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半，穆芊桐已经走在上班的路上。从家中到公司，本来应该转两趟车，但为了省钱，她宁愿多走三十分钟的路，只搭乘一趟直接到公司的公交车。
她想起经理昨天说的话。
“你虽然只是实习生，但是做事踏实，工作认真负责，又虚心好学。如果一直表现这么好，毕业之后，我们很欢迎你的加盟......”
穆芊桐自小与相依为命的母亲生活在江南小镇，直到考上江北大学，才千辛万苦搬来江北，生活开支就依靠母亲四处打零工和自己做兼职的微薄收入来维持。她想着快点结束实习期，有一个正式工作后，母亲就不用这么劳累了。
想着心事，穆芊桐漫不经心的准备穿过马路。
“吱——”刹车声
穆芊桐下意识的僵住，愣了一下，才发现自己已快走到马路中央，一辆深蓝色的小轿车就停在她腿边。她惊慌的后退几步，茫然地望着驾驶室。
车窗降下来，带着墨镜的男人盯住她。
“你怎么样？”声音很冷。
穆芊桐呆呆地望着，没回过神来。
“你不会说话吗？！”声音稍稍严厉了一些。
“说话！！”声音已不耐烦。
什么？差点撞人还这么拽？！穆芊桐不自觉的把两手叉在腰上。生气的时候她就会有这个小动作。
“你、你吼什么！差点撞到我还这么凶！”
男人慢慢把墨镜摘下来。
一张棱角分明的年轻的脸，浓眉，挺直的鼻梁，薄唇抿着，表情严肃。锐利的眼神像两支箭，能把人射穿。看身上穿的西装，应该是有钱人。哼，有钱就这么嚣张，有什么了不起，一看就不是善类——
“你叉着腰做什么？心里在骂我？”男人开口问，似笑非笑。
穆芊桐恼火的放下手，狠狠的瞪他一眼，绕过车头再穿过马路。
她还要上班，没功夫跟这种人耗！
穆芊桐忙着在电脑上打一份企划书，左眼突然跳了几下。抬头看一下墙上挂的钟，才十点
“芊桐，你的电话！”同事喊她接电话。
“喂....是张阿姨啊？有什么事吗？”张阿姨是她的房东。
“什么？！......在哪儿？......江北医院？我就过来！”
匆忙向经理请了假，然后冲出门去，招了一辆的士。
她知道妈妈这阵子脸色很差，身体也瘦了许多，没想到会突然昏倒！穆芊桐一时心乱如麻。
车在医院门口停下，付过车费，她急急忙忙往里跑。到了急诊室，医生告诉她，刚才送来的病人已送到病房了，她又慌忙转身朝病房跑去，没注意到有人正走过来——
“呀！”迎面撞到人，鼻子也撞得生疼，整个身子往后倒去。
“小心！”随即两只胳膊被人抓牢
穆芊桐惊魂未定地抬头望去。是他！早上差点撞到她的那个恶劣男人！她瞪住他。
“干吗，投怀送抱啊？”男人似笑非笑地轻声说。
旁边有人轻笑起来。
穆芊桐定下神来，挣开他的双手。这才注意到，除了他，还有一个派头十足的年轻男人，身边站着一个衣着光鲜的漂亮女孩。
“喂，撞了人不会说对不起啊！”女孩凶巴巴的开口。
穆芊桐脸一下就涨红了。她狠狠盯着面前的男人，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对、不、起！”
说完，从旁边挤了过去。背后传来女孩的嚷嚷声，她没理那女孩，因为她已经看到张阿姨在走廊的那头了。她迅速跑了过去。
“妈，您怎么样了？”穆芊桐看到妈妈躺在病床上，忍不住哭出声来。
“没事没事，就是昏倒了，不要紧的。看你，哭什么呀？”穆春桃虚弱地笑着，伸手擦掉她脸上的泪。
护士进来，小声招呼穆芊桐去医生办公室。
“我希望能给病人做个全身检查。”医生一脸严肃地望着她。
“好，好，只要能让我妈妈好起来！”穆芊桐迫不及待的答应。她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而这预感到第二天终于被证实。
“病人已经到了癌症末期，但身体情况不妙，不适合动手术。唯一能做的，只能一边依靠药物稳定病情，一边视身体情况来决定是否可以做手术。但是，无论做不做手术，你都要有心里准备......”
医生的话还在耳边回荡......穆芊桐摇摇晃晃的走在医院里，头一次感觉到天空失去了颜色......
穆芊桐向公司请了假，在医院精心照顾妈妈。
今天妈妈很奇怪，叫她去打听卓氏集团董事长的电话号码。她有些为难，不知道该从哪儿着手。
她当然知道卓氏，这是江北市最大的商业集团，其分公司遍布全国乃至海外。商业圈中无人不知卓氏集团的老董事长卓玺经营手段毒辣，尽管年事已高，也逐渐退出江湖，但仍然是江北市响当当的大人物。这样的大老板，岂会随随便便就将电话公布于众？但不管怎样，穆芊桐还是决定去卓氏集团碰碰运气。
一大早穆芊桐就出门了。先打个电话询问了实习单位李经理，被告知不清楚卓氏集团董事长的电话，让她去卓氏总部问问。转了几趟车，终于找到了目的地。
还未跨进卓氏大门，穆芊桐就被眼前的气势给镇住了。她以为自己实习的那家贸易公司已经很有派头，现在跟卓氏一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小姐您好，请问需要什么帮助？”前台小姐带着公式化的笑容问道
“嗯，我想，能不能告诉我你们董事长的电话？”穆芊桐有些不安。
“什么？
“你们董事长的电话......能不能告诉我？”
“小姐，您有预约吗？”前台已收起笑容。这人是不是有毛病啊，来这问董事长的电话
“预约......没有。不过，我只想知道你们董事长的——”
“对不起小姐，我们还要上班，请不要妨碍我们的工作好吗？”前台板起脸。
穆芊桐沮丧地说声谢谢，转身走出大门。怎么办，去哪儿问董事长的电话？她垂头丧气地坐到花坛旁边。
每一次回乡下，瞿皓楠都觉得是一种压力
坐在办公桌前，手里拿着文件，思绪却飘远了......
前几天回了一趟乡下，父亲又问起事情的进展。他询问父亲，能否放下心中的仇恨？得到的答案是，不可能。他觉得忿恨，又无处发泄，凌晨三点起来开车狂飚，回到市区还差点撞到人。
他想到那个敢瞪眼看他的女孩。那个女孩......很特别。她的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他想起她叉腰的样子，忍不住轻笑。
没想到一个上午会碰见她两次。从乡下回来之后，助理韩真真告诉他，祥瑞建筑公司的赵董事长前一天心脏病突发被送进医院，总经理卓奇峰要他陪着一起去医院看望。结果在医院居然又遇见了这个小辣椒。
小辣椒？还真贴切。
“副总，您该去共创公司了。”秘书林小姐打电话进来提醒。
“知道了，告诉韩小姐，共创那边我自己去就行了。”
最近韩真真有些缠他，到哪儿都喜欢跟着。他当然明白这表示什么意思。他有自已的打算。共创虽然算不上数一数二的大公司，但投资的产业发展潜力巨大，前途不可估量；另外，共创公司纪董事长的千金纪雪娟对他很有好感，如果能娶到纪家千金，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瞿皓楠抓起桌上的钥匙下楼去。到达一楼，电梯门打开，他一眼就看见了穆芊桐。他慢慢走过去......
“喂，小辣椒，在这儿干吗？”
穆芊桐抬起头来，莫名其妙的望着眼前的人。怎么又是他！她瞟他一眼，低下头没说话。
“小辣椒，你叫什么名字？”见她不回答，瞿皓楠干脆坐到旁边。
“不关你的事！还有，不要乱七八糟叫我！”她没好气的回答。
“哼哼，真傲气！”瞿皓楠掏出烟点着，“如果你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就告诉你卓董事长的电话。”
闻言，穆芊桐急切地抬起头。
“你知道？真的？”
瞿皓楠撇撇嘴，吐个烟圈算是回答。
“你是这里面的员工？你做什么的？”她半信半疑。
“小职员。不足挂齿。”
“那你告诉我卓董事长的电话，我再告诉你我的名字。”想蒙她？没门。
瞿皓楠笑了笑。小不点儿，还懂得以退为进呢。他从上衣口袋里拿出笔来。
“手拿来。”
“干吗？”穆芊桐戒备的望着他。
“写电话号码。”拽过她的右手，他在她手心上写下一串数字。“这是董事长司机的手机号码。”
“司机的？我要董事长的电话！”她瞪着他。
“打他的电话就能找到董事长。”他忍不住笑，“你不相信我？”
穆芊桐怀疑地看他一眼。
“好吧，相信你一次。”她站起身来。
“你的名字。”
“穆芊桐。”她匆匆丢下一句要走，胳膊却被拉住。
“想赖皮啊，写上！”他伸出左手摊开。
穆芊桐恨恨的拿过笔，故意在他手心很重的划着。
“我还有事，要走了！”她把笔重重地敲在他手上，匆匆而去
“妈，我拿到卓董事长的电话了！”穆芊桐气喘吁吁地跑进病房。她刚才经过医生办公室，把号码抄到纸上了
“那——芊桐啊，你回家去把柜子里那个盒子送到医院来吧。”穆春桃坐起身来，接过小纸条。
“什么盒子？哦，那个上锁的盒子吗？您要它干什么？”她知道那个盒子是妈妈的宝贝，总是藏得好好的，二十几年来碰都不让她碰一下。
“你去吧，快去！”
“好吧，妈您小心点，我很快就回来。”
望着穆芊桐的背影，穆春桃叹了口气。
这个女儿太叫她心疼了。跟着她过了二十几年清贫的生活，却从不叫一声苦。更难能可贵的是，从懂事后就再没有提过亲身父亲的话题，仿佛从来不在意自己有没有父亲。其实她知道，女儿之所以不提，是怕勾起她伤心的往事。然而，她也明白，自己恐怕时日不多了......
