楚思,这样对你不公平的。”
他说话颠颠倒倒,这个样子,倒真像才十七岁的少年。
楚思见慕容恪还在大口喝酒,她转眼看向站在不远处的慕容恪的护卫。那两个大汉对上楚思的眼神,两人同时摇了遥头。
也是,以慕容恪的武力,他要不想走,强架也架不起。罢了,反正他有人随身护着,醉倒了也无妨的。
“思儿,思儿!”
慕容恪喃喃的叫着楚思的名字。叫了几声后,他怒从中来,把酒杯朝地上重重一砸,吼道:“我是废物!我是废物!我居然把自己的女人给弄丢了,找也找不回来,我真是废物!”大吼了几声后,他忽然抬头,在看到楚思的时候,慕容恪一怔。
片刻后,他腾地站起,整个人朝楚思一扑,望着她的眼睛,大声叫道:“思儿,我的思儿,我这阵子找得你好苦,好苦啊!”叫着叫着,他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和温柔。
渐渐的,他的声音到了后面,越来越低。不一会,慕容恪一屁股坐了回去,伏在桌上一动不动。那两个护卫连忙上前,架着他转身就走。慕容恪昏沉沉的任人架着,嘴里还在叫着楚思的名字。
望着他的背影,楚思慢慢坐回位置,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摇了摇头,楚思轻轻的对自己说道:“楚思,你要记住,慕容恪爱的人不是你,永远不是你本人!而且,他是胡人,他叫慕容恪!”
晃了晃杯中的浊酒,楚思又喃喃低语道:“晋国要来人了?也不知来的是什么人?刚才慕容恪说我是世家之女,他准是问过了。也不知那家族大不大?”
知道晋国使者要来,楚思也就不打算先走了。她对这里人生地不疏的,这世道又兵荒马乱,还是有人同行的更好。
又等了三天后,慕容恪派人来通知楚思,晋使已到了路上,不日即将到达蓟城。
令楚思和燕国权贵都想不到的是,晋使刚派人发来文书,第三天便抵达了蓟城。当晋使与燕王等人周旋完,召见楚思时,已到了当天晚上。
“王小姐,晋使就在大殿与我王共欢,请!”
歌舞喧嚣声中,楚思盈盈走了进去。她刚一走入大门,便被坐在客位主座上的那个长袖当风的俊朗身影给惊住了!眼前的人,薄唇轩眉,墨眸如水,脸上带着微笑,可不正是谢安!
第五十七章 我是谁?
楚思小步向谢安走去。才走了几步,慕容恪来到谢安面前,指着楚思的方向,对他说了几句话。谢安回头看向楚思,正好这时楚思也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谢安一脸愕然。
惨了!他为什么这么惊讶,难道他识得我?
在楚思的嘀咕声中,谢安大步向她走来,一直走到她面前一米处,谢安才作了一揖,叫道:“王小姐,你,原来是你!”
谢安一向从容,这时的惊讶之情是如此明显,让楚思不由又惊又奇。她双眼盈盈的看了一眼谢安,福了福,低声叫道:“见过谢公子。”
谢安双眼上下打量着她,片刻后,又凑近半步,低声道:“幸好这次我自告奋勇当了这个使者,不然,哎!”
什么意思?
楚思更是听得一头雾水。
谢安朝角落处的一个席位一指,轻声道:“既然来了,先坐一下吧。呆会我们再叙一叙。”他的声音刚落,慕容恪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不,谢大人,这位王小姐才智出众,胆识过人,不弱于天下英雄。就让她坐在我们身后,一起说说话吧。”
谢安抬头看向慕容恪,俊雅的脸上带了几分疏离的笑容,他呵呵一笑,朝席位上一指:“慕容将军请!”
“谢大人请!”
虽然坐在两人身后,楚思却一直心绪不宁。她弄不明白谢安刚才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从他的语气中可以看出,他跟这个王小姐很熟,非常熟!熟到可以替她作主的程度。
可是,这王小姐仅仅是由一副人皮面具扮成的啊?难道,以前的楚思就扮成王小姐,与精明的谢安有过交际?或者说,王小姐真有其人?那这张面具,这张面具?她有点不敢想象下去。
宴席不久便散了。燕人粗疏,谢安虽然能入乡随俗,可燕人却似不喜欢他的那套作派。说来也是,在谢安面前,连楚思这种现代平等惯了的人也会自形惭秽,何况是这一群蛮勇的胡人?
楚思走在谢安的旁边,谢安没有说话,楚思也没有开口。她时不时的偷眼看一眼谢安,见他脸色平静,莫测高深,更不知道说些什么的好。
走出了几百步后,两人来到一处小花园中。与大殿灯火通明,歌舞喧天相比,这里显得幽静多了。
谢安脚步一顿,转头看向楚思。他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才叫道:“王小姐。”
“是!”
“没那么拘谨,刚才慕容恪说你智勇双全,是真的吗?”楚思不知如何回答,便低下头去。望着她娟秀的侧面,谢安轻叹一声:“燕人从不轻易服人。刚才我看大殿当中的那些汉子,见到你时确实显得很恭敬,看来慕容恪此言必不是假。我与妹子也见过几次,居然不知道,妹子胸有丘壑啊?”
楚思听他这么一说,不由抬起头,水盈盈的凤眼望着他。直到与谢安明澈如水的双眼相对,她才抿嘴一笑,轻声道:“什么智勇双全啊,我不过是旁观者清。”
她的声音中恢复了少许轻快。笑过后,一抬眼,却看到谢安在直愣愣的盯着自己发呆,不由摸了摸脸,问道:“怎么啦?”
“妹子刚才一笑,颇似我的一位故人。”谢安望着天边,眉峰慢慢的皱起,停了一会,他又说道:“一位奇女子。”
谢安苦笑了一下,说道:“妹有所不知,安游到赵时,巧遇了一位仙姿不凡的姑娘。那姑娘,她叫楚思。”
“啊?”楚思配合的轻唤一声。心中却为他的失神,隐隐有些得意,又有点怅然若失。
谢安看向楚思,问道:“妹子刚才为何失态?”
楚思轻声道:“慕容将军也一直在寻找这位楚思姑娘。”
“慕容恪?原来他也。”谢安长声一叹,又低声说道:“这位楚思姑娘,是世间少见的女子。她,那时我被石虎看到,要抓拿而去之时。她居然挺身而出,把石虎的注意力全被引走,而她自己,也落入了虎狼之掌!”
谢安说到这里,在旁边走动起来。他的长袍大袖,巍冠博带,在月光树影中,拖成了长长的影子。谢安十分适合这种装扮,这样的他,比上次所见,还多了几分难以形容的君子之风。
谢安哪里知道,楚思这个时候,表面上目光盈盈,一脸关怀的望着自己,心中却想着这些?
走了几步,谢安轻叹道:“安这两年来,在各地游历,见过的人无数。英雄无数,美人也无数。却从来没有见过如楚思姑娘这样的女子。她,她为了萍水相逢的我,居然舍身喂狼,这样的情义,安此生难报!自她被石虎带走后,安百般奔走,好不容易有了一点眉目,却听到她已随石虎的大军出征。安一心只想救她,便在燕赵边界停留。等听到燕军胜了,马上自告奋勇的来当这个使者。”
长篇大论的说到这里,谢安转过头看向楚思,双眼瞬也不瞬,如水的墨眸里是一派坚定:“妹子,你我虽有婚约,可几次相见,安心中实把你当成了亲妹子。父母之命难为,不过安今日有一事相求妹子!”
不顾楚思倒退两步,谢安在她的倒抽气中,声音铮锵有力的说道:“妹子,我此来主要是寻找楚姑娘。如果她天幸无恙,安一定把她认为义妹,让她无忧度过这一生。如果她被贼人所辱了,那安必娶她进门,让她日后与你平起平坐,让她再无后顾之忧。妹子,安游历多年,只有安为他人全心设想的份,从来没有遇到过一个人,能为安做到这一步。因此,这个要求万望妹子允诺!”
第五十八章 身份疑云
楚思不知道要如何来形容此时的心情好。
惊愕,诧异,震动!还有好笑!
这个面孔的主人,居然是谢安末过门的妻子!天啊,这未免,未免太让人无话可说了吧?
可更重要的是,她不知道此时的自己应该如何反应才对。是伤心而泣,还是表现得更大方一点,为将来的姐妹喝一声采,表示佩服?
种种复杂心理交织的后果,就是现在楚思的模样:她脸扭成一团,像哭又像笑,双眼闪动,一看就是心中有鬼,同时又加上心中挣扎不休。她的小手时而握紧,时而放松,倒像是准备朝谢安打上一拳。身子也在轻轻的颤抖着,这可让人看不出意思来了。
谢安一脸纳闷的望着眼前的末婚妻,他万万没有想到,一席话下来,对方是这样一副表情。这表情,怎地一个怪字了得?
楚思让脸上的肌肉胡乱跳了一阵舞后,把头一低,同时身子一扭,便准备夺路而逃。就在这时,慕容恪的声音在不远处传来:“原来王小姐和谢大人居然还是旧识。当真是巧啊!”
说罢,头发高高束起,一身胡装显得身形挺拔之极的慕容恪大步走了过来。他走到两人面前,望着低着头,脚尖在地上打着转,神态颇为奇怪的楚思问道:“王小姐怎么啦?”
“哈哈,没事。”谢安望向慕容恪,笑道:“将军年纪轻轻,便立此殊功,当扬名天下也。”
谢安是晋国的大名士,他的赞美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听到的。慕容恪毕竟年轻,一抹得意的微笑浮了出来。
望着谢安,慕容恪突然记起自己特意前来找他的原因。连忙学着晋人的样子,双手作了一揖,然后问道:“有一件事,想问一下谢大人。”
“将军尽管说。”
“恪想知道,谢大人认识一个叫楚思的晋女子否?此女子姿容绝。。。。。。”后面的话,他便说不出去了。因为谢安的脸上苦笑了一下。
“谢大人难道识得思儿?”慕容恪急急的问道。
谢安点了点头,缓缓说道:“安一个月前,在赵地游历时,曾巧遇到了楚姑娘。”
“一月之前巧遇到了思儿?一月以前?这么说来,思儿那时还是自由之身?她并没有在石虎的身边?那,他们怎么告诉我一月以前,思儿便被石虎掳走了?难道。。。。。。”
沉思片刻后,慕容恪抬头问道:“还请谢大人详言。”
谢安望着他一脸痴情倾慕的表情,双眼一黯,紧接着又复清亮如初。他点了点头,便把和楚思相遇的过程,以及后来楚思被石虎所掳的事详细说了一遍。
慕容恪呆呆的听完,半晌才说道:“她,她居然在谢大人面前如此洒脱!她还为谢大人舍身而出,如果是我,换了是我,她一定不会如此!”长长的叹息中,慕容恪闭上了双眼,他放在大腿旁的手,也紧紧的握成了拳。
他刚硬的脸孔上,肌肉时不时的抽动一下,显然心中激动到了极点,也伤心到了极点。谢安望着他,心中飞快的闪过一抹快乐。
楚思则望着一脸伤痛的慕容恪,暗暗忖道:如果是以前的楚思,估计会一直恨着你,不可能为你舍身。现在的我嘛,就算为你所感动,那个时候,也不会为你做出任何牺牲的。哎呀,不对,我也不止是为谢安呐!谢安和闵冉加在一起,才够这个份量。我可是很自私的现代人呢!
慕容恪伤心了一会,才睁开眼看向两人。他的眼中有一点红,整个人也是一派心灰意冷。看向谢安的表情中,也增加了一些打量和妒意。
冲着两人匆匆一礼,慕容恪说道:“如此,那恪不打扰谢大人了。”说罢,转身踉跄的离开。
谢安望着慕容恪的背影,久久不语。
直到身边的楚思动了动,发出了轻响,他才低声道:“妹子,这位慕容将军,是个性情中人。看他对楚姑娘如此情深义重,只怕楚姑娘就算失了贞,他也会毫不在意。情到了这个地步,安不如也。”
楚思这时已愣愣的望着谢安,她有点不明白,这个谢安是怎么回事,他怎么可以在自己的末婚妻面前,大谈对别的女子的感觉,并丝毫不加隐讳。也许,这便是他们的相处模式,相敬如宾嘛。
虽然如此想来,楚思还是低声说道:“谢大哥,这次见到你,你一直在说楚思。难道,你就不怕我心中不舒服?”
谢安望向她,点了点头,低声道:“我怕。可是,安生平行事,从来不作虚言饰伪。再说妹子也有权利知道我的心中是怎么想的。”
谢安伸出手,等楚思与他的双手相握,谢安又说道:“安行事一向凭心,妹子不也是因此而对为兄另目相看吗?你我两家是势必要联姻的,妹子,我不希望因为我坦白了,而让你的心中留有阴影。”
他可说得真够直白的,楚思苦笑一声。一时之间,她都不知如何说话了。
就当两人又不说话之时,一个军士急急的朝楚思走来。他冲到楚思面前后,恭敬的行了一个军礼,朗声说道:“王姑娘,我家将军要小人来叫你与他一醉方休!”
楚思瞪大眼呆了呆,忍不住抬眼瞄向谢安。
第五十九章 共饮
这个慕容恪,当真对礼数一无所知。我现在毕竟是一个姑娘家,他这样动则相召,实是大不妥当。
楚思看着谢安这个名义上的末婚夫,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谢安却是微微一晒。他转头对上那军士笑道:“将军想要跟人喝酒,谢某人倒是愿意相陪。你且先回去,就说,谢安和王姑娘随后将至。”
那军士一愣,片刻后才应道:“是。”
待军士转身离开后,谢安转向楚思,含笑道:“妹子,一起去吧。”
楚思嗯了一声,小步走到他的身边。仰头看了看高大的谢安,楚思轻声道:“你,不介意吧?”
谢安摇了摇头,笑道:“胡人不知轻重,怎可怪责妹子?”
去的仍旧是楚思落脚过的酒楼,慕容恪早就令小二备好了酒席,自己也已喝得俊脸微红。听到脚步声后,他把手中的酒杯一晃,说道:“王姑娘?来,坐,坐吧。”
谢安笑了笑,走到他对面,接过酒壶便给自己和楚思各倒了一杯。听到响声有异,脑袋一直向下倾的慕容恪错愕的抬起头来,这一抬头,正好看到谢安,和站在谢安旁边,温婉轻笑的楚思。
慕容恪迷乱的双眼在见到谢安后,变得清亮了少许。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原来是谢大人,请坐,请坐。“
谢安哪里用得着他开口,早把袍子一掀,坐到了他的对面。楚思见状,也盈盈几步,紧随其后,在谢安的旁边坐下。
谢安把一杯酒放到楚思面前,端起自己面前的那杯一饮而尽。饮完后,他一抬眼,便对上慕容恪打量的眼神。
慕容恪的双眼直直的盯着谢安,对他上下打量不休。这目光颇为无礼。谢安不以为忤,自顾自的又倒上一杯酒喝了起来。
忽然,慕容恪冲着谢安说道:“真不知道你们这种男人有什么好,连我的思儿也给迷上了。”舌头有点大,声音颇为无礼。
说罢,慕容恪见谢安并不理睬,探出身抢过他手中的酒壶,转身就要朝地上砸去。他才把酒壶高举,便对上坐在一旁的楚思的双眼,那清亮温柔的眼神,不知为什么,让他的心中顿时一静。
慢慢的把酒壶放在旁边。慕容恪转向谢安,把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后,重重的把酒杯朝桌上一放,恨声问道:“我真不知道你有什么好,连思儿也被迷上。”
谢安温润如水的双眼,在慕容恪脸上扫了扫,淡淡的说道:“楚思姑娘乃至情至性之人,她相助谢某人,自是因为路见不平。慕容将军何必在意?”
“在意?我当然在意!我慕容恪珍之重之的女人,居然舍身相救一个半路相逢的陌生男人,这叫我怎么不在意!”慕容恪嗓子一扯,青筋毕露的冲着谢安吼了起来。
吼了两声后,他见谢安仍然温温和和,动作从容不迫,不由怒意更盛。“砰”地一声,在撞得桌摇椅晃的同时,慕容恪腾地站起身来,反手就抄向腰间的佩剑。
楚思万万没有想到,慕容恪一个不对便准备刀兵相向。不由低声怒道:“这是干什么呀?”
她瞪了慕容恪一眼,下面说出来的话,却仍然温婉:“慕容将军,你家楚思是个女中丈夫。她要是知道你为了这事跟谢大人亮刀,心中就不会对将军着恼么?”
慕容恪一愣,在对上她的双眼时,心中的那抹火气迅速的烟逝。他薄唇抿了抿,终于慢慢的坐了下来。
楚思一转头,便对上谢安那双清亮的,直视的眼睛。此时此刻,那双眼睛中装满了好奇和打量。楚思一怔,暗暗叫苦:这谢安聪明过人,他不会怀疑到我了吧?
她还在寻思之际,刚才还怒气冲冲,酒气冲天的慕容恪却一下子清醒了许多。他伸手在自己的额头上重重的敲了一下后,又用力的甩了甩头后,端起酒杯向谢安道歉道:“谢大人,刚才我喝多了,有点唐突失礼,望大人莫怪。”
谢安哈哈一笑,道:“慕容将军情之所钟,怎能责怪?”他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洒脱一晾后,轻声叹息道:“楚思姑娘乃天下少有的奇女子,也难怪将军对她如此看重!将军无须担心太多,楚思姑娘现在定然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他说得斩钉截铁,令得慕容恪大喜,他连忙倾身向前,迫切的问道:“你所说的,可有根椐?”
谢安微笑道:“当然有。石虎那日当着数十万将士之面,不是三番四次的也没有把楚思姑娘叫到面前来吗?以石虎的为人之狠,制下之毒,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楚思姑娘已不到赵军帐内。”
他说了这一席话后,见慕容恪连连点头,脸上阴云消去大半。便站起身来,冲着慕容恪作了一揖,说道:“慕容将军,谢某明天便会与王姑娘一起南返,到时就不专门向将军告别了。”
“你们就要离去?”慕容恪马上问道。他转眼看向楚思,迟疑了少许,问道:“为何不少留几日?”言语中,颇有两分不舍之意。
谢安不由也转眼看向楚思,他暗暗忖道:真是怪了。王妹子刚才一句话,便令得暴怒中的慕容恪马上清醒,现在他又是一副不舍之相。也不知妹子做了什么事,令得慕容恪这样的莽汉,都能对其如此看重?
这时,谢安的耳边,传来慕容恪明显变得清朗的声音:“如此,我明天与你们一并同行吧!”
第六十章 对话
啊?
楚思诧异的转眼看向慕容恪。却见他苦笑道:“你们此去,要经过赵国,查不到思儿的下路,我终是心中不安。料来现在大战刚结束,我慕容恪也派不上用场,不如跟你们一并同行一段吧。”
谢安微笑道:“不然,将军现在为燕之柱石,现在燕战败了宿敌强敌,百姓欢喜,燕王也正是高兴之时。此时将军说要离开,他们必是不允的。再说了,以石虎的个性,必不甘心此次失败,将军还是准备妥当,以备不久后的苦战才是!”
慕容恪转过头,定定的看向谢安。等他说完后,不由低下头沉思起来。稍一思考,慕容恪便明白了,谢安所说的着实是实话,这个时候自己想要离开,怕是过不了陛下那一关。
“谢大人为何言不久燕赵将将有苦战?”
慕容恪望着谢安的眼神,此时是神光炯炯,已浑然没有了一丝醉意。
谢安淡淡一笑,道:“石虎外刚内戾,刚愎自用。他此番败于弱燕,又是疏忽才致的战败,回到国内,必有厌言出现。为了安抚,也为了雪耻,必将再次挟军攻燕!”
慕容恪直直的盯着谢安,直到他说完良久,才晒然笑道:“早就听到晋人说起谢安其人,恪却直到此时,才知世人所言不虚也。晋有了谢安,当真不可轻视也。”
谢安淡淡一笑,与他四目相对。暗暗忖道:“燕还是晋之属臣,言语就已颇为无礼。这个慕容恪更是自恃武勇,对我大晋颇为轻视,哼,狼子野心!”
慕容恪赞完谢安后,转头看向楚思,对上她的剪水双眸,慕容恪低低的叹息一声,说道:“王姑娘,你这一去,不知何年再能相见。”
他的言语中,颇见不舍之意。
楚思不由又转头看向谢安,见他表情淡淡的,脸上笑容不改,便转过头对慕容恪柔声说道:“将军言重了,来日方长,有缘自会再次相见。”
“有缘?有缘!”慕容恪喃喃的重复了一遍,忽然仰头大笑起来。他笑了几声后,把酒壶一把送到嘴边,对着壶嘴便是一阵狂饮。
酒水顺着他的嘴唇,迅速的渗向颈间。直到把一壶酒都一饮而尽,慕容恪才把酒壶重重的朝桌上一放,恨声说道:“哪有什么来日方长?怕是不到一年,王姑娘便是他人之妇了。故人再见也是枉然!”
这声音怅惘之极,居然带着几分难舍之情。一时之间,楚思和谢安都是一呆。
谢安的嘴角,慢慢的浮起一抹冷笑来。他暗暗忖道:这个慕容恪,一直对楚思姑娘表现得如此深情,原来也不过是见异思迁之辈。
楚思听了,却是心中越发的不安起来。她连忙低下头,不敢再言语。
这时,谢安忽然站起身来,冲着慕容恪作了一揖,道:“慕容将军,明天我等还要远行,就此告辞了。”说罢,袖袍一拂,转身便向外面走去。楚思看了一眼低头喝着闷酒的慕容恪,连忙跟上了谢安。
回来的路上,谢安一直没有开口。望着被月光掩映下,两人拖得长长的身影,楚思幽幽的问道:“你不高兴吗?”
“不。”谢安轻轻的答道。他仰头看向天边的一轮明月,低声说道:“我没有在意。”他说的没有在意,自是指慕容恪对楚思的特殊待遇。
看着天上的一缕浮云飘过明月,谢安清朗的声音低低的传来:“这燕人虽然粗莽,却个个悍勇善战,特别是这个慕容恪,你看到他一听到战事,便立刻变得清醒异常!那石虎虽然无能,属下也尽是精兵强将。只我晋国,我晋国,哎!”
身子一转,长袍大袖在月夜中洒脱的甩了一个弧度后,谢安继续说道:“罢了,人生在世,不过朝露,生之可悲,生之可悲啊。”
最后两句,他的声音拖得长长的,充满了怅惘和无奈。
说罢,谢安转头,见楚思怔怔的望着自己,一双如水的眸子,在月色中发着晶莹的光芒,那泓眼波是那么的宁静,温柔而又充满了智慧。一时之间,谢安都看呆了。
四目对视片刻后,楚思首先转过头去,谢安暗叫一声惭愧,也把头掉转开来。他暗暗忖道:这次见到妹子,总感觉有点奇怪。她似乎跟以前所见,变了许多,却又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真是奇怪哉也!
这时,耳边响起楚思幽幽的声音:“恩,我以前在书册上看到先人的故事时,总是以为,当一个英雄很容易,可直到现在,我才发现,我太渺小了。”
她的声音中充满了感慨。可谢安却突然发现,自己有点听不懂她这句感慨!
楚思对上谢安询问的眼神,顿时一阵激淋,清醒了过来。她连忙背转身去,悄悄的吐了吐丁香小舌,暗暗想道:天啊,他可是谢安,聪明绝顶的谢安,要是让他发现我的身份可疑。那,那?后面的事,她有点不敢想象下去。
她急急的转身,动作太过突兀,谢安早就注意到了。一直看到她如一个小女孩一样,做出吐舌这样的小动作时,谢安不由有点好笑。
伸出手,轻轻的把手掌放在楚思的小手上,谢安持起她玉白的素手,在掌心中细细翻看着。月光如水,他那双如水又如玉的温润双眼,在月光中熠熠生辉。
把她的小手放在掌心细细的欣赏一会后,感觉到楚思不自在的想抽回手,谢安手掌一合,把她的小手完完全全的包在掌心中。微微一笑,一缕温润的波光在他一笑间,向楚思闪来:“妹子,你还没有把别后发生的事,跟我一一道来呢。”
声音呢喃,带着一种难言的温柔。
第六十一章
这句温柔的,普通的言语,传到楚思耳中,却令她不由一凛:谢安是个精明人,在他面前撒谎可是大不容易。
低下头,楚思羞红着脸,低低的,轻轻的说道:“你,你先放开我的手。”声音轻软,不自禁的带上了几分娇气。
这语气这神态,却是楚思有意为之。
果然,谢安一见她羞如莲花的美态,双眼一直,本来要问的话也给吞到了肚子中去了。
楚思现在的这张脸,只能勉强称得上美人一个。可是,月光如洗,林荫树下,美人含羞,这本来是人间至景。因此,以她现在的容色,居然也把心中认定了她的存在的谢安给迷得说不出话来。
两人站在树下,一个含笑凝视,一个含羞低头,都没有注意到,在两个护卫的扶持下,慕容恪踉踉跄跄的走了出来。
他愣愣的望着不远处的这对佳人,直过了好久,久到两人都离开了,慕容恪才狠狠的把头一晃,敲了敲自己的额头,喃喃说道:“真是昏了头了,她又不是我的思儿,她又不是!我怎么,怎么也?”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慕容恪一直醉到了第二天晚上,才闷闷的走出了房间,而这时,楚思和谢安,早就离开了蓟城。
再走不久,就是赵国境内了。楚思掀开车帘,望着前方出神:上一次在战场上,没有机会好好欣赏石虎的表情。这一次又要经过他的地盘,要不要找个机会,好好的戏弄一番他?
可是楚思一想到石虎,便不由自主的直打寒颤。虽然她现在有一身功夫,可是光凭这个要去面对那杀人魔王,楚思可没有这样的勇气。
望向前方马车上的谢安,楚思不由想道:也不知他现在在想些什么?
马车全力行驶,终于在傍晚时分,队伍重新来到了那座与石闵相遇过的城池。这一次因为经过好几个国家,谢安的使臣队伍,都是轻装简行,一派普通的晋人装扮。
出乎楚思意料的是,谢安当真挑选了原来的酒楼住了进去。
当两人带着众护卫,重新在二楼坐下时。楚思看向谢安的眼神中,不由充满了疑惑。
谢安对上她的双眼,低声道:“楚思姑娘,就是在这里被石虎带走的。”他的声音压得相当低,表情中带着淡淡的冷意和对自己的嘲弄。
楚思正在回话,忽然听到下面传来一阵喧嚣声。这喧嚣声中,混合着哭啼声,和绝望的求饶声。楚思心中一紧:这石虎又在造什么孽?
他们坐的位置,原本便是靠着窗户。楚思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约过了五六分钟,一队队伍出现在她的视野中。
数十个全副盔甲的军士,手持着长枪和佩刀,正在驱赶着二三十个少女。这些军士的身边,有抱着他们大腿苦苦泣求的老汉,也有痛哭不已的妇人。在这些混乱的声音中,还伴合着婴孩“姆妈,姆妈”的哭叫声。
一个军士脚一伸,便踢开了匍匐在他脚前的老汉,他把手中的长枪恶狠狠的朝地上一扎,吼道:“都别哭了!别哭了!再闹下去,老子叫你们这些蠢人先去见阎王!”
凶叫一阵后,军士走上几步,一脚踢出,正好踢到了一个少女的屁股上。在令得那少女一个踉跄后,军士哈哈大笑起来:“兀那痴汉!大王看中了你们的闺女,想给她们一个富贵,居然还在这里不知死活的嚎嗓子!再哭再哭,恼了我家大王,干脆把这些女子一并烹了赏给群臣食用!哈哈哈哈。”
在军士猖狂的笑声中,周围的哭泣声慢慢的安静了少许。那些被驱赶的少女,一个个强忍着哭声,浑身如同抖糠。
看到这一幕,楚思不由低声说道:“这样残忍变态的人做大王,赵国能长久才怪呢!”
“只是蛮夫而已,哪里懂得这些家国的道理?”谢安的声音温和的传来。他看向楚思,目光中带着笑意:“妹子刚才一脸的激愤,看来对石虎颇有恨意啊。真没有想到,在晋时那么温柔如水的闺秀,不但才华超群,还见识不凡,真令愚兄惭愧啊。”
楚思被谢安这么突然的一夸奖,不由秀脸羞红。她过了好一会,才想明白过来,谢安所说的见识不凡,指的就是她先前那一句“这样残忍变态的人做大王,赵国能长久才怪呢!”
想明白了这一点,楚思不由有点好笑。怎么我这么说上一句,也能冠上见识不凡的评语?
她没有想到,晋女虽然有不少奇女子,但她们的才华在做诗,在指点文字上,对于这种极为简单的家国道理,却是所知者甚少。
楚思低下头,轻轻的说道:“如此涂炭生灵,倒行逆施,我没有办法不生气啊。”声音依旧温婉娇弱。
她一句话说完,抬头却见到谢安正在好整以暇的打量着自己,那表情中,似乎带着某种兴味盎然?楚思纳闷不已,隔了一会见他的目光还锁在自己身上,不由问道:“你看什么呀?”
谢安一晒:“无他,只是突然觉得,妹子穿上这身男装,宛然一佳公子也。”
才怪!楚思扫了他一眼,知道他不愿意说出来,便不再理会。转过头,又看向下面的人群。
紧紧的抿着唇,楚思看着啼哭绝望的众女被军士们越赶越远,渐渐的,她的双眼一弯,露出一抹浅笑来。
第六十二章 重走赵城
楚思转回头时,已是一脸轻松。她看了一眼对面的谢安,暗暗想道:谢安这个人太过精明了,老是跟他在一起,我很有穿帮的危险。我的这个身份实在奇怪得紧,要是让谢安知道了事实,他,他不知会有多么的失望,痛心,说不定对我会恨之入骨!
想到谢安将有的表情,楚思不由甚是恐慌。对于谢安,她一直有种难以释怀的感情。她渴望得到他的认可,也喜欢跟他相处。可是,一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份来得极其诡异,她就是一阵后怕,一阵不安。
因此,现在最好的法子,就是跟谢安分手,而且,这个分手还得分得极为自然,极为巧妙的好。
楚思低头不语,暗暗盘算着。
这时,外面的喧嚣声突然大作,楚思暗暗纳闷:怎么回事?莫不是石虎又弄出什么花招来了?
可是,这一次的喧嚣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亮,渐渐的,到处都是一片叫嚷声,整个街道,仿佛成了菜市场一般,片刻之间沸腾起来。
楚思好奇的向下看去,却见人群汇成流水,成团的涌向前方。正当她竖起耳朵,想听个究竟时。一阵急促的跑马声传来,随着马蹄急促的奔跑声的,是一阵响亮的鼓声和叫喊:“大王有令,全城百姓在一刻钟内,全部赶赴西城内道!全城百姓立刻赶赴西城内道!”
叫声越来越响,转眼间,一个骑士一边敲着鼓,一边喊叫着策马而过。就在这个骑士离开不久,又是一阵鼓声震天介的响起,鼓声中,“全城百姓立刻赶赴西城内道”的喝叫声不绝于耳。
一阵桌椅移动的声音不停的响过,楚思转过头,看到二楼上所有的客人都向楼下涌去。她看向谢安,却见谢安好整以暇的站起身来,在对上她询问的双眼时,微微一笑,道:“我们的运气不错,刚一来,便可以看到石虎的表演了。”
说罢,他的右手朝楚思一伸。楚思把小手放在他的掌心,跟在他的身边向楼下走去。
一众人混在人流之中,向着前方涌去。楚思四下扫了扫,见周围的众人都是一脸惊惶厌恶之色。但是,所有的人都紧紧的闭着嘴,没有半个人说话。
脸色苍白的人群如流水一样,安静的向前方涌去。除了脚步声和马蹄声,军士的喊叫声,竟是再无第二个声音传出。
楚思靠在谢安身边,低低的说道:“大家为什么都不说话?”
“嘘——”谢安止住她的询问,以只有她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不说话,自是因为不敢!”
不敢说话?
楚思望向啉若寒蝉的百姓们,低低的说道:“原来是石虎来了。”这句话,她说得很慢,石虎这个名字,在千钧之力,提到它时,很难让心情保持平静。
谢安也低声回道:“是啊,正是石虎来了!当真好运气!”声音有点冷。
楚思也在暗暗想着:当真好运气!我正在想着怎么再与他巧遇呢,他就出现了。
大街上,人群浩浩荡荡的直向西城内道走去。整齐的脚步声静静的传出,数万人的街道上,一直安静无声。
拐过两条街道,人群的脚步慢慢的变得缓慢起来。人山人海的对面的高台上,端坐着一个长满络腮胡子的高大汉子,那汉子正仰头哈哈大笑着,他的身后,或坐或站着数十名官员。
数万百姓,缓慢的前进着,整齐的站在宽大的内道上。
楚思的双眼,从石虎的脸上掠过,慢慢转向台前跪倒在地的上百个男女。这些男女有衣衫破烂的穷人,也有身着绸缎的富商。此刻,每个人都被反绑着跪在地上,嘴里塞了布条,面带绝望的死灰色。
慢慢的,人群不再向前挤动,石虎意气风发的站在高台上,四下顾盼着。他浓眉斜飞,粗长的胡须随着嘴唇的蠕动而翩飞:“可是都来了?”声音粗豪,带着一股阴沉。
一个军士上前恭敬的对石虎说了一句话后,石虎满意的点了点头,扯着嗓子叫道:“都来了,甚好!”
他站到高台上,厉目扫过众人,高声喝道:“你们知道,我是你们的什么人吗?”他伸手指向自己的胸口,喝道:“我,石虎,是你们的大王,你们的主子。可是,这阵子我听到了不少风声,知道很有一些人对我不满!哼,你们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
他伸手朝前面绑缚的众人一指,厉声道:“他们,就是那些乱嚼舌根之人!好大胆的贼子,敢四处散播对本大王不满的话。今天,本大王便让各位见识一下,乱嚼舌根的下场!”
他喝到这里,数万百姓不绝而同的低下了头,一个个都缩成一团,唯恐与石虎那双浑黄的厉眼对上,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
石虎坐回自己的位置,满意的向四下扫视着,这时,一个武将急匆匆的向石虎走来,楚思清楚的听到他淫笑道:“大王,小将已把本城中姿色出众的女子全部搜罗而来,大王今天可以好好享用一番了。”
说到这里,那武将连连搓着手,频频吞咽着。石虎哈哈一笑,指着他笑道:“好你一个小子,迫不及待了吧?来人,奏乐!”
第六十三章
石虎右手一挥,一队武将兴奋的冲到他的身边。石虎笑道:“众卿家,你们说,人生最大的快乐是什么?”
他黄浊的双眼到处,文官纷纷低头,武官则有一部份兴奋的双眼发红。
石虎目光扫过众臣,又看向身前的百姓们,高声笑道:“你们不知道是吧?告诉你们,人生最大的快乐,莫达于杀人,玩女人!今天,本大王便赐众位卿家一个机会,一个杀人玩女人的机会!有哪位敢上前来,与本大王同欢?”
随着石虎这句话一说出,鸦雀无声的百姓们,同时鼓噪起来。可这鼓噪声刚起,随着石虎身后,众军士同时把佩刀一拔!那整齐的拔刀声,寒光闪闪的刀光,一下子便令得所有的声音再次消失。
楚思听到这里,马上明白过来,这石虎是准备把刚才强抢来的女子,分给属下,就在这大庭广众当中,就在这死亡之地宣淫!
她嘴唇紧紧的抿成一线:这样的人还不死,要苍天何用!
双眼有意无意的看向身边,这一看,她才惊喜的发现,这片刻间,谢安居然已不知去向!跟他一起离开的,还有那个与他形影不离的巨汉和另一个小个子的护卫。
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楚思心思电闪,她慢慢向后退去。慢慢的,慢慢的,消失在晋国众使的视野中。
人山人海中,楚思走得并不快。好在,在这样的情况下,人人自危,人人唯恐太过显目。这让楚思的行动方便了不少。
慢慢的,楚思潜入了石虎左侧,石虎的身后,尽是军士和官员,楚思现在所站的地方,是百姓离石虎距离最近的。
虽说如此,楚思离石虎,也有足足三百米的距离。
楚思状似不经意的打量着石虎的每一个动作。此时,她的手心已多了两枚绣花针,这针还是她刚才在人群中挤过时,从一个少妇揣带的绣巾上顺手捞过来的。
三百米的距离,要把手中的绣花针扔出并射中石虎的要害,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楚思暗暗估量着,寻找着机会。
这时,在石虎的大笑声中,数十个哭泣求饶着的少女已被军士们带到了他的面前。石虎走了一座位,来到少女群中,抬起她们的下巴一个个端详起来。
与此同时,他右手朝身后一挥,命令道:“把那些死囚嘴里的布条全给扯了!奶奶的,本大王要在他们的叫骂声中欣赏美人,这样才够兴奋嘛!”
随着他的命令一发,十个军士整齐的走出队伍中,他们来到绑缚在地的众人身后,一一扯出了这些人嘴中的布条。
随着布条一扯,此起彼伏的哭声,求饶声,叫骂声和诅咒声便不绝于耳。数十个奋尽全力的嘶喊哭叫,使得本来安静之地的街道,变得热闹起来。
石虎听着那些叫骂声,明显的变得兴奋起来。他红着双眼,鼻翼扇动着,顺手把正在欣赏的一个少女从人群中给拖了出来。
他扯着少女的头发,使得她的秀脸高高仰起,面对着自己后。石虎的右手一伸,毛茸茸的大掌便扯上了少女的领口。
只见他右手一用力,“滋——”的一声布帛撕裂的声音传来。转眼间,在他的掌下,正哭泣着,泪眼汪汪的挣扎着的少女,上裳便被撕成了两半,露出了雪白的酥乳!
随着少女上身这么一赤裸,石虎的喘息声更大了。他似乎兴奋到了极点,抓住少女头发的左手,都还颤抖不已。
“滋滋——”“啪——”布帛撕裂的响声不断的传来,转眼间,石虎掌下的少女,除了几块碎布挂在腿上后,其余部份已浑然裸露。
石虎把少女的头发强行一扯,把她重重的推倒在地后,抓着她的双腿移了一个方向,让少女的脸对着那些被绑缚的,叫骂不休的众人。
提起少女光裸的双腿,石虎当着众人的面,把袍子一掀一拉,露出他那令人恶心的下体,便强行向少女的双腿间塞去。
此时的石虎,完全兴奋得无以复加。他在嘶喊哭叫声中,瞪着发红的双眼,吼声命令道:“来人!行刑!”
随着他喝声一起,数十个军士动作迅速的冲到了众犯人面前,其中十个人动作利落的扯出十个军士,把他们向石虎拖近了几米后。左边那军士把佩刀一拔,脚踩在那狂哭不休的犯人背上。
军士做好准备后,转头看向石虎,等着他的指令。
石虎抬起头来,对着天空便是一阵大笑。笑声中,他把少女的双腿强行一分,下身挤了进去,就在少女发出一声惨叫的同时,石虎的喝声传出:“刀起!”
军士果然惯经这种场合,他果断的把佩刀高高的举到空中,刀很稳,在半空中一动不动。
寒光闪闪的长刀下,是挣扎哭骂不休的囚犯,而石虎的胯下,也是挣扎哭叫不休的少女。这场景,显然令得石虎兴奋到了极处。一时之间,除了两个悲惨人的哭叫声外,便是他兴奋的喘息声。
所有围观的百姓,这时都低下了他们的头,看到这个情景还兴奋的,只有石虎身后的官员们。
就在石虎兴奋的,激烈的“扑噗扑噗”的喘息声混在叫骂声中,不绝于耳的同时。
忽然,“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个大笑声猖狂的传来。那大笑声激烈,昂扬,显然那人正用尽全身的力气狂笑着,声音中充满了痛苦不甘,和激烈的挣扎!
第六十四章 怪事连连
这笑声来得太过突兀,激烈而猖狂,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是一惊,连石虎也停下了胯下的抽动,睁着猩红的双眼,阴阴的看向那笑声传来处。
这一看到人,众人一惊的同时,也恍然大悟。原来这笑声正是那个军士刀下的囚犯所发。这囚犯刚才还在哭泣求饶,这转眼间却猖狂大笑,自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石虎见笑的是这个人,猩红的双眼一瞪,怒道:“还不快行刑?”喝罢,胯下又奋力的抽插起来。
那军士见石虎发怒,心中一慌,连忙手起刀落,便向那囚犯的脖子砍去。
“啪——”地一声轻响传来,转眼间,那囚犯颈断头落,血溅一米。随着军士的刀锋一落,那囚犯自然笑声一止。可就在他的笑声停息的瞬间,一个飘渺的,苍凉的,带着某种难言的神秘的声音传来:“石虎完——”
此时的众人,全部的心神都放在行刑的囚犯和纵乐的石虎身上。这声音突如其来,而且极尽飘渺神秘,一时之间,所有人又是一惊,一惊之下,他们都转眼看向那囚犯滚落在地上的头颅。所有人的脸上,都现出一抹惊惶之色,如果他们的耳朵没有出错的话,那么,刚才那声音,正是这个已头颅落地的囚犯发出来的啊!
可是,这怎么可能?一个已死的,人头落地的人,怎么可能还可以说话,而且是这种语气,这种声调?
偌大的街道,一时之间又恢复了鸦雀无声。除了惊愕的少数人外,绝大多数的百姓,低垂着的脸上,都露出一抹期待的,开心的笑容来:也许,这是上天示警!
石虎只是一愣,惊惶之色一闪而逝,他忽然仰头对天,狂笑起来。连笑了几声后,他头一低,朝着众人怒视,厉喝道:“奶奶的,继续给爷行刑!”
喝完后,他双眼朝身后的群臣一瞪,当他的眼睛看向那几个武官时,那些五官连忙恭敬的向他行了一礼,转身向旁边的军士走去。
这些军士的行事效率十分高,他们的长官才吩咐完毕,众军士便一散而开,向围观的百姓们走去。显然,他们认为刚才的声音是有人在捣乱,想把那发出声音的人当场擒获。
楚思虽然离石虎只有三百米的距离。可这段距离中,足足挡了十来个军士。这些高大的身影,把石虎的身形挡得严严实实,让楚思根本找不到出手的机会。
随着军士们这一散开,一瞬间,楚思和石虎之间的阻碍,便少了十之八九。楚思的嘴唇紧紧紧的抿合着,又向前挤出一步,随着她这一前进,终于,石虎的部份身影,再无遮掩的出现在她的视野中。
石虎喝令后,伸手把胯下的少女一扯一甩,便把光裸着身子,下身狼藉不堪,睁着空洞的双眼,一脸麻木的少女推给了他身后的一个官员。指着那少女,石虎哈哈大笑道:“这是大王我赏给你的,还不快谢恩共享?”
那官员却是一个文官,听到石虎的命令后,他抬起苍白的脸,嘴唇颤抖间,哆哆嗦嗦的扯向那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少女。
这时,石虎又伸出手,扯向第二个少女。就在他的手伸到少女的领口,撕向她的衣袍时,楚思出手了!
只见她右手一弹,一道小小的寒光便闪电般的刺向石虎。这时的石虎一手扯住了第二个少女的头发,一手撕向她的衣袍,这个姿势令得他扭着头,背对着楚思,暴露在楚思眼前最清楚的目标,便是那后颈的大椎穴!
大椎穴是人身重穴,连通督脉和十二正经之要穴,这个穴道如刺得深得,石虎不死也是残废!楚思之所以选上这个穴道,主要是因为她还不是很熟悉这个身体的功夫,怕认穴不准误了大事。
说时迟那时快,电光火石时,绣花针转眼间便射到了石虎的面前。就在这个时候,本来低头扯着那少女的石虎上身一挺,站直了少许。
这个动作一做出,楚思痛苦的闭上了双眼。但转眼间,她又迅速的把眼睛睁得大开!
她练过功夫的目力,清楚的看到,绣花针虽然没有扎中石虎的大椎穴,却稳稳的刺在他的肩背的至阳穴上!难道刺中了这至阳穴,什么事也不会发生吗?楚思望了一眼浑然无事的石虎,暗暗忖道。
绣花针很微小,刺在石虎的身上,除了楚思,还没有一个人发现。楚思紧紧的抿着嘴,寻思着怎么给石虎再刺一下时。石虎已撕开了身下少女的衣袍,下身一挺,就进入了她的体内。同时,他的厉喝声也堪堪传出:“来人,行刑!”
第二个军士早就准备好了,他迅速的举起大刀,按好身上叫骂不休的囚犯。这个囚犯是一个老者,须发苍白,面目清癯,一看外表便知道是一个文士。他奋力的挣扎着,叫骂道:“石虎,你如此倒行逆施,不行圣人之道,你,你一定不会有好下场的!”
随着石虎的行刑两字刚刚落地,猛然,这个叫骂中,还不断抛文据典文士叫骂的声音忽然一嘎,转眼间,他的嘴一张,一阵狂笑声脱口而出,转眼间,这种嚣张而充满着痛苦和挣扎的笑声,再次响遍全场!
这笑声一出,石虎不由勃然大怒。他把少女的腰身朝自己胯下再一按,连连抽动间,厉声喝道:“行刑,听到没有,立刻行刑!”
第六十五章 报复了
他咆哮如雷般炸起,那行刑的军士一听,立刻手起刀落,重重的砍向那文士的头颅,随着那头颅一落地,果然,那神秘飘渺的声音再次传出:“石虎完—————”
这一次,众人听得清清楚楚,那声音,分明便是从那已死的文士的头颅方向传出。不过那头颅因为鲜血四溅,人临死前的面目也全然扭曲,因此众人也不能肯定,那声音是是不是从它的嘴里发出。
一瞬间,所有的人,都不约而同的转头看向石虎。这转头的动作是那么的整齐划一,那么的自然。一瞬间,兴奋得双眼猩红的石虎便对上了数万双恶毒的眼神!
这些眼神是如此嚣张,如此得意,如此恶毒,石虎哪里受得了。他浓眉一竖,胡须飘飞中厉声喝道:“看什么看,来人。。。。。。”
最后两个字,突然声音一弱,戛然而止!
在众人错愕的眼神中,石虎双手齐出,紧紧的捂着自己的下体。随着他这个动作一做,众人也同时看向那个丑陋的地方。
这一看,本来安静不已的街道上,响起了一遍悄悄的议论声:“啊,他缩阳了!”“是缩阳!”“上天真是开眼了啊。”最后一句,声音低微,几不可闻。
石虎双手紧紧的捂着下体,面孔扭曲着。他脸上的肌肉,不停的跳动着,慢慢的,大颗大颗的汗珠顺着他的额头向下流去。
颤抖着声音,石虎在一哄而上的军士中,艰难的,低微的说道:“快,快,叫大夫,大夫。”最后两个字一说出,他白眼一翻,重重的昏倒在身后的军士怀中。
这一下,众军士都慌了手脚了。他们齐刷刷的回头,看向身后的众官员。刚才那个被石虎强行塞了一女的文官马上推开身边木头般的少女,大声喝道:“慌什么?马上护送大王回宫。”
“大人,那这些人呢?”
“囚犯和女人通通带回,把百姓给遣散了!”
“是!”
众军士把石虎抬上了马车,楚思也混在人群中,慢慢向外退去。石虎得到报应了,楚思暗暗想道,是了,至阳穴可以主管人身阳道,它被刺中后,再加上强烈的情绪激动,以至正在纵欲的石虎立刻出现了缩阳现象,看来,他这一辈子是不能人道了!以后,再也不会有无辜的少女被他给毁掉了。
虽然没有杀死石虎,可是,对于历史有着深刻的畏惧之心的楚思,本来便没有打算自己可以杀死石虎,能出现这样一个结局,对她来说,已经很满意了!
抬头看向刚才晋使们所在的方向,楚思暗暗忖道:现在机会难得,我要不要就此离开。可是,万一我离开了,谢安因为担心我的安危而留在此地四处寻找,那岂不是害了他了?
这样一想,楚思好不踌躇,她紧紧的抿着唇,寻思着。
就这样,犹豫中的楚思,随着人流漫无目的向前走去,她才走出了数百步,忽然袖子一紧,紧接着,一个熟悉的清悦的声音传来:“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差点走失了。”正是谢安的声音。
闭了闭眼睛,楚思暗暗想道:难道,这是天意?
她转过头看向谢安,斗笠下的他,嘴角轻快的向上掠起,显然心情很是不错。
谢安牵过楚思的手,慢慢向外挤去,他一边挤,一边在众人的喧嚣声中,低声说道:“妹子,你看到了吗?石虎现在成了一个废人了!他以后再也不能当众宣淫,毁人清白了。”
才说到这里,他马上记起楚思还是一个姑娘家,跟她说这些可不大妥当。便又连忙说道:“是我唐突了,妹子勿怪。”
摇了摇头,楚思低声道:“不,我很开心,真的,我很开心。”
谢安哈哈一笑,轻快的说道:“是了,我又忘记了,妹子是个连慕容恪也佩服的人呢。而且,妹子还有一身功夫。”
提到功夫,谢安转头看向楚思,细细的认真的把她打量一番后,谢安低声道:“妹子,你虽然有功夫在身,虽然石虎作恶多端,人人可以诛之。可是你一个女孩家,还是不要鲁莽的好。”
听到这里,楚思直是越想越心惊,她呆了半晌,才讷讷的说道:“你,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你一听到石虎的名字,便一脸恨意。刚才看到大家向这边涌来时,你的目光连连闪动。那时我便担心你冒然出手了。”
可是,你为什么没有派人把我看住,反而自己也不见了踪影?
这个念头才浮出,楚思便转过头看向谢安,她微张着小嘴,一脸愕然,半晌,才紧张的看向四周,这一看,才发现自己与谢安已走到了一个空落的街道,四下无人。
楚思又看向谢安,低低的,难忍兴奋的问道:“刚才,那两人临死前的大笑,还有笑声发出的怪音,是你做的,对不对?你是怎么做到的?”
谢安深深的凝视着楚思,半晌,嘴角才扬起一抹微笑:“妹果然不凡,聪慧之极!那只是雕虫小计,只需一个高手点中那囚犯的笑穴,另一个精通左道之人,在囚犯死时说两句话而已。”
说穿了还真是简单!
楚思暗暗想道:只是这么简单的一手,却可以令得石虎以后再无安生之日!
她望向谢安,忍了忍,还是问道:“那,为什么你不直接命令那个高手暗杀石虎本人呢?”
谢安摇了摇头,道:“石虎隔得太远了,又有众军士环伺保护,伤他不到的。”
不可能!我就伤到了他!楚思心思一闪间,忽然一顿:难道说,其实我的功夫很高明很高明?我实是绝顶高手?
第六十六章 离赵
石虎喜怒不定,他当着数万人缩阳的事可是一件丢脸的大事。出了这样的大事,焉知他事后不会报复?
出于这种顾虑,一时之间,不断的有人出城逃避。楚思等人自然是第一波。他们走后不久,整个城池涌发了大量的逃难队伍,一时之间,这座赵国的重城人心浮动,流民如潮水一般涌出。
楚思和谢安坐在马车上,带着护卫浩浩荡荡的继续向晋国方向开发。
因为成功的报复了石虎,楚思很是兴奋了两天。当几天后,她的心情恢复平静时,队伍也走出了赵国国境。
掀开车帘,楚思望着对面的马车,忍不住问道:“谢公子,不知还要多久方可到达晋地?”
对面的车帘一掀,手捧竹册的谢安出现在楚思的视野中,他微微笑道:“不用着急,最多一个月时间,我们便可以到家了。”
二十天后。
晋国已在不远处等着游子归来。队伍中人人激奋不已。
楚思也很兴奋,可她的兴奋中,更多的夹有不安。望着谢安的马车,楚思暗暗想道:是时候了,我一定要离开他,一定要离开才成!
这一天,用过干粮后,楚思向谢安看了一眼,低眉敛目的说道:“我有点事,请君稍侯。”说罢,便小碎步的向前面的官道走去。
直走了三百米后,官道左侧出现了一片丛林。楚思跑到了丛林中。她回头向身后看了看,见谢安众人还站在原处。
楚思又向树林中走进几步,她紧紧的抿着嘴唇,越走到后面,脚步越是迟疑不决。前面是丛林莽莽的所在,她现在只要放开脚步狂奔,便可以成功的与谢安分开。从此后,她可以不必再担心在谢安面前穿帮。
可是,有一个声音在她的心底提醒着,如果这样,那么她将再也无法以这个面孔出现在谢安面前。而且她对所有的事一无所知,也许现在的这张脸,并不是从阴险处得来呢?也许一切本来简单得很,她这么做来,会不会适得其反?
紧紧的抿着嘴唇,楚思在树丛中转了一圈又一圈。她回过头看向谢安,繁茂的树枝缝隙中,依稀可以看到谢安挺拔的身姿。
不行,我不能这么畏首畏尾,我这一走不要紧,可是从此后,我便这样如一只老鼠一样藏着,苟且一生么?我跟了他去,便可以清楚的了解到晋士族的生活,可以过上多姿多彩的生活,那是多么的精彩有趣啊!再说,等有了危险,我可以再走不迟啊。
这样一想,楚思终于下定了决心,向回走去。她低着头,小碎步的走回官道上时,却听到一阵马蹄声不断的传来。
在身后的右侧岔道处,出现了五六个骑士,骑士们的身后,紧紧的跟着二辆马车。
这些骑士全部高冠博带,大袍宽袖,与谢安的打扮相差无几,众骑走得不快,在经过楚思的身边时,他们向楚思看了两眼,只不过她的头上始终戴着斗笠,几人看不清面容,只是略一扫过便收回了视线。
转眼间,众骑便冲过楚思,驶向了谢安的所在。离谢安还有二百多米处,一个青年骑士便欢声叫道:“前方可是谢玄恭?”
谢安清悦的声音远远的传来:“正是。兄台是?”
青年哈哈一笑,还没有开口,一辆马车的帘子掀开,一个少女甜美娇柔的声音传来:“谢公子,奴家是琅琊桓氏啊。”
这少女的姓名一道出,谢安不由微微一笑,在身后众人的哄然中,冲着马车深深一揖,朗声道:“原来是桓小姐,幸会幸会。”
“谢三公子多礼了。三公子姿采华茂,为世人所倾佩。奴家万幸,在这里得遇到公子。”桓小姐的声音甜美之极,有种特殊的娇腻,让人听了心中大酥。
她才说了两句,楚思却清楚的感觉到,她正在向谢安撒娇示好呢。楚思不由感到有趣,脚下的步伐也加快了少许。
她娉娉婷婷的走出马车旁,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谢安一看到她,便温柔笑道:“且休息片刻吧。”
“嗯。”楚思温婉的应着。她慢慢的从众骑士旁边走过,向谢安靠近。
两人的对话十分随意,却在随意中透着一种亲切。那桓小姐见状,不由娇声唤道:“谢三公子,此女何人?”
这句话问得却有点唐突了。楚思走在她的前面,听到她这种有点刻意的娇嗲声,再也克制不住好奇,转过头看向桓小姐。
桓小姐约摸十五六岁,瓜子脸,皮肤雪白得有点不自然,显然是给涂了铅粉。她的双颊上涂得晕红。
刚打量到这里,楚思便有点想笑。自己这是怎么啦,怎么一见到人家姑娘,先不去看她的长相如何,却质疑起人家的妆扮来了。
不论桓小姐脸上的妆容,就她本身而言,可算得上是一个不错的美人。她的皮肤白嫩细润,一双丹凤眼水莹莹的总似含情。长颈,身量修长,虽然比不上面具下的楚思,却也是一个少见的美人儿。
就在楚思对着桓小姐打量之际,桓小姐也在对着她细看。出自女人的直觉,桓小姐本能的感觉到,面前的这个人虽然身着男装,头戴斗笠,却应是一个一等一的美女,那身段中自有一股气度风姿,让人不由不心折。
这个想法一起,桓小姐不由有点不悦。她微嘟着唇,转过头看向谢安,指着楚思问道:“三公子,此女是谁?为何一介女子,却扮成男装与公子同行?”声音不自觉间,有点咄咄逼人。
第六十七章 谢安也八卦
楚思诧异的想着,转头看向谢安,目光中尽是询问。
桓小姐问出这句话后,见谢安不答,便转向楚思。这时,她放缓了语气,声音也变温柔了一分:“这位姐姐不知是谁家女子?小妹可以知道吗?”
她双眼期待的看着斗笠遮掩下,面目有点模糊的楚思,这时,在她身后的众青年骑士,也转头专注的看着楚思,等着她的回答。
楚思轻轻一笑,以一种温婉的语气对谢安说道:“谢郎,由你来答如何?”
这谢郎两字一出,桓小姐脸色微变,她瞪大双眼,对着楚思上下打量不休,嘴唇合了又开,开了又合。
谢安听得出,楚思这句话中带有几分戏谑。他冲着楚思一晒,却掠过桓小姐跃跃欲试的表情,冲着几个骑士一作揖,说道:“诸位,安还有事须行,告辞了。”
说罢,他大步走到马车旁,径自掀开车帘钻了进去。
楚思扫过桓小姐错愕的,惊异的目光,开心的一笑,暗暗忖道:他到是干脆利落得紧,一点也不顾及这个小女子的面子。
跟在谢安身后,楚思也钻入自己的马车中。
桓小姐惊愕的睁大眼,看着两人消失在马车中,看着马车重新启程。直到众人开始向前驶去,她才急急的大叫道:“谢三郎,谢安,你,你怎能如此?”
马车径自前行,马车中的谢安和楚思,似乎都没有听到。桓小姐更是大怒,她尖着嗓子急道:“谢三郎,枉大家都夸奖你,人家,人家也一直喜欢你。你这么大的架子,不怕让天下人笑话吗?”
听到这里,谢安虽然无动于衷,楚思却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她在马车中悠悠的回道:“桓小姐此言差矣,你暗恋谢郎,因此主动拦他的路,并质问他的同行女伴,这是你的真性情处。谢郎因为对你的暗恋不置可否,所以他不回答你的问话,径直走自己的路,那是他的真性情处。这怎么能叫架子大呢?要是谢郎的行为就叫架子大,那桓小姐的行为,又叫做什么呢?”
这话一出,四下皆静,桓小姐等人固然是愣在那里,瞪大了眼不知如何回话。谢安也是一怔。他诧异的想道:妹子一向温婉,不喜多语,怎地这次说话如此风趣犀利了?倒是,倒是与那楚思姑娘有点相似。
一想到楚思,他的心便砰砰砰的跳了几下。无声的叹息了一下,谢安又忖道:妹子言行举止与楚思姑娘绝无相同之处,我怎么能这样想来?这样想,甚对妹子无礼。哎,妹子在外面游历了一段时日,也经受了那么一番变故,恐怕是性格有所改变吧?
“你,你怎能如此说话,谁暗恋谢三郎了?我,我只是久闻他的大名,对他向往已久而已。谁质问你了?你是什么人,也配得我来质问?”
桓小姐越说到后面,越显得气急败坏。听到她加重的呼吸声,楚思觉得有趣,忍不住回道:“哦,那桓小姐却是什么人,居然都不屑质问小女子?”
桓小姐瞪大眼,正准备继续喝骂,忽然想到刚才惊鸿一见间,楚思的风度不凡,又想到她居然敢自称是谢安的同伴,这样的人物,总不会是个寒门女子吧?
在桓小姐的哑然中,马车慢慢越过她,向前面的官道驶去。当把身后众人远远的抛在身后时,谢安的声音悠然的从另一辆马车上传来:“妹子果然才智不凡,刚才那一番反击极为有利。”
他继续道:“桓小姐不过是桓氏远房之女,算不上正式的世家女子。因她甚有几分美貌,被不少士族子弟追捧呢。”
有这么回事?
楚思精神大振,她用听到了八卦的兴奋和激动,切切的问道:“当真,当真?那她是士族中最美的女子吗?”
谢安哈哈一笑,说道:“当然不是,她只是排在第六。”谢安的声音一低,片刻又叹息道:“楚思姑娘如来到晋国,她只能是第七了。”
听到谢安提到自己,而且是在这种很八卦的场合,楚思不由更加兴奋起来,她热切的问道:“那楚思姑娘当是第几?”
谢安温和的说道:“应该是第二吧。瘐氏有女,姿容天下无双。”
居然才落到了个第二!楚思闷闷的想道:好在,我一穿过来,便听到赞美无数,害得人家一直飘飘然,以为自己是天下第一美人呢。原来在晋国士族中,还有比这个身体更美的女人。
见楚思没有声音传出,谢安关心的问道:“妹子,不高兴了?”
楚思闷闷的回道:“是呀。”不等谢安安慰,她自顾自的闷闷的说道:“我正在想着,要是能与东郡谢安比美貌,与瘐家女子比武技,小妹也能得到一个士族第一的称号。”
“哈哈哈哈。。。。。。。。。。”
谢安一阵放声大笑,大笑声中,他望着楚思所在的方向,心中升起一抹温柔:妹子确是不凡,心怀开阔,又善解人意,能娶到她为妻,实是安的福气啊。
可是,这样想着想着,他的脑海中,又浮现出楚思的身影来。
第六十八章 同行
楚思嘴里说得随意,心中终究有点在意,马车驶了一会,她忍不住又问道:“那瘐氏女,真的这么美?”
说问出后,谢安久久不答。楚思忽然想道:我这个身份,是大家族的女儿,那瘐氏女也是,按照常理,我也她应该见过面啊。我问出这句话,会不会让谢安产生怀疑?
正当她心中七上八下之际,谢安的声音平缓的传来:“确实妙丽无双。但是,”他徐徐叹出一口气,半晌才补充道:“任她姿色再好,也不过是世俗女子,妹子何须太过在意?”
这,这话,似乎我在吃醋一样。楚思闷闷的想着,虽然她是有点点不舒服,可是她可一直很有自知之明的,从来便没有把自己当成天下第一美人。这个不舒服,只有一点点好不好?出现在心中的,更多的是好奇好不好?
这样闷闷的想了又想,楚思终于还是说道:“谢安,你知道女人对什么最感兴趣吗?”
谢安好奇的声音传来:“安不知也。”
“长得不错的女人,最好奇的,便是传说中的,比她更美的女人。呃,小妹我虽然姿色只是中上,远不是绝代佳人,可听到谢郎如此夸奖他人,免不了还是会有点好奇的。谢郎安慰小妹的话,让小妹听了心中不舒服。”
虽然与谢安相处不久,但楚思一直知道,他实是一个性情中人,在一定的自制之下,纵性任情,因此,很多话都可以跟他说得十分直白。
果然,谢安听了她怏怏不乐的回话后,又是哈哈一笑。他这一笑,笑得十分久,十分起劲。直到楚思重重的从鼻中“恩哼”两下,他才渐渐收住笑声。
忍着笑意,谢安说道:“妹子果真是趣人。”
楚思暗中翻了一个白眼。正当她准备反驳谢安两句时,忽然,后面一阵急促的铃声传来。伴随着铃声的,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楚思掀开车帘,回头望处,只见桓氏女正急急的赶着马向这边跑来。不一会,她便跑到了楚思和谢安的马车前。她重重的瞪了楚思一眼后,转向谢安,娇声说道:“谢三郎,前方汝南之地有战事发生,小心为是。”
说罢,她头一昂,策马转头,准备向回奔去。楚思万万没有想到,她急急奔来,却是为了告知这个,她如此行为,倒显得自己小气了。
对上楚思注视的双眼,桓氏女下巴一台,骄傲的给了她一个白眼后立马掉头。在谢安道谢之后,楚思也温婉的笑道:“多谢桓小姐相告。”
“那当然。”桓小姐下巴直抬到了天上,她扫也不扫楚思一眼,便说道:“要不是三郎在此,我才懒得告诉你呢。你不是很会说吗?就不知道对上那些贱民的刀枪,还会不会这么牙尖嘴利?哼哼——”
骄傲的哼了两声后,她策马扬长而去。楚思嘴角含笑,摇头想道:倒是一个直爽的姑娘。一转头对上谢安含笑的双眸,楚思一愣,问道:“你笑什么?”
谢安笑道:“在笑妹子笑他人啊。”
呃?啥意思?
谢安对上楚思愕然的表情,哈哈一笑后,便转过头对众护卫吩咐道:“改道,直往淮南!”
此时正是春暖花开之时,大地到处染上了一片浓绿。
改道淮南,便意味着将在这荒郊野外多呆了十天半月时间,才能到达晋国地界。楚思望着远处的青山隐隐,心中想道:要不是这马车实是颠得太厉害了,在路上走得久一点,倒也不是坏事。
她直到现在,还没有拿定主意是走还是留,因此有此一想。
随着谢安一声令下,队伍改而向东驶去。
可是,随着马车向东驶了不到一里路,拐了一条岔道,又走了二里路后,前面便出现了一群人。那群人正骑在马背上,站在道路上,含笑看着他们的到来。
这些人,却是桓小姐及众少年。
楚思掀开车帘,探出的头,一时有点收不回,她错愕的看着下巴朝天的桓小姐,苦笑道:没有想到,居然又同行了。这伙人直向北行,她还以为是背道而驰。没有想到他们居然又折而向东返回。
桓小姐眼角朝楚思一瞟,俏脸上尽是得意洋洋。她转向谢安方向,叫道:“谢三郎,你们怎地又回来了?却不知是不是有事相告?”说到这里,她下巴一抬。
她问的虽然是谢安,眼角却时不时的向楚思瞟上一眼。
正当楚思有点郁闷之时,谢安哈哈一笑,清朗的声音传出:“我等回来,自是感谢桓小姐的忠言相告,然后返回建康。”
桓小姐更加得意了,她转向楚思,问道:“你呢,你又是因何返回?”
楚思暗中翻了一个白眼,却温婉答道:“我自是被小姐相请而回!”
不等桓小姐开口反驳,楚思继续温婉的说道:“小姐特意前去告知我等,前方有危险。如此盛情高义,小妹感激不尽。此番回来,正是打算与小姐一并同行。”
楚思的声音温婉有礼,让她发作不得,桓小姐嘟了嘟嘴,转头一脸笑意的看向谢安:“谢三郎,听说你这次到了蓟城?那些鲜卑胡族有什么趣事么?说给我们听听吧。”
第六十九章 清啸
谢安淡淡说道:“胡族而已,哪有什么趣事?”
桓小姐叫道:“是呢,都是一些蛮人而已。”她转过头,眼睛朝着楚思上下打量,嘟起嘴,怏怏的叫道:“我还是想知道这位姐姐长得什么样,是谢三郎的什么人?”
谢安苦笑了一声,把头一转,摆出一副与我无关的架式后,便缩回了马车中。
对上桓小姐固执的双眼,楚思微微笑道:“我之容色,不如小姐多矣。”
这话一出,桓小姐马上容光焕发。她双眼紧紧的盯着楚思,寸步不让的叫道:“那你取下斗笠让我看了,我才相信你的话。”
楚思直视着她,目光炯炯,她所戴的这种斗笠下有面纱,因为隔着一层面纱,所以这炯炯的逼视威力少减。饶是如此,桓小姐也不由嗔怒道:“你看我做什么?”
楚思摇了摇头,冷冷的说道:“桓小姐无礼了。你是何人?我凭什么要让你看到我的容貌,凭什么要取信于你?”
说罢,车帘一拉,便隔断了自己与桓小姐的视线相接。
桓小姐直气得俏脸煞白,她瞪着楚思的马车,一时之间,都不知做什么反应的好。正在她寻思着措词的时候,楚思温雅的命令声传出:“启程吧!”