穆春桃费力的爬起来，拿起桌上的电话卡。这是芊桐上次留在病房的。她小心的挪到走廊尽头，拿起磁卡电话的话筒。
“喂——喂，您好，我能不能找一下卓董事长？”
“您是哪位？”那头传来谨慎的声音。
“麻烦您，我、我叫穆春桃，想找卓董事长。”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接着隐约传来声音——“董事长...穆春桃...谁?...挂了！挂掉！”
电话挂掉了。穆春桃盯着话筒愣了半晌。他，连电话都不接吗？不死心的又重新拨号过去。
“喂——还是我，您别挂别挂......麻烦您，就跟董事长说一声......手镯、龙凤手镯......”穆春桃疲惫得有些站不住了。
电话那头沉默良久。
终于，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
“是我。”
穆芊桐诧异地望着眼前这位突然来访的老者。他，就是卓氏集团的董事长吗？
“芊桐，妈妈想吃水果，你出去买点好吗？”穆春桃平静的说道。
“妈，您想吃什么？”穆芊桐有些不解
“你到外面去看看，有什么好水果就给我买了，慢慢挑啊，我不着急的。”
“好吧，您等着，我很快就回来。”穆芊桐有些犹豫的出了病房。
“阿忠，给我找个安静的房间，我有话要说。”卓玺开口吩咐身旁的陈忠。穆春桃住的是普通病房，里面还有其他病人
“是。”陈忠转身走进医生办公室。这里的医生都知道卓董事长的大名，听说想要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话，赶紧将办公室让了出来。
陈忠扶着穆春桃走进办公室，将她安置在椅子上，然后出去，轻轻带上门。
“董事长，您看——”穆春桃抖着手打开盒子，里面赫然躺着两只玉手镯。
“你！这是什么？！”卓玺怒道。
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这对手镯，他当年请工匠特意打造，在结婚当日亲手将它们戴在妻子手腕上。他原以为妻子会将这么贵重的礼物转交给儿媳，却不料......
他更没想到穆春桃会找上他，他以为这一辈子她都不会再跟卓家有牵连。现在她拿出镯子......难道，是希望他能出手相助？
“董事长，求您看在手镯的份上，看在远山的份上......您帮我照顾芊桐......”穆春桃哭出声来，“我没多少日子了......芊桐、芊桐这孩子跟着我受苦......求您，求您照顾她......”
“她知道自己的身世吗？”沉吟半晌，卓玺低声问道。
“不，她不知道，我从来没说过！”穆春桃拼命摇头，“她、她以前问过，我没有告诉过她......”
“好，我可以把她放到我的公司来。但是你不准说出她的身世！”
“是！是！我保证不说！谢谢董事长！谢谢！”穆春桃欣喜的擦着眼泪。
门外隐约传来穆芊桐的声音。卓玺阴沉的盯着穆春桃，说道，“记住你说的话！”
门开了，穆芊桐提着水果走过来。
“妈，您怎么到这儿来了？我在病房都没找到您。”她望向穆春桃手里的盒子，“咦？这是什么，好漂亮的镯子！”
“芊桐，你过来。这个镯子，是我们家的......传家之宝，你要收好。”她又转向坐在椅子上的卓玺，“这是卓董事长，是、是我们家的一个......远房亲戚，以后你就到他的公司去。”
“妈，我在贸易公司做的好好的，李经理还说等我毕业后要正式聘用我。”穆芊桐不解的皱起眉头。
“你、你不听我的话了？我就这么一个愿望......再说，卓氏是个大公司，人家想进都进不了的！你、你......咳......”穆春桃着急得咳起来。
“我知道了，知道了，妈您别着急，我跟贸易公司商量一下行不行？”穆芊桐连忙安抚道。
“你学的什么专业？”卓玺突然开口。
“营销管理。”穆芊桐小声答道。
“嗯，三天后你到总部去找马经理。”
“可是，我要照顾我妈妈，没有时间上班。”
“我会找人来照顾她！”
“可是——”
穆芊桐还想要说什么，穆春桃打断她的话。
“芊桐，你就听妈妈一回，不然，妈会不高兴的......”
穆芊桐迟疑着点了点头
回到贸易公司，穆芊桐不好意思地跟李经理说明情况。原以为李经理会很不高兴，没想到听到这个消息，经理很开心地鼓励她到卓氏好好干。然后她再回到学校跟老师报告情况，又到医院安排好妈妈。一切办妥之后，才准时来卓氏见马经理。
前台小姐问明情况，迅速打了一个电话。
“穆小姐，请您直接上十五楼，马经理在经理室等您。”前台小姐笑容甜甜。
穆芊桐谢过后，朝电梯走去。这时候是上午十点多，大厅里没多少人。她走进电梯，按下十五楼的按钮。
“等一下！”一只手伸过来挡在门中间，接着人也挤了进来。
“穆芊桐。”瞿皓楠挑挑眉。他在大门外就看见她了。
“是你！”穆芊桐惊讶的望着他。
他咧开嘴笑了笑，突然故意压低声音唤她
“芊桐。”
她迷惑地望着他。
猛然意识到诺大的电梯间只有两个人，她的脸烫了起来，赶紧低下头。
怎么电梯间越来越热......脸也越来越烫......
“当——”
穆芊桐猛的抬头一看，十五楼到了。
门一开，她低头慌慌张张地逃出电梯间，甩掉身后传来的一串闷笑声......
定定神，找到经理室，伸手敲门。
“请进！”
她推开门，办公桌前的中年女子站起身来。
“是穆小姐吗？”
“您好，马经理，我叫穆芊桐。”
“请坐。我能看看你的简历表吗？
穆芊桐从手提袋里拿出自己的简历以及一些其它资料。马芳仔细地看了一下。
“这样吧，穆小姐，我先派你到营销部，至于毕业之后的工作安排，要视情况而定。等会儿我就叫人带你下去熟悉情况。”马芳沉吟一下，又接着说，“如果有人问起你是怎么进的公司，你就说你是我的亲戚。明白吗？”
穆芊桐愣了一下，点头说“是”。
第二天，穆芊桐正式进入卓氏营销部上班。
昨天下午她已打过电话给董事长，感谢他为她分忧解难。但董事长似乎不高兴，警告她以后不准再打电话来；至于请人照顾她母亲的开支，会在她以后的每月工资中扣除。她也明白自己这样的小平民跟大公司董事长不会有什么交集，因此心里反而有些释然。
大公司的人情世故尤为纷杂，同事们听说她是人事部马经理介绍来的，有意无意拍马者有之，不屑一顾者有之。穆芊桐每天焦头烂额的工作，除了应付同事之间的明枪暗箭，还要利用中午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去医院看望妈妈，下班后也是马不停蹄往医院赶，还得时不时回学校报告工作情况，短短三个星期不到，她已是心力交瘁。
这一天，穆芊桐一直都坐立不安。前几天学校已发出通知，明天就可以去领毕业证了，这本是一件喜事，但穆芊桐莫名的高兴不起来。而且今天的工作量大，中午没去医院看望妈妈，她一直心神不宁。
好不容易挪到快下班，看看表，还差五分钟，她已心急的开始收拾办公桌
“铃——”电话突然响起。穆芊桐迅速拿起话筒。
“您好——什么？！妈妈她——”
话筒滑落下来，穆芊桐重重地跌坐到椅子上。半晌，她发疯般地冲出办公大楼，把同事的呼喊都抛在脑后。
现在是下班高峰时间，根本打不到的士。穆芊桐呆呆地站着，她已经支持不住，就要崩溃地嚎啕大哭。突然，暼见车库出口一辆深蓝色的小车驶来，她不假思索狂奔过去。
“穆芊桐，你做什么？！”瞿皓楠恼火地瞪着她苍白的脸。刚才他差点撞到她！
“我要去医院！医院！快点！来不及了......”穆芊桐语无伦次地嚷着。她靠在车身上，摇摇晃晃站不住脚
“上车！”瞿皓楠迅速打开副驾驶门。穆芊桐跌跌撞撞坐到车里。
“江北医院吗？
穆芊桐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只能拼命点头。
瞿皓楠沉默着发动车子，风驰电掣般驶向医院......
冲进急救室，望着被单下小小的身形，穆芊桐一阵天旋地转。
“妈，我来了。”她轻轻抓起穆春桃的手，哽咽着喊道。
穆春桃望着女儿，嘴唇动了动。
“您想说什么？您说，我在这儿......”穆芊桐把头凑过去，抖着声音问她。
穆春桃蠕动着嘴，声音微弱。
“别哭...妈...要...走了...你要...听话...好好...好好...照...照顾......”
穆春桃张着嘴，却再也说不出话来，被握住的手颓然跌落.....