她这是第一次越过谢安对众护卫下令,众人犹豫一会后,便挥动马鞭,向前面驶去。马车再次越过桓小姐的马头,把她及身后的骑士们甩到了一旁。
车队一启动,楚思又喝道:“走快点吧。”她这样做,那是摆出一副不欲与桓小姐等人同行的架式。
“喂,等等,等等。”楚思的命令才下达,身后便又传来桓小姐的叫嚷声。楚思这个时候,实有点厌烦了她的态度。便把车帘拉下,摆出一副不闻不问的样子。
众人听出了楚思的意思,见谢安没有反对,便一路加鞭急行,一直与桓小姐等人拉开了距离。
“妹子变化多矣!”正当楚思见桓小姐被自己甩到了身后,暗暗得意之时,谢安的声音传来。
这句话一出,楚思不由全身一僵。只是一瞬间,冷汗便渗透了衣衫。她呆呆的看着前方,想道:我,我怎么这么不小心了?
自从她戴了现在的这副面具后,楚思的行为,便自然而然的变得温婉而细致。可随着时日过去,她却在不知不觉中,露出了本来的行事风范。这身体的某些本能还在,却不再强势。她经意不经意间,又做回了本来的楚思。
他,是不是怀疑到我了?发现了什么?
楚思心中极为不安,她僵着身子,紧张的等着谢安的下文。哪里知道,等了半晌,也没有听到他再开口。犹豫了一会,楚思还是讷讷的问道:“你,可是不喜我如此?”
谢安没有回答,楚思一边寻思着理由,一边说道:“这一次,我可是真的九死一生。小妹以前时常提醒自己谨言慎行,却直到现在方知,这世道太乱,生死在朝夕之间,还不如痛快行事,说该说的话,做该做的事。”
楚思断断续续的说完这席话后,对面还是一阵平静。
他怎么不回答我?是不是他压根就不相信这个理由?
正当她心中七上八下的好生不安之时,忽然间,一阵清悦悠扬的啸叫声远远的专传出。那啸声绵远,开始细弱,到了后面,却越来越激昂,清扬。仿佛一只就要突入云霄中的雁,飞翔着,舞动着,自由的用肢体舒展着,表达着内心的百般感慨。
啸声绵远清放,引得山鸣谷应,一时之间,包括桓小姐在内的所有人都给呆住了,久久说不出话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啸声渐止,尾声袅袅。
当啸声完全消去了好一阵后,众人还是呆呆的望着谢安的马车,没有说话。
楚思也没有说话,她这时已经掀开了车帘,望着马车中啸叫不已的谢安。
谢安止住啸声后,哈哈一笑,声音清朗的说道:“妹子,安能娶得妹子为妻,实是安之莫大的福气啊。”
“啊?谢安你说什么?她是你的末婚妻子?你什么时候订了婚了,有了这个末婚妻子了?我,我怎么从来没有听人说过?她是何家女子,居然可以配得上你?”
桓小姐最为震惊,她一反应过来,便是一连问的问话。
不过这个时候,没有人会理会她。
谢安转过头,定定的看着楚思,目光中充满兴奋,激动。他继续说道:“世事多歼,天道混乱。无论你人力如何,也敌不过这纷纷乱世的无常。小妹,你可知道,你这一席话,可是道出了所有人的心声啊。一直以来,天下士人或悲愤或激昂可避世,所感悟者,不就是妹子所言?”
他似乎在胸中藏了太多的话,要全部吐出来才感到轻松:“庄子常言逍遥。妹子此意,道出了我辈寄情逍遥的无奈。”他望着绵远的青山,目光穿过青山,看向那青山后的建康:““以前时常提醒自己谨言慎行,却直到现在方知,这世道太乱,生死在朝夕之间,还不如痛快行事,说该说的话,做该做的事。”哎,大义千言,不如妹之一语啊。”
楚思怔怔的望着谢安,呆呆的想道:这个,我这么简单的话,真的很有道理,很有水平?呃,可是我咋地没有感觉到?
谢安说到这里,似乎又感触到了什么,望着青山深处发起呆来。
这个时候,楚思对着谢安发呆,谢安对着青山发呆,不远处的桓氏女,却紧紧的盯着楚思发呆。
就在这沉默的时候,忽然间,东边的山谷中,又传来了一阵激啸声。
第七十章 疑心
这激啸声来自山谷,刚一起啸便激起一片山鸣谷应。那啸声极其绵远,高处直入云霄,低处泌入心肠,让人可以清楚的感觉到其中的百转千回。
啸声中,似乎带有无尽的激愤,又似乎含尽难以言说的苦闷和无奈。啸声远远的传来,久久不绝。
就在楚思以为那人是在回应谢安的啸声,会向这里走来时。那啸声却是越来越远,慢慢的消失在天边。
这啸声有音乐之美,楚思听了都是良久无语。
直过了好一会,谢安感慨的声音传来:“诚高人也!”
听到谢安这声感慨,望着谢安远眺的目光,楚思忽然明白过来:咦,这一关,我怎么糊里糊涂的给过了?
不对,现在不止是过了。而且,谢安似乎对我这个理由极为推崇。他,他压根没有怀疑到我,以后也不会轻易的因为我的性格改变再置疑什么!
几乎在突然间,楚思胸中的一块巨石,给完全放下了。她长长的吁出一口气,眉开眼笑,一脸轻松。
一种极度的欢喜之情溢于胸间,令她想要高歌而出,又让她想在马背上翻腾起舞。
紧紧的抿着唇,把笑意和轻松都克制在眼底。楚思欢乐的想道:我终于可以不再胡乱担忧了。谢安是什么人?他可是天下间有名的精明人,连他也没有怀疑到我的改变,也相信我的理由,那其他人自是更不会怀疑了。
忧虑尽去的楚思,也有一种纵情长啸的欲望。当然,她现在还没有办法让自己完全放开,所以,这啸也是啸不出来的。
桓小姐等人这时已经策马走到了他们旁边。桓小姐瞪大眼,看了看谢安,又看向楚思。她几次张嘴欲言,却还是忍住了。谢安的几次漠视,还在楚思的不耐烦,她虽然神经粗,却也感觉到了。
随着谢安一挥手,马车继续前行。这个时候的谢安,没有了闷坐看书的心情,他一直望着青山连绵处,沉默不语。
一路上,楚思所见,都是人烟稀少,千里荒沃无人。吃过干粮后,下午时分,渐渐的,几处炊烟,一些农家出现在视野中。
越向前走,人烟越是稠密。渐渐的,官道两旁也出现了很多的人。
这些人,全都是衣衫破烂不堪,容颜憔悴,双眼无神。两三个,四五个的聚成一堆。他们跪在地上,头上插着草标,楚思注意到,凡是插了稻草的,通常是年青的男女,或年幼的孩子。
而那些老人和婴儿,一个个有气无力,翻着白眼躺在地上。他们张着嘴,无神的望着楚思他们的车队。一只只苍蝇从他们的脸上,飞到了身上。一阵阵腥臭味当中,还可以看到血迹斑斑的半截肢体,以及一具具一动不动的尸体。
脏臭,污浊,死亡,苍白和绝望,成了这一路的主题。
才看了几眼,楚思便低下了头,在他们的面前,她直觉得自己华丽得过了头。
忍了忍,楚思终于向谢安问道:“是不是又遇灾了?”
在她的记忆中,中国古代,每逢天灾人祸,便会出现这样的景像。
谢安看了她一眼,这一眼中,满是疑惑。他直看得楚思不自在,心慌了,才开口道:“天下处处皆此景,妹在外游历,也不知道吗?”
声音中,尽是怀疑,还有着隐隐的质问。
楚思低下头,她清楚的感觉到,本来放松了的心,重新又压上了一块巨石,而冷汗,直从背上不停的渗出。
“砰砰砰砰。”
心脏剧烈的跳动不休着。楚思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咽干舌躁:他怀疑我了。一路上,我胡说八道,他都没有怀疑,我与慕容恪混在一起,他也没有怀疑。可是现在却引起他的怀疑了。
楚思才来贵地不久,以前是跟在慕容恪的大军中,后来跟在石虎的大军中,偶尔看到这样的人间惨剧,也总是以为是战争的原因。她哪里想得到,如今这个世道,已是天下处处都是难民?
她没有办法回答谢安的问题,没有办法让他消去怀疑。在一阵沉默后,谢安轻声说道:“去岁大旱,汝南,淮南等地颗粒无收。这些人没有了饭吃,因此便守在官道上,希望遇到善心人,图得一线生机。”
他怀疑了,却还是尽心的给了她一个答复。
楚思低着头,轻恩一声,以示知道了。她的心中,却还在七上八下的想着:我,我要不要马上离开这里,离开他?不对,他还刚刚起疑,也许我还可以做些什么事,让他消去这些疑心。对了,我可以跟他说,我虽在外游历,可一直坐在马车中没有看外面。不行,这些惨啼声是如此闹心,我可以看不到,难道还听不到吗?
车队继续向前驶去,越到后面,越是不堪入目。等楚思看到一具具尸体只剩下白骨,甚至连骨头也有人把它丢到锅里熬水喝的时候,她呕吐了。
在一阵剧烈的干呕后,楚思嘴唇苍白,浑身发抖。她连忙拉上车帘,把自己隔绝在所有人的视线之外。
双手握成拳头,紧紧的抵在额头上,楚思苦涩的想道:我能做些什么?我,我什么也不能做啊。
相对起这些人间惨剧,她的担心,她的烦恼实是不值一提。突然间,楚思想明白了:我只是一个被命运捉弄的无辜之人。我又没有做过什么坏事,我为什么要害怕,要担心?实在万不得已,我有一身功夫,也可以从容离开啊。我怕什么?
第七十一章 进入晋境
想明白的楚思,已经不再害怕面对谢安的目光,只是她不愿意看到外面那一幕幕惨境,便缩在马车中,一直没有出头。
这样行走了大半个月,一路上看了无数个人在生死边缘挣扎后,他们终于进入了淮南城,进入了晋国境内。
淮南城墙用青砖砌成,密密实实,直有三丈许。城墙两侧,守着两个手持长枪的门卫官。城墙外冷冷清清,尸骨满地,城墙内却是热闹非凡,喧嚣不已。
听到这声音,楚思的心中便是一暖。她不是圣人,她喜欢热闹的,鲜活的,充满生命的地方。
众人的想法都与她相同,一时之间,从车骑同时加速,连桓小姐也坐回了马车中。
一进入淮南城门,楚思的双眼,便有点忙不过来了。一个个白净士子手遥折扇,长袍当风,大袖甩动,在街道上穿行不休,在其中,偶尔会三五成群的出现一队少女,这些少女手持团扇,春衫飘香,披着绣着各种植物和动物的绸衫。
谢安和楚思,早在入城之前便换过了衣服。现在的楚思换回了一身宝蓝色的衣袍,而谢安,换回了一身黑袍,不过衣袍极其宽大。见到这番情景,两人都有跳下来一赏的冲动。楚思想到做到,立刻下了马车。
正当楚思向前好奇的打量时,忽然间,一阵喧嚣声和鼓噪声响起,那声音由数个少女同时发出,娇脆,柔美而充满激情。
“啊,檀郎!檀郎。”“是谢家三郎,那个才识卓著的谢家三郎!”叫嚷中,脆语声中,五六个少女宛如潮水一般,挤向了谢安。楚思愕然回头,见谢安刚跨下马车,还没有迈开脚步。便被众少年给团团围住。(檀郎是晋代潘安的爱称,后来变成女子对爱慕的男子的称呼。)
“檀郎,可还识得我否?去岁下九,奴曾与檀郎相晤。”一个少女把团扇挡在小嘴前,大眼扑闪扑闪的看向谢安,期待的问道。
谢安还来不及回答,又一个少女急急的挤到他面前,娇叫道:“檀郎,一年不见,你可晒黑了呀。”
众少女都想挤到谢安的前面,跟他面对面的打着招呼。而他前面的位置毕竟有限,两三个少女在前面挤拥中,后面的少女也不甘示弱。她们把手中的花瓣揉成碎片,不停的洒向谢安,不到五分钟,谢安已满脸满身,都是花瓣,馨香,以及胭脂印。
挤拥中,谢安的头发已不知何时被披散开来,散发,宽袍大袖,配上他清俊的面容,如水的双眸,楚思看着看着,突然真正的觉得:此郎容色大好,令奴心大悦!
这个想法一起,她立刻给自己给羞住了。头一低,楚思转眼看向别去。
这一转眼,才发现自己和众女的身边,不知何时围上了两个宽袍大袖,作文士打扮的青年。这些青年很瘦,皮肤上薄薄的擦了一层粉,他们宛如花间的蝴蝶一样,穿行在众女当中,鼻翼扇动,不时的凑近某一个少女,深深的嗅动着。
众少女不以为忤,一个个跟他们嘻笑着,打闹着,顺便把手中揉碎的,来不及砸到谢安身上的花瓣给砸到他们的身上去。
一个十七八岁,皮肤苍白,五官十分清秀的单眼皮男孩凑到楚思面前,他深深的嗅了一口后,好奇的望着楚思,问道:“你为什么不露出面容呢?你连汗都这么香,身形又极为窈窕,一定是个绝代佳人,你为什么不让大家欣赏一下你的绝色美貌呢?”
这,这个小屁孩!这个登徒子,他居然要求得这么理直气壮。在桓小姐做出这种要求时,楚思还以为桓小姐是无礼,可眼前这少年郎也如此要求,那只能说,这种行为在晋人一说,是很正常的行事方式。她不知道,晋人最重外表,外表不出色的人,再有才华也会被人忽视。
而谢安之所以对桓小姐的要求置之不理,是因为她的语气颇不友善。在整个大晋朝,就算是皇帝面对谢安时,也不会如此无礼。
抿着嘴唇,楚思温柔的说道:“不,我容色只是尚可。”说罢,她看向谢安,期待由他来出面应付这个少年郎。
谢安这时正在寻找她的视线,一对上她请求的双眼,不由微微一笑,从众女中挤过来,叫道:“刘家离郎,你也来到了淮南?是准备出境吗?你的护卫呢?”
刘离郎正是满脸欢喜,一脸好奇的直向楚思的面前蹭来,一副非要看清她的长相的样子。猛然被谢安这么一问,而且一问便问出了他隐藏的心事,顿时噎在当地。
在刘离郎发怔之时,谢安已挤到了楚思面前,此时的谢安,乌衣,披散,衣服和头发上,全部都是花瓣。有些花瓣甚至还沾到了他的脸上,眉毛上和长长的睫毛上。
对上这样的谢安,楚思有点忍俊不禁,感觉到了她的笑意,谢安伸袖朝脸上一抹,拭去了少许花瓣,再温柔的望向楚思道:“妹子,我们马上便可以到家了。”
说到“到家”两个字是地,他双眼炯炯,目光瞬也不瞬。
楚思知道,此时的谢安,已对她起了怀疑之心。不过,她现在已经想通了,不再恐慌了。因此,楚思抿唇轻笑道:“好啊。”
第七十二章 失望
刘离郎一看到楚思和谢安的相处方式,不免怏怏。他终于在楚思的身上转向谢安,回答道:“我是私自离开家族。”他用力的拍了拍腰间的长剑,挺直胸脯叫道:“我乃堂堂男儿,也要行走四方,遍历天下。谢安,你可不能跟我家说起。”
谢安懒洋洋的一笑,道:“可。”
刘离郎显然没有想到他居然这么痛快的答应了,不由大喜,连声道:“好,你可是应允了的。”说罢,他转头再次凑到楚思面前,深深一嗅后,扬长而去。
看到他一个人向城门方向走去,楚思不安的说道:“外面兵荒马乱,他这样去,不妥吧?”
谢安微笑道:“他很快便会回来,外面如此惨景,他走不了三里远,便会返回。”说到这里,谢安转头看向楚思,凝视着她,认真的问道:“妹子,你没有话跟我说吗?”
楚思不敢与他对视,忙低下了头。她知道,谢安此语,是要自己向他坦白一切。或者,解释一下。可是,她却从何解释起,从何坦白起?
谢安直视着低头不语的楚思少许,良久才化成一声长叹。
见谢安的视线从自己身上转移,楚思心中一松的同时,也一阵怅然,她感觉到,自己令谢安失望了,或者说,自己令他不能全然相信了。
虽然两人并没有说话,谢安的身边,却依旧围着一群少女。这些少女看到她们心目中的檀郎,与楚思如此亲密,不由心中微恼。
于是,在有意无意中,她们向楚思挤去,眼看一只只小手,争先恐后的向自己的纱帽扯去,楚思躲了几下后,不耐烦起来。她向后一仰,娇喝道:“别挤了。”她这声音不小,众女被她这么一喝,手下的动作一僵。
楚思站直身子,手放在纱帽上,悠然说道:“你们不过是想看我的容颜嘛,直说就是,何必这般费力拉扯?”她这话说得甚慢,放在纱帽上的手,却久久没有动作。
一个少女叫道:“取下来啊,你怎么不取下来了?”
楚思忽然觉得甚是有趣,她格格的轻笑出声。她此时顽心一起,本来放到了纱帽上的手,反而给放了下来。对上众女表现出来的不满表情,楚思嘻嘻一笑,道:“不过,我曾经许愿过,我这纱帽,须我的夫郎亲自摘下才成。”她转向谢安,眼眸流动,语气娇嗲:“三郎,我先到那边转转哦。”
把尾间拖得长长的,楚思娇柔无限的丢下这句话后,转身便向前面走去。走了两步,她脚步一顿,又回头说道:“对了,他是我一个人的檀郎,你们花可以使劲的砸,手可要放稳一点,不能乱碰哦。”说罢,她袖子一甩,极有风度的翩然离去。
众女愕然的看着飘然离开的楚思,在她们怔忡的表情中,谢安哈哈大笑起来。他长笑着望着楚思的身影,心情愉悦的想道:这样一个女子,既温婉可人,善解人意,又旷达洒脱,谈笑从容,正是我的佳偶啊。
这个念头才起,他忽然想到了楚思的可疑之处。顿时心中一酸,不由对着楚思的背影,怔怔不语,他心中烦闷,脸上的笑容也是一凝,露出一抹苦涩来。
这时,一个清朗的笑声传来:“正道是何人来了,以致满城美人皆喧哗,一看,却原来是谢安谢三郎啊。”
笑声清悦,让人一听便心情大为舒畅,谢安转头一看,便对上一个三十来岁,青衫飘然的中年文士。这中年文士正坐在一辆驴车上,驴车披绵着缎,装饰得极为华美。
谢安一看是他,不由哈哈一笑,越过众女走向中年文士。他来到驴车旁边,抚摸着驴头叹道:“好小子,一些年多末见,你可瘦了不少啊。连胡子也寥寥落落的,难不成是去岁的寒风太过凛冽,它们全被卷走了不成?”
一边说,他一边抚着驴的脸,时不时的在它的下巴上摸上几下。
谢安这么一说,旁观围着的,向他痴痴打量的众女,这才发现这个中年文士长着一张瘦长的脸,那脸型,还真与他的坐骑有几分相似。更绝的是,他的下巴上的胡须,稀稀落落还是其次,它们还严重的长短不齐,一副被雨打风吹过的狼狈样。
众女看了看那驴,又看了看中年文士,一个个团扇掩嘴,窃笑起来。在她们的笑声中,中年文士瞪大双眼,怒视着谢安,从鼻孔中重重的哼了两声后,见谢安根本就不看自己的脸色,他不由郁闷的抚上胡须,刚摸了两下,便又想到了谢安刚才的调侃,忙不迭的把手放了下来。
众女见此,窃笑纷纷。
中年文士摇了摇头,说道:“好你个谢玄恭,一来便如此损人。对了,你这一年多的游历,可有不少威悟吧?我们找个酒楼,好好的吃上两杯,诉诉离情。”
谢安微笑道:“甚好。”他转过头,冲着身后的一个护卫说道:“你去找到王小姐,跟她说一声,我在前方的“如安酒家”与好友畅饮,她如逛完了,便也来吧。“
那护卫领命,转身匆匆离开。中年文士却伸手一把扯住谢安,哈哈笑道:“好小子,出外一年多,却带了佳人回来了?不对,她姓王,难道,她就是你的末婚妻,琅琊王氏之女?”
中年文士是提着声音说的,一句话说完,周围便是一静。谢安正准备回话,忽然听到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传来:“东郡谢三郎?咦,你不是对瘐氏女颇为钟情么?怎么只是一年不见,一直宣称要毁去婚约的谢三郎,谈起自己的未婚妻来,却是好不痴迷了?”
第七十三章 舌辩
楚思走得不远,她在附近的几家店铺中看了看,只感觉兴趣寥寥。这些店铺极为简单,且大多是米粮成衣杂物的铺子,粗粗看来,根本没有什么可观赏处。
既然不好看,那便走回去便是。再说,到了现在,她的肚子也饿得紧了,得到附近的酒楼,尝一尝东晋的菜式才是。
她刚走到车队不远处,便听到那么一个清朗的质问声传出。楚思听了心中不由一紧,暗暗恼道:对不得他对什么士族的美人儿一清二楚,甚至连排名也如此熟悉,却原来曾经喜欢过那个什么第一美女。
这个消息,让楚思的心中很是不痛快,她忍住突然变得烦闷的心情,看向那个开口的男子。
这是一个美男子!
这美男子约一米七多,皮肤白净,五官清秀绝伦,他的嘴唇很少,完全是樱唇一抹,两道浓浓的剑眉,生在宽广的额头上。那样的剑眉,配上那样的樱唇,居然让人感觉一种奇特的和谐。
美男子头戴小帽,身穿素蓝的长袍,手拿折扇,白净修长的手,正摇动着扇子。
街道上,对着谢安围观的众女,看到这个美男子走来后,一个个同时露出兴奋和激动的表情。她们接头咬耳的低声谈论着。
谢安突然听到美男子的声音,不由转头一看,这一看,他脸上的笑容淡了少许。冲着美男子一揖,谢安叫道:“原来是瘐兄。谢某当真好运气,才一进入淮南,便连遇熟人。”
美男子瞅着谢安,一脸不愉。他听到谢安说话后,不由翻了一个白眼,冷哼道:“谢家三郎好大的名头,这样的名士出使后回归,自会有不少人前来讨好迎接,这不足为怪。”
含讽带刺的说完这一通话后,美男子见谢安表情淡淡的,脸上依旧带着笑容,似乎根本没有听到自己的不满一样。便又说道:“在下实是想不明白。谢三郎以隐逸山林为乐,整日的纵歌饮酒,对世人皆摆出名士派头。却不知为何要在这个兵荒马乱的世道,带着一奴一马到外面游历?既自称隐逸了,不理世事了,为何又要在燕赵之事上,自请为使臣?难道谢三郎之所摆出隐士的名号,仅是为了迷惑世人,装出清高的模样?不知谢三郎可以解我之惑否?”
他说到这里,折扇连连扇动几下,等着谢安的回答。
在这个时代,隐士,隐世,是一个很流行的话题。在瘐氏美男看来,谢安既然打出了隐士的派头,还因此博得了名士的称谓,他便应该一隐隐到底。现在他四处游历还不算什么,但急匆匆的向朝廷请命,自靠奋勇的成为一个什么使臣,就末免显得与他一惯的主张极不相符,有点可笑也。
谢安却是哈哈一笑,笑罢淡淡的回了一句:“此中有真意,瘐兄既不能解,又何必枉加猜测?既然已断定了谢某的为人,又何须再向谢某询问?这不是无事找事么?”
犀利的回答完瘐氏美男后,谢安转过头看向中年文士,晒道:“好了,别摸你的驴须了,你呀,每次对这种无聊的谈论都是兴致勃勃。”
中年文士呵呵一笑,一转眼对上一个清丽的身影,不由凑到谢安脑袋边上,低声问道:“她就是你的末婚娘子,王氏之女?”
谢安一愣,转头看去。果然,来的正是楚思。此时的楚思,已摘下了头顶的纱帽。此刻的她,头发斜斜的挽成坠马髻。发髻上还插着一只木制的步摇,一身宝蓝的绸衫,衫子上绣着藤蔓和马,虎等动物。
楚思身量颇高,又是练武之人,身材极为完美,她走路是娉娉婷婷,如风吹杨柳。虽然面目不是绝美,但那种与众不同的风流别致,和大家闺秀才有的温婉大气结合到一起,颇能让人看了心旷神怡。
中年文士的声音一点也不小,他一指出楚思的身份,顿时,前后左右,十数双眼睛紧紧的盯上了楚思,对着她不断的评头品足。
瘐氏美男也是如此。他本来对谢安一直心有不满,刚才嘲讽他的话,给他轻而易举的给反讽了回来,心中大是不甘。此时见到楚思,听到了楚思的身份后,俊脸上浮出一个嘲弄的笑容来。
只见他忽然抬头,仰天哈哈一笑。
众人正是沉默之时,听到他这么一笑,不由全部转过头,看向瘐氏美男。
瘐氏美男把楚思上下打量了几眼后,从鼻孔中重重一哼,摇头冷声道:“不过如此!不过如此!罢了罢了,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与谢三郎匹配。如我五堂妹那样的绝世姿容,实是有些人痴心枉想了。”
他本来讽刺谢安而来,因此声音一点也不小,一时之间,众女的轻笑声,混在男人的评头品足中,一齐向楚思砸来。
楚思暗怒,她恼怒的想道:我又没有招惹你,你怎么可以把我这样的贬低?哼,人家不是第一美人,心中就很有点妒忌了,你这么一说,我岂能轻易的让你舒服了去?
因此,不等谢安开口,楚思便悠然一笑,如山泉般的声音温柔的响起:“这位兄台此言大妙。”对上众人诧异的眼神,楚思嫣然一笑,慢启红唇,轻说道:“小女子平素与姐妹们相处,听她们吵架时,也喜欢用这种无聊的话,来刻意的贬抑低对方,攻击对方。说起来,这位瘐大哥在用词上还是差劲了点,得多向市井里的俚妇,闺房中的妒妇多加学习才是。”
第七十四章 赶回扬州
这一席话,实是犀利刻薄之极。那是直接拿这位自负甚高的瘐姓美男的言话,跟泼妇骂街相类比了。魏晋之人最讲究什么?风度!楚思这话说来说去,便是指他毫无风度,而且她的用词措句,直是入木三分,引得周围的一些人,都发出轻笑声。
瘐姓美男气得一噎,他怒视着楚思,半晌说不出话来。因为愤怒,他白皙的双颊泛出一抹晕红,倒显出一种别致的美丽来。
正当楚思为自己如此有力的反击,有点洋洋得意时。一个熟悉的女子惊叫声传来:“啊,你就是谢三郎的末婚妻子?你居然只是长得这个样子?啊,难怪你一路戴上了斗笠,我怎么说你也不肯取下了,原来你只不过如此。啊,你的长相,实在配不上谢三郎呢。”
声音娇娇脆脆,连绵不绝的传来,说话的人,正是与楚思一路同来的桓小姐。她刚才和众骑士一进城,便撕欢的四处溜达了,这一光回来,便看到了念念不忘的楚思面容,心中失望之下,那话可是一点也不客气的泼洒而来。
瘐氏美男正为楚思的话,感到大为气愤,却无言以对之时,突然听到这么一席话,顿时心情好到了极点。他把扇子刷地一分,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听到他的笑声,桓小姐便转过头去,上下打量着瘐氏美男。她看了几眼后,双眼已经有点水汪汪的,再向后面一看,只见瘐氏美男的身后,呈一字型的排着一队的华贵马车,一匹高头大马,一辆辆漆成赫色的华丽车辆,一下子绚花了她的眼。
对着马车上的标志,和瘐氏美男瞅了又瞅后,桓小姐轻叫道:“啊,你是瘐家的四公子?听说你家五妹,美冠天下,却不知是不是真的?你五妹呢,她也来了吗?我可以见一见她吗?”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一顿,马上又说道:“啊,我听说,谢三郎与你家五妹有过下九之约,可不知是不是真的?我也喜欢谢三郎呢,虽然我抢不过你家妹子,你家妹子也抢不过这位王家小姐,嘻嘻,这样一想,我的心情好多了。”
基本上,桓小姐是个极为嘴碎的人,她一开始的话,虽然取悦了瘐氏美男,可后面的话,却让他的脸越来越黑,越来越难看。
当她好不容易说完后,瘐姓美男已袖子一拂,重重的从鼻腔中哼了一声。
他不再看向桓小姐,专注的望向谢安,叫道:“是了,谢安,我五妹于七日后在扬州叠雁湖边乘船宴饮,你要不要带着你的末婚妻同去?”说到这里,他转身走回自己的马车旁,纵身跳上马车后,瘐氏美男状似随意的说道:“七日后可是一个好日子,各位名士已有大半准备去了。谢安,你敢来么?”
谢安看了楚思一眼,见她一脸的好奇,便呵呵一笑,拱手道:“佳人有约,敢不从命?”
楚思望着瘐氏美男离去的身影,慢步走到谢安旁边。那中年文士一直在旁边倾听着几人的对话,时不时的摸一把自己七零八落的胡须。此时见楚思沉思,不由好奇的问道:“你在想些什么?”
楚思顺口答道:“我在想,这便是清谈么?”
中年文士诧异的望了楚思一眼,转头看向谢安。谢安却脸色一沉,盯了楚思一眼,片刻后才无声的叹息一声。
中年文士奇道:“你说的什么呀?这怎么会是清淡?”
楚思一听,马上明白过来,自己一不小心,又漏出大破绽了。她闭了闭眼睛,绝望的想道:这一下,谢安对我的怀疑肯定加重了,说不定,他已经猜测到了什么!
她不敢抬头,不敢看向谢安的眼神。小嘴紧紧的抿成一线,暗中恨起自己的粗心大意来。
她也不想想,她又不是一个专业的骗子,以前也随心所欲惯了,这一不小心,便出了漏子,实是情理当中的事。
楚思心情不好,连饥肠辘辘的肚子也给抛到了脑后。她微微一福,低声道:“我有点不适,先告退了。”说罢,头也不抬的退回到自己的马车旁。
“甚是奇怪。”中年文士对谢安说道:“你这末婚妻,刚才谈吐间那么犀利有趣,怎么突然间,又变得这么幼弱了?”
谢安挤出一个笑容,摇头道:“不谈她了,我们一边用餐,一边诉一诉别后之事吧。”
众人一路奔波,少有休息处。这一天,用过餐后,楚思便回到酒楼中,好好的休息了一晚。
第二天一大早,一行人再次起程,直向扬州走去。这一次,那个中年文士也在队伍中,这中年文士姓吕,名真,此人曾经出过家,当过和尚,后来还了俗娶妻生子,却在儿子不幸溺水后,又入了道门,这一次,他又重新还俗。
天下流行的教派,儒释道三家中,他入了其中两门,因此,世人对他有一个称呼,叫道:“两家之长。”简称两长。而他的胡须,也一直是众人取笑的话题。他极喜欢留须,可宠溺的才四岁的幼子,最喜欢的一件事,便是帮他“整理胡须”。不是今天火烧了一点,便是明天用刀削了一把,或者,胡乱扯掉了一把。
第七十五章 也称风度矣
这天中午,一直阳光高照的大好春光,渐渐的变得阴雨绵绵,经常连降两个小时的雨后,又是一阵小晴,接着又是一阵小雨。
走了几天,一行人来到了长江沿岸。因为这阵子阴雨不断的缘故,道路泥泞不堪,所经过的沿江村落城镇,时不时的看到村民正做着抗洪的准备。
众人现在所经过的村落,正建于河水之旁。河堤旁,可以看到洪水滔滔,已与堤岸齐平。
马车在泥路上行进颇慢,这河堤足有四五十里远,眼看天空中乌云黑压压的,树叶一动不动,楚思的马车,也深深的陷入泥坑中,好不容易才把车轮抬出泥浆时,已费了小半个时辰。
“谢大人,”同行的一个四十多岁的护卫急匆匆的凑到谢安旁边,沉声道:“看这天气,不久恐有大风雨。这河堤已与洪水相平,一旦风起,河堤万一经受不住,那大家都会有危险。下面如何行事,还请大人示下。”
谢安抬头看了看乌云密布的天空,又眺了眺滔滔的长江水势。
片刻后,他摇了摇头,淡淡笑道:“无须紧张,安观之,这风不会大起,雨亦只是小雨,我们照旧前行便是。”
“是。”
“奉大人令,继续前行。”
整齐的应诺声中,一行人继续前行。
随着天空中的乌云越积越厚,一层层令人窒息的风雨将临的危机感开始笼罩在天地之间。
楚思看到,河堤上,不停的有村民跑向前面的小山高处,河堤远处,和堤下的田野中,可以看到老幼扶持奔走的身影。
村民们的转移,再次让众人的心里不安起来。面对着一双一双村民投来的,奇怪的目光,还有他们低声的嘲笑,连楚思也心神不定起来。
她看了一眼谢安,此时的谢安,已骑上了马前,乌衣一尘不染,头发披散在肩膀上,被风吹得向后飘拂。他的脸上依旧带着笑,那笑容十分的从容,悠闲,让人心情大定。
楚思对上他的笑容,刚刚心神一定,马上想到一事:历史记载中,这谢安最大的特点便是镇定,这个,他不会是装出来的吧?其实,他并没有多少把握吧?
这么一想,她又不安起来。
转过头眺向前方的楚思,在村民匆忙奔走的身影中,看到了一对老夫妻。这对老夫妻约摸六十许。丈夫白发苍苍,皱纹纵横。他正一脸开心的拉着一辆木板车,而车上,却坐着一个同样六十许,白发苍苍,满脸笑容的老婆婆。
老头身板瘦小,拖着板车上的妻子,晃晃悠悠的迎面走来。
楚思抬头看了看乌云沉沉,仿佛随时会放下倾盆大雨的天空,又看了看脆弱的河堤侧,拍击的河水,再看了看四处奔走仓惶的村民。终于忍不住问向老人:“老丈,如此紧急,为何从容至此?”
老头慢慢的抬眼,翻了一个白眼朝着楚思瞅了瞅后,再换回黑眼珠正对着她。他干巴的嘴唇砸了砸,操着一口浓重的乡音说道:“你可是晋人?”
“自然。”
“你可知风度两字?”
“风,风度?”这下,不止是楚思,一行护卫连同谢安在内,都好奇的看向眼前的老头。
此人麻衣破损,脸上皱纹纵横,老眼浑浊,一说话还少了两口门牙。这样一个穷苦普通的老人,居然向他们提起了风度两字?
楚思愕然的摇了摇头,说道:“不知。”
老人砸砸嘴,慢悠悠的说道:“小姑娘,看你衣着不错,老夫且告诉你。你知不知道,我朝有个很大名头,很了不起的高人,叫谢安的?”
楚思迅速的转头看了一眼谢安,见一直挂在他脸上的那抹笑容已经消去,温文的脸上只见好奇。便又转向老头,点头道:“恩,这个人,小女倒是听过。”
听到楚思听过谢安的名字,老头大为得意,他摇晃着脑袋,慢慢说道:“这个谢安,有一次跟同伴乘着船,在河里玩耍。当来到河中时,忽然风浪大作。那同伴吓得大叫不已,惊慌得很。你知道谢安是怎么做的吗?”
楚思有点想笑,她又转过头看了谢安一眼,见谢安正认真的看着老丈,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便忍着笑,摇头说道:“不知。”
老丈再次把白眼一翻,慢腾腾的,以教训的语气说道:“那个谢安啊,他却站起来说:你们慌什么慌?这是很没有风度的行为,知不知道?说完之后,他一脸平静的重新坐回,呶,就与老夫现在的表情相类。”
楚思一噎,嘴角抽动几下,这时,周围的护卫,已有人忍俊不禁,发出了轻笑声。楚思装作没有听到,看向老丈热情的问道:“然后呢?风浪停了?”
老丈摇了摇头,以无比佩服的语气说道:“否。后面的风浪更大了,那浪水掀得老高,一直把谢安连船到人都给翻到了水中。你知道吗?那谢安落到了水中,一不呼救,二不乱挣扎,他还是笑着,直到被河水呛晕了去。”
老丈说到这里时,谢安的咳嗽声不停的从旁边传来。楚思强行忍住向他张望的冲动,她怕自己一个忍不住给笑出了声。
跟着谢安咳嗽两声,楚思惊讶的问道:“后面呢,谢安给淹死了?”
老头朝楚思大大的翻了一个白眼,斜着眼睛轻蔑的望着她,以一种“尔愚不可及”的声调说道:“当然没有死,他是名士,阎罗王不会轻易收他。于是一个浪花,便把纵使被水呛晕了,还脸带笑容的谢安给顶到了岸上。”
第七十六章
老头的话音一落,一阵疯狂的大笑声蓦然传来。这大笑的人,却是吕真。他直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抚着肚子叫道:“哦呵,这位谢安可真是有,风度,对,就是风度。哈哈,连被水呛晕了,还面带微笑。是了,老丈,你在这种天气中,依旧拖着老妻慢行,也是向谢安学的“风度”吧?哈哈哈哈。“
很显然,吕真的笑声,使得老头有点恼了,他狠狠的,把他的浑浊的眼珠子对着吕真连翻了几个白眼,当然,顺带的,给谢安和楚思也赠送了两个。然后,老头麻布烂袖一拂,推着板车上的老妻扬长而去。
老头虽然走得远了,众人的笑声可没有稍停。在大伙的笑声中,一阵狂风呼啸而来。那大风来得甚是迅速,众人还没有来得及惊怕,它便把天上的乌云一扫而空后,便消失得干干净净。
天上的厚积的乌云大薄,便没有暴雨的危险,看那架式,也不用再担心狂风了。因此,也不用担心河堤塌了。
心情一定,众人更是笑得前仰后俯。楚思笑吟吟的看着一脸郁闷的谢安。见他苦着一张脸,一副又是想笑,又是郁闷的样子,不由大乐。
身后的吕真还在狂笑,谢安朝他翻了一个白眼,一转头,便对上笑吟吟的楚思。忍了忍,他终于闷闷的说道:“其实,我当时说的是,在这种情况下,慌有什么用呢?如果大家都慌作一团,我们就回不去了。”
忍了忍,他又低着头,闷闷的加上一句:“还有,后来我们大家合力,顺利的把船驶了回来。根本就没有什么船翻人被水呛晕的事出现。”
他的声音,实在是郁闷到了极点。这种郁闷,令得众人更是忍俊不禁。
扬州。
离扬州城还有三十里路时,楚思已经闻到了阵阵奢糜轻软的香气和歌舞声。这一路走来,在晋境之外,她看到的是处处悲啼,一入晋境,感觉的却是温软轻柔的安宁奢糜。这种感觉,越靠近扬州,越是明显。
在楚思个人来说,她是喜欢这种感觉的。她不是圣人,也不想明白的知道这种温软轻柔背后有着怎么样的危险和不安。
春风中,树木轻绿,东风徐来,连天上的太阳,也破过厚厚的乌云,在西边染下一道道金光。楚思不停的东张西望,一脸的兴奋。
谢安的马车慢慢驶到她旁边,望着激动中的楚思,谢安深深的凝视她半刻,微微一笑。正在这时,楚思头一转,看了看远处流过的碧水青山,低声吟道:“日出江花红似火,春来江水碧如蓝。”
谢安迅速的抬起头,认真的看向她。他还没有开口,吕真已经身后鼓掌赞道:“好诗,好诗!没有想到王姑娘居然做得如此好句,却不知全诗如何,可得闻否?”
楚思抬头,对上谢安和吕真一脸的赞美,不由俏脸微红。她暗暗的吐了吐舌头,想道:坏了,这个才女诗人的名,可不能沾了,小女子肚子的存货太少,更重要的是,这些货还尽是肢体零碎的。可没有一首说得全啊。
她红着俏脸,不好意思的说道:“不,不,这不是我做的诗,只是前不久无意中看到的,信口吟出而已。”
见谢安还在专注的看着自己,眼神闪动中,目光颇为奇异。楚思连忙问道:“为什么这样看着我?”难道我又错了?她在心中暗暗嘀咕道。
谢安摇了摇头,微笑道:“无他,只是忽然觉得妹子颇为可爱罢了。”刚才楚思那一吐舌,全被他收入眼底。就是这一个小动作,谢安忽然觉得这个一向娴雅的末婚妻,很有其明媚可爱的一面。
这个念头刚起,谢安便又苦笑起来。
正在这时,楚思的低叫声传来:“咦,前面出了什么事?黑压压的好多人啊。”
官道上,离车队还有四五里处,整齐的排着数十辆马车。马车全漆作黑色,远远的,楚思了也看不清楚具体的,只是随着春风一吹,远远的便是一阵香风传来。
那香风不但令得楚思等人都停止了脚步,官道两旁,那些衣衫褴褛的行人更是连忙向道路两旁的松散泥土上退去。他们麻木的脸上,在此刻添了一种敬畏。
他们是什么人?楚思正要询问,话到嘴边却闭上了嘴。她已经在不经意中犯了两次错了,现在可不敢再随便开口。
正当她好奇之时,谢安清朗的声音传来:“是我们家族的人,他们来欢迎你我了。”
楚思迅速的转过头看向谢安,却见谢安如水的双眸,深深的凝视了她一眼后,把眼睛一移,正正的看向前方。
瞬那间,楚思明白了,谢安很清楚她心中的疑问,他是在向自己解惑了。
这时,谢安温柔的声音放低了不少“来的人不止有我们陈郡谢氏,还有你们琅邪王氏,和吕家的人。”
原来我属于琅琊王氏。
在楚思的思量中,谢安朗声喝道:“到家了,大伙儿赶快点吧。”
他的喝声一出,众护卫齐齐的发出一阵欢呼声。马车迅速的启动,匆匆的向着对面迎去。
那黑压压的马车队伍,以及坐在马车里,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众人,已经越来越清楚,越来越近了。楚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不出是紧张还是激动之时,身边传来一个温柔的低语声:“如果。。。。。。记得可以来找我。”
他说什么?楚思马上转过头看向谢安,却只见车帘晃动。
第七十七章 好似有点复杂
车队越驶越近。
渐渐的,那股香风飘入鼻丛,渐渐的,车队完全出现在楚思的视野中。
马车很华丽雍容,不过楚思的视线,却只在其上略略一掠,便给对面策马赶来的一个青年给看呆了。
这是一个美男子。
不过,这美男子的长相,与慕容恪,谢安的白皙俊美不同,他的皮肤略显棕色,十分的健康。他的五官也十分的立体,微陷的眼窝中的双眼,顾盼间带着一种冷冷的杀气,他的嘴唇紧紧的抿成一线。一袭黑色的长袍宽在他的身上,配上那额头上系着的一抹黑带,十分的引人注目。
他脸上的线条,显得十分的刚硬,仿佛被风吹雨晒了千年,给大自然刻意雕刻出来的。
他的五官也是这样,分开看,每一处都不精细,可合在一起,却给人一种强烈的存在感。也给楚思这种从现代来的人,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使得她的目光,自然而然的略过旁边的几个白皙俊秀的少年,而定在他的脸上,使得她的第一眼,便从心底感叹着,这是一个少有的美男子。
车马驎驎中,一阵低声欢笑声顺着风吹入耳中:“是三郎,三郎回来了。”“安石,别来无恙?”“好你个小子,居然一去经年。你看,晒黑了不少吧?这一下,可要费不少功夫才能给映白回来呢。”
叫嚷声中,几个宽袍大袖的俊秀少年,卷着香风,策着马向谢安围来。
楚思一直知道这个时代有很多的美男子,可是,饶是她从人口众多,花样美男盛行的时代生活了多年,在这一刻,还真有晃花了眼的感觉。
眼前的这几个俊秀少年,全部身着黑袍。宽大的袍袖,春风一吹便凌风拂动。挺拔的身形在她眼前不住的晃动着。
这几个少年,彼此之间还有着几分相似,全部都是皮肤白净,五官俊秀,双眸乌黑。看到他们的眼睛,楚思不由看向谢安。这一看,她才发出,几人的眼睛颇有相似之处。
“陈郡谢家的子弟天下扬名,王家妹子,数月不见,你似乎变了不少。”淡淡的,磁性的声音从旁边传出。楚思一愣,转头看向仅有一步之遥的棕皮肤的美男子。
他好象跟我很熟悉的样子。楚思暗暗想道。随着这个引起她注目的美男子的靠近,不知为什么,她的心开始砰砰的跳动起来。
仿佛察觉到了她的不安,青年的嘴角微微扯出一个笑容。他的双眼掠过楚思,与谢安投来的眼神相对片刻后,微微一笑,作了一揖:“瘐错见过谢公子。”
他叫瘐错?
楚思正在寻思际,已经与谢安打过招呼的瘐错转头又看向楚思。慢慢的倾身,瘐错凑到楚思面前,低声道:“王家妹子,你这一去便又是数月,陛下可对你念念不忘呢。他要我来跟你说一声:柳月之约,还曾记否?”
低声说完这句话后,瘐错在楚思有点发直的眼神中,慢慢的移开了头。就在他转过头的那一瞬间,楚思清楚的听到他的轻喃声:“你好似变得陌生了。”声音中,隐隐带着某种难言的失落。
楚思呆呆的看着他挺直腰背,轻踢了踢马腹,慢慢离开自己。直到他退后了足有五步远,楚思才恨恨的想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你在想什么?”谢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楚思转头看向他,愣愣的摇了摇头。谢安深深的凝视了楚思一眼,正准备说什么,眼角一转,便转过话题道:“你家里的人过来了。”
我家里的人?
楚思的心一格登间,一辆马车已驶到了她的身边。车帘拉开,一张清秀的青年的脸出现在她的面前。这张脸,长眉凤眼,嘴唇略小,鼻子显得很秀气,与楚思现在的这张脸颇为相似。
看到楚思对上自己,来人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雪白的牙齿:“三妹,怎么这般陌生的盯着你家二哥。”一边说,他一边笑呵呵的伸出右手,抚向楚思的额头。
楚思挤出一个笑容,傻呼呼的任他伸手按在自己的额头上。青年用手背在她的额头上测了测,冲她挤了挤眼,做出一个鬼脸后说道:“没有发热啊,怎么见到二哥浑然不似往日那般热情了?”
楚思又挤出一个笑容,正寻思着如何回答这句话时,一身黑袍的谢安,已骑在一匹高头黑马上走来。他在楚思的旁边停下,微笑着接口说道:“石虎屠城时给她看到了,受了一点惊吓,以往的事也有点不记得了,时常还犯浑说胡说,王兑,回去时你得把此事好好解说解说才是。”
啊?他在帮我遮掩!
楚思从来没有如现在这么的气恼过,失忆啊,这么好的借口,为什么她就不知道用呢?要是她一开始就用了,也不会引起谢安的怀疑了。
就在她心中大恨之时,王兑惊讶的声音传来:“屠城?天啊,屠城!”
他的声音不小,那“屠城”两字给拖得长长的,顿时,本来跟在谢安旁边的众少年,马上给吸引了过来。他们瞪大双眼,诧异的望着楚思和谢安。一个白净秀弱的少年叫道:“天啊,屠城也给你们碰上了?”
“太可怕了!”
“安石,原来你不但晒黑了,还经历了这么危险的事。对了,王思之,这位姑娘便是你家三妹吗?听说她自幼体弱,一直在修行。看来,这修行对她还是有益处的,经过了屠城这样的惨事,她也只是受了一点惊吓。”
第七十八章 计划赶不上变化
“自幼体弱,一直在修行。”
原来如此!
怪不得一路上见到的士族子弟,看到自己都是一脸陌生。原来自己根本就没有露过几次面。早知如此,就应该再谨慎一点,也不至于会在谢安面前露馅了。
楚思的心,呼的一下放松了许多,紧接着又是一沉。
王兑是个很爱笑的少年,他笑呵呵的说道:“那是,我这个妹子啊,从小就冷静。记得十岁那年,我带她一起出去猎鹰,结果在无意中弄死一只小鹰后,引得那只大鹰紧追不舍。你们不知道啊,那次可凶险呢,我有几个护卫,都给鹰抓花了脸,还有一个连眼珠子也给鹰爪挖去了。最后,还是我这个体弱得几不能行的妹妹,拉起弹弓对着鹰眼射了几下,才惊走了它。当时我们都吓得哇哇大哭,只有我这个妹子面不改色,她坐在车内斥责说:畜生耳,何至于此?哈哈哈。”
王兑说到这里,转头冲楚思挤了挤眼睛,又对着众少年说道:“如何,镇定自若的功夫,不比安石少逊吧?”
众少年嘻笑起来。楚思看得出,他们虽然笑着,可脸上却有一点不以为然。
只有谢安深深的注视着楚思,脸上带着笑回道:“妹诚女中丈夫耳。”
王兑得意的仰天一笑,他策马转到谢安旁边,扯着他的缰绳便向前面走去。一边走,他一边叫道:“让道,让道,吾与安石有私话要说。”
众少年哄笑声中,让开道来。
王兑牵着谢安的马,一直来到离众人足有数十米处才停下来。对着谢安询问的眼神,他略犹豫了一会,才低着头,有点吞吐的说道:“安石,出了一点事。大人发了话,说你和舍妹的婚约,只是口头有言,并没有正式礼聘,算不得数。”
说完之后,王兑见谢安久久没有说话,便抬头看向他。见他脸色时青时白,不由担心的问道:“我此次来,便是告知你这件事,防你和舍妹在无意间,把婚约之事说了出去。”
谢安苦涩的一笑,忍不住转过头,看向端坐在马车中,对着周围好奇的东张西望的楚思。望着那张清丽的脸,他的喉结动了动,在王兑担心的眼神中,无力的说道:“我在路上,已有说出了。”
“啊”王兑张大了嘴,他略沉思片刻,摇头道:“这是小事,你遇到的人都是谁?我派人去令他们缄口就是。安石,看你的样子,似乎对舍妹颇为不舍啊。哎。”
谢安的薄唇,紧紧的抿成了一线。他望着王兑,声音淡淡的问道:“思之,却不知是出了何事,令得你家大人不欲我两家联姻?”
王兑沉默少许,看了看不远处的楚思,犹豫一会,还是说道:“是陛下,陛下说,他对舍妹有意。”
谢安淡淡的说道:“仅是如此?这样似乎还不能使得王导大人把我陈郡谢氏抛之脑后。”
他说得斩钉截铁,声音中带着一丝冷意。王兑叹息着摇了摇头,说道:“我刚开始听到时,也以为是大人嫌弃你家。可后来一想,这不对啊,大人一直对你的人品和性格行事推崇有加,多次对着世人夸奖。他怎么可能会嫌弃你呢。后来才知道,却原来是陛下,陛下亲口对大人说,他与舍妹暗夜共处过。”
暗夜共处?
谢安的脸色终于一沉。他抿了抿唇,又抿了抿唇,终于向王兑作了一揖,低声道:“还请思之转告你家大人,说陈郡谢安于明日登门求教,万望大人抽出空暇时间一晤。”
对着王兑睁大的,疑惑的双眼,谢安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楚思,笑道:“你家巾帼,颇为闲适风流,正是安平素所喜之人。有些事,安得反复求证才是。还请思之兄多多向你家大人美言几句,把事情暂且缓上一缓。”
王兑诧异的望着谢安,直到他把话说完了,才一脸奇异的看了看楚思,又看向谢安。片刻后,他喃喃问道:“有吗?我与舍妹也相处蛮久了,可为什么没有发现这一点?能令你谢安也倾心的女子,定有不凡之处,可我除了发现我这个妹子冷了点,狠了点,再无其他啊?”
谢安哈哈一笑,晒道:“日后可知。”
说罢,他踢了踢马腹,向楚思和众人赶来。
楚思抬头看着谢安,她本能的感觉到,谢安的笑容底下,似乎隐藏着什么。
对上她关切的询问的眼神,谢安微微一笑,在策马越过她的那一瞬间,谢安低声道:“你为什么还不明白,在我的面前,你一切都可以明说的。”
直到他的背影离开了楚思足了好几米,楚思都还怔怔的望着他的背影出神。他说,我可以相信他,我有事可以跟他商量。可是,可是,我的情况这么不一般,在这个世界里,不会有人能承受得起的。
在楚思的出神中,车队在喧嚣中再次启动。当进了扬州城后,恍惚中,楚思听到谢安问道:“今天怎么这么冷清?”旁边王思之的笑声传来:“安石,还记得瘐家仙女否?她就在前面的十里湖中。士族第一美人出现,怎能不令全城出动?何况,这一次,瘐家仙女欲以舌辩之才倾倒天下名士。你谢安石这个时候回来,可使得这场盛会更加热闹几分了。哈哈哈。”
略顿了顿,王兑向恍惚中的楚思望了一眼,暗暗忖道:瘐家女一直与我妹子不顺眼,这一次多半又会对上了。
第七十九章 弱质瘐家女
扬州十里湖,是当地著名的一景。平素里,晋的仕女名流们,便喜欢在这里聚会。而现在,一向很少出门的瘐家仙女居然在十里湖里素面朝客,美景美人,令得世人都是心情振奋,期待不已。
楚思的心中,也很是期待。她见过自己这副身体的真面目,那般的眉目如画,高贵明艳,颇有点不信,世上还有女人,能比她更美。呃,这样想着的楚思,可一点也没有把自己当作那身体的主人。
街道上,笑声如潮,衣香四溢,一辆辆马车伴在他们的前后,向着十里湖的方向前进。马车上的人,看到谢安时,都会向他聚拢问好,不一会功夫,他身边已里里外外都围上了三层人马。
热闹中,楚思的眼前,出现了一江湖水,在春风的吹拂下,湖水荡漾,碧波轻扬,湖旁垂柳如青丝般飘拂。
而湖水当中,有一处画舫。画舫中,阵阵琴声传来。楚思抬起头,拼命朝画舫上望去,直昂得脖子生疼了,映入眼帘的,还是密密麻麻的漆黑的脑袋。
却见那画舫的四周,挤满了大大小小地船只,船只上,人头耸动。数不胜数。再一看,连岸边的榕树的各枝丫上,也爬满了看热闹的人。
居然这么热闹,楚思心中大动。她兴奋的昂起头,学着众人,迫不及待的看向湖中的画舫。正在这时,旁边的王思之冷冷的喝道:“真是不知体统。”
楚思一愣,转头看向他,却见他对着坐在树丫上。或癫或乐地众人连连翻着白眼。王思之对上楚思的笑眼,不由咧嘴笑道:“妹子似乎也很好奇呢。”
对上他打量中。隐带疑惑不解地双眼,楚思微微一笑,摇头道:“不,我没有好奇,我只是不明白,这位瘐小姐好在哪里。居然令得大家如痴似狂?”
王思之哈哈一笑,晒道:“小妹当然想不通了,要是小妹想得通,那瘐小姐可就能倾倒全天下的男女了。”
说到这里,他冲楚思捉狭的眨了眨眼,把嘴朝她的耳边一凑,低声道:“我来开一条路,让你和安石进去如何?”
不等楚思回话,王思之身板一挺直。昂头朗声喝道:“瘐家小姐有礼了,陈郡谢安,琊王思之见过小姐。”
他的声音宏亮之极,远远的在山谷中传荡开来。本来喧嚣不已地湖旁众人,听到他这一喝叫,不由齐刷刷的转过头向这边看来。
不管是谢安儿郎。还是王氏子弟,都是俊秀风雅的人物,众人这一看,同时大生自惭之心。不知不觉中,众人慢慢的退到两旁,把中间的道路让出来。而这时。楚思的双眼。也与画舫中的人相对。
画舫上,并不止坐着瘐家小姐一人。船板上黄衫翩飞,黑衣林立,赫然端坐着七八个少年男女。粗粗的看来,这些人不论男女,都是俊俏之极,让人目不暇接。
楚思的双眼在七个人地脸上转了一圈,才停在坐在最中间的那个少女的脸上。
这是一个很美丽很精致的少女,双眼如烟波,秀眉微颦,小嘴红艳艳的。看到她的第一眼,楚思地心中,忽然浮现了一个名字:林黛玉!
这的确是一个林黛玉似的女子,绝美的瓜子脸,只有男人的巴掌大,眼波流转间,仿佛有泪水盈盛其中。琼鼻如玉雕,配上小小的丰润地嘴,和那娇小地身材,让人只感觉到一种弱不胜衣的惊艳。
看来,她就是瘐小姐了。
对瘐小姐惊艳之余,楚思地心中,反而微微有点失望。眼前的这个瘐小姐美则美矣,却应该远输于自己这个身体的灵动明艳和风情万种,可为什么谢安还说,她要胜过自己呢?
楚思没有想明白,在这个世界,弱不禁风和精致如玉,是最被赞扬提倡的美丽。她这个身体以现代人的眼光来说,要远胜于瘐小姐,可在当时的人来看,她却失之过明过艳,少了几分柔弱无依,楚楚可怜。
就在楚思对着瘐小姐打量之际,瘐小姐的双眼,也扫过了谢安,她的烟波双眸,在谢安的身上略略一转后,双颊迅速的渗出一抹嫣红,而她的眼眸,更似要滴出水来。
这般娇艳欲滴的美景,令得众人看痴了的同时,也顺着她的眼光,向谢安和楚思等人细细打量。
不知不觉中,楚思也和众人一样,转头看向谢安。
这一看,她不由有点失望,谢安俊秀的脸上依旧挂着淡笑,双眸如水,表情浑如往常,一点也没有让她看出个端倪来。
瘐小姐的双眼,慢慢的扫过谢安,划过众人,然后落到了楚思的身上。在扫上她的面容时,瘐小姐嘴微微一扁,一脸的不屑。
瘐小姐的表情毫不做作,这个嘴角微扁,一脸不屑的表情,使得众人看得一清二楚。不约而同的,大家的注意力,转到了楚思身上。
居然有人惹得心中钟意的美人不乐,画舫中,一个少年站了出来。本来,这少年坐在人群中,楚思还没有来得及关注他,他这一站起,楚思不由眉头微皱。
这个少年,衣裳半敞,露出他排骨的胸脯。而这少年的脸上,被白粉涂得满满的,都看不出他的本来面目了。那张阔嘴上,在正中涂着一点通红的胭脂,明明是一张大嘴,却涂硬涂成樱桃小嘴状,令得楚思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她头一低,再一看他的脚,宽宽的袍服底下,赤脚踏着一双木履。
少年站出来后,把手中的折扇摇了摇,大袖拂了拂,冲着楚思说道:“你是何人,居然令得悦儿颦眉不乐?”
他直直的盯着楚思,表情十分的严肃和冰寒。不过,要是他的双眼还清亮些,威严些,眼胞也不带着一种酒色过度的浮肿,楚思也许会在意三分。
因此,对上他严肃冰冷的质问,楚思不由一乐。她笑盈盈的眨了眨眼,嘻笑道:“公子说错了吧?刚才这位悦儿姑娘,只是扁嘴啾然,可没有颦眉不乐。”
丢下这一句话后,楚思不理这个打扮得痞子一样的少年,转向瘐小姐笑道:“瘐姐姐好风采,居然令得扬州满城空巷。”瘐小姐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冷眼相待,得到的却是一句赞美。她愣了愣,等了半晌,见楚思当真只是为了赞美自己才开口的后,便捂嘴一笑,烟波眼在谢安和楚思的身上流转着。
第八十章 痛快的质问
如其说是烟波眼,还不如说是烟波泪眼。看着瘐氏女向自己打量的眼光,楚思暗暗恨道:这谢安谢三公子还真是生冷不忌,只要是美人他就中意。当然,她这话中可不无酸意。
想到谢安,她不由转过头去,学着瘐氏女的表情,细细的打量不休。
她嘴角含笑,表情轻松,实在令得瘐氏女大为不爽。把目光从谢安身上转开,瘐氏女望着楚思,清声道:“你看什么?”她声音中颇有不快:“素闻王家云娘端庄娴雅,语不高声,素有汉之良姝风范,却不意此刻竟然如此轻薄模样,令得小女子好生失望。”
她声音如外表一般的娇弱轻柔,侃侃道来,明明是无礼的,蛮横指责,从她的红唇中吐出来,却颇让人有一种感觉:从她口中说出来的任何话,都天经地义,而她不喜欢的任何人,都自有其可恶之处。
楚思向来知道,晋之一时都讲究清淡,讲究口舌之才。她刚与这个瘐家美人见面,就一而再,再而三的接到她的攻击,心中在不爽之余,也有点好笑起来。
慢慢的,楚思的唇角,浮起一个微笑来。她的双眼如水波轻荡,波光流转间,虽不似瘐氏女那么的楚楚可怜,可其中的媚意却远胜于她。谢安静静的望着她,他似乎第一次发现,楚思就这么扬脸轻笑,任春风拂起青丝,那张只是清丽明秀的脸上,竟然因为这一缕极轻,极媚,却又极为明亮的笑容,显得生动耀眼之极。
不止是谢安,在场的所有人都在这种感觉。仿佛眼前这个姿色只是中上的少女,突然之间拥了一种比风度还要令人倾倒的东西。她那么淡淡的笑着,淡淡的注视着,可那一种仿佛刻在骨子里的自信。傲然,显得美丽远胜于她的瘐氏女,在显得庸俗起来。
见楚思又是不语,瘐氏女小小地樱唇恨恨的嘟了起来,因为生气,她的双颊更加红了,而那眼中的泪光,更是盈盈欲滴。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瘐氏女还是没有办法消去那挥之不去的恼意。重重一哼。她又冷哼道:“你什么意思?对我的话无话可回了么?你以为你那张脸,这么笑一笑便能倾倒众生不成?”
她滔滔不绝的质问,说到一半却硬生生的噎在咽中。因为对面地楚思,依旧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她那种笑容,让她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无理取闹的泼妇一般,又是可怜。又是可笑。
这个念头一起,瘐氏女更是恼怒大起,她本来还有小的眼睛瞬间瞪得老大,泪眼恨恨的盯着楚思,楚思见她呼吸急促。娇弱的身体摇摇欲坠,仿佛随时会摔倒一般,不由更是好笑。
嘴角一挑。楚思终于开口了,她盈盈站起,把车帘一拉便跳了下来。她这个动作如同行云流水一般,十分的率性自然,令得周围地众人更是一愣。
在众人的注视中,楚思冲着瘐氏女深深一揖,作了这个男人的动作后,她嘻嘻一笑。朗声说道:“瘐家姐姐乃士族第一美人,平素也尽是被俊秀高洁的人儿所围拥。可小女子不明白的是,我何德何能,一见姐姐地面,就受到姐姐的高度关注,并劳得姐姐再三出言为难?“
“你?谁为难你了?你以为是你是谁?“
瘐氏女娇弱的声音刚愤然响起。人群中地楚思便是放声一笑。她头一昂,极为优美的展出一个皎然爽朗的笑容后。歪着头打断瘐氏女的愤怒,笑嘻嘻的声音在人群中清楚的传响:“小妹正是知道自己是谁,才对姐姐的关注再三而深感惭愧啊。”
她双手抱拳,冲着四周围观的人做了一个团团揖后,朗声笑道:“各位,小女子本是端庄娴雅,语不大声地闺秀,今日应瘐家姐姐相激,很是展示了一番口才,你们不准备给我赏一点鼓声,喝一声采么?”
她嘻嘻而笑的双眼,在扫过谢安时,忽然左眼一闭,右眼眨了几眨,同时鼻子一皱,做了一个大大的鬼脸。这个鬼脸一做,令得谢安不由哑然失笑,连天下士人的楷模谢安也笑了,那自是有可笑之处,因此,随着谢安的笑声一起,笑声渐渐四起,尔后,终于出现了楚思所要求的鼓掌声和喝采声!
楚思大乐,她眉开眼笑地冲着众人做了一个团团揖后,志得意满地转向小脸气得通红的瘐氏女。
“你,你好不要脸,居然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取乐地下贱人,居然要这些闲人为你呼喝!你,你真是过份。”
瘐氏女对上楚思欢乐的笑脸,气得连喘了几口气后,声音一提,厉声喝骂起来。不过,很显然的,她平素细声慢语的惯了,这才喝骂两句话,声音便是一哑,气势跟着也是一弱,显得极为无力。
瘐氏女这般模样,令得她身边的痞子样名士颇为心疼。他恨恨的站起身来,手中的折扇朝着楚思一指,怒道:“如此轻浮女子,当受世人唾骂,悦儿你又何必为这种下作人生气?”
这话着实说得不轻,本来笑嘻嘻的楚思怒意大生。她把笑容一收,怒道:“此狗何家所有,怎么没有主人把它关了起来?怎么,就许你家悦儿对我横加指责,我却连笑也不许了?你们在此人来人往之地,弄上这一处画舫,瘐悦儿以姿色诱得满城空巷,这样的行为,就不是轻浮而是高雅了?还有你!当此之世,民不聊生,大丈夫当学汉之去病,愤而奋起,仗三尺青峰,万军当中斩敌人头颅。哪像你,不但自己附在女人裙下啼啼不休,甚至还学着女人一般,涂指抹粉,当真羞煞我也!”
她一时愤怒,侃侃而谈。声音清亮之极,远远的传了开去。一时之间,所有的人都惊呆了,愕然了,连谢安也呆呆的望着她,一脸傻样。
楚思自进了晋地之后,对这种奢糜轻软之风,心中便颇有轻视之意。这一番不经大脑的话一吐而出后,不由心中大快。
心中大快之下,她头一昂,对着天空“哈哈哈”笑了三下,然后长袖一甩,纵身跳上马车,高声喝令车夫道:“走吧,这些人,再美也只是一个皮囊,我可羞与之为伍!”
第八十一章 疏狂图一醉
在众人的愕然中,马车启动,楚思扬长而去。
坐在马车里,楚思兀自兴奋得双颊通红。她用冰凉的手捂着双颊,想让它冷却起来。嘴里喃喃自语道:“我明明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不振作的,怎么还是忍不住表现了我的正义感呢?哎,哎!”
朝着车顶翻了一个白眼,楚思暗暗想道:真是的,说都说了,又何必顾及这个顾及那个的?这是一个痛饮狂歌空度日,飞扬跋扈为谁雄的年代,在这个时代里,只要不论政治,便不会有任何人责怪你。
正这么想着,车厢外响起了轻轻的叩击声,楚思听得王思之的声音从车外传来:“我从来都不知道我家妹子,居然是如此意气风发,傲然不群的一个人!”
啊哈哈,他在夸奖我呢。楚思大喜,连忙屁股一移,凑到了车门处,准备把车帘拉开。她的手才刚伸到车帘上,王思之长叹的声音突然传来。
这声长叹又清又长,听起来,不像是赞美时会发出的声音。楚思一愣间,手便垂到了腿旁。
果然,王思之喟然叹道:“世道如何,民生如何,你以为我等便不知情?这些事,士人们无人不知,却是无人敢说。妹子,你今天这么一说,痛是痛快了,只怕会引起朝堂中某些人的不满啊。幸好,你只是女儿身。”
听到这里,楚思不由冷笑一声,翻了一个白眼。
她把头扭了过去,也就没有心思去倾听王思之下面的说话。
马车走了好一阵,楚思忽然叫道:“咦,我这是往哪里去?”