医生将白色的床单盖过她的头顶。
穆芊桐僵着身子，缓缓站起身来。
“妈——”她嘶哑着声音唤出一声，只觉得眼前一黑，再也支持不住——
“芊桐！”瞿皓楠站在身后，眼疾手快一把捞住她。
“医生！快点——”他大吼。
“你醒了？”
穆芊桐疲惫地睁开眼。这是哪儿？医院？
“妈！妈！”她大叫着翻身下床。
瞿皓楠紧紧按住她，不让她挣扎。
“你冷静一点！冷静！你妈妈已经没了——“
“你胡说！你胡说！我妈还在病房呢，你胡说——”穆芊桐拼命挣扎，拳打脚踢，却挣脱不开。
“你给我坚强一点！穆芊桐！”瞿皓楠冲着她大吼，使劲摇晃她。“如果你妈妈知道你这么脆弱，她会很生气！”
穆芊桐呆呆地望着他。
“想哭就哭吧，我在这儿。”他轻声说着，把她抱在怀里。
她隐忍着不想哭，可是心很痛很痛。
终于，她紧紧地抱住他，伏在他肩上失声痛哭......
“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等她平静下来，瞿皓楠轻声问道
“我哪儿也不去，我就在这儿陪妈妈.......”穆芊桐喃喃地念着。
瞿皓楠沉默着，他放心不下她。走到门外，掏出手机拨下一个号码。
“林秘书，你给穆芊桐请三天假......营销部的穆芊桐......对，我在医院，有事情打我手机。”
他回到房间，轻轻抱住穆芊桐。
“芊桐，别怕，有我在这儿陪你，我会帮你......
遵照母亲的遗愿，穆芊桐将母亲的骨灰撒在深海。
她关在家中沉默了三天，瞿皓楠也陪了她三天。
“芊桐，振作一点。”他忧虑地看着他。
“我没事......我明天就可以上班了。”她突然想起什么，“我有几天没到公司了？公司会不会开除我？”
“不会，你放心，我帮你请假了。”他微笑着。
“谢谢。你......能不能帮我找房子？我不想住这儿了。”她不想住在这个充满回忆的房间。
“没问题，我明天就可以帮你找到。”正好他以前的旧房子还空着没人住。
“我没事了，你先回去吧，明天我会准时上班。”她不好意思总麻烦别人，而且，她确实需要迅速振作起来。
“好吧，你好好休息。”看到她好了很多，他终于放下心来。
看着他走远的背影，穆芊桐突然想起，自己竟然一直都不知道他的名字！算了，他答应要帮她找房子，应该明天就能碰见他。就算遇不到，既然在同一个公司上班，总会有机会碰见的。
早晨刚进营销部，穆芊桐就被叫到马经理的办公室。
“穆小姐，你现在已经结束实习期了，对自己的职位有什么要求吗？”马芳微笑说
她很喜欢这个女孩子。她问过营销部的经理了，甚至还打过电话到她以前实习的公司问过，都对她评价很高。聪明伶俐，领悟力强，又虚心好学。最重要的是，不谈论是非，这是一个好员工的最基本条件。
“马经理，我没什么要求......嗯，营销部就很好。”短短一个月，她已经学到了很多东西
“我想派你到别的部门。”马芳知道营销部人员混杂，而且她也知道穆芊桐被同事支使来支使去。这样认真的女孩子，应该给她创造条件多学点东西
穆芊桐疑惑的望着马芳。
“瞿副总还需要一个助理，我派你到她的办公室去，这样你能学到更多东西。”
“瞿副总？是副总经理吗？”她在营销部算是打杂的，公司上层人物一个也没见过，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
“对。从现在开始，你就到瞿副总手下工作。”马芳笑笑，“现在，你就可以去了。回营销部收拾一下东西，直接上二十一楼找副总。”
穆芊桐茫然地站在二十一楼，到现在还觉得是在做梦。自己一个刚毕业的小姑娘，居然能做副总经理的助理？还是卓氏集团总部的副总经理！这有点不可思议......
瞿皓楠在办公室等得不是滋味，干脆出来看看。一出门，就看到一个身影在电梯旁踱来踱去。
“穆芊桐，你在干什么？”
“是你啊！”她抬头看到他，有些惊喜。
“我找......副总经理。”她望着他，奇怪他怎么也在这儿。她还记得他说自己是个小职员。“你在这儿干吗？”
“我也要找副总经理。”瞿皓楠失笑。
不待她回答，他抓起她的手腕往办公室走去
“哎！你不要乱闯别人的办公室啊——”她吓了一跳。
门开了，埋首在文件堆里的林秘书惊讶地望着来人。
瞿皓楠竖起食指贴在嘴上做个“嘘”的样子，拉着穆芊桐径直往里面的办公室走。穆芊桐被猛拉着走，根本没注意到角落里还有人。
“哎！你不要乱翻别人的东西啊！”看到瞿皓楠径直走到办公桌旁翻看文件，她着急起来。
“我为什么不能翻？”瞿皓楠理直气壮地反问。
“经理不在这儿，你乱翻东西就是窃取公司机密！”
“穆芊桐，你还从来没问过我的名字呢！”瞿皓楠哭笑不得地看着她。
“那你叫什么？”
“我姓瞿，名叫瞿皓楠。
“瞿......”穆芊桐捂住嘴巴，“你就是瞿副总？你就是副总经理？”
她冲着他上上下下打量。
“哼！”她不相信地哼一声。
瞿皓楠哑口无言地瞪着她。
“副总！您真的又找了一个助理？！”门被打开，韩真真站在门口，脸色不悦。后面站着一脸歉意的林秘书。
韩真真很生气。这三天来，瞿皓楠连人影都见不着；今天才上班，居然不声不响地请了个小助理！
穆芊桐回头望去。这个女孩......好像在哪见过？哦，在医院见过一面！她刚才叫他什么？副总？那——
“你真的是副总经理？”穆芊桐小声问道。
“你不认识副总吗？！”韩真真气冲冲地走过来，“装什么白痴！”
“韩助理！你先出去，我有事要跟穆小姐谈。”瞿皓楠板起脸来。
韩真真恨恨地瞪着穆芊桐，随后不甘心的走出去。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是副总经理。”穆芊桐嗫嚅着。
“我们还要继续讨论这个副总经理的问题吗？要不要写一份调查报告？”他揶揄道。
“不是......没有......”她觉得真丢脸，只想钻到桌子底下去。
“你再这么脸红下去，就没办法工作了。”他忍住笑。
“是。”可是脸还是越来越烫，象着火了一样......
望着她红通通的脸，瞿皓楠忍不住大笑起来
她不好意思地望着他，心中的伤痛却因这笑声而消逝不少。她展开一个发自内心地微笑......
稍稍平静下来，瞿皓楠给她分配了任务，又搬来一大叠资料。
“这些资料你可以拿回家去慢慢看，要仔细琢磨里面的内容。”停顿一下，他接着说，“我叫林秘书给你安排地方办公。”
他用内线电话吩咐了林秘书几声。穆芊桐站起身要走。
“等一下，今天下班后不要走，等我。”他叫住她。
她稍稍犹豫，随即点头说“是”。
伸个懒腰，穆芊桐抬头望向墙上挂的钟。快八点了，她已经等了两个多小时，早就饥肠辘辘了。无奈地叹口气，将目光投到桌上摊开的公司资料上......
“穆芊桐！你在这儿，怎么不来找我？
穆芊桐惊吓地抬头。瞿皓楠皱着眉头站在办公桌前。
“嗯......您说让我在这儿等，没说让我去找您呀。”她小声辩解
“都是你，害得我肚子饿！”
“我？”她迷惑地指着自己。肚子不合适宜地咕噜咕噜叫起来。
“你饿了也不来叫我，结果让我肚子饿！”他存心逗她。
她有些糊涂地望着他。什么逻辑
“逗你的。我们去吃饭吧，我饿扁了。”他抓起她的手腕往外走
“吃饭？我、我想回去了。”她小声抗议。
“穆芊桐小姐，这是你的上司的命令。”他正正领带，严肃地“命令”，却又忍不住笑起来。
“请吧，陪我吃顿饭有这么难？”
穆芊桐迟疑着点下头。
“我们去吃韩国菜。公司旁边新开了一家餐厅，去试试。”
“瞿副总，已经很晚了，明天还要上班。”走出餐厅，穆芊桐委婉地提醒。
“晚餐怎么样？”他走向车子。
“嗯......好吃。瞿副总——”
“别急，还有事情，上车吧。”他打断她的话，径直坐到驾驶室。
穆芊桐犹犹豫豫的坐到副驾驶室，不安地盯住他。
“怕什么？我又不会把你卖了！”他失笑。“你忘了，我说过要带你去看房子。”
“哦。”穆芊桐乖乖地坐好，不再说话。
很快，车子开到一个小区，瞿皓楠带着她走进一套小公寓。
“房子怎么样？”
“很好......但是，太好了。”她四处看了看。这是两房一厅的公寓，还有家具。这对她来说太奢侈了。
“‘但是太好了’是什么意思？”
“房子太好了，我租不起。”她老实地回答
“这房子太旧了！地段又不好！”他故意嫌恶地皱眉头，“我已经跟房东说好了，月租三百块钱，你给我三百一，总得让我赚点钱吧。”他很快地说完。
“什、什么？”
“不懂啊，房租每个月三百块，我做中介总要赚钱。”他瞪大眼睛，“你不会连十块钱都不让我赚吧？”
“不是、不是......太便宜了，不、不行——”她结结巴巴地摇头。开什么玩笑啊，这么好的房子，地段又好。三百块？
他不悦地瞪着她。
“穆芊桐小姐，这是你的上司的——“
“命令？”她接过他的话，“你是在帮我吗？”她小声的问道。
“是帮你，也是在帮我。我的下属住宿条件好，心情才会愉悦，工作的时候才会有干劲。房租便宜，就不会天天为钱伤脑筋而影响工作效率。交通方便，不必把时间浪费在上下班的路上，才会有更多的时间为我工作。你说，是不是在帮我？”
“嗯.......好吧，谢谢您。”虽然不相信他这些歪理，但现在确实没有多少精力自己去找房子。
“您、您没必要对我这么好......不然......”她拘谨的说道。
“不然什么？”
“没有......谢谢您为我做这么多。”他低下头。
“真想谢谢我？那——就亲我一下表示感谢。”
她抬起头，怔怔地看着他。
他静静地回望她，深沉的眼神让她看不懂......
“您......别开玩笑......”
“你觉得我是在开玩笑吗？”他慢慢逼近她。
“瞿、瞿副总！我、我要回去了......”她惊恐地小声叫着。
“唉！”他叹口气，“不开玩笑了，走吧。记得明天搬家，我帮你。”
她战战兢兢地跟在他身后走出公寓。
不开玩笑？原来是玩笑......她应该明白的......
“纪董事长，如果没有异议，我们就按合同办事了。”瞿皓楠合上文件站起身来。
“那是当然！能跟卓氏合作，是我们共创的一大幸事！”纪伯年笑容满面。
“那——我们就先告辞了，请留步。”卓奇峰快步走向门外，瞿皓楠紧跟上。
“两位慢走。”
纪伯年目光深沉地注视着两个走远的背影。
他不会小瞧瞿皓楠的！谁不知道，卓氏总经理卓奇峰的志向不在经商，而卓氏董事长卓玺年老体迈，真正撑起卓氏半边天的，是这个副总经理瞿皓楠。只是他不明白，以瞿皓楠的聪明才智和在商界的号召力，完全可以自立门户，何以甘心做个小小的副总经理？其中缘由真是难以参透......
“你把我拉来做什么？这个小case你自己来就行了！”站在停车场里，卓奇峰有些埋怨。
“卓大少爷，你能不能尽点责任？”瞿皓楠无奈地望着他。
“责任？我现在坐在总经理的位子上，就是在尽责任！”
“你什么事情都交给我打理，就不怕......”瞿皓楠盯着他。
“瞿皓楠，我认识你七年，可不是七天哦！”
他们同在英国读书，硕士最后一年相互认识。当时卓奇峰正苦恼爷爷叫他回国领导卓氏，因此大力举荐瞿皓楠。事实证明，这个决定非常正确。
“前两天董事长问我，你怎么叫个小姑娘做你的助理？”卓奇峰问道。
“事情太多了，我想有人分担一点。”瞿皓楠淡淡的回答。
“你可以从别的部门要一个经验丰富的员工，这个小姑娘才大学毕业。”
“我知道。但是，别的部门员工已经有了自己的思维方式，我没那么多心思去纠正他们的思路。穆芊桐是个新手，很好调教。”他停顿一下，接着开口，“而且......她的脑袋，可不是个绣花枕头。”
“是吗......没有别的想法？”卓奇峰坏笑着。
瞿皓楠拿出烟，没回答。
“真真有没有吵？”卓奇峰又问
“她呀......”瞿皓楠点着烟，没往下说。
韩真真是卓奇峰舅舅的女儿，从小放在卓家养。卓夫人只有一个儿子，而她的丈夫，也就是卓氏集团前总经理卓远山，十年前已因病去世。她非常疼爱韩真真，将她当成亲生女儿一般。也因为如此，瞿皓楠才会对韩真真有一些顾忌。
“好了，你回公司吧，我有事情。”卓奇峰拉开车门。
“你又要走？”瞿皓楠皱起眉头。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欢什么！”
他当然知道卓奇峰喜欢的是赛车。这是个危险的爱好。
而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眼睁睁的望着车子扬长而去......
“林秘书，吩咐穆小姐下班后在办公室等我。”瞿皓楠按下内线电话。
这一个多月来，他一直在仔细观察穆芊桐。她很聪明，心思缜密，人又虚心好学，是块好料子。
看看表，早已经过了下班时间。瞿皓楠起身走出办公室。
“副总，您晚上有什么事？”韩真真追过来。
“你怎么还没回去？”
“我在等你嘛！我们很久都没回去吃过饭了。”韩真真抱怨道。
“晚上我要请客户吃饭。”瞿皓楠淡淡的。
“那你叫穆芊桐等你做什么？皓楠哥——”她瞥见穆芊桐走出办公室，故意撒娇地叫着。“你很久没去过我家了，我妈想找你聊聊天！”
穆芊桐停住脚。
“你先回家吧，下次我再请你吃饭行不行？”
“不行啦！我妈好久没看见你了，她整天念叨着要你去尝尝她做的菜。”
“真真！过几天如果有空，我陪你去逛商场好了！你想要什么？”瞿皓楠头疼起来，只想快点打发这个大小姐。
“到时候再说罗！你说话要算话！”她笑眯眯地，“那我回去了，皓楠哥！”
瞿皓楠转过身，看到穆芊桐站在不远处，他愣了一下
韩真真趾高气扬地走过穆芊桐身边。“皓楠哥！你要记得哦！”她又回头亲昵地喊道，随后飘然而去。
瞿皓楠走过去面对穆芊桐。
“走吧，陪客户吃个饭。”
“是！”穆芊桐面无表情。
“你在生气？”他皱起眉头。
“没有！这是工作。”她僵硬地回答
瞿皓楠凝视着她......良久，无声地走进电梯。
饭局结束，瞿皓楠开车送穆芊桐回家。
“我到家了，谢谢瞿副总。再见！”她平板着声音道谢，然后打开车门往家走。
瞿皓楠快速上前抓住她。
“你有心事？”
“没有，我只是有点累了。”
“吃饭的时候，你太沉默了！客户敬你酒你也不喝！”
“不是，我、我不会喝酒。”
“我希望你不要把私人的情绪带到工作中来！”他声音有些严厉。
“是......我知道了，下次不会了。”她突然有些心酸。
他紧盯着她看。
“你在吃醋？！”他突然问道。
“没有！”她脱口而出。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她抿住嘴，不回答。
“说话。”
她不开口，倔强地将目光投到他身后。
他深深地凝视她、深深地......
突然，他猛地把她拉过来，滚烫的嘴唇贴上去。
穆芊桐呆住了，头昏脑胀，心跳如擂，只能任由他放肆地吻着......他的手也不规矩起来，紧贴着她细细的腰肢慢慢往上——
她突然惊醒，用力推开他，手一扬，一个巴掌就扇过去—
“啪！”
瞿皓楠抚着脸，不可思议地瞪着她。她在做什么？敢扇他一巴掌？！这真是三十年来头一次！
“穆芊桐，还没人打过我！”他狠狠地盯着她，眼神里酝酿着风暴
穆芊桐傻傻地望着她......他的眼神太可怕了，象发怒的狮子，似乎要将她咬碎。
她下意识的将双手抱在胸前，慢慢后退。后背似乎抵在什么东西上，她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然后慢慢滑下身去
瞿皓楠看着她退到墙边，双手抱胸，蹲在地上。她把他当成什么人了？抢钱？劫色？他忍不住，“噗哧”一声大笑起来。
穆芊桐戒备地盯着他，有一丝恍惚......
瞿皓楠上前一步，一把将她拉起来。
“从明天开始，我追你。”
他一字一句说的很清楚。趁着她愣神，他在她唇上轻吻一下，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向车子。
穆芊桐呆呆着望着他绝尘而去。她抚摸着嘴唇，上面似乎还有他的余温......
今晚，是否会一夜无眠？
下班时间到了，穆芊桐却没打算回家。他拿出公司的旧资料仔细翻看。
这几天她一直都逗留到很晚才回家。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待在公司不回家。是为了寻找资料方便？还是......在隐隐约约期待什么？
这些天瞿副总很忙，难得见到他人影。他在忙什么？听同事私下说起，共创公司的纪小姐经常来找他，似乎两人有些暧昧......那么，他说要追她是什么意思......
“呵！”她突然惊醒。刚才自己在想些什么？
沉下心来，她认真继续看文件。
“穆芊桐，帮我倒杯水来！”一道不友善的声音响起。
穆芊桐抬起头来
“韩助理？你有什么事吗？”
“没听见啊，倒杯水给我！”韩真真颐指气使。
“对不起，我还要看文件。”她冷淡地回答。
“看文件？！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这儿干吗！”韩真真拔高声音
“对不起，韩小姐——”
“你在等皓楠哥是不是？你等不到他！”韩真真骄傲地抬高下巴。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穆芊桐沉下脸来
“不明白那我就明白告诉你！你不要有任何非分之想！皓楠哥是卓氏集团的副总经理，我是总经理的妹妹，你明不明白这是什么关系？！”
“我从来没有过什么非分之想，我只想好好的工作。至于你与瞿副总是什么关系，我不感兴趣！”穆芊桐勇敢的对视她
“你不要装出一副清高的样子！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你弄清楚，你是什么身份，皓楠哥是什么身份！他不过是玩玩你罢了，你不要以为他真的对你有意思！”
“什么意思？！”她心里突然狠狠地痛了一下。
“你明白什么叫门当户对吗？你这样的人，永远不会明白上层社会的生活，也永远达不到这样的生活！你只是、你只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你——”
“我怎么知道对不对？是皓楠哥告诉我的，他是同情你！”不用别人告诉，她无父无母的事实一查便知。
穆芊桐脸色苍白，失神地望着地板。韩真真最后一句话狠狠地刺痛了她的心......所有的伤痛象潮水一样袭来......