这叫声一出,马车外便是一阵沉默,直过了好一会,王思之闷闷的声音传来:“自然是回王府了,云娘。你这次回来,真的变化很大,太大了。”
楚思暗暗忖道:原来我叫做王云娘,真是一个俗气的名字。转眼,她又想道:嘻嘻,在半日前要是听到王思之这句话,我许还会有点在意。不过呢,现在我可完全想明白了,反正我现在身怀绝技。天下无处不可去,要是身份真被看穿了,或者,呆着不好玩了,我便离开便是。
她现在确实是想明白了,谢安虽好,虽然很让她有点心动。可是。她这个异乡来客的身份,始终是一道刺横在中间。人啊,一旦有了渴求,便会滋生无数痛苦。人生在世,本当痛快而行。注定不能被自己拥有的人,一定要先学会放弃。
想到这里,她把头再次一扬。长长的吁出一口气,顿觉得心中的某种枷锁,在无形中解开了大半。
她头这一昂,当下脑袋重重的向后一叩,只听得“砰砰----”一声沉闷地响声传来,紧接着,便是楚思摸着后脑壳皱眉苦脸的表情。
恨恨的把头一扭,楚思怒视着撞了自己一下的横梁。这一看,她双眼不由一睁,低叫道:“咦,怎地有一个小柜子?嘻嘻,这马车中也有机关,当真意想不到。”
出现在她的眼中的。是一个小小的柜子。柜门已被她用后脑壳给撞开了,映入眼帘的。是一只精致的青瓷瓶。
楚思伸手拿来青瓷瓶,在掌心把玩着。里面水波荡漾,把木塞一拔开,一阵淡淡地酒香便扑鼻而来。
楚思睁着一只眼睛,对着瓶里面照了照,晃了晃,如此重复了三四遍后,她喃喃说道:“原来是酒,这马车我坐了好两个月了,却直到今天才发现,里面居然放了酒。”
她不知道,晋人极其嗜酒,这马车中放着酒,实是寻常之极的事。
把瓶对着小嘴倒了一大口,楚思恼怒的想道:我现在心情很不爽,哼,哼,很是不爽。这里面是美酒倒也罢了,是毒药我也要喝上一口。
她自穿越以来,先是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好不容易离开了让自己烦恼的燕地,却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更大的,更难解脱的烦恼当中:对谢安动了心。
楚思的本质,是有点小热血,也有点小马虎地旷达女子。一直以来,她都认为,世上最最可怜的人,不是身陷牢笼的犯人,而是身陷情网的痴情人。无论男女,一旦对某人认了真,执迷不悟的动了心,那便是陷入了无穷地狱,除非对方也真心地爱上了你,不然便再无出牢之日。
她虽然认为自己性子粗疏,不似是那种天生的痴情种。可是,这事谁知道呢?可是,为什么她每次一想到不管不顾的离开这里,心中总是万般为难?这不是舍不得谢安又是什么?
她从来没有喝过酒,这一大口酒水刚一入肚,便重重地打了一个酒呃,当她摇晃着瓷瓶再饮一口时,已双颊晕红,凤眼润润的透出一缕酒意。这楚思却是少有的对酒极为过敏之人,这浊酒才一下肚,便让她熏熏如醉了。
有了一丝醉意的楚思,在连续的晃了晃头,成功的把自己饶晕后,于是乎,她小手轻击着前面的横栏,曼声唱道:“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曼妙的吟唱声传出马车,少顷,她又喃喃自语道:“错了,错了,我哪有什么愁?用酒换愁,便已落了下乘,应该是: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是了是了,酒仙已高了一档次,不过,还是有一个酒字,要有酒才敢拒天子,还是有点不太妙!”她地声音刚落,一个清雅悦耳之极的男声从车外传来:“妙!实在是太妙了!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这样的风骨,这样的才情,世所罕有,世所罕有啊!却不知马车中坐的是谁家闺秀,居然呤得出这般高岸的诗句来。卫某人佩服之极,不知可一睹姑娘面目否”
楚思晕晕乎乎中,听到有人在夸奖自己,不由大喜。她把车帘拉开,眯着凤眼看向来人。
眼前地人,凤眼,朱唇,白肤,黑发披肩,长身玉立。
对着来人瞅了一阵后,楚思晃了晃头,好一会才不无迷惑地叫道:“你,你是何人?不,不对,你是男人还是女人?生得这么一副倾城模样,却这么高大。喂,美人,把头抬起来,让我看看你有无喉结。”
她的声音可一点也不小,这优雅温文地声音,说出这样的内容,当下令得人人侧目,吃惊不已。
那凤眼朱唇的美貌佳人般的少年,也被楚思的话给惊住了。他愕然的对上楚思,四目相对片刻后,少年哈哈一笑,果真当着路人的面,把脸一抬,露出自己的喉结。他伸出玉白修长的手,抚上自个儿的喉结处,朗声说道:“在下卫映以,年方十七,尚未婚配。腰有青锋三才,腹有诗书万卷。长相出众,世人称为玉人。却不知以在下的人才,能令小姐倾心否?”众目睽睽之下,大庭广众当中,这个颜面如玉,五官精美得不输于瘐氏女的少年,竟然双眼真诚无比的看着楚思,认认真真,一本正经的向她表白着。
第八十二章 倾城美男应拒之
楚思一阵愕然,久久没有说话。
她瞪大眼睛,与卫映以漂亮的眼睛相对。
她眼睛眨了眨,又眨了眨,再眨了眨。
“咳咳”,清了清嗓子后,楚思忍不住又眨了一下眼睛,然后慢慢的把头前倾,认真的望着卫映以,小心的问道:“卫公子,你刚才话中的意思,好似向小女子呃,表,表白?”
卫映以露出雪白的牙齿,给了楚思一个极为耀眼的笑容。楚思被他这个笑容耀得眼前一花,见他正在开口,连忙把手一举,说道:“呃,先让我说完。”又咽了咽口水,楚思徐徐的说道:“卫公子,你不觉得以你的外表来说,天下女人无可抵挡?”
她这话可是有依据的,就在这停下马车的片刻间,本来没有看到几个女性的街道上,竟然越聚越多,越聚越多,而现在,她和卫映以的周围,便里三圈,外三圈的围满了各种打扮的少女,而这些少女们,正在痴幕向往的眼神紧紧的盯着卫映以,偶尔瞟了楚思一眼,那眼光真是寒箭嗖嗖的四射,令得她有一种冲动:得赶快躲起来以策安全才好。
卫映以听到楚思这句话,再次露齿一笑,那明艳的笑容,再度引起了一阵小小的哄动。这次他的嘴唇可没有动,因为楚思这句话可不好回答。
事实上,楚思还是不准备他回话。她又咽了咽口水,让自己长长的睫毛垂下来,眼睛看向下面,呃,这可不是害羞,她这样做,是在避开四周射来的无形杀气。
低敛着眉眼,秀致动人的楚思,轻启薄唇,曼声叹息道:“公子不觉得。你的长相甚至远胜过小女子。你不觉得,你对小女子说这几句话,是准备让小女子被众人的眼光杀死,口水淹死吗?”
拖长声音,重重的叹息一声,还有点酒意陶陶的楚思,叫道:“再说了,公子不觉得你的话太过唐突了么?小女子胡乱念上两句,公子便冒然表白,此举实有三不妥。一不妥,公子今日之话,将令小女子成为晋国少女们的公敌,二不妥,公子不了解小女子,万一小女子被公子男色所倾,胡乱答应了。将来公子会被天下人指责认人不清。三不妥,三不妥,哎哎,等等,”她停顿少许。呐呐地接口道:“呃,这个我暂时还没有想到,下次再补充。”
说罢。楚思摇晃着脑袋,眉峰紧锁,显然正在沉痛的思索这个第三的不妥来。
“哈哈哈哈。。。。。。”一阵此起彼伏的笑声响亮的传来,最开始,大笑的只是卫映以旁边的护卫,而他自己只是望着楚思,愉悦的露齿微笑。到了后面,连旁观的众女都忍俊不禁。轻笑声不绝于耳。最后来,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
离楚思地马车只有五六十米远的地方,一辆马车静静的停在路旁。马车中,一个少年正掀开辆帘看着这一幕,听到这里。他摇头笑道:“如此佳人。倒是一个妙人儿,也难怪连谢安这样的人物。也为之倾心了。”
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俊朗的青年,这青年二十来岁,容长脸,脸色有点白,顾盼间威严中带着淡淡的忧伤,此刻他正紧紧地锁着楚思。闻言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笑容,轻声道:“那是你不理解她。她,从来多变,只是这一次,似乎多了几分生气和可爱。”
卫映以笑过之后,望着楚思怜爱的说道:“你说错了。不说那两句诗,就凭姑娘现在所说的这一席话,晋国的名士,怕是半数会对姑娘倾心矣!”
楚思蓦地把头一抬,瞪大眼睛望着王映以,轻叫道:“半数,这么多?”才说完,她忽然觉得此话太不含蓄,有损自己地形像,便秀脸微红,双眸娇滴滴的一转后,眉眼低敛,声音软软的,娇娇地说道:“小女子的意思是说,公子之言夸张了。”
望着楚思娇滴滴,好不害羞的表情,王映以的嘴角浮起一抹笑容,他饶有兴趣的紧盯着楚思的每一个动作,声音却还是清脆而庄严:“当然不夸张了。不过天下间的名士,大多已经婚配,配不上姑娘。卫某人和他们比起来,实是姑娘的最佳选择。”
这句话好象在打广告。楚思暗中翻了一个白眼。她悄悄地,透过眼睫毛瞄了一眼卫映以,细细的,却吐词极为清楚的问道:“那陈郡谢安呢?他又如何?”
说到最后四字时,她已明显的变得兴奋了。便刷地一下抬起头来,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卫映以。
卫映以一愣,半晌后,他才淡淡的说道:“王姑娘不觉得以谢安地长相,不足以跟我比较么?”
楚思扁一嘴,细声细气地回道:“可是,我的长相也不足以跟公子相比。要论长相地话,也许只有瘐氏悦儿才是公子的良配。”
卫映以哈哈一笑,朗声道:“要论长相,天下女子,没有一个是卫某人的良配。不对,王姑娘,我们似乎越谈越偏了。”
说到这里,他风度翩翩的把手一扬,朗声道:“春风如水,杨柳轻依,如此美景,不如姑娘陪我走一程吧。”
他这是向楚思提出约会了。在这个时代,男女相约,是被允许的,甚至是很正常的。
楚思望着他的手,犹豫了一会,忽然想到一直同行的王思之,她连忙抬头看去。却见王思之策马站在人群外,正含笑看着这一幕。在对上楚思的眼神时,他微微点头,竟然是在要她答应此事。
楚思犹豫着,不知如何是好。
眼睛一抬,她见王映以还嘴角含笑,温柔的望着自己,他的表情那么的笃定,似乎自己一定会答应一样。这表情,让楚思有了一丝小小的不悦。
因此,眼波一转,楚思看向围了四五层,密密麻麻的少女们,无视她们含怒的目光,楚思对着众女眨了眨眼,提高声音问道:“姐妹们,你们觉得我该不该答应卫公子的邀请?”
她这个问话就出乎众人的意料了。众少女在一阵喧嚣声,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
“不答应,当然不答应。”果然是这个答案。
“是啊,你怎么配跟卫公子走在一块?这不是牛粪涂在鲜花上么?”。。。。。。呃,小女子虽然不是鲜艳艳的,顶顶漂亮的花,好在还算是一朵花好不好?怎地变成牛粪了?这话也太伤了吧?
“大家都错了,王小姐应该同意。大家想想,这样一来,我们手中的鲜花,还有鸡蛋便可以派上用场啊。”
第八十三章 实是是非身
最后一句话一传出,众皆愕然。愕然后,便是众女的一阵叫好声。
楚思呆呆的转过头,对上同样表情木呆的卫映以。对方绝美的脸上带着苦笑,这美人一颦一笑,怎么也动人。一时之间,众女的欢呼声再起,欢呼声中夹着花瓣雨,转眼功夫,卫映以已是点点斑斑的粉色,映着他那乌漆漆的凤眼,红艳艳的小嘴,白净如玉的肌肤,实是动人之极。
楚思长叹一声,对上卫映以巴巴望来的双眼,喟然道:“卫公子之色可以杀人,小女子胆子太小,不敢奉约啊。”
说罢,她在卫映以痴痴相望的眼神中,把车帘慢慢的放下。
当车帘把她的面容才遮去一半时,众女在人群中,已爆发了一阵不大不小的欢呼声。楚思无奈何的把头一摇。却见她这头才摇到一半,“卟卟卟卟”几声钝响传来,钝响声中,只见人群中飞出一片又滚又圆的东西,向她扑头扑脑的砸来。那东西在空中滴溜溜的转个不休,还没有靠近,楚思便闻到了一股子臭鸡蛋味!
是可忍孰不可忍!
楚思大怒,恨恨的想道,人家现在的面目,虽然不是倾城美人,却也是秀致的大家闺秀。再说,我不是已经拒绝了吗?你们居然还把臭鸡蛋向我砸来,实在做得太过份了。这个想法如电光火石一般,在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转眼间,五六个臭鸡蛋已呼呼的夹着风声,扑到了她的面前。
就在人群中响起一片小小的惊呼声和欢喜声时,楚思冷笑一声,袍袖轻轻的一拂!长袍大袖的好处,在这个时候显露无疑,转眼间,她的袖风吹得众鸡蛋在空中滴溜溜的便是一转,然后。在众人的惊愕中,那些鸡蛋忽然返转身来,向着来时地方向狠狠的砸去!
“卟卟卟卟卟”几声钝响从人群中清楚的传出,众人回头一看,却见六个鸡蛋,以十分标准,十分完美的姿态,硬生生的兵分三路,砸上了六个少女的鼻梁。而众人看到的。正是蛋壳破开,臭哄哄的黑蛋糊在众女的鼻梁上!
众人都是一愕,紧接着,一个轻笑声响起,再接着,便是一阵哄然大笑传来。原来,这些妙龄少女不但人人地鼻梁中挂了一坨臭蛋。还因为鼻梁被砸,臭气一熏,使得她们的眼睛里泪水汪汪,秀鼻中鼻涕横飞!
“你,你好过份!”一个十五六岁。尖下巴,长相俏生生的少女愤然的拭去鼻梁上的臭蛋,恨恨的用中指指着楚思。娇喝道:“王家云娘,你太过份了,你居然敢这样砸我,你,我必不会善罢干休!”
这个少女的身边三米远,便是一辆华丽地马车,而马车旁边,正站立着三个护卫。看这情形。这个少女也是士族的名门闺秀,临时跳下马车凑了这把热闹。看那三个护卫愕然惭愧的表情,很显然,刚才楚思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让他们给狠狠的吃了一惊。
这下可有好戏看了,两女都是名门闺秀。都大有来头。可要打起来了。众人自然而然地向两旁一分,让那少女与楚思面对着面。
对上少女愤怒的双眼。众女期待的双眼,还有少女身后地护卫,阴沉紧张的盯视。楚思漫不经心的把衣袖一甩,伸出玉白的小手,秀气的打了一个哈欠。
她肌肤如玉,这一个动作,把众人的眼光都吸引到了她的小手上,一时之间,连卫映以的双眼也痴了痴。
打了一个哈欠后,楚思斜眼瞅了一下那少女,淡淡地说道:“何谓过份?这些鸡蛋都是从何处来,便回何处去。你既然敢用臭鸡蛋砸我,便要想着,万一砸到了你自己又会如何!”
拖长声音说完这段话后,楚思不再看向气噎了的少女,对着卫映以一抬下巴,说道“卫公子。”
“小生在。”
“大丈夫敢作敢当,这事实是因你而起,不知你可愿出手摆平此事否?”
卫映以一阵沉吟际,楚思把车帘一拉,放声喝道:“回府。”喝完之后,她又叫道:“各位,戏已演完,可以散了罢?”
说罢,便完完全全的缩到了马车中,让车帘把自己的身影挡了一个结结实。
马车刚一驶动,卫映以清朗地声音从车外传来:“却不知卫某摆平了此事,可凭此与姑娘一约否?”
嘻嘻,这美男子还不死心呢,一点也没有被我的泼辣给吓倒。
楚思一乐,便曼声回道:“然。”
“如此,请姑娘静待好消息。”
马车,楚思顺手把酒瓶给放回原处,托着腮,双眼盯着布帘,不知不觉间,嘴角浮出了一个笑容:看来,我还是挺有吸引力的嘛,这么一副面孔,也能使得这样地男人关注,嘻嘻,好得意!
正当她露齿而笑,不亦乐乎之时,王思之地声音从车外传来,这次,他的声音中带着笑意:“没有想到我地妹子刚一回来,便连卫映以这样的人也对你倾心了。我本来还想不明白,向来喜欢绝色美人的谢安怎么会对你产生好感的,却原来我的妹子,实是妙人一个。”
谢安对我有好感?他当然对我有好感了,楚思啊楚思,你胡思乱想些什么?你是他的末婚妻,如他这样的男人,不能反抗就一定会学着享受。哼哼,他现在的情况,就如同享受强奸一样的尝试着喜欢我呢!
楚思的胡思乱想中,车外的王思之,忽然声音一沉。他慢腾腾的说道:“只是,二哥有一事不明白,还望妹子解惑。”
他的声音如此阴寒,令得楚思狠狠的打了一个寒颤。她恨恨的咬着嘴唇,暗中翻了一个白眼,想道:不明白?哼,肯定是怀疑起我的身份来了。
果然,王思之的声音慢慢的传来:“为兄与你相处过几次,不说十分理解,却也自认为识人无误,却不知这一别数月,是何缘故,使得我的妹子性情大变?洒脱旷达如好男儿一般?”
他的声音刚落,一个男子的朗笑声从身后传来:“思之,你这话就错了。你家的这位妹子,性格多变,长相虽然娴雅,却是风情万变,这个,陛下可是深有体会。”
王思之脸一拉,双眼一寒的看向来人。来的人是一个俊俏秀丽的少年郎。他与卫映以一样,同属于俊俏之极的美少年。可是眼前的这个少年,眼睛微微浮肿,脸色虽然白皙,却带着一种苍白,双眼看人时,也带着一种让人不舒服的阴寒。
少年的双眼,越过王思之,直直的看向马车,他深深的一揖,朗声叫道:“王小姐,陛下知道小姐今日回来,不胜之喜,特令小臣来此相请小姐。王小姐,请!”他的声音远远的传了出去。路过的众人都愕然的看向这边。王思之正是脸色发青:妹子刚刚归来,还没有回府,陛下便当众请她到宫中去,这不是要败坏妹子的名声,让天下士人都取笑我王家么?
第八十四章 还是可以找到借口的
这个少年,就是一直跟在楚思的马车后,与那容长脸青年相伴而行的人。
楚思一愣,片刻后,她把车帘一掀,对上了那少年的脸。
在对上这张秀美的脸时,楚思再是一愣,她纳闷的想道:怎么一回到晋地,处处都可以遇到美男子?
她不知道,这个时代,是外表决定地位的时代。有一个,如果有了出色的外表,行为再离经叛道一点,便会成为当时人人知道的名流。而一个丑汉,有再大的本事,也无法在朝堂上立足。
少年对上楚思后,微微一笑,双手一揖,客气的说道:“见过王小姐。”
楚思微微一笑,双眼瞟向一旁的王思之,见他脸色铁青,不停的向自己使着眼色。她收回目光,露出雪白的牙齿曼声说道:“多谢公子相邀。小女子一路颠波的回来,还没有清洗过,不敢以污浊之身面见君
不等少年再开口,她提高声音唤道:“二哥,小妹累了,你来招待客人吧。”说罢,秀气的用长袖掩嘴,打了一个哈欠后,楚思一缩头,便钻回了马车中。
楚思这样的行为,显然大大的出乎少年的意料之外。他脸一冷,似笑非笑的看着楚思的马车,回头对着王思之作了一揖后,朗声笑道:“思之兄不必客气了,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说罢,也不与王思之说什么客套话,转身大步离开,跳上了停在道旁的马车。一跳上马车,少年便对马车中,脸若冰霜的俊朗青年说道:“陛下,小臣无能,末能请到王小姐。”
“与你无关,是她变了,变多了。哼!”
王思之望着马车里面。动了动嘴,低叹一声,还是没有说话。他的这个妹子,他也是永远无法了解。以前的她,行事莫测,拒人于千里之外,重逢的她,开朗洒脱得与以前判若两人,却还是行事莫测。
这次见到的楚思。与他印象中的妹子相差太远了。这让王思之不得不怀疑,可是,他望着楚思的马车,忽然生出一种微妙的感觉:此次地她,比起以前可爱得太多。如果只是性格改变,他倒宁愿楚思永远保持现在这样的性格。
马车驶了一个小时后,王思之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妹子。快到家了。”
楚思的心狠狠的跳了几下,她抿了抿唇,发现自己咽干舌燥得很。她的小手不停的绞动着,双眼眼巴巴的看着车帘处。此时的她,很想把车帘掀开。对着王思之说道:“我不要回王家。”有时更恨不得扯开嗓门告诉他:“我不是你妹子,让我走吧。”可是,这些话她却是万万说不得地。不但不能说,连口风也不能露。
王思之望着车帘里面的人影,徐久后,低低的一声长叹:“妹子,呆会你谨言慎行便可,那酒,也别碰了。”
楚思一阵脸红耳赤,她郁闷的想道:我又不是酒鬼。我,我只是一时控制不住。奇怪,他为什么这样劝我,难道他想要在亲人面前替我遮掩了,他怕我露出马脚了?
王思之继续娓娓说道:“不过今日妹子两番言谈,已为人所知。过不了几日。妹子怕是整个士族中最引人注目的仕女之一。你。你还是想个法子,跟家人说说。因何数月不见,你便有了如此变化吧。”
他要我找借口,要我想法子向大家解释我的性格大变。
这般温柔体贴的话,马上令得楚思大生亲近之意。她慢慢地掀开帘子,望着王思之清秀的脸,冲着王思之一笑后,她低下头,轻声说道:“二哥说得是。二哥有所不知。妹子在燕地时,曾经看到过石虎的大军屠城。那样的惨,那样的可怕。”提到石虎,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脸上也有点泛白。
王思之专注地看着她,倾听着。楚思又低低的说道:“妹子幸好有一身功夫,再加上当时躲在密室,便逃过了此劫,只是,妹子当时看到那些场景,给骇晕了过去。也不知为什么,妹子醒来后,对许多前事便有点记不清,做起事来心性也大变。妹子现在,连自己也觉得自己很陌生了。”
说完后,楚思嘴唇颤抖了一下,低垂的眼神中,不掩惧意和倦怠感。
王思之关切地望着她,半晌摇了摇头,叹息道:“倒是吓坏你了。哎,傻妹子,难怪你这次与以往如此不同。好了,过去的事也就不要想了,呆会见到家人,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一切有二哥替你担着。”
这话一入耳,楚思心中大为宽解。她在车上草草一礼,轻声道:“谢过二哥。”
“自家人,说什么谢?这事,谢安可知道?”
楚思点了点头。
王思之微笑道:“他知道,那就更好了。幸好这次妹子遇到了他。”
正在谈笑间,前面传来了一片喧嚣声。王思之目光一扫,惊喜的叫道:“妹子,家人出来迎接你了。”
楚思一愣,只感觉到身躯反射性的一僵。才感觉到紧张,她马上想道:不要怕了,王思之说了,一切有他。我不用害怕了。
深深的呼吸几下,楚思慢慢伸手,把车帘掀开。
一举目,便看到前方二里处黑压压的一片,粗粗一数,少说也有百多人。楚思只感觉到自个儿的心脏,开始急剧的,不受控制地狂跳着。
抿了抿唇,楚思转向王思之求道:“二哥,我现在把大伙儿都忘记了,呆会见礼时,我不知道怎么说话,这可怎么办?要跟他们解释吧,现在这么多人,大家七嘴八舌的一传,也不知到了别人的耳中,会生出多少难听的话来。二哥,你帮我遮掩过去吧。”
王思之点了点头,认真的说道:“妹子考虑得周到,看来,现在你确实不能这般冒然的跟大伙儿见面。”
说到这里,他对着身后地众护卫说道:“停下来。老杨,你把二小姐马上送到济里别院暂住。”他冲着楚思道:“妹子,我去跟大伙说一声,你先到别院去呆上一会吧。”
“好。”
楚思笑吟吟地望着王思之离开的身影,只觉得心情大放。看到他地身影越离越远,她脸上的笑容也是越来越欢。
第八十五章 贴子
虽然马车到了家门前却改道,不过楚思想着,既然王思之说他能解决,那他自会找到能说服别人的理由的。
一进入王家别院里,楚思便被几个丫环围拥着沐浴,沐浴后便是一顿丰盛的饭菜摆到了她面前。楚思自到达这个世界后,还真的没有好好的吃过一顿满意的饭。这一顿吃下来,她已涨得不能动弹了。
在院子里游了一会后,楚思回到了给她准备出的房间中。把丫环们给赶走后,楚思便开始躺在床上,梳理起这一日的经历来。
第二天,楚思刚刚梳理罢,便看到一个丫环走了进来:“三小姐,有人送贴子来了。”说罢,少女恭敬的把一个周围镶金,描着梅花的贴子送到了楚思面前。楚思刚刚接过,门外传来王思之的朗笑声:“果不出为兄所料,妹子昨天一显风采,整个仕族都在谈论妹子呢。”他一边大笑,一边走进来,手里居然捧着一叠拜贴。
顺手把贴子朝楚思手中一丢,王思之拊掌笑道:“妹子,这些可都是约你一会的贴子。呵呵,你知道吗?昨天晚上,咱们府里人头济济,连族长也问起你来了。”
楚思微微一笑,起身蹲坐在王思之的对面。抬起水灵灵的双眸望着他,小心的问道:“昨天,可顺利吗?”“还算顺利。我已跟族长和各位叔伯们说了你的情况。这因惊怖而失魂一事,古书上早有记载。”说到这里,王思之的声音顿了顿,半晌才笑道:“只是失魂过后性格就成妹子这样,倒是从来没有人听说过。”
他笑得爽朗,楚思却分明从他的笑容中,看到一丝勉强。楚思暗暗想道:我那个借口其实相当的离奇。幸好前身与亲人相聚的时间极短,生母又过逝得早,生父和兄长又都没有产生多深的感情。
楚思稍一愣神,便把手边的贴子全部推到王思之面前。轻声问道:“二哥,你看看这些贴子,我应该赴哪些约才好?”
王思之接过贴子,也不翻看,只是检起其中一张晃了晃,笑道:“当然是赴谢安的,他和。。。。。。”说到这里,他的话音突然一断,双眼被楚思最早拿过地那张梅花贴给吸引了过去。
把那贴子拿起来。王思之细细的看了起来。他看得十分认真,良久,他把贴子朝桌上一放,凝思起来。
片刻后,王思之又把贴子拿起来。再看了看,他的嘴角挤出一抹笑容,低声道:“恭喜妹子。妹子的风采,连桓公也得到了消息。这是桓家的拜贴呢,我们不可不去。”楚思关切的望着他,忍不住低声问道:“这个桓公,很厉害吗?”
王思之淡淡的说道:“前些年。族长身体向好时,天下人都说:“王与马,共天下”不过自从族长去年出现病体渐重。难以理事后,他们桓氏,便逐渐威风了。“
把贴子朝桌上一放,王思之在房中走了几步,喃喃自语道:“桓公向有大志,其凌云势不可挡。他这个时候居然约见妹子,到底想干些什么?以他的地位,居然如此慎重其事的约见一个弱女子。让人不得不起疑心啊。”
楚思嘴唇动了动,她很想问问,这个桓公是谁。可是这样一问,却末免显得自己对这个世界太过一无所知了。
暗暗地皱着眉头,楚思想道:看来,有了机会的话。还得找一个人给我普及一下这个时代的常识。
王思之在房内走了一圈后。忽然脚步一顿。在楚思的错愕中,他哈哈一笑。右手朝自己的左手重重拍了一下,朗笑道:“我真是傻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我们可是堂堂琊王氏,又怕得谁来?”
自顾自的笑了一阵后,他转向楚思:“妹子,你怎么还愣在这里?快去准备出行啊。”
楚思轻嗯一声,在丫环的服侍下走入内室。半个小时后,当她再出现时,身上已套了一身粉红色地绸缎,绸缎上绣满了各种禽鸟和花朵。而她的头发,也斜斜的挽到一边,发鬓上插着一支金步摇。
同时,她的脸上也上了一层胭脂和铅粉。楚思本来容貌秀致,这一精心打扮,铜镜中出现的,赫然也是一位美人。
她一露相,王思之便是一呆,他上下打量了楚思片刻,啧啧赞美道:“我一直以为,只有瘐氏女才是倾国之姿,天人之容。没有想到我地妹子这次气质大变后,也可以显得如此的美貌。”
楚思朝他抛了一个白眼,颇有点郁闷的说道:“为何要与她相比?”
王思之哈哈一笑,连忙说道:“好,不比,不比。”他把袍袖一拂,大步向门外走去,一步走,他一边朗笑道:“天下最美地女子,在妹子的容光下,不也是一样的哑口无言,面色如土?那瘐氏女这些年来,倾倒了不少风流年少的公子,可她比起我妹子还是差得太远了,我妹子只是半日,便令得全国的名士都对妹子向望不已。哈哈哈哈。”
楚思暗暗翻了一个白眼,她在丫环的服侍下,跟在王思之的身后,向院落里停留的马车走去。王思之对她称赞后,忍不住又告诫道:“妹子,你以后一定要记得了,当今陛下虽然风度翩翩,可他最大地梦想便是让瘐家取代我们这些世家,让他司马家真正成为家天下。你千万不可像以前那样,入了他的迷魂障啊。”
我入过当今皇帝的迷魂障?
楚思听了一惊,忍不住问道:“二哥,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说,我,我以前与陛下有私情不成?”
王思之没有想到楚思会说得这么的直接,他连忙咳嗽一声,咳了好一会,见楚思还是直直的望着自己,便轻声说道:“只是你入宫赴过陛下的几次邀约,并且在事后对陛下地风采为人极是倾佩。这次直到你走后才传到族长耳中,当时族长大是震怒。”
说到这里,王思之忍不住语重声长地劝道:“妹子,这朝堂上的斗争,从来残酷无比。你看看,有多少风流名士,都是轻易地死在这上面。你是王家的女儿,是令天下间仰望的王家嫡女之一,你这样的身份,就算嫁给皇帝,也是做皇后的份。你以后与人交往,一定要记住这一点,切不可让人摘住了把柄,免得败杯了你自身的名节,也败坏了王家的名声。”
见楚思低头不语,王思之连忙安慰的补充道:“你放心,陛下所言太过荒唐,你自幼便离家修养,通共才回家几次,怎么可能与陛下有暗室之嫌?他们说出的这些话,很不足信,族长已经替你平息了。只是,以后凡是皇宫里的邀请,你一定要慎重对待才是。”
说到这里,他轻笑道:“昨天在路上,你对那个元有恭的处理就十分的得体。”
在王思之的交待声中,两人上了马车。王思之掀开车帘,对后面马车中的楚思再次嘱咐道:“妹子,呆会见到了桓公,记得要小心应付。记住,不可谈及与朝政有关,也不可说与王家有关的事。其他的事情,你随机应对便是。”他哈哈一笑,声音爽朗:“桓公府中,此刻多半热闹得紧呢。”
第八十六章 机锋甚利
楚思想道:当然随机应对了。
她望着外面,心中不由有几分向往:来到晋地后,美男处处,也不知在桓公府,又可以看到什么样的美男子?真令人期待呢。
不一会功夫,马车便驶上了街道。东拐西拐两个小时后,桓府终于出现在楚思的视野中。不过,她并没有仔细打量这座朱门琉璃瓦的建筑,因为马车直接驶进大门后,她一抬眼,便看到了院落里,足足摆了三四十辆马车。
这么多马车一字排开,分放两旁,看起来颇有点威势。
随着楚思和王思之的马车一进院,两个小厮马上迎了上来。王思之率先跳下马车,当他转身准备去扶楚思时,却发现这个妹子早就站在自己的身边了。她一身华贵的仕女打扮,却从马车上一跳而下。对上王思之无奈的眼神,楚思好笑的想道:真是的,昨天我就这样跳过,好不好?既然大家都知道了,又何必装这个闺秀呢?
“哈哈,王家三小姐果然不凡,不但言语中气势铮锵,连动作也干脆利落,不愧为女丈夫也。”一个爽朗的笑声传入两人耳中,楚思头一转,便又对上了一个痞子。
这是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一身青色绸衫,却敞开着,露出几根排骨的胸脯,腰带松松的系着,脸涂白粉,嘴上胭指,足蹬木履,与楚思在瘐氏女画舫处看到的小痞子打扮得一般无二。
这个青年手中拿着折扇,打量楚思时也是上下扫视不休。楚思这个时候已经知道了,这人的痞子打扮,实是这个时代流行的主题,“衣带当风”的词语还是由此发明而来的呢。
对上青年绵里藏针的赞美,楚思微微一笑。
她的笑容是那么的娴雅而优美,那青年一句话说出,居然没有博得她的半点反映。不由探过头,对着楚思上下打量起来。
而此时此刻,楚思转头一看。却见王思之走到一旁,双手抱胸,双眼似闭非闭,摆明只想看热闹。
对上这个青年灼热地逼视,楚思还是微微笑着,她可没有打算要在这个地方,与这人争什么争。微笑中,楚思娉娉婷婷的继续向前走去,竟是对身边的青年不闻不问。
转眼间。楚思便转过了众马车,跨过大堂。笙乐声飘来的方向,是大堂后面的院子里。
跨过一座假山,楚思看到了济济一堂的人,或跌坐,或站立的散坐在一处草坪中。这处草坪,约有三百个平方大小。草坪上到处散有岩石,众人所坐的地方,实是岩石上。
草坪旁边,一道溪水宛转的流过,溪水旁边。垂柳假山,回廊处处,仔细一看。眼前地景色,宛如一副山水画,美不堪言。
楚思略一看,便发现草坪上所坐的人中,她识得的似乎不多。正准备再找一找,王思之的声音从旁边朗声传出:“王思之见过桓公。”
王思之这么一喊,令得众人的眼光齐刷刷的聚集到了他和楚思身上。楚思冲着众人盈盈一福,慢慢低下头来。
这时。坐在众人当中的一个三十来岁地文士站起身来,他顺手端起酒杯,朝着两人一晃,哈哈笑道:“来坐,来坐。思之,旁边的这位佳人。便是你昨日回家的嫡妹吧?”
“正是。”
“哈哈。果然是一代佳人啊。王家妹子好伶俐的口齿,堪与瘐家女娘并称也。”
这倒是一个很高的评价了!毕竟从外表而言。楚思与瘐家女可不是一个档次上地。桓温这样说她,分明是把她抬举啊。
随着桓太守这么一句话,草地上的众人议论声不绝于耳的传来。楚思低敛着眉眼,再次盈盈一福,对着桓太守谢道:“小女子无德无能,普通之极,实当不得大人地赞美。”
她的声音刚落,一个尖锐的声音马上传来:“还有一些自知之明嘛,看你那细眉鼠眼的模样,居然也配与瘐家姐姐并提?真真羞煞人也。”
声音尖哨,却是一个女子所发。楚思愕然抬头,暗想道:是谁,居然如此不给桓太守的面子?