“你好自为之！”丢下一句话，韩真真高傲地离去。
穆芊桐呆坐在空无一人的大办公室里。
不要去想韩真真的话。不要去想，不要去想......
专心做好你的工作就好了，其他的什么都不要管.....
望着桌上摊开的文件，穆芊桐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下班时间一到，穆芊桐就忙不迭的收拾东西回家。
她没有坐车，只是慢慢的在街上走着......
这阵子她一直在躲着瞿皓楠。上班时间，她尽量少与他见面，何况很多事情韩助理都抢着做了。实在有见面的需要，她都强迫自己平静地面对。而自从上次说要追她之后，也没有见到他有什么特别的举动。也许，一切都真如韩助理所说吧......
韩助理总是有意无意挑衅她，她觉得很累。她不是傻子，当然能看出来韩助理有多么喜欢瞿皓楠......那么，瞿皓楠知道韩助理时常针对她吗？如果知道，为什么不替她说几句公道话......
她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个夜晚，那个热吻。她知道，她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不可能有交集......但是，为什么会觉得心空空如也，为什么这么容易就患得患失？
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前面的餐厅走了出来，身边陪着一位女子。穆芊桐停住脚步。
她认出来了，那是纪家千金纪雪娟。难道，同事传言都是真的吗？
俩人在窃窃私语......纪雪娟娇笑着靠在瞿皓楠身上......
穆芊桐突然感到不能呼吸......她想快步走开，但是他们已经看见她了。
“穆小姐！想不到在这碰见你。”纪雪娟笑着上前打招呼。
“你好，纪小姐！”她勉强回个笑脸。
“你脸色不大好，不舒服吗？”
“没有......没事，我先走了，再见！”她迅速回答。
瞿皓楠只是笑意盈盈地望着纪雪娟
“累了吗？我送你回去。”他甚至都没看穆芊桐一眼。
“好嘛。”纪雪娟小鸟伊人般偎在他身边，“那，穆小姐再见。”
穆芊桐望着俩人的身影走远。她感觉到心有些疼痛......她不懂自己是怎么了。
猛地，她拔腿往家的方向狂奔......
冲回家，背紧紧地靠在墙上......一刹那间，她明白，心，为什么会痛了。
瞿皓楠有好几个月没去看望父亲了。他不常回乡下，是怕被人发现。这是他的秘密，是卓家和古家之间的秘密。可是今天他的心情很糟，他不想待在江北这个罪恶的城市。
“皓楠，事情怎么样？”古华东坐在轮椅上，腿上搭着毛毯，由瞿皓楠推着到外面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还不到时候。”
“要到什么时候？！你在卓氏已经六年了！”古华东厉声质问。
“爸，卓玺一直盯着卓氏，如果太早有动作，我怕......”他没往下说。
他狠不下心，是因为卓奇峰。他有私心不错，但是七年的友谊却是真实的。
“你太优柔寡断了！你不想想你妈——”
“爸，不要说了，我都知道！”他打断父亲的话。
一阵沉默。
“皓楠，去看你养父养母了吗？”古华东换了一个话题。
“他们很好。”瞿皓楠淡淡的回答。瞿父瞿母在另一个城市的大学当教授。
“你要好好孝敬他们，没有他们，就没有今天的你。”
“我明白。”
“当年多亏了他们，不然我们都活不到今天。”古华东陷入往事中，喃喃的念着，“阿卿啊，我这把年纪还活在这世上，就是为了替你讨回一个公道......卓远山，你死得太快了......哼，你只有儿子,你的女儿老头子不会认她......老头子也老了，没多少时间了——”
“爸，什么女儿？”瞿皓楠困惑的望着父亲。
“女儿？”古华东怔了怔，随即恨恨道，“哼！卓远山在外头有个野种！没什么稀奇，男人寻花问柳的结果！”
“爸，您在说什么！卓远山还有个女儿？您从来都没提过！”瞿皓楠惊讶的问道。
“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停顿一下，他幽幽开口，“当年我在牢里的时候，卓玺身边的佣人来看过我，顺便跟我聊起这件事。
“卓家的佣人......怎么会去看您？”瞿皓楠有些不解。
“我以前帮过他的忙，后来他年老回乡，偷偷到监狱里来看我，就跟我说起这个事......他也是偷听到的。”古华东沉吟了一会，“算一算，那姑娘应该二十二、三岁了。”
“这件事......还有人知道吗？”
“只有卓玺跟他老婆知道，连卓远山都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女儿。卓玺那么要面子的一个人，他的儿子居然会养小老婆......哈哈哈......卓家竟然会有这种事情！”古华东忍不住嘲笑起来。
“他......卓远山外面的女人叫什么名字？”瞿皓楠没来由地打个冷战。
“好像是姓穆，叫什么就不知道了。一个女人带个孩子，恐怕早就饿死了——皓楠！你怎么了？！”古华东惊叫起来。他看到瞿皓楠双手按着头，表情痛苦，脸庞扭曲着
“我......没事......”他极力忍住那股欲撕裂他头部的痛楚。镇静！镇静！几秒后，痛楚慢慢消失
“我没事了，可能是工作太累。”他强压下心中的不安。
“那你好好休息一会吧，我也累了。”古华东叹息一声。
“我知道，爸，您去休息一会。”
瞿皓楠抬头望向湛蓝的天空，深沉的眼眸像一潭湖水望不到底......
“爷爷，您找我？”卓奇峰跨进卓玺的书房
“阿忠，你先出去。”卓玺吩咐道。
待陈忠带上门，卓奇峰规规矩矩坐到椅子上。
“你可知道，政府有意再增加一个国际性港口？”卓玺沉稳地开口。
“听到一丝风声。”
“我希望到时卓氏能标下这个项目。”
“您放心，我会尽力而为。不过，目前政府还没有发布确切消息。”
“早做打算，才会有更大的胜算。”
“我明白。卓氏想要的东西，还从未失过手。”卓奇峰笃定地回答。
“我是希望，你，能标下这个项目。”卓玺加重一个“你”字。
卓奇峰不开口，沉默地等待下文。
“你知道，我也老了，做不动了。你是我们卓家唯一的子孙，我希望你能接下我这个位子。如果能凭你自身的力量拿下这个项目，那么，下一届的董事会主席选举，你将会有更大的竞争筹码。你懂我的意思吗？”卓玺不是不知道他唯一的孙子对经商并不感兴趣。无论如何，他不会让卓家的事业落入他人之手。他更知道还有一个人的商业手腕与自己不相上下。他已经廉颇老矣，而对方却是后生可畏......
“我懂了。”
“希望你是真懂了。这是个大项目，不允许有任何差错，更不允许有任何人来破坏。”沉默一会，卓玺又叹口气，“我老了，卓氏早就应该交到你的手里了。”
“我明白。”卓奇峰轻声道。
卓玺挥挥手，卓奇峰悄然走出书房。
“阿忠，你觉得，瞿皓楠怎么样？”卓玺开口问走进书房的陈忠。
“瞿副总很聪明。董事长，您怎么这么问？”陈忠不解。
“你说，以他的聪明才智，为什么会甘心做个副总经理？”
“这——瞿副总和卓总是好友......再说，卓氏集团副总经理的位子也不是人人都能坐得上的。”陈忠迟疑地回答
“是吗......我怎么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卓玺喃喃道。
今天跟往常一样，穆芊桐收拾好桌上的资料，准备准时下班。
“穆小姐，瞿副总吩咐，下班后在办公室等他。”林秘书进来传话
“哦......是什么事？”穆芊桐有些慌乱。
“他没有交代，只说在办公室等他。”
“我知道了，谢谢。”
穆芊桐忐忑不安地坐在办公室里。自从上次跟瞿副总陪客户吃饭之后，他似乎将她淡忘了，有事的时候都是交代韩助理去办。这次，是什么事？
穆芊桐坐在椅子上，越想心里越不安，只想站起来冲回家。
“走吧。”
突然出现的声音，让她惊吓得站起来。
“瞿、瞿副总？”
“我有这么可怕？”瞿皓楠似笑非笑地望着她，“走吧。”
穆芊桐战战兢兢跟在他身后，也不敢开口问他去哪儿。
车子在市区绕来绕去，过了许久，终于在一个餐厅前停下。他径直拐上楼梯，打开一个包厢。
穆芊桐目瞪口呆地望着包厢内。
雅静的包厢里，音乐流淌，烛光摇曳，桌上摆着精制的菜肴和点心。而透过落地玻璃，可以看见灯火辉煌的城市夜景。整个包厢洋溢着浪漫的气氛。
“生日快乐。”瞿皓楠拉起她的手走进包厢。
“你——”穆芊桐呆呆的望着瞿皓楠，说不出话来。今天确实是她的生日，只是连她自己都忘记了。
“不要奇怪，我看了你的简历表。”瞿皓楠微笑着，执起她的手，轻吻一下。“对不起，前几天对你太疏忽了，是因为工作太忙。”
穆芊桐因这短短几句话而感动，连日来的辛苦和心酸一扫而光。
“谢谢！”她忍不住想哭。
“傻瓜，谢什么。”他宠溺地轻捏她的鼻子。
“坐下吧，今天你是主角。”他将她轻轻按在椅子上，转身坐到餐桌对面，打开酒瓶，在两个杯子里注入一些酒水。
“祝你生日快乐，芊桐。”他执起酒杯向她示意，语气出奇地温柔。
穆芊桐执起酒杯轻啜一口。
“这是什么？饮料吗？”她忍不住又连喝几口。
“香槟。”瞿皓楠看着她几口喝光，又给她倒上一点。“慢慢喝，时间还长着呢。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他往她的盘子里夹上满满的食物。
穆芊桐含情脉脉的注视着他。此时的他像个称职的情人，一举一动都让她心醉不已。她仿佛觉得身后长出了一对天使的翅膀，在洁白的天堂里尽情遨游......