出现在眼中的,是一个绝美纤丽的少女,这少女娇弱如风,如柳,虽然只是站着,被风一吹,却仿佛可以凌风而去一般,其风流之态不可形容。
这是瘐氏女啊!她也来了。众人在议论和惊艳中,自然而然的把说话地人置之一旁。楚思却只在瘐氏女的身上略一带过,便转到了站在她旁边的,那个脸圆体润的少女身上。这个少女十五六岁,五官端秀,比之现在的楚思还有不及。
原来是个钻出来打抱不平的小丫头。楚思微微一笑,双眼只在耻高气昂地少女脸上转一转后,便略过了她,看向一旁。
那少女气结,又亢声怒道:“喂,你向沾辱了瘐家姐姐,说一句抱歉吗?”
她这一声喊,终于成功地把众人集中在瘐氏女身上的眼光,给吸引到了自身身上。对上这个少女得意洋洋,下巴朝天地小脸,楚思不由有点好笑。
她眼睛一转,微微笑道:“这位小姐,那句话似乎是太守大人亲口说出的吧?你是在说,太守大人沾辱了你瘐家姐姐吗?”
一时众人皆静。
少女一愣,她瞪大双眼,错愕的瞪了楚思一眼,却不敢转向桓太守。
楚思淡淡一笑,跟在王思之旁边,在一块岩石上坐下。随着他们这一坐下,众丫环小厮马上端起一个盛满了菜点的塌几,把它放置在两人身前。
楚思让王思之挡住自己大半个身躯后,便安静的端起一杯茶水,细细的清饮起来。
“王姑娘好定力。”瘐氏女轻软的声音传来:“如此从容,真不愧是王家女。只是你不觉得这样做来,显得太目中无人了么?”
见自己这样躲着,炮火还是放在自己身上。楚思有点不耐烦的抬起头来,她皱着眉头,淡淡的,嘲弄的扫过人群,转向桓太守时,她慢腾腾的站起身来,冲着桓太守便是深深一揖。作了这个男人才做的礼节动作后,楚思慢慢站起身来,极为轻蔑的笑道:“太守大人刚才说,小女子堪与瘐家女娘并称。这话,小女子愧不敢当。”
目光扫过洋洋得意的瘐氏女,以及认真倾听的左右众人,楚思哈哈一笑,晒然道:“卖弄风情,驱使走狗,擅好口舌之利,满腹是非之心。这样的瘐氏女,小女子不堪与之并论矣!”
第八十七章 一个接一个
这话一出,四野俱静!
一时之间,众人不停的转头看向瘐氏女,又看向楚思。连坐在楚思旁边的王思之,也目瞪口呆的瞪着她,暗暗叫苦。
瘐氏女气得双颊通红,泪眼朦朦,虽是如此,她那两泓随时可以滴出泪水的眼睛,却倔强的不让泪水滴下来。
没有一个人会想到,楚思如此的牙尖嘴利,毫不留情。
事实上,楚思是很有点厌烦了。她的心中,很不喜欢做这种毫无意义的口舌之争。对她来说,说赢了说输了,一点也不无关大局。可这里的人都喜欢饶舌,她要不来一点狠的,这些人便不会让她清净片刻。也许,这一次显示了自己的毒舌功底后,也许这个瘐氏女会如自己所愿,见了自己饶道而行!
在一阵奇异的安静中,忽然,瘐氏女开口了,奇怪的是,她的声音居然十分平静:“王家妹子好利的嘴。你说得对,在你这种无德无能的女人眼中,姐姐我确实是擅长口舌,卖弄风情。”她嗤声笑道:“庸人自碌碌,在有些人的眼中,那些风情高岸之人自大有不堪之处。”
这话一出,一阵轻笑声传来。楚思没有想到她回答得这么巧妙,不由诧异的抬眼看向瘐氏女。四目一对,瘐氏女下巴一抬,给了她一个高傲的笑容,在这种情况下,楚思也是咧嘴一笑,忽然鼻子一皱,冲她做了一个大大的鬼脸。
笑盈盈,好不悠然的从瘐氏女的身上收回视线,楚思慢慢站起身来,在众人的注目中,冲着桓太守笑道:“太守大人,小女子还有点事,先行告退了。”
见自己这句话一说出。几个人嘴唇一动,便要说话。楚思不由左眼一闭,右眼扑闪了几下,冲着众人做了一个极可爱的鬼脸后,笑嘻嘻的说道:“恩,各位可以认为,小女子是说不过瘐家仙子,狼狈撤离。”
说罢,她袖子一扬。慢慢向后退出两步,转身便要离开。
“且慢!”
一个男子威严的声音传来。
楚思一愣,身躯不由一硬。
这时,那个声音哈哈一笑,说道:“王家女娘也太性急了。怎么可以两句话不但,就只想离开呢。”
开口的是桓太守。楚思慢慢的回过头,双眼在笑得慈祥地桓太守的脸上瞄了瞄后。不由自主的看向一旁静坐的王思之。
此时的王思之,嘴角带笑,眉头微锁。看他的样子,显然也对桓太守这般出言留住楚思百思不得其解。
王思之对上楚思询问的眼神,微微点了点头。楚思暗叹一声。冲着桓太守盈盈一福,曼声说道:“太守有令,焉敢不从?”
说罢。她慢步走回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才刚坐下,一个清悦的声音传来:“谢安求见。”
“安石来了?”“谢安也来了?”“小姐,他也来了哦。”
一阵喧嚣和欢喜声中,楚思慢慢地抬起头来。她刚抬起头,又听到一个清雅动听的声音传来:“卫映以求见。”
“啊,玉人也来了。”“是卫公子呢,没有想到还可以看到他呢。”“今日真是济济一堂,满室玉辉啊。”
楚思这一抬眼。不但对上了谢安清润如水的双眸,还对上卫映以那含笑的注视。在他们的眼神中,楚思只觉得一阵恍惚,也就没有注意到,又是几个报名声响起,而随着这几个名字的响起。人群喧嚣得如同煮沸了的开水。到处是嗡嗡一片。
谢安冲随后到来地几个三十来岁的中年文士说了几句闲话,又冲着桓太守打过招呼后。便向楚思走来。
看到他慢慢走近,楚思的心不知为何,砰砰的跳个不休。这种心跳,似欣喜,似急躁,楚思也不明白,只是昨天下午才分的手而已,怎么一晚不见,却仿若隔了数日一样?
谢安走到楚思身前,他凝视着她地脸,低声道:“你,昨天没有回府吧?”
楚思点了点头,她的眼角一瞟,正好看到卫映以也朝这边走来。谢安顺着楚思的眼光,朝卫映以望了一眼,便掉转头,靠近楚思少许,低低地说道:“事情有点不妙,你好自为之。”
啊?
楚思一惊,连忙看向谢安。可这个时候,卫映以已走了她的面前,他含笑看着楚思:“只不过半日末见,某却一直在想着女娘的音容。”
楚思本来被谢安说得满腹心思,却断没有想到,这个卫映以一见面,便是一句这么美妙的甜言蜜语。她忍不住抿嘴一笑,轻声回道:“公子这句话,可以倾杀天下女子呢。”
卫映以哈哈一笑,双眼凝视着她,墨眼含情脉脉,温柔如水:“天下的女子,都配不上某这一句话。”
楚思又是格格一笑。
她一笑罢,却还记得谢安刚才的话,便转过头看向谢安,这一转头,她才发现谢安早就坐到了她足有五十米的距离处,正与桓太守谈笑风生的说着什么。
楚思无奈地收回视线,这一次,她发现在场的几个仕女,都把双眼紧紧的盯在自己身上,一脸的敌意。其中目光灼灼,恨意滔滔的,正是瘐氏女。
楚思又是抿嘴一笑。
“不知为什么,我一看到你的笑容,就觉得你地身上,有一种奇异地,特别的味道,让人觉得,你一直游离在世人之外,冷眼看着这个世间地一切,从不入局一样。”
卫映以的声音侃侃说来,楚思呆了呆,对上他绝色的俊脸,一时不知说些什么的好。
正在这时,又有一个漂亮的少年向楚思走来。楚思的双眼眨了眨,好半晌才记起来:这个少年,就是昨天要自己去皇宫的人。他怎么也来了?
那少年径直向楚思的方向走来,在对上楚思和卫映以的目光时,他还极为温柔妩媚的一笑。楚思清楚的看到,卫映以的双眼中,飞快的闪过一抹厌恶。
只见卫映以飞快的向前倾了倾,对着楚思低声道:“这是一个小人,谨言为好。”说罢,他长袖一拂,冲着楚思行了一礼,客气的说道:“王小姐,那某先跟你家兄长诉话了。”
目送卫映以向王思之走去,楚思还没有回头,那少年已走到了楚思的旁边。他浮肿的双眼冲着楚思暧昧的一眨,说道:“怪不得王小姐连陛下的约会也拒了,原来是看上了卫映以。卫公子是倾倒天下的玉人,难怪一面之缘,就能令小姐痴迷至此!”
第八十八章 发难
楚思迅速的转过头,厌恶的看了一眼这个状如女人的少年,声音淡淡的说道:“公子前来,便是说这句话吗?只是如此的话,我看也就不必了。”对上少年苍白无光泽的脸,她一字一句的说道:“你我之间,说这样的话,末免交浅而言深了!”
少年明显的一怔,片刻后,他挤出一个笑容,盯着楚思说道:“小生原本以为,小姐昨日的冷淡,是因为旅途劳顿。万万没有想到,小姐是真把小生当作外人了。好,很好,非常好。哈哈哈哈。”
他仰头朝天,打了一个冷哈哈后,便不再看向楚思,大摇大摆的走到一旁坐下。
楚思听着他的笑容,不知为什么,生生的打了一个寒颤。转眼,她又暗哼道:我怕什么怕?就算这个前身与他们有什么瓜葛,可通通与我无关。大不了我衣袖一抖,撕下这个面具逃之夭夭去,天下间谁还能奈何我不成?
想到这里,她又得意起来。
这个时候的楚思,行事一改之前的小心,变得无所顾及。其根本原因,是她对扮这个王云娘有点不耐烦,很想摆脱目前的这个身份。事实上,要不是每每想着现在的自己,与谢安订了亲这件事,她早就撕下面具,一溜了之了。
见卫映以离开了王思之,楚思便向他靠近少许。低声说道:“二哥,刚才谢安跟我说,要我小
王思之明显的一凛。他急急的转过头看向楚思。低声道:“是谢安说地?”
见楚思点头,王思之面色凝重,眉宇深锁,他想了想,又问道:“他有没有再说什么?”楚思摇头道:“当时卫映以来了,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王思之锁着眉头,喃喃说道:“我正奇怪呢,谢安今天明明赴约了的,怎么突然改道来到了这里?莫不成,有什么事要发生不成?”
楚思看向谢安。见他言笑晏晏,正与旁边的人不停的寒喧着,不由自我安慰道:“我有什么事要小心呢?许是他见我说话太冲,要我注意点吧?”
这话说出来,她自己也不太相信。不由住了嘴。
两人正在说话之际,忽然听到外面喧嚣声大作,喧嚣声中,只听得一个尖啸的声音喝道:“陛下驾到!”
陛下驾到?陛下来做什么?
那尖哨的声音一起,便是一阵安静。安静过后,众人面面相觑片刻。而这些人中,以看向桓太守的目光最多。
楚思的心随着那声音一叫,便急剧的跳动起来。她清楚的记得,自己这个身份。可是跟这位陛下很有点不清不楚地。正当她的心七上八下时,一抬眼,便对上了王思之打量的目光。王思之在看到楚思脸上的不安,不似是与情字有关后,也微微放下了心。
随着一个身穿蓝袍的高大身影出现在大门口。众人齐压压的跪下来,齐声叫道:“见过陛下。”
“平身吧。”这个声音十分的年轻,年轻,清朗,充满了锐气。楚思心中一动,便悄悄的抬起头来。
哪里知道,她一抬眼,便正正的与皇上的双眼相对!看来,对方一直在看着她啊。
皇帝约摸二十一二岁人。一张容长脸,长相颇有几分俊美。他看起来脸色有点发青,眉宇之间地纹路很深,整个人给人一种威严中混合着阴沉的味道。
楚思的双眼,在与皇上匆匆一对后,便急急的低下头。她嘴唇动了动。想要说几句道歉地话,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干脆把嘴一闭。只是一动不动的跪着。
年轻皇帝的一双眼睛,却一直紧紧的落在楚思的脸上,他地目光眨也不眨,肆无忌惮。楚思暗暗叫苦不迭:这有什么好看的?那边上便有一个士族第一美人,你不看她,盯着我干嘛?
皇帝的双眼,在楚思的身上脸上落了二分钟后,才转头冲着桓太守笑道:“朕听说桓公府中宴请了多位名士和美人,听了很有点心动,便跑过来凑凑热闹了,桓公千万勿怪。”
桓太守哈哈一笑,行礼道:“陛下言重了。正是因为陛下来了,微臣的府才如玉生辉啊。”
桓太守说话行礼时,都是站着就事,动作平常之极,看不出多少恭敬来。楚思知道,这晋是皇室与世家共治天下,这个时候的皇帝,在大臣心目中并没有多少威信。同时,她也打听到了,现在的这位皇帝,叫成帝,年纪不过二十出头。
成帝与桓太守寒喧后,便转过头朝席中的众人看了一遍,当看到谢安时,他的目光微微一定,笑道:“这位就是陈郡谢安地谢安吧?听说你从小就处事沉稳优容,很了不起啊。”
谢安连忙回以一礼,朗声说道:“谢陛下赞誉,安实不敢当。”
成帝哈哈一笑,又随口称赞了几个人后,目光落到了瘐氏女身上,他看了一眼楚思,又看了一眼瘐氏女,微笑道:“朕这个表妹的美名,朕是早有耳闻,可是朕万万没有想到,不过半天时间,大家在提到瘐氏悦儿的名字后,都要加上王家云娘的名字。王家女娘,你能告诉朕,这是为什么吗?”
楚思抿嘴一笑,盈盈一福,清声回道:“陛下也说了,不过半天时间。瘐家小姐名动天下,小女子哪敢相提并论?”她在不久之前还说过,不屑与瘐氏女相提并论,现在又用这种说不出是褒还是贬的语气,当着皇帝的面前再提,直让一旁地瘐氏女恨得牙齿痒痒。
“哦?王家女娘太谦了吧?朕可与你相处过几次,深知女娘魅力动人,虽然面目不是倾城倾国,却另有让人念念不忘之处。依朕看来呀,女娘完全可以与瘐悦儿相提并论地。你说是不是,桓太守?”
他这一席话还没有说完,场上的众人都瞪大了眼,而一旁地王思之和谢安,都是脸色一变。皇帝这段话可说得不简单,他是在告诉天下人,他与楚思交情匪浅,而且还很有点暧昧啊。这话一出,楚思的清白可就全给毁了!
一旁的谢安,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他的脸色虽然如常,可踏在地上的那双脚,却硬生生的在草地上践出了一个坑。这个时候,他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一个声音不停的在他的心头泛起:完了,完了!
楚思不明白,他可明白得很。成帝这一席话,便把楚思的清白声誉全给毁了啊。从此以后,除了嫁给皇帝,天下间,哪一个士族子弟敢娶她?而他,就算他不在乎天下人的看法,可是,还有谢家啊,还有谢家怎么办?
还不止如此,远不止如此!当今的晋国形势中,王家又怎么可能把自家的嫡女嫁给皇帝当个普通妃子?这于王家的利益大大的相违背啊。该死的!没有想到成帝出招这么狠!他居然这么卑鄙的拿云娘当了与世家开战的枪杆!
一时之间,谢安的心,搅成了一团。连看向楚思的双眼,也变得昏茫。
第八十九章 一笑而去
楚思没有谢安想的这么多,但她也清楚的听出来了,成帝这一席话,是想毁去自己的名声和清白。
慢慢的抬起头,楚思与成帝的双眼相对。忽然间,在众人或同情,或嘲弄的眼神中,楚思冲着成帝嫣然一笑。
这一笑,当真如花般灿烂!那双眼是如此的明亮,那笑容是如此的无瑕。看到她这云淡风轻的笑容,谢安的心一松,奇道:难道,她竟然能解去这场困境不成?不,不可能!现在任谁来了也不可能,何况是她?
在极度明艳,耀眼的笑容中,楚思轻启樱唇,曼声说道:“陛下认错了人吧?”她慢慢的抬起头,微笑的,从容的与成帝相对:“陛下这么说,小女子听来,怎么像是在败坏小女子的名声?啊,难道是现在的王家成了陛下的眼中钉,肉中刺,所以陛下恨极了,便拿小女子的清白说事?”
她的声音清朗,动听,悠扬,远远的传开。一时之间,众人的表情一呆,先是不敢置信,然后便齐刷刷的看向成帝。
成帝脸上的微笑也是一僵,他万万没有想到,楚思会说得这么直,这么露骨,这么直中要害!而坐在成帝身后远方的谢安,却脸上带笑,他微笑的看着楚思,暗暗想道:云娘当真聪明啊,她这一招,却是应对此情此景最好的招式。不过,说得实在太直了点。
看到成帝僵在一旁,都不知道怎么回应了,那个面如少女的少年开口了。他慢慢的站起身来,兰花指一挑,提高声音怒喝道:“王家云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挑拔离间,还是想制造是非?陛下好意夸奖于你,你居然满嘴胡言,还不自已掌嘴?”
他地话音一落,楚思便哈哈一笑,大笑间,她伸着食指。在自己的长发上卷了一个圈,然后漫不经心的说道:“是吗?小女子自幼在山中清养,回家的次数寥寥无几,虽然是王家的嫡女,天下人中,知道小女的却没有几个。这位公子你跟小女子说说,小女子变身有术,居然进了皇宫,还与陛下说了话的?”
她这话一出,那少年脸露喜色。楚思自是知道。自己的前身,很有可能真有把柄落在他们手中。她可没有傻到这个地步,把自己往刀口上挨。
因此,一句话说得众人连连点头后。她声音一提,及时的把少年的话给打断了:“哈哈哈,天下间尽多无稽事,知道什么是莫须有吗?它地意思就是,很多事。你想说它是黑,它便是黑,想说它是白,它便是白。小女子刚回家不到半天,便给人毁了名声,坏了清白,再谈下去又有什么用呢?又有什么用呢?”
狂笑声中,她袖子一甩,转身大步向外面走去。一边走。楚思一边伸手扯去自己头上精致梳扮成才成的发髻,当把金步摇饰物洒了一时时,她已青丝披肩,再无半点铅华。
嗖地一声,楚思纵身一跃,便跳上了桓府主屋的房顶。正好这时。一阵春风吹过。拂起她满头青丝。
楚思回眸一笑,衣袖翩翩。风姿绝世:“世间风波从无定,却道不如归去!哈哈哈哈。”朗笑声中,她衣袖一扬,在满殿呆愣的眼神中,就此扬长而去。
众人一直站在原地,看着她消逝的方向,一动不动。没有一个人说话,连呼吸之时,这时也轻微了许多。
瘐氏女呆若木鸡的看着楚思离开的方向。她旁边的好友看到她这么一副神魂颠倒的样子,不由凑上前轻声说道:“你这么认真的看什么?一个女人家,会武已经很令人羞惭了,她还不知羞地当着这么多人跳得这么高,真丢人。”
说到这时,瘐氏女愣愣的回过头,直直的盯视着她。好友在她的盯视中,有点不自在了,她动了动,讷讷地扯出一个笑容,问道:“你,你这样看着我做甚?”
瘐氏女转过头去,依旧看着楚思消失的方向,喃喃说道:“你不懂的,你怎么会懂呢?她这一走不要紧,只怕从明天开始,天下人谈起美人来,只会有她王云娘,而不再有我瘐悦儿!直诘天子,来去从容,鄙履荣华,浮云权贵,这样的人和事,从来便是那些名士们喜欢的。就算他们明面上不夸奖,私底下也会大为赞美,等到了明天,明天,天下名士,便只会提到她王云娘了!”
王思之和众人一样,呆呆地看着楚思离开的方向。直过了半晌,一个念头浮出心头: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能令得谢安这样的人倾心。咦,谢安呢?原来王思之想到谢安后,双眼一扫,却发现在座的身影中,已经消失了谢安的身影。
楚思几个纵跃,便跳出了桓府的大门。她跳到了街道上,慢慢的行走起来。旁边十数里地,都是桓府的范围。因此,这街道虽然宽大,却空空落落,并无行人。
这个时候地楚思,兴奋劲已经渐渐消去,她望着阳光下自己的倒影,喃喃念道:“我却是到何处去呢?我能到何处去呢?”
说到这里,她轻轻的叹息起来。从易容成这个王云娘后,她便一直想着要摆脱这个身份的。只是一直以来,因为舍不得谢安末婚妻这个身份,而勉强着自己。今天成帝这么一通话,逼着她做出了选择,可怎么选择后,却心中尽是一片茫然?
“云娘。”一个温柔的,清亮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脚步声中,谢安大步走到发呆地楚思身边。
如水地双眼温润的凝视着她,谢安低声道:“云娘,你想离开这里了,走得远远地,对吗?”
楚思一呆,抬眼与他的双眼相对。这双眼很温柔,可太温柔了,令得楚思只对了一眼,便情不自禁的低下了头。
“你走得挺快呢。”楚思苦笑道。
“我怕再走慢几步,你就消失了,永远的消失了,令我找也找不到。”
这话,好似有情?难道他对我动心了?楚思的心,砰砰的一阵乱跳。她激动的,期待的,却强行抑制着所有情绪,伪装平静的看着谢安。
谢安却不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他凝视着楚思,徐徐的说道:“你刚才的应对,十分的妥当。这么一来,天下人谈起你,便不会纠缠于陛下话中之意了。云娘,你跟我来,我带你到一个安静的地方,呆上数月。等时机到了,你再出来吧。”
谢安刚说到这里,他的声音便是一顿。只见楚思在他诧异不解的眼神中,徐徐的摇着头。楚思避开谢安的眼神,轻轻的说道:“不用你安排,我自己会找到地方。”楚思微微一笑,看起来很是轻松的说道:“正好,我还有些事情要做呢。”
第九十章 头颅怎能奉送
楚思一抬眼,便看到不远处跑来二三个身影。她连忙对谢安说道:“谢安,我,我们有缘自会再见,我先走了。”说罢,她几个纵跃起,便消失在谢安的视野中。
谢安呆呆的望着她远去的身影,暗暗想道:有缘自会再见?什么意思?难道她不打算回王府了吗?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只听得王思之喘息着急急的叫道:“谢安,三妹最后一句是什么意思?她要离家出走吗?她不能就这样走了,你怎么没有留住她?”
在他的喊叫声中,卫映以也急急的叫道:“谢公子,云娘她是要去哪里?她刚才跟你说了什么?”
谢安苦涩的一笑,慢慢的回过头来看向两人。他把双手一摊,说道:“王家妹子来去如风,我也只是说了两句挽留她的话。不过直到最后,她也没有告诉我,她要到哪里去,准备什么时候回到王家。”
说到后面,他的声音已经转为黯然。王思之和卫映以脚步一顿,相互看了一眼后,都不再说话。
楚思已经想好了,先去王云娘修养时所住的龙盘山,把有关这个身份的一切先弄清楚再说。再这样莫名其妙的被玩下去,她可受不了。
其实,楚思也想过,她完全可以以另外一种身份,先留在扬州,把属于王云娘的秘密全部探清楚再走不迟。可她的潜意识一直告诉她,王云娘毕竟只是属于她的身份中地一个,而她想知道的。是关于这个身体的一切!
龙盘山是位于并州境内的一座山峰。山峰位于群山深处,陡峭险峻,不怎么为世人所知。楚思还是从自己的模糊记忆中,记起这个山峰的。
并州属于燕赵交界之处,正是兵荒马乱所在。
从扬州城买了一匹马后,楚思便出发了。才走了半天不到,她就后悔不迭。这骑马可真是一件辛苦事,累得腰酸背疼不说,大腿内侧,还摩擦得起了血茧子。不过。经过这半天的训练,她也终于找回了骑马的技巧。
正是三月如锦的天气,春风徐来,鲜花处处开放。楚思忍不住第三次回望扬州方向,想着:我是不是太任性了?这外面的世界如此危险,我还拒绝他地提议,要去找寻什么秘密?她所想的他,自然就是谢安。
策马走了半个月后,楚思便出了晋境,进入了赵境内。
现在石虎已篡位称帝。石虎他本来是性欲极强的人,被楚思那一石子弄得失去了男性能力后,本来阴狠的性格便更是变本加厉。现在的石虎穷奢极欲,肆无忌惮的搜刮百姓财富。他搜刮来的财富,一则用来扩军,二便是建筑自己的皇宫。
在晋地的时候虽然不久,但楚思整日所见,都是一番轻奢繁华的景象。再次踏入这处处枯骨,草木凋零地地方,忽然之间,她有一种感觉,在这个世界上能够生存,已是一件幸运的事,谈情说爱,实在是太奢侈了。
现在虽然是春天,但石虎只顾搜刮。不事生产,境内的百姓年年饥荒。楚思一路走来,官道两旁田地荒芜,绿草树皮也没有多少,这些都给饥荒的百姓给生吃了。
看到这一幕景色,楚思地心中有点发堵。她用脚轻踢马腹。加快了行踪。
现在正是中午时分。楚思一大早出发,一直都没有看到半家可以歇脚的旅店。肚中实有点饥饿了,她身下的马匹跑了半天,也有点疲累。楚思抬眼再次向远方眺去,前方官道茫茫,黄尘一片,哪里有什么人烟?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那马蹄声急促,紧张,整齐,听声音,来骑足有二三十匹之多。
楚思不由回过头,向后望去。这一望,只看到一片滚滚袭来的烟尘。那袭烟尘来势极猛,楚思连忙一扯缰绳,让到了一旁。
才让到一旁,那烟尘便滚滚而来,楚思连忙又向后退出了几步。她一连向后退出了七八米,马都退到荒芜地田野上。
滚滚烟尘来到楚思面前时,忽然“嘘溜溜----”一阵长嘶传来,众骑同时停下了脚步,看向楚思。
楚思一愣,暗暗忖道:奇怪,他们为什么停下?她现在吸取了教训,身上所穿的衣服是男装的胡服,既方便又掩饰了她的身材,按道理不应该引起别人的注意的。
这些骑士约有三十五六个,全部身着黑衣,他们同时勒停坐骑后,便齐刷刷的转头看向楚思。
在楚思的疑惑中,走在最前面的那个骑士开口了,声音干戛:“你是王家云娘吧?”
楚思一凛,警惕地看着来人,冷声回道:“你们是什么人?”
那首领哼了一声,这时,靠在他身后的一个青年低声道:“头,看来是她了。就算不是也不打紧的。”
楚思的心中更是一凛。她紧紧的抿着唇,看向这伙人。纱帽下的双眼,却在紧张地四下扫视着。这一扫视,她不由暗暗叫苦:她现在所在地地方,正是一片平原地带。四下既无大树又无山脉河水。
那首领点了点头,朝身后的众人使了一个眼色。他这个眼色一使,众骑便慢慢地分散开来,向楚思包抄而来。
到了这个时候,他们的敌意已流露得十分明显了。
楚思慢慢的把纱帽取下,这玩意有点挡着视线。露出面容后,这些人连眼睛也不眨一下,动作也没有犹豫,楚思不由微微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一派轻松的问道:“这位大哥,不知你们为了何事要找小女子啊?”
那首领冷冷的盯着楚思,目光沉稳,平静,带着杀气。楚思又是一笑,曼声说道:“这位大哥,你们认错人了吧?小女子好象没有得罪什么人呢。”
那首领约三十来岁,面目普通,他看到楚思到了这个地步,还如此镇静,不由认真的看了她一眼,开口道:“废话少说!小姑娘,你其实长得挺不错的,要是平时,也许还有人会怜香惜玉,不过这一次,你就认命吧!”
竟然是要杀我!楚思的心一沉。她刚才感觉到了这些人的杀气,却还是以为,他们可能只是出于某种目的,想把自己捉了去。万万没有想到,这些人竟然是为了杀自己而来。
楚思眼珠了一转,笑盈盈的说道:“军爷,原来你们是冲着小女子这条命来的。只是小女子实在想不明白,曾经得罪了什么人,居然有人要对小女子下此毒手?军爷,俗话说,送佛送到西,你不会想让小女子当个糊涂鬼吧?”
这时,众骑已四散而开,把她团团围住。到了这个时候,这个弱不禁风的女子还在谈笑晏晏,骑士首领不由认真的打量着楚思。打量了几眼后,他摇了摇头,叹息着说道:“王小姐,你知道了也没有作用。有人觉得你的尸体或许大有用处,便令我等紧随小姐走了这一趟。王小姐,你是千金之躯,这样吧,我给你一截衣袖,帮你保一个全尸吧。”
说罢,他把佩剑反手一划,“滋啦”的裂帛声中,一段黑色的衣袖被骑士首领甩到了楚思身后的一个骑士手中,同时,他的声音清楚的传到了楚思的耳中:“用这个把她勒死吧。”
他的声音一落,蓦地,旷野中传来楚思清脆而悠长的笑声,纵笑声中,楚思从马背上一翻而下,轻巧地落到一旁。只听得“嗡鸣嗡鸣”的长剑脆鸣声传来,田野中,楚思右手拿着一柄不知何里得来的长剑,好整以暇的拔弄着。一边拔开,她一边笑盈盈的说道:“军爷的好意,小女子心领了。不过小女子的脑袋只有这么一颗,可不能随意便献出去了。”
右手一抖,甩了一个剑花后,楚思暗暗想道:我这一身功夫还没有使用过呢。老天千万保佑,它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掉链子啊。
第九十一章 麻烦啊麻烦
骑士首领双眼一阴,抬眼迅速的扫过位于楚思左侧的,那个被她摘去了佩剑的同伙。他轻哼一声,转向楚思冷声道:“早知道王小姐身怀功夫,却没有想到身手居然这么好。只是这样一来,在下就要对小姐失信了。”他顿了顿,重重的说道:“呆会小姐的尸身上被钻了七八个血窟窿,可有损小姐世家千金的身份呢。”
他的声音一落,楚思哈哈一笑,清笑声中,她中指一弹剑面,“嗡鸣”的清响中,楚思朗声说道:“军爷过虑了。小女子也要向军爷说声对不起了。军爷如此照顾小女子,小女子却要用手中的这柄长剑,来饮取军爷头颅上的鲜血,实在是不好意思啦。”
啦字声音刚落,她手中长剑一划,一道灿烂的银光如长龙一般,在阳光下划过。楚思手中剑尖一弹,身子凌空而起,竟然是对四周围上自己的众骑士视而不见,剑如毒蛇一般的直取向那骑士首领的咽喉。
她的这一招,极快,极狠,大大的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那骑士首领只是一个愣神,寒光闪闪的剑峰已夹着尖啸声扑面而来。他迅速的把头向后一仰,身子硬生生的朝后一坐,借着向地下下落之势,恰到好处的躲开了楚思的这一剑。
同时,他的身子向下落去的那一瞬间,手中的佩剑刷地从下往上伸出,直指向楚思右手手腕的内关穴处。
楚思的身子腾空,一招便把这个骑士首领给逼下了马。她心中暗喜,正要向那马背上一坐。眼角突然瞟到了这一剑!
这剑来得极为隐蔽而迅速,楚思看到时,那剑离她地内关穴只有一寸距离。说时迟那时快,楚思扯向缰绳的右手急急的一收,同时,点在马背上的脚尖向前用力,身子向后一斜,闪电般的躲到了左侧袭来的,刺向她胸口的一剑,平安的落在马尾后二米处。
虽然毫发无伤的落下。可她的如意算盘却给打消了。她本来是打算,这伙人见她一个名门贵女,就算身怀功夫也必是普通,大意之下必不多做防备。而她趁机一举扫下这个骑士首领,抢得他地马匹便可以逃离此地。
哪里想道,她算得虽精,所使出的第一招也确实是迅雷不及掩耳,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可她没有想到,这个骑士首领不是泛泛之辈。被她赶下了马背还能暗算她一把。
轻松的落在官道上的楚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后,忽然嫣然一笑,微笑中。她伸出玉白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的把头发理顺。
眼角一瞟,楚思风情万种的睨了众人一眼后,抿嘴笑道:“诸位军爷好狠的心,对我这个弱女子。也下得如此狠手!”
这时,那骑士首领已跳上了自已地马背。他重重一哼,脸色严肃的看着楚思,说道:“王小姐虽然是世家贵女,身手却端的不凡。我这个老江湖,也险些着了你的道了。”
说到这里,他厉声喝道:“弟兄们,王巾帼可不是凡俗女子,我们打起精神来。别让一个娘们给笑话了去!”
他喝声一止,众骑马上整齐地应诺道:“是。”
楚思呵呵一笑,伸指弹了弹手中的剑面,曼声说道:“好血气,好勇气。”说到这里,她长叹一声。嘲弄的说道:“可惜。这种血气,这种勇气。也只能对我这个无辜的弱质女子面前使一使。”
她这话一说,众骑士同时脸上变色。那骑士首领轻哼一声,喝道:“王小姐,我们可不是名士,可没有兴趣与你清谈!”
他说到这里,右手朝空中刷地一划。随着他的手势一做,众骑士同时提起手中地长剑,围着楚思策马转悠起来。
楚思脸上带着笑,手中的长剑有一下没一下的甩动着。运气不错,功夫没有掉链子,哼,这些人进退有度,配合很老练,就算单独算,最差的也是江湖上不错的角色。也不知是谁,居然如此对我。从骑士首领的语气中可以听出,那要取她性命的人,并不一定与她有深仇大恨。她似乎很倒霉的成为了某些人权利角逐的牺牲品!
紧紧地抿着唇,楚思的心中生出一股恼恨来。
这时,众骑士已经重新把她围住。三十个人,都骑在马上,紧紧的围成一圈,把娇小的楚思圈在中间,三十把明晃晃的剑,遥遥的指着她。
楚思一动不动地站在众人中间,她手中地剑,还在有一下没一下的晃荡着。忽然间,那晃荡地剑尖蓦然一顿。紧接着,众人只看到眼前一花!
一道银光划破长空,迅捷无伦的点向众人的咽喉。确实,楚思这一剑极快,极猛,而且,三十个骑士,都有一种感觉,她这一剑是要刺穿自己的咽喉。
这种感觉产生得强烈而玄异。众骑士同时一惊,急急的策马向后一退,上身后仰,让开了这一剑。
哪里知道,当他们做完这一连串的动作后,眼前却失去了楚思的身影。
却原来,楚思的手腕连细微的连续抖动,那明晃晃的剑面,在一瞬间便把太阳光从不同角度连续反射而出。她所使的角色极为巧妙,使得每一个人在同一时刻,都有一种被袭击中的错觉。
眼睛被光线突然刺激,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正常。而她则利用这段时间蹭地溜出了包围圈,跳到了自己的马背上。当众人回过神时,便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回头一看,楚思已跑到了二三十米开外。
“追!”眼看楚思越跑越远,几个骑士急急的喝道。
“让她去吧!”那骑士首领一动不动,等到众人追出了数米才缓慢的说道。他淡淡的说道:“王云娘的功夫之高,远出乎我们的意料之外。我们追上去也不是她的对手。再说,”他意味深长的一笑:“主子做事向来周到,她逃不远的。”
楚思微马急急的向前跑去,当她跑到三百米外,还没有听到马蹄声时,不由纳闷的回头看了一眼。见众人都站在原地,并没有追赶上来,她不由大是奇怪:他们在做什么,为什么放过了我?
这些人的刚才的杀气可不似做假,所以,楚思很有点想不明白,他们凭什么要放过自己。
策马急奔出了百里路后,天色渐晚,天边一片霞染。楚思和跨下的马,整整一天没有进退食,这时也都肚饿难耐了。
眼看天色渐暗,跨下的马脚步虚软,楚思抬头眺了眺远方出现的炊烟,喃喃说道:“管它呢,是祸躲不过。怎么着也得吃饱了饭再说。”
踢了踢马腹,楚思向着视野尽头的村庄跑去。现在的楚思,还不是很担心前方会出现什么意外。在她看来,晋人又懒又好奢华,他们刚才没有赶上来追杀自己,那或许便表明她已经平安了。
一人一马慢慢而行,走了一刻钟才来到这片村庄。村庄寥寥落落,只有十数户人家,分别座落在各个山头。
靠近官道的,是一幢茅草屋,屋外炊烟袅袅,饭香味顺着春风一阵阵飘来,令得楚思肚子不停的咕咕直叫。她吞了一口口水,跳下马背,牵着马来到了茅草屋外。
离屋还有三十米处,她慢下了脚步,曼声叫道:“过路客人,叨扰了。”
声音刚落,柴门吱呀响起,一个破衫旧裙,头发上沾着些许柴草的中年妇人出现在门旁。她看了一眼楚思后,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几分不安,把手慌乱的在围裙上擦了一把后,妇人忸怩的说道:“小,小姐是在跟奴家说话吗?”
楚思这时已跳下了马,她盈盈一福,客气的说道:“大妈,是我。我是过路人,有点饿了,想跟大妈讨口饭吃。”说到这里,她从怀中掏出一小碇金子塞到妇人的手中,说道:“劳烦大妈了。”
中年妇人迟缓的接过金锭子,呆呆的对着它看了半晌后,才连迭声的说道:“好好,小姐请进,请进。”
楚思跟在她的身后,走了几步后,脚步一顿。稍一迟疑,她还是跨入了门内。
草房破破烂烂,到处有斗大的洞。楚思双眼四下扫了几眼后,暗暗叹息一声。见灶台前浓烟阵阵,便大步走到锅子前,一把把盖子揭了。
然后,她在妇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中,就着饭碗盛了两大碗小米饭,一碗塞到妇人手中,急急的叫道:“快吃。”
妇人一怔,见她喝得很是威严,便连忙就着筷子用了几口。楚思见状,拿起筷子,三两五除二便把整碗热腾腾的饭强行咽到了肚子中。
吃了一大碗饭后,楚思把碗一放,伸手在肚子上抚了抚,满足的叹息道:“饿了一天,总算饱了。”说罢,她好整以暇的在破桌子旁的凳子上坐下,把系在背上的佩剑拿出来,轻抚着剑柄,淡淡的说道:“大婶,这里不会只有你一个人吧?把埋伏的众人都叫出来吧,我吃饱了,可以开工了。”
第九十二章 功夫有多高
她这话一出,屋内忽然变得安静之极。
片刻后,那妇人惊慌的望着楚思,绞着双手,讷讷的说道:“小,小姐,你说什么?”
楚思把剑放在膝盖上,斜眼瞟了一眼那妇人。忽地冷哼一声,“啪”地重重的在桌上拍了一掌,厉声喝道:“你还在演戏么?很好玩么?你这屋里,角落里堆了半寸厚的灰尘,到处是蜘蛛网,分明是久没有人居住过的地方。屋中到处是斗大的洞,煮在锅里的偏是上好的小米!还有,刚出锅的小米一点也不烫,是不是等我等很久了?”
一边喝叫,她一边把右手放在身后,使劲的扇了扇,暗暗想道:这个拍桌子逞威风,还真不是好玩的事,哎呀呀,真是疼死我了。
见妇人脸上的惊慌收去,绞动的双手也分开了,楚思摇了摇头,很是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其实,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一个山野村妇,怎地穿的这么一双漂亮的绣花鞋?这鞋子连我也不敢穿,怕弄脏了,你穿上不是自暴其短么?”
那妇人头一低,诧异的伸出脚来,看向自己的破鞋子。哪知道她这个动作一做,楚思便是格格一阵清笑,笑声中,她抵着肚子,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最后一段是骗你的啦。哈哈,真是笨啊,连自己穿的是什么鞋子也不记得了,哈哈。”
那妇人脸一拉,把围裙一脱一甩,退后三步。然后双掌相击。
“啪啪啪”的三声脆响在破屋中响起。
只听得卟卟卟几声轻响,转眼间,狭窄的屋子里,已出现了三个男人。这三个男人有大有小,都是一脸悍色。
一个三十来岁地汉子直向妇人走了两步,他看了楚思一眼后,皱眉道:“就是这个娇小姐?怎么她还好好的?”
妇人摇了摇头,沉声道:“当家的,别小看了她,她可是一个老江湖。”
那汉子四下扫视片刻。心中已明白了究竟。
楚思懒洋洋的坐在破凳子上,右手的佩剑有一下没一下的晃动着,双眼却在骨碌碌的看着几人,过了片刻,她忍不住好奇的问道:“几位大哥,你们都是武林中人吗?是什么级别的高手?现在的武林有盟主吗?最厉害地都是什么人啊?”
她一连串的问出,几个男人面面相觑片刻后,脸上同时露出几分凝重之色。在他们看来,越是在关健时候还轻松自如之人,越是有了不得的本事。他们不可不防。
楚思问了这么多,这些人却只顾着对她眉目传情,半个声音也没有吐出来。楚思不由长叹一声,暗暗想道:这个怎么问出话来。其实是个技术活,哎,可惜我太笨了点。她喃喃自语道:“我才出晋地呢,就遇到了第二波刺杀,也不知下面还有没有第三波?”
慢慢站起身来。她抚了抚肚子,快乐的说道:“好了,终于消化了,我们可以开始了。”
从始至终,她都是一派从容,那汉子一直打量着她,这时不由说道:“王小姐好镇定,好风度。”
那妇人见自家男人称赞别的女人,似有点恼了。在旁重重哼了一声,冷笑道:“镇定又有什么用?以前准备拿你开刀,念你还知情识趣,主子便下了不手。哼,没有想到数个月不见,就变得如此嚣张了?王小姐。这可怨不得别人!”
原来这伙人早就盯上自己了!说我变得嚣张了。难道是成帝派来的人?或者,是瘐悦儿所使?
见那妇人说到这里。一直站在门口的一个四十多岁,留着长须的中年道士喝道:“够了!”这人显然很有威信,一开口众皆凛然。
楚思嘻嘻一笑,把手中的剑一弹,在“嗡鸣嗡鸣”声中,慢腾腾的说道:“确实是够了。”她把剑朝前面斜斜一指,依旧笑得好不从容:“各位,请吧。小女子一直想知道,自个儿地功夫在江湖上,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排名,嘻嘻,这一次借各位的人头来测一测,也是一件妙事。说到这里,她斜着双眼打量着四人,上下打量了几番后,她点了点头,自顾自的嘟囔道:“看你们地架式,在江湖上应该有点名号吧?得,呆会就把你们的人头挂到前面的城门处,让天下人对我这个小女子也敬畏敬畏。”
她这话实在太嚣张了。四人同时脸上变色,那妇人把手中的刀一抡,喝道:“好嚣张的嘴,今天非要封了它不可。”
一边说,刀光舞动,风声凄厉中,那妇人率先向楚思杀来。
她这一动,旁边地三个男人同时身影一闪,三道剑光划过,亦向楚思杀来。、
楚思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她的心平静之极。早在见到这四人的同时,她便有一种感觉,眼前的四个人,远不是自己的对手!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想来这些人见识过自己的前身,派来的应该是了不得地高手。可为何自己还会有这种感觉呢?
转眼间,那妇人已舞着长刀,直愣愣的向她的胸口劈来。这一刀大开大阖,如被劈中,少不了是开膛破肚!
这一切,没有半点花巧,直愣愣的取人要害!这招式极猛极简,往往是那些头脑简单,却极有天赋之人喜用。没有想到这个妇人心机百出,也会使出这种招数来。刀风夹着惨烈的风声呼啸而至,到了楚思面前,她还是一动不动。
那妇人心中一喜,不止是她,所有的刺客都是心中一喜。要知道,妇人这招,天下间,罕有人敢直面其锋!
刀锋转眼既至,眼看就要砍中楚思时,忽然间,楚思消失了!她从原地消失了!
众人同时一愣,蓦地,那中年长须地汉子急急地喊道:“丽娘,快闪开,快闪开!”他的嘶喊声还没有落下,蓦地,一道血花冲破长空,血花中,妇人丽娘地头颅高高的划过天空,掠过一个漂亮的弧度,然后卟地一声落在地上!
那头颅在地上打了两个滚后,碰地一声在门口处停下,头颅上,那双眼睛大大的睁着,眼神空洞的瞪着众人。
没有人想到,楚思怎么会一招便取了丽娘的头颅!
虽然想不通,但是光这一招,三人都是一阵胆寒。他们不由自主的停下了手中的攻击,向后狼狈的退出一步,惊恐的看着弱质纤纤的楚思!
楚思呆呆的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手中血淋淋的长剑。片刻后,她慢慢抬起头来,展开一个温雅的笑容,优雅的说道:“吓坏了吧?我就说了,我是一个很了不起很了不起的高手。”
众人可一点也不记得她说了这句话。不过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怎么会有这么高明的功夫,居然可以如此轻松的一剑斩杀丽娘?
三个大汉交换了一下眼神后,那长须汉子拄剑一揖,朗声问道:“王小姐功夫盖世,是我等闻所末闻。敢问王小姐师承何人?与“冰山玉姬”可有关联?
““冰山玉姬”她是谁?”,楚思瞪大双眼,好奇的问道。
这个问题一出,众大汉同时面面相觑。片刻后,那长须汉子又是一揖,说道:“在下三人不是女娘的对手,告退了。”说罢,他慢慢的提起剑,斜斜的指向楚思,然后向后退去。而在他的身边,另两个汉子二话不说迅速的向外窜去。
直到那两人窜到了门外,还不见楚思阻拦,长须汉子才长长一揖,恭敬的说道:“多谢。”说罢,急急退去。
楚思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悠悠叹息一声后,袖子一拂,居然又在原来的破凳子上坐了下来。一坐下,她便悠悠然的问道:“出来吧!”
她的声音一落,一个人影便出现在她的身后,同时,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传来:“为什么放过他们?”
第九十三章 大石落下
这声音近乎质问,楚思一凛,迅速的转过头去。
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青年,一身青色道袍,头发被一根木钗整齐的束在头顶,双眸漆黑如星空,正是她曾经在石虎旁边见过的那个神秘人,也就是他,给了自己那张纸条,告诉自己怎么使用那三颗铜弹,他,也就是楚思此行想到龙盘山寻找的主要对象之一。
青年乌黑的,没有一点杂质的双眼,静静的盯着楚思。对视片刻后,他微微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温柔的说道:“楚思,露出你的真容吧,这张脸我不喜欢看。”
果然,他了解我的一切!
楚思的心中一阵狂喜。
她本能的感觉到,眼前的青年,对她毫无恶意,不,不止没有恶意,他的表情中还颇见温柔。
楚思低下头,寻思了片刻后,终于低声说道:“我,我似乎忘记了很多事。”见青年一眨不眨,乌黑的双眸温柔的看着自己,她慢慢抬起头与他平视:“被慕容恪抓到后,我一觉醒来,便忘记很多事了。”
她有很多事要问他,所以,这个借口一定要说。
“我知道!”青年温润的答道。
“你知道?”楚思声音一提,愕然的问道。她瞪大双眼,傻呼呼的看着眼前的青年。心开始不受控制的狂跳不休,都跳到了嗓子口了!
他知道,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对着楚思惊愕的表情,青年笔直如剑的身躯向她走动几步。脸上露出一抹好笑地表情来:“我当然知道,与石虎在酒楼中与你相处时,我看到你看我的眼神那么陌生,再看到你的功夫居然变得这么高强后,我便知道了。你一定经过了命中的那一劫,所以破而后立,不但功夫大进,而且前事尽忘。”
命中的那一劫?啊啊啊,这是哪一个高人,居然这么可爱的给我下了这个判断?哈哈哈。
无边的狂喜向楚思涌来。顿时,她的小脸笑开了花。青年这时已走到她身边,看到她笑成这个样子,不由好笑的摇头道:“现的地你,完全跟孩子一样了。要不是我太过熟悉你,怕也认你不出来。”
楚思哪有心听这个,她急急的问道:“你刚才说,我命中有这一劫,这是谁说的?”
青年挑高右边的眉头,笑道:“当然是师傅。不过他老人家云游去了。多年不见,也不知现在还在不在。”说到这里,他神然转为黯然。
楚思眼巴巴的望着他,忽然手一伸。扯着他的袖子,指着自己的脸说道:“我这张脸,这张脸,为什么晋人都认识,她还有父母?”青年似乎更好笑了。他哑然道:“你自小生活的龙盘山。每次回家,都偏要戴上这副面具。你呀,什么她还有父母?那些本都是你自己的家人好不好?”
原来如此!
一颗大石重重的落到了地上。楚思双脚一软,竟然向后一倒,摔坐在破凳上。青年怜惜地看着她,摇头叹息道:“没有想到,你居然忘得这么干净了。难不成,你以为你面上的面具,真是剥下别人的面皮做成的?”
楚思无力地摇了摇头。她的心又是狂喜,又是一阵眩晕。压在心头的重重不安,一下子得到了解脱,令她只感觉到倦怠之极,恨不得马上倒在床上睡上一觉。
青年温柔的看着她,轻声道:“以前的你。不喜多言。性格又固执己见。特别是你地好朋友敏女的村落被燕军生食后,你就只念着杀了慕容恪。为敏女和她的亲人报仇一事。师哥几次见到你,你都是冷冷的不想说话。为此,师哥一直担忧着,没有想到这次你因祸得福,不但功夫大进,连性格也变回了小时候的样子。”
他走到她的身边,温柔的,轻轻的抚摸着楚思的头发。楚思强振作着精神,笑嘻嘻地说道:“师哥,以前的事我都忘记了,你都告诉我吧。对了,我们师傅是什么样的人,你呢,怎么会跟在石虎那个杀人魔头的身边?”
青年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她地长发,声音温柔:“我们地师傅啊,其实只是一个隐士。”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带着笑:“他天生无法习武,却不知从哪里弄来了武技给你我修习。哟,那几颗铜弹子,便是他临走之时放在你地怀中的,也不知他是从哪里弄来的。不过,他通玄看相的本事,倒是了得。你才出生不久,他便跑到你家里,说你命相奇特,由他带才能成人。也不知他当时还说了什么,令得你的生父相信了他的话,便让他抱走了你。后来他跟我说,你命中有一劫,可能应该在九岁,哪里知道,九岁那年你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本来我都不相信他了,结果,这次他又应验了。”
他的声音中,对这个师傅似乎没有多少敬意。
楚思愕然,怔了会,她不由把这话说出了口。青年呆了呆,良久才叹息道:“师傅从来便疯疯癫癫的,虽然把你们带大,可我殊难对他产生敬畏之情。他这一走多年,也不知到了哪里了?可饿了,受了寒了?哎,真是令人不放心啊。”
楚思望着一脸担忧的师兄,忍不住提醒道:“那你为什么到石虎那里去?”
师兄脸一拉,苦笑道:“还不是师傅跟石虎打过赌,欠了他的人情,便令我给他当一年的护卫还债?哼,这个石虎,行事天怒人厌,我那一年呆在他身边,可是恶心透了。现在好了,债还清了,我也自由了。思儿,我要去寻找师傅,你可愿意与我一起前去?”
楚思呆了呆,不知不觉中,却摇了摇头。青年低低的叹息一声,声音充满了失落和无奈。楚思听得他轻轻的说道:“我知你舍不得的。”声音中含着无边的苦涩,隐隐的还有着一股酸意。楚思抬起头来看向师兄。
正好这个时候,师兄也在看着她,他乌黑的眼珠中藏着一抹隐伤,见楚思看向自己,他微微一笑,低声道:“你可愿意,让我看看你的面容?”
楚思怔怔的点着头,慢慢的扯下脸上的面具。师兄呆呆的望着她宛如春花般的真容,低声叹喟道:“真美,我的师妹真美。”最后两个字,却在门外落下。当楚思回过神时,他已消失在远处,那匆匆离去的身影,给她一种逃之夭夭的错觉。
这青年突然而来,突然而去,如神龙一般无迹可寻。楚思直过了好一会,才看着自己滑嫩如玉的小手嘟囔道:“他好象喜欢我,可是又很怕自己喜欢我。”
伸手拍了拍头,楚思喃喃道:“我在说什么呀,真是的。”
第九十四章 情字难解
其实,楚思心中还有无数的问题想跟这个师兄问清楚,可是他去得太突然了,她还没有想到要问什么,便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之所以前往龙盘山,便是想弄清这些。现在心头最大的石头落了地,又往哪里去的好?
戴起纱帽,牵过马,楚思慢慢的继续前行。她一时之间不知是回去还是前进,想起谢安所说的,要她离开一阵的话,便压下返回晋地的心思,向着燕赵方向继续前进。
这一次,她是漫无目的,便当是游山玩水吧。且先混过一段时间再回晋地。
一直以来,楚思都是被心事锁着,从来没有一刻如现在这般放松。因此,尽管赵地满目苍痍,她的心情也是大好。
走了半个月后,楚思的视野中,出现了一座城池。这城名叫央城,位于燕赵交界处,但还是属于赵国,城池并不大。
楚思牵了马,信步走了进去。石虎一向重兵,这城池虽小,城楼上长枪林立,城门口各站在一排士兵,虽然不检查行人,却一个个面无表情,肃然而立。
楚思戴着纱帽,风姿佼然,众士兵紧紧的盯了她一阵后,还是二话没说便让她进了城。
城内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意气风发的走来走去的,大多是胡人,偶尔出现几个衣着光鲜的汉子,也是脸带紧张不安这色,行走时十分小
楚思走了一阵后,径直向一家酒楼走去。信手跟小二要了几样小菜后。她便坐在窗户旁,端起酒杯,一边慢慢的品着酒,一边看向下面的人流。
人流如潮,衣衫破旧都多。楚思低低地叹息一声,暗暗想道:我居然来到这个鬼地方,也有半年多了。
现在想到前世的事,仿佛只是梦中出现过。楚思端着酒杯,呆呆的出着神,久久没有动弹。也就没有注意到,一个伙计朝她看了一眼后,便匆匆的向下面跑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铮锵有力的脚步声从楚思身后响来。这脚步声有点熟悉,楚思恍恍惚惚的想道。
正在这时,那脚步径直走到她的身后,楚思迅速回过神来,刚一转头,那人张臂一抱,便把转过头来的楚思搂了一个结实!
楚思大惊。她迅速的抬起头来,这一抬头,便对上一张俊美到了极致的脸!白净地皮肤,完美立体的五官。深情的双眼,却不是慕容恪是谁?居然是他!楚思的心一跳,一时之间百感交集,真说不出是喜还是惊。在错杂的情绪中,她也忘记了挣扎。只是呆呆的看着这近在方寸的俊脸。
慕容恪深情的望着楚思,右手伸出,取上她的纱帽放在一旁的桌几上。等看到楚思绝美地面容时,他的眼眶迅速的泛红了。
紧紧的把眼睛一闭,转过头去。只是搂着楚思地双臂,却越发紧了。
他居然如此情动。
一时之间,楚思的心蓦地一酸。同时,又涌起一股无名的喜悦。她连忙低下头,轻轻的说道:“你。你怎么发现我的?”
她刚来到这里,慕容恪便赶来了,这种反应速度,实在令人不敢置信。
慕容恪这时已转过头来,他眼眶中地红色退去了少许。轻轻一笑,他低沉的说道:“我不信。不信你就这么一去不复返了。便在燕赵所有的城池中都安排下了大量的人马。也真是巧。我这两天心情正有点不好,便到这里来走走。没有想到,才来一天便得到了你的消息。”
他虽然尽力压制着,声音却是颤抖的。楚思心中又是一酸。
把她紧紧的搂在怀中,慕容恪的双臂在颤抖。楚思不忍挣扎,便一动不动的伏在他地胸口。耳边不时传来他低沉的,温柔的呢喃声:“天可怜见,我终于见到你了,思儿。”
声音轻软,其中带着无尽的缠绵之意,相思之情,简单的一句话,不知为什么,让楚思竟然有一种想要落泪的感觉。
楚思苦笑着,命令自己道:楚思,你不要忘记了,他是慕容恪!他是胡人!他是历史上,对汉人造下了无边杀孽地胡人慕容恪!!而,而且,他喜欢地并不是你!
这想法令她迅速的清醒过来。连忙挣脱慕容恪地怀抱,急急的向后面退出两步。这时候,楚思才发现,满堂的食客不知何时已走得一个不剩,偌大的大堂,只有他和慕容恪两个人。
幸好没有人。楚思想到刚才的情景,小脸一红。她转过头看向慕容恪,却见他正痴痴的望着自己,那眼神是如此火热,让她连玉颈也羞得通红。
轻咳一声,楚思在塌几上重新坐下,她不敢看向慕容恪的双眼,低着头,持着酒壶给他倒了一杯酒,楚思轻声说道:“坐下来,喝一杯吧。”
慕容恪在她的对面坐下,轻抿了一口酒,低声道:“思儿,我从来不知道,想你会如此痛苦。”
楚思的心一跳,她摇了摇头,忍不住说道:“慕容恪,你,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喜欢的并不是我。”说到这里,她顿了顿,见慕容恪诧异的望向自己,她低下头,轻声道:“你喜欢的,也许只是我的脸。不管是谁,有了我这同样的脸,你就喜欢了,你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她们是不同的人。”
说到这里时,她的声音中不免有着几分失落,几分酸涩。直到把话说完,楚思才怔怔的看着手中的酒杯:我的心怎么这么难受?难道一直以来,我对他也动了情?不,不可能,我喜欢的是谢安,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他?
慕容恪怔怔的望着楚思,半晌他哑然笑道:“你在胡说些什么呀?”
果然!楚思紧紧的闭上双眼。一时之间,她十分渴望就此离去,离得远远的。
楚思正要站起身来,只听得慕容恪嘟囔道:“说起这个,自从那次你被我绑住后,好似变了许多。”
楚思的心一跳,握着酒杯的小手不由颤抖起来。
慕容恪的低沉的声音娓娓传来:“是了,是变了好多。以前的你,让我又爱又恨,爱得恨不得把你压在床上,让你变成我的女人,恨的时候,也老是想看到你在我身下呻吟求饶的模样。后来的你,却让我的心,总是不由自主的在云端飘着,一直飘着,直到你离开后,我才发现,原来那是在天堂的感觉。”
楚思手中的酒杯,不受控制的摇晃起来。剧烈的晃动声中,酒水纷纷洒到了塌几上。她紧紧的抿着唇,却只觉得眼睛一阵发酸,发涨,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流出来一样。她的心有点害怕了,拼命的跟自己说道:他是胡人,楚思,他是慕容恪!
只有这样想,她才感觉到平静一些。
饶是平静了,心底深处渗出的喜悦,却无穷无尽,一波接一波。她知道,她的喜悦是因为,慕容恪明白的告诉她,他喜欢以前的楚思,是欲大于情,喜欢现在的她,却是情大于欲。他真正爱上的,是她自己!一直是她自己!
不不,楚思,这没有什么值得欢喜的,要记得,他是慕容恪,他是胡人。
可不管怎么想,楚思第一次感觉到,原来,自己一直在挂念着他,原来,她见到慕容恪,心中会是如此高兴,原来,她听到了他说出这样的话,会是这样的欣喜。
第九十五章 相遇
慕容恪说到这里,忽然声音一止。他定定的望着颤抖不已的那只玉手,又看向低着头不说话的楚思。
楚思一直想命令自己平静下来,可是不知为什么,她越是命令,那手便越是抖得欢。直到一只温暖的大掌按在其上,那只手才奇异的安静下来。
一时之间,两个人都低下头,一动不动。
好一会,楚思才平静下来,她深吸了一口气,抽回了自己的手。
平静下来后,楚思轻叫道:“啊,我的饭菜呢?小二怎么没有送过来?”
慕容恪含笑道:“是我叫他们都退下的。”说罢,他提高声音喝道:“小二,把最拿手的酒菜拿上来。”
“好嘞!”
慕容恪转头看向楚思,目光温柔得可以溺毙人:“思儿,你前一阵子,都到哪里去了?”
楚思轻声道:“回了。。。。。。”她才说了两个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门口传来,紧接着,一个声音急急的叫道:“四公子,快,快。。。。。。”才叫了几个字,喊话的少年便支着腰喘气不已。
慕容恪眉峰微皱,他转头看着这慌慌张张的少年,等他呼吸稍平后,才开口问道:“出了什么事?”
少年稍一平静,一转头却看到了楚思。他瞪大眼愣了愣,迅速的转头看向慕容恪,大眼中闪过一抹了然。少年黝黑的脸上闪过一抹犹豫后,便小跑到慕容恪的耳边。急急地跟他低声说了一句话。
楚思转过头,含笑看着街道上的人流,并没有去倾听他们的对话。
少年话一说出,慕容恪便是一阵沉默,片刻后,他站起身来,走到楚思面前,专注的凝视着她,楚思有点奇怪,不由一脸诧异。
慕容恪忽然冲她深深一揖。一揖罢,他抬眼痴痴的看着楚思,低沉的说道:“思儿,你在这里等我半个时辰可好?”他的声音有点颤抖,脸上尽是不安和哀求。
楚思一怔,心中不由有点好奇起来:他脸上的神情这么焦灼,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见楚思不答,慕容恪声音放低了少许:“思儿,只要半个时辰,我只离开半个时辰。你在这里等我可好?”他轻轻的叹息道:“上次你一别之后,我找了很多人,到处布下线,只盼天可怜见。能让我再见到你。现在你终于出现在我的面前了,我是万万不愿再离开你。可是,我现在却有了急事。思儿,我知道你最重言诺,现在我求你。在这里等我半个时辰可好?只需半个时辰!”
他地声音中有点颤抖。楚思被他神情中流露出的不安所动,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低声道:“好。”
慕容恪大喜,瞬间变得容光焕发。他急急的一摆手,喝道:“快走。”两个箭步便冲出了酒楼。
慕容恪行色匆匆,转眼便跨上了马匹,急急而去。
一直到他去得远了,店小二才送上酒菜。楚思慢腾腾的在桌前坐下,端着酒杯慢慢的品着。她双眼望着街道上。神思有点恍惚。
直恍惚了一阵,她才转过头,挟起菜来尝了两口。与慕容恪的重逢并不出乎她的意料之外,让她意外的是,自己心绪的变化。她不明白,自己明明是喜欢谢安地。怎能见到慕容恪。还能为他的情意所动?
这样神思恍惚的边吃边饮,她一点也没有察觉到时间的流逝。直到一个男子清朗地惊奇的声音传来:“没有想到赵地一个小小的城池的小小酒楼。居然能遇到这样的绝色佳人?”
声音兴奋之极。
来人是一个二十许地青年,长得很是俊美。身材修长,皮肤白净,宽额高鼻,一头黑发散散的披在肩后,嘴角带笑。
楚思一眼看到青年时,便是微怔:眼前的这个青年,不但俊美,还颇有气势,只是长相似乎与慕容恪有点相似?
青年身后跟着十数个高大的汉子,这些汉子有的把头发绕到头顶。这些人全部身材高大,做燕人打扮。
就在楚思打量他们之际,站在俊美青年旁边的一个中年汉子抚着颏下的长须,一边看着楚思,一边啧啧摇头:“冰肌玉肤,吐气如兰,如此佳人,世所罕有!世所罕有!”
青年听到属下对楚思的赞美,不由哈哈一笑,大笑声中,他大步走到楚思面前,凑过头,凝视着楚思无暇的玉脸。直紧紧地盯了一阵后,青年得意的大笑道:“当真是罕见的美人儿,美人儿贵姓?”
楚思的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笑容来。这笑容一现,那青年不由眼神大亮,打量她的目光中,更是肆无忌惮。
淡笑中,楚思慢慢地摸过放在腰后地长剑,然后连剑带鞘取出,一并放在桌上。
青年见她嫣然一笑后,居然把一柄剑放到桌上,不由大为不解的问道:“姑娘却是何意?”
他想了想,恍然大悟地说道:“是了,姑娘是个江湖人,是要在下欣赏一下这把剑的好坏吧?”一边说,他一边伸出手来,抚向楚思的佩剑。
就在他的手放到剑身上时,楚思的小手一抬,好整以暇的放到了剑柄上,她慢慢的抽出长剑。寒森森的剑面一露,便在日光下发着夺目的光芒。看到楚思抽剑,青年眉峰一皱,含笑说道:“姑娘是世上罕有的美人儿,如此利器,可不应该是姑娘能碰的。”一边说,他一边迅速的伸出手,闪电般的按向楚思的手腕。
青年的动作十分利落,他的话才说到一半,手已碰到了楚思的右手腕。他手掌虚张,电光火石中,手指却有意无意的扫向楚思腕上的外关穴!
却不意,他的动作虽快,楚思的动作却更多。就在他的手要碰到楚思的手腕是,楚思的手刷地向后一移,同时,带得剑嗖地一声轻响。
轻响中,寒光夺目,楚思终是把剑拔了出来。
楚思这一手露出,青年马上意识到,眼前的美人,实是一个高手。他笑容微敛,收回手,哈哈笑道:“好身手!没有想到,姑娘不但人美,连功夫也高明得紧。只是如姑娘这样的绝色姿容,又何必舞刀弄枪的,没的累了自己?”
他的声音温柔得很,脸上的神情也配合着,显出一副深为她担忧的样子。
楚思的左手,慢慢的抚着剑面,双眼却笑吟吟的看着青年,似乎对他的话颇感兴趣一样。
晃悠着头,青年如一个夫子一样的感叹道:“如姑娘这样的仙人,应该居住在芝兰之室,以玉为床,与花为伴,奴仆无数,出入都是华丽的马车,穿着也是最好的绸缎。既使是跟在姑娘身后的奴婢,也应该个个花容月貌,一袭轻纱,轻歌相伴!”
他说得神往之极,双眼放光,仿佛看到了那幕情景一般。
楚思微微一笑,伸出左手中指在剑面上一弹,随着剑发出“嗡鸣”的清音,楚思曼声说道:“是吗?”她目光扫向众人,晒道:“可小女子却以为,仗剑天下,四海遨游,才是真痛快!”她嘴角含笑,如湖水烟波的双眼露出一抹又是狡猾又是快乐的波光,声音曼妙,表情从容中透出一股自傲,青年望着她,不由呆了。
片刻后,青年的嘴角微微一掠,看向楚思的眼神闪烁着,带上了渴求。
第九十六章 被人调戏还是很好玩的
楚思说完,抬头便对上青年望向自己的痴痴的目光,这目光中的欲望太强烈了,她的心中迅速的闪过一抹厌恶。
厌恶心一起,楚思嘴角的笑容不由一敛,本来想跟青年争论几句的想法也打消了。
把剑横在胸前,楚思看也不看青年,淡淡的说道:“公子,你不觉得这么多人围在这里,有点气闷吗?”
青年的双眼一直锁在楚思的脸上,他本来聪明之极的人物,一眼便看出了楚思对自己起了防范厌恶之心。他眉头微皱,一抹冷意从眼中一闪而逝。转眼间,他哈哈笑道:“小姐错了,如小姐这样的绝代佳人,只要是男人,都会乐意靠近,怎么会气闷呢?”
他这话倒是爽直得有趣,青年见她脸色微霁,又笑道:“在下自认为走过不少地方,看过世间的美人,却从来没有看到过一个女子,如小姐这般,不但美到了极致,还这么优容自得,仿如天上的行云一般。见到小姐这样的人物,在下心实慕之,如有失礼之处,还请小姐万勿见怪。”
说罢,他冲着楚思温文尔雅的深深一揖。
这青年本来是人中龙凤般的人物,他这般刻意讨好,又自承失礼,楚思刚起不久的些微不悦之情片刻便一扫而空。
她转过明如秋水的眼眸,好奇的打量着眼前的青年。目光盈盈的在青年身上转了一个圈后,楚思点点头,很认真的说道:“好。我不见怪。”
她话一说出,青年不由脸露微笑。正当他准备再说几句话,以打动佳人地心时,楚思绝美的脸上露出一抹惊讶,奇怪的看着他:“咦,你怎么还站在这里?”她大眼眨了眨:“既然自承失礼了,我也说了不见怪了,为何还站在这里?”