“能遇见你，我很高兴。”瞿皓楠感性的声音象叹息一般。
“能遇见你，我也很高兴......”她晕陶陶的重复他的话。
“我要感谢那个让你来到我身边的人......我应该感谢谁？是谁让你来公司的？”他的声音在诱惑着她。
“你不知道......我不能说，不能说......”她轻轻摇头。
“我知道不是马经理，是董事长吗？”
“哦？你知道啊......呵呵，知道了也没关系......”她笑靥如花。
“记住不要跟别人说，明白吗。多吃点东西，你太瘦了......
瞿皓楠满意地望着她娇红的脸庞。他已经得到他要的答案。
“这是哪儿？”穆芊桐摇摇晃晃地靠在瞿皓楠身上，茫然地四处张望。
“我家。”瞿皓楠扶着她坐到沙发上，“你醉了。”
“我没醉！只是头有点晕......”她晃晃头，努力想看清楚周围的景物，却怎么也看不清楚。
“那你知道我是谁？”
“瞿皓楠、瞿皓楠......”她喃喃的念着。
他轻笑一声。看样子还没有醉得一塌糊涂。
“好热——不舒服......”她忍不住扯着自己的衣服，“我要洗澡、洗澡......”
瞿皓楠只得抱她到浴室，让她靠着墙壁，然后在浴缸里放好温水。解开她上衣的一粒纽扣，望着呈现在眼前的雪白肌肤，又有些犹豫不决。
“出去、出去——”穆芊桐嘟哝着，下意识把他往外推。
“你自己能洗吗？”他低声问道。见她晃着小脑袋胡乱地点头，不禁笑出声。“那你慢慢洗，有需要就叫我一声。”
他关好门，想了想，跑到楼上浴室冲了一个澡。坐到客厅看了一会报纸，突然想起，她在浴室这么久，怎么还没出来！
“芊桐，芊桐！你洗好了吗？”他着急地拍着门。
好一会，还是没有回应。他赶紧扭开门走进去，却看到她躺在浴缸里睡得正香。
“芊桐，醒醒。”他拍拍她的脸，忍着不去看水下妙曼的光裸身姿
“呵——”她睁开眼，傻傻地朝他笑。“头好晕啊......”她坐起身，伸开双臂紧紧抱住他。
“芊桐——”他愕然地频频吸气，想把她推开。他不是柳下惠，做不到作怀不乱。
“不要......抱抱我......”她更紧地缠住他
“傻女孩。”他压抑地低唤一声，声音变得沙哑。“再这样，我可不敢保证会有什么事发生。”
“瞿皓楠.......皓楠......”她无意识地唤着，“我喜欢你......爱你......”
瞿皓楠的理智瞬间瓦解。
他低下头，放肆地吻她的脸、她的唇、她的胸......缠绵的吻一路蜿蜒而下......
“放轻松——”他努力抑制自己的欲望，强迫自己温柔、再温柔。
她低喘着，身体因为陌生的触碰而颤抖不已。
“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相信我吗？”他贴在她耳边喃喃低语，抱紧她，慢慢走进卧室。
“相信......我相信你......”
昏昏沉沉中，穆芊桐仿佛置身于水与火之中。是谁的触碰，似火焰一般，要将她燃烧殆尽？她费力睁大眼睛，想将眼前模糊的脸看清楚。哦，是他。是在梦境，还是现实中？一切都已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愿意。
“起床了，懒虫，要迟到了。
有人轻轻抚摸着她的脸。穆芊桐迷迷糊糊睁开双眼，瞿皓楠已经穿戴整齐站在床边。
“呀！”她想起昨晚发生的事，羞愧地把头钻进被窝。
“我去准备早餐，你快点起来。衣服在床头柜上，洗盥用具在浴室里。”瞿皓楠拍拍被子，转身离去。
听到门关上的声音，穆芊桐才把头伸出来，重重地喘气。手忙脚乱地起身穿好衣服，快速奔到浴室洗脸刷牙，想起还没整理床铺，又回到床边，却看到床单上的痕迹......她立在床前直发愣。
“芊桐，过来吃早餐。”瞿皓楠打开房门，探进头来。
“哦、哦......”她慌乱地应着，一把将床单扯过来，迅速塞到床底下。“我、我帮你洗、洗床单——“
“你干什么？到时候会有人来打扫房间的。”瞿皓楠忍不住发笑。
她脸红红的走出房间。客厅桌上已经摆好了面包和牛奶，还有稀粥。
两人沉默地吃着早餐。
“你家真漂亮......房子肯定很贵吧。”她没话找话。瞿皓楠的家很大，复式楼层，装修豪华，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
“如果你能混到我这样的地步，一样会有这样的房子。”他淡淡回答。
“嗯......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间，不孤单吗？”
“不会。经常有人陪。”他回答得很干脆。
穆芊桐怔怔地望着他。她知道他的父母住在另一个城市，还是大学教授。那么，在江北这个家，有谁陪他
“芊桐，昨晚——”
他有些理不清自己的头绪，不知道对穆芊桐到底怀着什么样的感情。他的地位、相貌以及出身等等，使得身边总是环绕着许多形形色色的女人。而这几年来，他并不曾对某个女人怀有特殊的情愫。更何况，穆芊桐极有可能与卓家有关系......
“我是说，昨晚的事。我们之间有些不受控制——”他字斟句酌，头一次发觉自己词穷。他忍不住皱了皱眉。
他皱眉的动作让穆芊桐刷白了脸
“我明白，我不会把昨晚的事说出去。我不在意的！我也不会给你带来任何困扰！”她抢过话，急促地表明自己的立场。
他愣住了。也好，在事情不明朗之前，这样的处理最好。
“那就好。”他冷淡的说道，“吃完了吗，该上班了。”
她沉默地跟在他身后上车。
是的，她不会在意的。
也不能在意。
一个人一辈子也许只会爱上一个人，既然是爱，就该毫无保留，哪怕对方没有回报......
穆芊桐心不在焉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不知从何时起，她开始喜欢下班后慢慢地散步回家。在慢慢的行走过程中，她可以想很多事情，工作上的、生活上的、感情上的......很多很多。
那一晚的故事，似乎没有对瞿皓楠造成任何影响，他仍然像以前一样淡淡地对待她。而她，心知肚明，不可能装做若无其事。心中那份强烈的爱，时时在煎熬着她，只是，不知还能掩饰到什么时候？
到家门口了，她掏出钥匙正准备开门，一个身影晃到面前。
“韩助理？”
韩真真苍白着脸站在门口，目光呆滞。
“我有话跟你说。”她轻飘飘的说。
“进来吧。”穆芊桐将她让进客厅，“你要喝点什么？茶还是——”
“你不要缠着皓楠哥。”韩真真打断她的话，直接提出要求
“我没有缠着他。”
“你就是缠着他！你还跑到他家里去了！”韩真真尖声叫道。她听到朋友绘声绘色的描述，瞿皓楠深夜带一个女人回家，到第二天早上才一起出门。
“不是的！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穆芊桐急着否认。
“你承认了是不是？你去了皓楠哥家，还待到第二天早上？！”
“你——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我做什么事不需要你来管！”穆芊桐有些气愤。
“不要脸的狐狸精！”韩真真痛骂一声，右手狠狠地挥过去，一个巴掌就重重地落在穆芊桐脸上。
两人都愣住了，呆呆地对视着。
“穆芊桐，我求求你，不要缠着他......”韩真真突然哭出声来，抱着她的身子，慢慢跪倒在地板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打你......我只是不想失去皓楠......我很爱他、很爱很爱......我求你放手好不好，求你......”
穆芊桐呆呆地听着她哭诉，脑海里一片空白。 一直以来，韩真真都是一个高傲的公主，要什么有什么，而今天，她竟然会这样痛哭流涕地要求自己放手......