青年脸上的微笑蓦地一僵,一时之间站在那里退也不是,进也不是。颇为难堪。
楚思眉眼低敛,她深深的知道,眼前这个青年,应该是权贵家的子弟。他话虽然说得百般温柔婉转,表情也风度翩翩,可眼神中的掠夺和欲望却从来没有消去过。与这样的人打交道,还不如直来直往。
青年的俊脸上飞快的闪过一抹阴霾,转眼他又露出雪白地牙齿,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长叹一声,青年伸手捂在自己的胸口。好不懊丧的叹息道:“小姐好生狠心!哎,在下走遍天下,第一次见到一个天仙绝色般的女子,却万万没有想到。小姐对在下居然如此厌恶。哎。
他重重的叹息一声,那声叹息拖得老长,声音好不忧伤。
楚思被他这么一叹,倒是来了兴趣了。她歪着头,瞅着青年。长长的睫毛一闪一闪的,睫毛下眼波流动,华美难言。这情景叫青年又是一呆,瞬时间他的心如被一物重重的撞击了一下,一个念头浮出心中:一颦一笑风情万种,这天下间居然有如此佳人。既然叫我撞见了,又怎么可能轻易放手?想到这里,他的心更加热切。
楚思侧头看着青年,眼光闪动着。得意地想道:哇哇,这小子在使尽各种方法来打动我呢。嘻嘻,太好了,想我楚思上辈子虽然生在一个百花齐放,女性极为自由的时代。奈何老天给了我一副极为平凡的皮囊,在路上偶尔遇到一两个搭讪的。结果人家不是迷了路。便是骗子一枚。哪里能遇到这样地优质男来讨好?嘻嘻,再说啊。再说两句,让本小姐也拿拿架子,体会一下当大美人的好处。
有这么一副好皮囊,她却只遇到过一个登徒子,却因为那个登徒子,后来惹出好大的事端来,那个正是石虎。眼前的这个青年卖相可比石虎强多了,人也识礼多了,让楚思大生“美人还是很有好处”的想法来。
想到这里,她越发地笑得灿烂,那绝美的脸上,更像铺了一层光一样,令得目耀不已,心醉神迷。
青年见自己这样说话,果然让美人大起好感,心中大是得意。他眼神放温柔,乌黑的双眸深深的凝视着楚思,一脸深情。想是挤了半天,也没有挤出更好的甜言蜜语来,美人又扑闪着眼睛,一脸幸福的期待。青年便把袍子一拂,施施然的在楚思旁边坐好。专注的看着她,轻声道:“小姐喜欢四海遨游,却不知到过燕国没有?在下不才,愿为小姐向导。“
一边说,他一边伸手,按向楚思放在剑鞘上的右手。
好小子,又故技重施了。
楚思嘴角向上一挑,调皮地一笑。就在他的大掌要把自己的右手包上时,她迅速的把手一抽。
把剑搁在几上,楚思抽回的右手小心的放在自己地膝盖上,长长地睫毛扑闪着,眉眼微敛。
青年虽然一直对她温柔以待,心中可没有片刻放松。因此一出手,袭击的便是她握剑地右手。此刻见楚思虽然躲了开来,却把剑留在桌上。而美人儿此刻却双手相绞,眉眼低敛,嘴角含笑,楚楚动人之至。这分明是对我有情啊。
青年大喜,他双眼大放精光,挥了挥手,示意众属下退后。青年把塌动少许,向楚思小心的靠近了一些。
见她还是低着头,绝美的脸上晕红一片,好不羞涩。青年心中大乐。忍不住再次伸出右手,覆向楚思放在膝盖上的相绞的小手。
这一次,他出手甚慢,右掌慢慢的伸出,一直到离两只小手只有数寸距离,楚思还是一动不动。他心中大安。大掌一伸,便按了下去。
就在他的右手按下去的那一瞬间,蓦地,楚思动了。只听得她格格一笑,青年的手腕外关穴便是一阵麻痛。青年大惊失色,正要喝叫,蓦地颈项上一凉,却是一柄寒剑架上了脖子。
楚思把长剑架在青年的脖子上,靠近他的耳边,吐气如兰的笑道:“公子爷人长得不错,甜言蜜语也很有水准,令小女子听了好生开心。不过呢,现在小女子的好友要回来了,让他见了这个场面,说不定又要生些事端。因此,小女子让这冰冷的剑来给公子冷一冷,公子可千万不要生气哦。”
说到这里,她格格一阵娇笑,把剑刷地一声回了鞘,转身便走。
眼看她就要走出酒楼门口,目视着她的背影的青年的脸上一沉。他右手一举,众护卫嗖嗖嗖的整齐站在他的身后。
青年哈哈一笑,朗笑声中,他大步向好奇回头的楚思大步走去。一边走,他一边拊掌笑道:“有意思,很有意思。在下本来是想好好的与美人儿说一说,约了美人儿同行。既然美人儿不领情,那在下也只好来硬的了。”
随着他拊掌朗笑的声音,只听得嗖嗖嗖嗖的脚步声不断传出。转眼间,酒楼内外,出现了上百人马,这些精壮汉子手持长枪和弓弩,面无表情的把楚思的退路堵了一个结结实。
楚思大眼眨了眨,朝四周的看了一圈后,转向青年,玉手掩着小嘴,嫣然笑道:“公子好大的威风,不知是哪国王侯?”
见青年脸露得意,她又格格一笑,续道:“嘻嘻,可不能冒名顶姓哦,小女子万一杀了不该杀的人,可是会惹麻烦的。”
青年气结,上下扫视着她,不怒反笑道:“姑娘好大的口气。不过姑娘放心,在下生平最是怜香惜玉,你虽然对我不敬,入了我的府,我也会好生待你的。”
说到这里,他冲着楚思长长一揖,朗声介绍道:“在下燕国人氏,姓慕容霸,乃当今燕王陛下的第五子。不知这个身份,可能令美人心动否?”
什么?他是慕容霸,慕容恪的五弟?楚思不由一呆。
第九十七章 痴心人是绝情人
知道了眼前青年的身份,浮在楚思心头的第一个想法,居然是:真好笑,这个慕容霸是慕容恪的弟弟,可长相比他还要威武些,显得老成多了,害得人家还以为他是一个成熟青年呢,原来是十几岁的小屁孩。
其实楚思也知道,这个时代的人普遍早熟,不能以前世的眼光看来。可她一想到这个一本正经,调戏自己还手段百出的男人,居然只有十几岁,便有点想笑。
事实上,她也笑出来了。一笑嫣然,回眸睨了慕容霸一眼,轻嗔道:“原来是燕王的五公子,小女子真的好生仰慕哦---”她的尾音拖得长长的,声音又软又腻,再加上这一回眸,当真是百媚横生。
可是,她这个变化实在太过突然了,只是一个转眼,便由一个随时准备出手对付他的女侠变成了一个娇媚的妖女,令得慕容霸不但没有当场倾倒,反而后退了两步,双眼警惕的盯着楚思。
看到他的动作,楚思笑容一敛,晃了晃手中的长剑,嘻嘻笑道:“好了,不跟小朋友玩了,姐姐要走了,慕容霸小朋友,你当真逼得姐姐与你刀剑相对吗?”
慕容霸凝视着楚思,楚思语气中的奚落令他俊脸微红,刷地一下把俊脸拉长后,慕容霸盯着她慢慢的说道:“刀剑相向?当然不是,小弟只是想请你留下来,与小姐痛饮几日而已。”
说到后面,他已恢复了平静,一步步向楚思走来。
他走得甚慢。双眼紧紧的盯着楚思的一举一动。而楚思则不紧不慢地抚摸着手中的长剑,玉白修长的手指在锋利的剑面上抚过时,她的嘴角便会浮出一抹带着杀机的,有点嗜血的笑。
这个笑容,令得慕容霸的随身护卫好生不安。看到主子向她走向,几个护卫同时上前一步,把楚思实实的围在中间。
正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在大街中响起。
慕容恪骑在马背上,不停地甩着鞭子,他的上身向前微倾。双眼焦急的看着酒楼方向。不一会,他就看到了酒楼门口站着的楚思。
见自己念之在之的心上人并没有离开,慕容恪心中一阵狂喜。在离酒楼还有五十步的地方,他从马背上纵跃而下,紧急几个纵跃,冲向楚思。
楚思的四周,都堵着慕容霸的人,慕容恪眼中只有楚思,压根就没有注意到这些人。他双手一挥,喝也不喝一声。把几个护卫扇开后,一个纵步,跳到了楚思的身边。
站在楚思面前,气喘吁吁。汗流浃背的慕容恪快乐地看着她,兴奋的说道:“思儿,我真害怕你走了。”
他的声音刚落,旁边便响起一个熟悉的惊讶地叫声:“四哥?”
慕容恪头一转,一眼便看到了慕容霸。他惊讶的说道:“五弟,你怎地在这里?”他是绝顶聪明之人,看了一眼慕容霸,又看了看楚思,脸上的笑容微敛。
转眼,他展开一个笑容,指着楚思介绍道:“五弟,这是。。。。。。”他还没有说完,慕容霸已打断了慕容恪的话。他双眼紧紧的盯向楚思,声音有点高昂:“四哥,你与这位小姐识得?”
说到这里,他转过头看向慕容恪,双眼亮晶晶地,一脸渴望的兴奋:“四哥。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佳人呢。你识得她。真是太好了。四哥,你快跟她说一下。我对她没有恶意的,我喜欢她,我会真心对她好的。”
慕容霸这番话说得又快又迫切,看向慕容恪的双眼中,尽是渴望和期待。
楚思站在一旁,听着慕容霸这一番话,不由明眸一转,向他看了又看,暗暗忖道:这慕容霸变脸的功夫真是高明啊。他明明看到了慕容恪对我痴迷的情景,却故意装作不知的说出这番话来。难道,他真以为慕容恪会成全他?还是,他这样故意装作不知,只是一个借口,想借题发挥些什么?
楚思不明白慕容霸在燕国地地位。他是燕王最为宠爱的儿子,既然是世子慕容俊也远不及他受宠。而且,他从小便与慕容恪关系处理得不错。慕容恪由于出身低微,在兄弟间很受轻视。只与这个慕容霸走得近些。
慕容恪听懂了弟弟的意思,他望着弟弟急迫的脸,缓缓的摇了摇头,伸手牵起楚思的手,低沉地说道:“霸弟,她是四哥心爱地女子,四哥这些时日来一直寻找的人就是她。”
慕容霸脸一拉,双眼中迅速地盛满了阴霾。他抿着唇,一眨不眨的看着慕容恪,低声说道:“四哥,你说什么?你说她是你一直寻找的女子?可是,四哥,我也。。。。。
说到这里,他的话有点说不下去了。因为慕容恪的脸上毫无表情。他熟悉这个四哥,知道他露出这个表情,通常便表示任何话再也入不了他的耳中。
慕容恪静静的看着慕容霸,轻声道:“五弟,你还小,以后会遇到很多美人的。”
说罢,他转向楚思,目光温柔无限:“思儿,我们走走吧?”
楚思双眸扫过表情阴沉的慕容霸,点了点头,把纱帽顺手戴上,任他牵着自己的手,向外慢慢走去。
慕容霸一直目送着两人走出自己的视线,还是双眼瞬也不瞬。他的嘴唇抿成了一线,拳头紧紧的握成了团。
“思儿,你知道吗,你离开后,我遇到了一个晋国王家的女娘,她有些地方与你很是相似呢。”
楚思还沉浸在慕容霸的神色中,没有想到他突然提起这个,不由一怔。抬起头,她吃力的说道:“那,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慕容恪没有意识到她的情绪变化,他微笑的说道:“她是一个奇女子,果断勇敢,颇有见识。”低下头,深深的凝视着楚思,慕容恪低声说道:“可是,她不是你,天下间只会有一个楚思。除了你,我谁也不要。”
这句仿若誓言的话,让楚思的心突地一跳,她苦笑道:“是吗?”她低下头,有点不知说什么话的好。一个念头在心中浮起:可是,她偏偏就是我啊。
正在这时,一个带着无比的伤痛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慕容恪,你,你骗我?”
楚思一惊,和脸色铁青的慕容恪同时转过头去。这一转头,她不由吓了一跳。眼前的少女,肤色是健康的棕色,五官立体而明媚,身材高挑丰满,却正是她曾经见过的郡主胡真。
可是,胡真比起上次所见,却变了很多,她原本圆满的脸孔瘦了许多,脸色憔悴,双眼中带着血丝。此时她的眼眶中,泪水正在其中转动着,却倔强的不肯落下来。
抬起头,胡真一动不动的望着慕容恪,自始至终,她都没有看楚思一眼。望着慕容恪,她喃喃的说道:“大王叫你陪我到这里来玩耍,可是你一直对我理也不理。直到我说要自刎了,你才匆匆的赶来。”说到这里,她的声音蓦地变得尖锐之极,她伤痛欲绝的盯着慕容恪,尖声问道:“恪小郎,我对你这么痴心,难道你就一点也不感动?我都说了,我愿意给你做妾了,你还要我怎么样?刚才你明明说了,你只是要吃点东西,为什么一转背,却跟别的女子在一起?你明明说了,除了楚思,你不要任何女人的,怎么一下子功夫又忘记了你所说的誓言了?”
在众人大瞪的双眼中,只见胡真刷地一声,拔出了腰间的长剑。她反手一收,便把剑锋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慕容恪脸一沉,也顾不得告诉她,自己手中牵的就是楚思,并不是其他女人。他沉着脸,冷冷的盯着胡真,怒道:“别胡闹了!你闹得还不能够吗?”
他的话,仿佛一把火丢到油锅中。胡真痛到了极点,反而哈哈大笑起来。她把剑朝自己的脖子靠近少许,尖笑道:“我胡闹?是啊,我刚才说要自刎,现在又准备自刎了。慕容恪,我爱你啊,我爱你爱得那么苦,大王和娘娘都答应了我们的婚事,你却准备一走了之,把我丢到一旁。被我追到了这里,你嘴里说着不要任何的女子,却牵着别的女人的手。恪小郎,你的心好狠啊。今天你不给我一个交待,我就自刎在你的面前!”
胡真本来长相颇为明艳,此时双眼泪水横流,脸色苍白的盯着慕容恪,倒真有一种凄绝的美丽。这种美丽,连楚思看了也不由心动。
正当楚思呆呆的打量着胡真时,她身边的慕容恪蓦地放声大笑起来。大笑声中,他盯着胡真,一字一句的说道:“威胁我?胡真,我慕容恪的心中,一直只有楚思。就算你真死在我的面前,那又如何?想让我为此后悔吗?还是想让我为你留一滴眼泪?”
他这番话又狠又绝,却如钉子一样深深的钻到了胡真的心上。瞬时间,胡真的心痛如刀绞。她嘴唇颤抖着,眼睛一闭,按着刀,便准备用力。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紧接着,那马蹄声如同春雷一般,四面八方都冒出来,声音紧促而慌乱。慕容恪脸一沉,胡真也暂停了动作,与楚思一样望向马蹄传来的方向。
街道上,人群慌乱的挤成一团,远远的,一个骑士策着马向这边急急的赶来。他抬眼看到了慕容恪,马上焦急的高喝道:“殿下,不好了,石虎已知殿下在此,带了五千兵马已把城池团团围住!”
第九十八章 石虎围城
慕容恪一怔,他迅速的转过头,喝道:“召集所有护卫。”
“是,四公子。”
“告诉五弟这种情况,就说我要借他的护卫一用。”
说到这里,慕容恪冷冷的看了一眼远方的城门,说道:“思儿,你跟在我的身边。”
楚思轻轻的应了一声。她有点担心的看着慕容恪,现在慕容恪身边的护卫,只有十余个人,再加上那慕容霸的,也不会超过五十个。而城外的石虎,却足足带了五千人,这仗可怎么打?
慕容恪却是一脸的沉着,他年轻俊美的脸上,双眼灼灼发光,在威严着透着一股兴奋。那种从容中的兴奋,让楚思的心莫名的一安。一个念头再次浮出:他是军神慕容恪啊,我担心什么呢?
这是一种对历史的迷信。这样的场景,如果换了谢安在此,她一定不会如此塌实。可是,走在她前面的是历史上战无不胜的慕容恪,战神的称谓,如同最强效的定心丹。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过,转眼间,慕容霸便带着他的护卫急匆匆的赶来。慕容霸的表情十分严肃,匆匆的看了一眼楚思后,便专注的盯向自家二哥,叫道:“二哥,小弟的人在此,你吩咐吧。”
这小子倒是很识进退。楚思不由看向慕容霸,对方也仿佛注意到了她的目光,迅速的抬起头与她对视,双眼灼灼。这充满征服和渴望的眼神,让楚思轻哼一下。转过了头去。
慕容恪冲弟弟点了点头,手一挥,喝道:“战士们,我是慕容恪,你们听过我地名字没有?”
“当然,将军曾经大败强战,是我等所仰慕之人!”
“将军,有什么吩咐你就直说吧。能跟将军在一起,就算战死也无撼矣!”“将军,我等也是血性男儿。”
纷纷攘攘的叫嚷声中。是众护卫带着崇敬和激昂的面容。
慕容霸显然没有想到,自己的贴身护卫们,居然对自己的四哥如此敬重,他的双眼不由瞪得老大,一股说不出是懊恼还是妒忌的心情涌了出来。慕容恪的出身远低于他,从小便是他们这些兄弟所忽视嘲笑的对象。他虽然是兄弟中,与这个四哥走得近的,可他地内心深处,压根就没有真正的尊重过慕容恪。
几乎是不经意间,众兄弟中。这个最被嘲弄的四哥,居然成为了众少年心中的偶象。慕容霸紧紧的抿着唇,双眼不由扫向呆呆望着四哥的楚思,暗中恨道:而且。他居然还可以拥有这样的绝色美人!
慕容恪威严的注视着这些热血的青壮,等他们叫嚷完,他缓缓的把右手举高。随着他这个动作一做,所有地声音同时停止。
“各位,”慕容恪双眼炯炯的扫过众护卫。沉声说道:“多谢你们对我慕容恪的信任。”
他右手一划,伸指指着城门方向,喝道:“各位,那外面,有石虎的队伍,足足五千,你们怕是不怕?”
气壮山河地声音同时响起:“不怕!”
“好,很好!”
慕容恪的脸上露出一抹赞许的微笑,说道:“大燕的好男儿。当然用不着怕他石虎!他去年带了三十万人想灭我大燕,我慕容恪让二千人便令他狼狈逃窜。这一次,他带五千,我用五十人,也一样可以令他无计可施!”
慕容恪的声音一落,众护卫只感到热血如沸。他们齐齐地举起右臂。同时高喝道:“将军。无敌,将军。无敌!”
楚思站在慕容恪的身边,关切的望着他。他的信心也鼓舞了她,众护卫的激昂也令她感觉到一股兴奋。可是,她还是无法明白,现在所处的城池,虽然是燕赵交界,实际上,却是赵的地盘。石虎的身边有五千人,身后有源源不断的支持,他慕容恪到底想到了什么法子,可以在这样地劣势下一脸从容?
正当群情激沸之时,忽然,一阵忽促的马蹄声响起,马蹄声中,伴着一阵锣鼓喧天。足足有十几面锣鼓同时敲起,锣鼓声响了一二分钟后,一个高昂的,充满内力的声音远远的传来:“慕容恪,慕容小儿,你可敢出来一战?”
那声音一落,瞬时间,一阵令得地震山摇的齐喝声同时传来:“慕容恪,慕容小儿,你可敢出来一战?”
这股声音气势惊人,应是五千军士同时发出。军士地喝声一止,城门外便隐隐地传来了石虎的大笑声。石虎地声音本来粗嘎,此时笑起来,却分明加了一份尖利,尖利的声音戛声大笑,令得楚思的手,不由自主的握上了剑柄!直到现在,她一听到石虎的声音,还是不由自主的便想拔剑!
石虎的笑声绵绵不绝,片刻后,笑声刚止,那用内力喝出的喊声又传来:“慕容小儿,你不敢战么?慕容小儿,你还在找你的女人吗?哈哈哈,你的楚思,早被我家大王玩腻了,一个月前,已经赏给众军。士兵们,你们尝过慕容小儿的女人的滋味没有?那感觉如何?”
那问话一出,此起彼伏的叫嚷声四起:“妙极了。”“果然是绝色美人儿,怎么弄都够劲!”“奶奶的,她还一个劲的求爷们多疼她几次呢。”
污言垢语层出不穷,不出片刻,慕容恪的脸已转为铁青。
蓦地,一声气恨的长喝划破天空,远远的传了出去:“这个石虎,欺人太甚!四哥,我们绝不能饶他!”
这话一出,众护卫齐刷刷的转过头去。
说话的人正是慕容霸,他俊脸涨得通红,双眼怒瞪,一副气愤填膺的样子。看他那咬牙切齿的模样,居然比慕容恪还要激动。一时之时,不但众护卫给怔住了,连气得颤抖不已的楚思也给看傻了。
慕容霸声音一落,慕容恪忽然仰头大笑起来。他本身功夫高强,这一大笑含有雄浑的内力,远远的传了出去。
第九十九章 看谁更嚣张
大笑声中,慕容恪中气一提,声音远远的传了出去:“石虎,你还好意思提女人,你现在可连男人也不是了呢!哈哈哈哈----”
慕容恪这句话,声音洪亮,远远的传了开去,一时之间,引得山鸣谷应。四野之中,到处是他“男人也不是,”“哈哈哈哈”的大笑声。
他这一句话一出,四野俱静。一时之间,本来喧嚣不已的城池内外,突然间便是所有人都变成了哑巴一样,再也没有半个声音传出。
石虎本来是一个暴君,行事为人极度刚愎,可以想象,现在呆在他身边的军士们,是何等的紧张和害怕!
慕容恪嚣张之极的大笑着,继续说道:“大王现在不是男人了,女人自是无用。天下人都说,石虎大王四处掠夺美男子,却不知有没有这回事?哈哈哈哈。”
楚思大为诧异,想道,还有此事?她不由看向慕容恪,见他唇角微微向上弯起,脸上带着调皮之色,不由有点好笑,原来这事是他临时编的。
果然,慕容恪这么一说,外面的石虎恼怒到了极点。只听得他一声长嘶“啊--------”(非凡TXT论坛)
这声音中,含着无边的恨意和气苦,同时还有杀气。转眼间,城外便传来一阵惨叫声,还有几个人急急的叫嚷声:“大王,此时不可动怒,不可动怒啊。”“大王,那说你的小子是慕容恪,我们杀了他,剥了他的皮吧。”
最后一句,令得石虎清醒了不少。他嘶叫声戛然而止,紧接着,石虎杀气腾腾的喝叫声蓦地传出:“慕容恪,现在你只有死路一条了。你敢出来一战吗?”
慕容恪的嘴角微微一掠,他双眼扫过众护卫,冷声喝道:“儿郎们,这石虎号称知兵,实际上。却是愚蠢到了极点。我们到了他的地盘,他完全可以封住消息。在我们落脚的地方来个包围,如果是那样,我们插翅也难飞。可笑的是,在他自家地城池中,他却把城门团团住住。要我们与他决战,哈哈哈哈。”
慕容恪放声大笑着,笑过这后,他的声音一沉。又说道:“这么大一个城池。我们只有区区几十人,那可是想怎么躲就怎么躲,反正,这里有用不完的食物,数不完的女人供养着我们。儿郎们,就让石虎在城外等着吧,我倒想看看他能等到什么时候去!”
他这番话一说出。众人同时哈哈大笑。心情一下子放松到了极点。连楚思也不由想道:是啊,石虎这一招。还真是愚不可及。在他自己的地盘中,他围着城池干什么?难道他还以为,慕容恪一定会出城门,与他硬碰硬不成?这么大地城池,这么多的百姓,慕容恪带着五十人随便往哪里一躲都成啊。
众人大笑过后,慕容恪忽然脸一沉,凛然道:“现在,你们都奉我为主,那就兵有兵规,将有将法。从现在起,我没有下命令,你们谁都不许乱动。听到没有?”
“诺!”
慕容恪满意地点了点头,走到众护卫身前,跟他们交待起来。楚思这时已没有认真倾听,她的眼珠子转来转去。却在想着:石虎现在在外面了,这个该千刀万刮的石虎,直到现在还有任意的侮辱我,也不知有没有好法子可使。
她正在寻思着如何报复一下石虎时,慕容恪的声音从耳边响起:“思儿,五弟,我们且到城门处,好好地欣赏一下石虎的威风吧!”
他的声音清悦,含着无比的威严和自信,这份自信,让楚思和慕容霸同样心情大好。楚思嫣然一笑,曼声道:“正好,我也好久没有看到他了。”
三人转身,并肩策马向城门处走去。慕容霸一转身,便出现在楚思地左侧。他望了一眼慕容恪,恨声道:“四哥,那石虎也太嚣张了,居然连那么恶心地话也可以编出来。四哥,呆会小弟出城池,杀他一阵,出一口恶气再说。”
他说这话时,一眼也没有看向楚思,可话中对楚思的维护,却显现得一清二楚。楚思诧异的抬眼看向慕容霸,这个小子此时正一脸正气。楚思纳闷的摇着头,暗忖道,他还真是一点也不怕慕容恪生气!居然当着他的面,对我这样献殷勤呢。
楚思不知道,慕容恪的性格,其实相当的宽容大度。
三人策马向城门方向慢步走去。他们一边说话,一边前行,而本来热闹不已地街道上,现在却是行人寥寥。随便转头一看,便是仓惶关掉店门,收拾摊位地生意人。
又过了几分钟,整条街道已变得空空落落,半个人影也没有。所有的房门也关得紧紧地,只有窗户间,偶尔伸出一个头来看向他们。
才注意到窗户间,楚思忽然发现,这些伸出头来观看的,居然尽是一些女子!一路走来,少说也有二三十个女子在对这边偷看,窃笑不休。
这情景,倒有点好笑。
楚思嘴唇一抿,轻笑出来。她双眼转向走在左右的两兄弟,这两人都是皮肤白净,身材修长俊伟。慕容恪五官如山棱河岳,一头黑发被一根丝带束在脑后,走路时随风飘洒,颇有几分难言难尽的飘然之气。
而慕容霸呢,比起慕容恪少了一份混有威严和飘逸的茅盾气质,却多了一分粗旷之气。他双眼如电,四下扫射间,让人可以感受到这天之娇子发自内心的自傲。
三人纵是慢腾腾的前行,不一会功夫,也来到了城门处。三人跳下马,一个纵跃,便跳上了城墙。
城墙外,石虎正坐在八个大汉抬就的软轿中,他见到城头人影一晃,便立刻向上望来。目光一转到慕容恪身上,双眼中便精光四射,恨意滔滔。
楚思见到石虎,却是一呆,暗暗纳闷:怎么这个石虎成了太监,还是一把大胡子?
就在她诧异的对着石虎打量不休的同时,石虎的双眼,转到了慕容霸的身上。一见慕容霸,石虎大乐,他哈哈一笑,右手用力的在自己的大腿上一拍,嚣张的笑道:“原来还有一个姓慕容的。哈哈,居然是买一送一啊。妙,妙,妙极了。”
他的声音,比起以前倒是尖利些了,听起来如破锣烂鼓,更加难听了。正当楚思沉思际,石虎双眼一转,落到了她的身上。
第一百章 美人如玉剑如虹
看到楚思的身形,石虎微微一怔。
他浑黄的厉眼,在略一掠过后,可能想到了什么似的,又把视线放在楚思身上,上下打量不休。
看来,他是觉得楚思有点面熟,起了疑心了。慕容恪薄唇向上一掠。他因为怕石虎又在楚思的身上做文章,令她难堪,便声音一提,把石虎的注意力转移了开来:“石虎大王当真好奢华,要拿我慕容恪的人头,还如一个女人一样坐在软轿上呢。”
慕容恪头一抬,哈哈一笑,他长相本来俊美异常,这一大笑更显得意气风发之至。那乌黑的长发向后飞扬着,一时之间,城上城下数千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他的身上。
大笑声中,慕容恪慢慢的举起右手,放在自己的颈侧。他右手成掌,在自己的脖子上轻轻的砍了两下,笑吟吟的朗声说道:“石虎,听说你这一年来,向天下人发誓,要取下我慕容恪的项上人头当个酒壶。现在慕容恪在此,人头也在此,你可有胆子来取否?”
他笑得从容,说得洒脱,那修长俊伟的身影,傲然屹立,在不经意中,向所有人展现出一股别样的风华气度出来。楚思望着他,不知不觉间,脸上已带上了几分笑容。烟波双眼,亦是水盈盈的一片。
慕容恪一说完,慕容霸在旁边跟着大笑两声,声震云霄:“哈哈,四哥你这可说错了,石虎昔日还是大王。现在可是一个假娘们了。我们哥俩就在这里,他哪有那个胆子来取我们的人头啊?哈哈哈哈。”
慕容霸笑得极为嚣张,那声音远远的传了开去。
石虎恼怒之极,刷地一下,他地脸已黑得发青。不过,他也是颇有城府的人,气到了极点,反而笑了起来。笑声中,他扯着嗓子厉声喝道:“慕容家的小儿,废话恁地多也?老子就在这里。五千大军也在这里!你们要是怕了,就跳下来跟老子叫两声爷爷,说不定老子心情一好,会放了你们两个小子也不一定。哈哈哈哈。”
纵声大笑中,他浑黄的双眼,再次落到了楚思身上,对着楚思细细的打量了几眼后,他微拧的眉头一松,蓦地惊喝道:“你,你是楚思?”
他一双厉眼。迅速的转向慕容恪,细细的打量了他几眼后,石虎大乐,他纵声大笑着。那嚣张的笑声远远的传出:“妙,妙得紧!奶奶地,隔了这么久,爷总算又抓到你们这对狗男女了。楚思,姓楚的娘们。数月不见,你可想念爷否?哈哈,爷这几个月里,可是一直对你想念得紧呢。”
楚思纱帽下的脸浮出一个笑容来。她红唇轻启,悠然说道:“劳大王挂念了。小女子这数月里,可也一点挂念着大王呢。”
她明眸流动,伸出玉白的右手,缓慢的摘向自己的纱帽。
她这样的美人,一举一动都有一种天然的风情。众军士一看到这个大美人要露出真容。不由都屏住了呼吸,双眼眨也不眨的看着她,一脸的期待。
听到楚思说她也挂念自己,石虎大乐,他仰天大笑,胡须纷飞中。得意地咧着一口黄牙。说道:“妙,妙。原来美人儿也挂念本大王啊?哈哈哈,那一天,本大王差点便尝到了美人儿的滋味,怎么,美人儿是不是在为此后悔啊?”
楚思的双眼中,飞快的闪过一抹厌恶。她好整以暇地把玉白的手放在纱帽上,声音依然优雅之极:“后悔么?倒是没有。只是听说大王在天下人面前,出现了缩阳,这样的美景,小女子居然没有看到,有点深以为撼而已。”
“你。。。。。
同样的话,从慕容恪的嘴里说出,他只是气恨,可从楚思地口里说出,那就不仅仅是气恨了,顿时还差了几分难以言喻的羞恼。
一时之间,石虎杀意大起,他浑黄的双眼恨恨的瞪着楚思,急促的喘息着。片刻后,他收回视线,只是左右都发现,自家大王的眼神中,对谁都充满了杀机。这种眼神,令得众人噤若寒蝉!
石虎此时恨从中生,他有一种冲动,一种把在场的所有人都杀之灭口的冲动。正当他的双眼到处,众军齐齐低头时,忽然,一种轻微地喧嚣声响起,再接着,那喧嚣声令得本来低下了头的军士们也抬起头来。而所有的军士只是一抬头,便一动不动的看着城墙上,瞬也不瞬。
石虎皱着眉头,顺着众人的视线看去,这一看,便对上了一双熟悉的,妖媚中带着纯真,纯真中带着嘲讽地烟波眼。原来,却是楚思取下了她地纱帽。
楚思纱帽一举,便令得众军齐齐一怔。对上五千赵军发痴的眼神,楚思不由眼眸一转,嫣然一笑。
这一笑,众军更是一痴。
楚思微微侧头,对着旁边地慕容恪低声说道:“记得孟子说过一句话,虽千万人吾往矣!我一直觉得这句话威风极了,慕容恪,你认为呢?”
慕容恪一怔,有点不明白她怎么突然间说起这个。不止是他,站在楚思左侧的慕容霸也是一脸的狐疑。慕容霸的双眼,自楚思摘下纱帽后,便一直落在她的脸上,几次,他都差点命令楚思把纱帽重新戴上,可是话到了嘴边,还是收了回去。
楚思丢出这句话后,见慕容恪一脸的不解,不由朝他抛了一个媚眼,樱唇慢启,用嘴形无声的说了三个字:“看我的。”
三个字一说完,她便纵身一跃,如同一只仙鹤一般,从城墙上翩然飞落,遥遥的投向城下的五千赵军当中!
她这个动作兔起鹘落,决定更是十分的突然,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便看到楚思衣袖翩然,乌发飘扬,如九天神女一般,凌风飘向大军。
反应最为敏捷的是慕容恪,他蓦地向前一扑,伸手一捞,却哪里捞得到?一手扑空,他急急的怒喝道:“楚思,思儿,回来,回来,给我回来。”
他气恨紧张的声音,如惊雷一般,打破了大地的平静。转眼间,人群一片沸腾。沸腾中,楚思已轻飘飘的落下,只见她右腿轻踢,一个优美的旋转,便踢下了赵军中的一个骑士,姿态优美的站在了他的马背上。
落在马背上的楚思,离石虎所在的中军只有百米不到的距离。就在众军惊乱的喧嚣中,楚思右手一划,剑锋反射着艳丽的日光,遥遥一指,寒森森的对上石虎。
不等众军完全清醒过来,楚思一声清啸,剑如银龙,人如彩凤,衣袂翩飞中,直如一道闪电一般,轻若无物的在马身和人头上一一踩过,向着石虎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