穆芊桐蹲下身去，抱着韩真真颤抖不已的身子。
“我、我不知道......”她极力控制眼中的泪水。
“你知道、你知道该怎么做......只要你离开他，他就会忘记你。”
“离开？”
“你知不知道，皓楠哥有很多女人......他从来没有爱过谁......就连纪雪娟，皓楠哥也只是为了商业利益才跟她在一起......他不会爱你的，他只是玩玩你罢了......只有我，我认识他六年，从来没有分开过......我一定会等到他的......”韩真真哀哀地诉说着。
“瞿皓楠......他从没有爱过谁吗？”穆芊桐心里冰凉。
“你不相信是不是......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你就会明白！”韩真真猛地抓起她往门外走。
穆芊桐迟疑一下，还是随着她走出小区，坐上的士。
“去singleman。”韩真真吩咐司机。
穆芊桐茫然地盯着着这个富丽堂皇的的地方。
“这是singleman，一个俱乐部，他们玩乐的地方。”韩真真轻声道，“只有男人才会来这种地方。”
她拉起穆芊桐堂而皇之地走进金壁辉煌的大厅。
“小姐，您不能——”旁边站立的服务生连忙过来阻拦。
“滚开！”韩真真厉声呵斥，拉起穆芊桐往前冲，费力甩掉几个人的阻拦，径直走到一扇门前。“砰”的一声，她抬脚用力将门踹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群浪笑的年轻男女。而穆芊桐唯一认识的两个人，卓奇峰和瞿皓楠，正陷在衣着暴露的美女堆里喝酒调笑。
“真真！”卓奇峰惊讶地站起来，“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更不应该带别人来！”
“我只是带她来见识一下你们纸醉金迷的糜烂生活。”韩真真冷冷地回应。
“你赶快回家去！”卓奇峰变了脸色
“我马上就走。”韩真真将脸转向穆芊桐，“你看见了吗？这就是他的生活。而你，不过是这许许多多女人中的一个。”
穆芊桐不语，只是沉默地望着瞿皓楠。
瞿皓楠徐徐站起身来。
“见识过了，就走吧。”他冷冷地吐出几个字。
“我懂了。”穆芊桐深吸一口气，轻轻拉住韩真真的胳膊，“韩小姐，我们该走了。”
她又对着众人嫣然一笑。
“对不起，打扰各位了，请继续。”说完，轻轻带上门，一并将莺歌燕舞摈弃在房间内......
走出俱乐部，韩真真伸手拦了一辆的士。
“我要回家了，你好自为之吧。”她面无表情地坐上车，随后疾驰而去。
穆芊桐孤单单地踉跄在陌生的地方。
这是哪儿？她应该去哪儿？心脏似乎已经痛得麻木......泪水顺着脸庞，大颗大颗砸在车水马龙的江北街头......
“你要辞职？”瞿皓楠冷冷地望着桌上的辞职信
“是。”穆芊桐鼓起勇气回答。一连几天都没有机会递出这封信，今天，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个空档，她不想再拖下去了。
“为什么？”
“我想找一份我真正喜欢，又真正适合我的工作。”
“这份工作你做得很好。如果是因为前几天在俱乐部里——”
“对不起！那是您的生活，我不能干预！您也不能干预我的想法。”她打断他的话
他深深地凝视她。
“对不起......我只想过我要的生活。我喜欢平平淡淡的生活，不要弄得这么复杂......是我不适合做这份工作，我没办法做到让你满意......压力太大了......你可以说是我不够坚强，是我太任性......”她拼命忍住即将决堤的泪水，语无伦次地解释着。
“你考虑清楚，不是每个人都能有这样的机会。”他平静地看着她。
“我......考虑得很清楚。”她咬紧下唇，不许自己有退路。
他紧盯着她倔强的脸，右手悄悄握紧了圆珠笔。“啪！”一声脆响，笔折成两半。
“随便你！不过不要后悔！”他冷冷地把辞职信丢还给她。“你是由马经理带来的，你自己去跟她说！把交接手续办好，三天之后就可以走了！”
接过辞职信，她重重地喘口气。不管怎样，他还是教会了她很多东西，道谢的话还是要说的。
“谢谢您一直以来的对我的耐心，教会了我很多知识，我——”
“闭嘴！出去。”他脸色不善。
“我——”
“我叫你走！”他吼道。
她立即转身走出办公室。
瞿皓楠瞪着她决然的背影，怎么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怒气。
突然，一阵裂开似的疼痛由头部传来。
“嗯！”他闷哼一声，双手按住头。瞪着桌面，他泄愤一般地猛地一挥手，将桌上的文件一扫而空......
深夜十二点。
瞿皓楠疲惫地回到家中，准备冲个澡，清醒一下，等下还有文件要看。
站在莲蓬头下，他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倔强的面容。这个顽固的女人！居然轻易就辞职，还退了房子，又迅速找了份累死人的销售工作，搬到靠近郊区的地方去住了
“穆芊桐，算你狠！”他气恼地一拳打在墙面上。
刚走出浴室，放在客厅的手机就响了。
“喂——你说什么？！”
他惊得跌坐在沙发上。不再多想，飞快地穿好衣服冲出门去。
手术室外，两个年轻男人正焦急地踱着步。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两人同时抬头望去。
“皓楠！”
“高鹏！到底怎么回事？！”瞿皓楠上前猛地抓住一人的衣领。
“奇峰找我们喝酒，说心情不好，压力太大，不开心......后来趁我们不注意，开了车就跑。我们只好在后面追......没想到、没想到在四环路上......四环路上......”高鹏苍白着脸说不下去了。
“子俊，你快说！”瞿皓楠咆哮着问。
“车子撞开护栏，翻到山坡下......恐怕......”李子俊颤抖着声音也说不下去了。
“啊！”瞿皓楠跌坐在椅子上。
“联系卓夫人没有？”半晌，他虚弱地问道。
“联系了......很快就到。”
一会儿，走廊涌进一大群人。
“到底怎么回事？奇峰他怎么了，你们说话啊......”韩秀英抓住高鹏使劲追问。高鹏嗫嚅着说出前因后果。
“他不开心......他怎么会不开心呢......”韩秀英睁着无神的大眼，死死盯住卓玺。“爸！奇峰为什么会有压力！为什么他出去喝酒......爸，为什么......”
“是我、是我不好......给他压力太大......是我......”卓玺跌坐在椅子上自言自语，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
众人的目光都紧盯着手术室的大门......
灯熄了，医生鱼贯而出。
“病人颅内出血、脑部严重水肿、重度昏迷。我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但是，情况非常不乐观，你们要做好思想准备。”医生严肃地陈述事实。
“我不管你怎么做，请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药，一定要把他救活！”卓玺声嘶力竭地吼道，“你们不救，我就把他送到美国去救......”
走廊里哭声、叫声，乱成一团......
瞿皓楠紧靠着墙壁努力站稳，身旁的喧闹似乎充耳不闻......他脑子里一片空白......
第二天下午，各报纸刊登头版新闻：“卓氏集团总经理卓奇峰遭遇重大车祸 抢救无效身亡”。
一个多星期的忙碌结束，瞿皓楠只想回到家好好睡一觉。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太突然，让他措手不及。
手机响了，他将车停在路边
“喂......爸？您怎么打电话过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古华东从来不打瞿皓楠的电话。
“我看了电视，卓奇峰出车祸死了。”
“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瞿皓楠沉痛地回答。
“你很难过？！”
“我失去了一个兄弟。”瞿皓楠眼角有些湿润
“别忘了，他也姓卓！”
“我明白——”
“现在卓家没人了，真是老天都帮我，再也没人阻拦我们的计划。”古华东笑出声来。
“未必。”
“什么......什么未必？”
“您忘了，卓远山还有一个女儿。”瞿皓楠平静地答道
“女儿？笑话，卓玺会认一个私生女？！”
“未来的事，我不能把握。”瞿皓楠轻声道。
“我不管他想怎么做！总之，你不能浪费这个机会！”古华东激动地喊出来。
“爸，卓家已经没有后人了，几十年的恩怨难道不能就此解开吗？！”瞿皓楠痛苦地反驳。
“难道我就应该白白蹲十几年牢，你妈妈就应该死吗？！你发过誓的，要替你妈妈讨回一个公道！”
“我——”瞿皓楠狠狠抹去眼角的湿润，“我发誓，这次一定打败卓玺！”
“好，我等着你的好消息。”古华东满意地挂上电话
“芊桐......”瞿皓楠低低念着她的名字，心里一阵揪痛。
书房里，卓玺面无表情地瞪着手里的报纸。报纸头版一行粗大的标题“卓氏少东意外身亡 集团龙椅虚位以待”跃入眼帘。这些日子以来，各家媒体不辞劳苦、长篇累犊地报道卓家的大小事务。
他慢慢将目光移到内容上。
“......卓氏集团董事长年事已高......副总经理瞿皓楠年轻有为，在卓氏任职六年，一直独挑大梁，业界人士对他的骄人成绩普遍赞誉有加......下一届的卓氏集团董事主席之位，呼声最高的即是这位魄力十足的副总经理瞿皓楠......”
“一派胡言！”卓玺大喝一声，泄愤似的将报纸揉成一团，奋力砸到墙面上。“阿忠，准备车！”
“是，董事长。您要去哪？”陈忠小心地问道。
“去公司！叫瞿皓楠在办公室等我！”
他不能输！卓氏有他在的一天，就不能落到别人的手里！
瞿皓楠站在窗前，从二十一楼俯视着繁华的江北市中心
“董事长好。”外面传来林秘书的声音。他转过身来，面对跨进门来的卓玺。
“董事长，您找我有什么事？”瞿皓楠平静的问道。
“我要你帮我做一件事。”卓玺坐到老板椅上
林秘书将茶送进来，卓玺挥挥手道：“你到外面，不许人进来。”又示意陈忠将门关好。
“请董事长吩咐。”瞿皓楠低头轻声道。
“我知道你的助理穆芊桐前阵子辞职了，现在你去把她给我找回来。”卓玺紧紧盯住他。
“是。”
“穆芊桐，是我的孙女，我要认她回来。”
“是。”
“啊？！”陈忠惊讶地张大嘴巴。
“瞿皓楠，你不吃惊吗？”卓玺眼神复杂地盯住瞿皓楠。
“我很惊讶，穆芊桐竟然是您的孙女。”瞿皓楠挑挑眉。
“哼。瞿皓楠，你如果真的惊讶，未免也太能沉得住气了。”卓玺笑里藏刀。
“谢谢董事长夸奖。”瞿皓楠依然不动声色。
“好、好。”卓玺干笑两声，“你什么时候能把她带回来？”
“明天。”
一天的工作终于结束了，穆芊桐疲惫地下了公交车，往家的方向走去。做销售很累，不过累一点也好，起码没有时间去想别的事情。她低着头，心事重重地走着。
前面有人挡住她。她往左让，那人也往左；她往右让，那人偏向右。
“对不起，请让——”穆芊桐抬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顿时语塞
“你喜欢低着头走路？地上有钱捡？”瞿皓楠嘲笑她。
“是你！你怎么找到这儿？！”她质问。她可不相信瞿皓楠会跑到这种地方来散步。
“我跟踪你，这个答案满不满意？”他笑眯眯地随口说道。
“随便你。”她只想回家好好休息。
“跟我走。”瞿皓楠抓住她的手拖向停在路边的车子。
“你、你放手！凭什么命令我？我要回家了！”她使劲想甩开他。
“你跟不跟我走？”
“凭什么！”她甩掉他的手，拼命往家的方向跑。只要回家锁上门就好了！
瞿皓楠一愣，立即追上去，几步就赶上她，双手一紧，牢牢把她锁在胳膊里。
“我再问你一次，跟不跟我走？”他沉下脸来。
“放开我！放手！你又不是我上司，管不着我！”穆芊桐拳打脚踢，怎奈挣脱不开。“你混蛋！臭乌龟！烂茄子！变态！......”她胡乱地骂着。
瞿皓楠伸手捂住她的嘴，把她打横一抱，无视路人惊讶的目光，径直走到车前，将她扔到副驾驶室，然后迅速绕到驾驶室，将车门锁好。
穆芊桐急急地想打开车门，却怎么也打不开
“混蛋！烂茄子！臭乌龟！......”她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
“你就不会骂点新鲜的词吗？”瞿皓楠好笑地望着她。还没见过她发脾气地样子呢，原来这么火爆。“脾气这么臭，跟你爷爷一模一样。”
“要你管！......你刚刚说什么？爷爷？”
“想知道，就跟我走。”
穆芊桐紧紧地盯着他，心里某根弦颤动了一下。
“好。”她点头。
“你带我来你办公室干什么？”穆芊桐惊讶地望着熟悉的地方。这时已经下班，办公楼里一个人也没有。
“有人要见你。”瞿皓楠带着她跨进办公室。
“卓董事长？”穆芊桐奇怪地望着坐在沙发上的卓玺。
“芊桐，过来坐。”卓玺慢条斯理地开口，“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有关于你的身世。”
穆芊桐迷惑地望着一脸和蔼的卓玺。
“你是我们卓家的人，是我的孙女。”
“吓！”卓芊桐吓了一跳，“董事长，您、您开什么玩笑。”
“我没骗你。你的母亲，叫穆春桃；你的父亲，叫卓远山；你的祖父，”卓玺一字一句说道，“就是我。”
“不可能，我除了妈妈，再没有其他亲人。”穆芊桐根本不相信。
“你母亲交给你的一对镯子就是证据。”卓玺娓娓道来，“你母亲十几岁进卓家，一直服侍在你祖母身边。后来，你父亲与韩秀英结婚，有了孩子，却......却仍然耐不住寂寞，偷偷与你母亲相好，还让她怀了身孕......我只好把你母亲送回乡下。你祖母心疼她，就背着我送了一对玉镯给她。这对玉镯，是我送给妻子的结婚礼物，现在又转交到了你手里。”
穆芊桐呆呆地望着卓玺，头脑里一片混乱。
“如果、如果真是这样，这二十几年，为什么没人来探望我们母女俩？妈妈找到您时，您为什么不肯承认？”她说出心底的疑问。
“唉——”卓玺长叹一声，“这是关系到家族声誉的大事，我不得不这样做，希望你能理解。”
“我不能理解。再说，凭一对镯子，并不能说明什么。”穆芊桐拒绝相信。
“你——”卓玺瞪着她，一时语塞。他将恼怒的目光投向瞿皓楠。
“董事长，”瞿皓楠只得开口，“为了避免落人口实，有必要做一次dna检测。”
“好，你来安排。”卓玺又转头望着穆芊桐，“我知道你现在还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但是，我的确是你的祖父，我们卓家现在只剩下你了。我希望，你能接受一个迟暮老人的请求，不要让我抱憾终生。”
穆芊桐呆呆地望着他，说不出话来。
“你好好想想，我先走了。”卓玺慢慢走出门去。
穆芊桐窝在沙发里，已经发呆了半个小时。她到现在还是不能消化卓玺说的话。
“芊桐，你晚上吃饭了吗？我带你去吃点东西。”瞿皓楠唤醒她。
“我......不吃。”她突然想起什么，“你说要做什么检测？”
“dna检测，证实你的身份。”
“我不要！不要做什么检测！”她反射性地叫起来。
“为什么不做？
“我不做......你不懂，如果真的证实了，我的一切都会改变......”她喃喃低语。
“是的，一切都会改变。”
“我会失去一切的——”
“你不会失去一切，只会得到一切。”他俯下身，深深地望进她的眼里。“如果证实了你的身份，你就是真正的卓家千金。你想要什么？豪宅、名车、购物、旅游......上流社会的一切，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如果，我想要人呢？”她失神地望着空气。
“可以。”
“也包括你吗？”她脱口而出。
“当然。”他毫不迟疑地回答
“瞿皓楠——”她心里有千万个问号。
“你肯叫我的名字了？”他笑着握住她的手，“我想告诉你，上次在俱乐部，我只不过是在应酬。没想到你居然会辞职。”
“应酬就得抱着别的女人吗？”她仍然耿耿于怀。
“你说过不干涉我的生活。”瞿皓楠收起笑容
穆芊桐怔怔地望着他。她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更没办法抓住他。
“傻瓜，不要胡思乱想。你要相信我，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他重新露出笑容。
“我......我相信你。”
穆芊桐在心底重重地叹口气。生活，就是这样戏剧化，她没有选择。
dna检验结果表明，穆芊桐与卓玺的血缘关系概率值达到95％以上。因此，可以断定穆芊桐确实就是卓玺的孙女，是卓家货真价实的公主。
“芊桐，我老了，没有精力再管卓氏这么大一摊子的事。你是我们卓家的骨肉，就应该担负起振兴卓氏的重担。我希望你能接下你哥哥未完的事业，我也会全力支持你坐上下一任董事主席的位子。”
卓玺的话还回荡在耳边。穆芊桐呆呆地坐在出租屋里，理不清乱麻一样的思绪。
“笃、笃”的敲门声响起。穆芊桐无精打采地走过去打开门。
“你辞了工作，就为了躲在这儿唉声叹气？”瞿皓楠站定在门口。
“我......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过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哪？”她迟疑地望着他。
“去探望你未曾谋面的父亲，和未曾相认的兄长。”
站在两个墓碑之前，穆芊桐百感交集。
“左边是我没见过面的爸爸，右边是我见面却没能相认的哥哥。”她不甚唏嘘，“我的亲人都离开我了。”
“你还有董事长。
穆芊桐沉默不答，蹲下身仔细看墓碑上父亲的照片。
“董事长真的是我的亲人吗？”她幽幽地发问，“我不能原谅他赶走我妈的行为。”
“你没有立场原谅不原谅。”瞿皓楠平淡地说道，“被赶走的人是你妈妈，她甘心受苦，自始至终都没有责怪董事长的意思。所以，你不能拿‘原谅’这两个字来逃避问题。”
“好，我可以承认我是卓家的人，可我不要这个身份。”穆芊桐还是倔强着。
“你可以不屑于这个身份，却不得不接受它。你是卓家的子孙，这是个不争的事实。董事长要求你肩负起卓氏的重任，你就没有其他选择。
“我还有其他选择！我可以回江南小镇，甚至可以出国。”
“你可以选择一直逃避，只要忍心让你妈妈在九泉之下不得安宁。”他冷笑道。
“不......卓氏可以由你来领导，你一直都做得很好。”她觉得自己没有能力带领这么大一个公司。
“我姓瞿，不姓卓。”
她张口想说点什么，却没有反驳的理由。
“芊桐，不去尝试，就永远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能力。我希望，你能坚强地面对一切。”他凝视着她。
她沉默下来。
内心挣扎了很久，终于决定，无论如何，她要尝试一下
“你会帮我吗？”
“当然。到时候你是我上司，我得天天陪着你。”他淡淡地笑着
“是真的吗？”她扬起笑脸
“I swear。”
“芊桐，你能回家，我很欣慰。”卓玺露出多日不见的爽朗笑容，“过几天，我就召开记者招待会，宣布这个消息。”
“可是，卓夫人她——”穆芊桐有些不安
“你放心，我会解决。”卓玺不在意地摆摆手。
“那——董事长，您要答应我，让我一个人住山边那套房子。”穆芊桐知道，以她私生女的身份，如果住在卓家大宅里，韩秀英一定会吵闹不休。何况，她也不习惯住这么豪华的大宅。所以她才选中了卓家空置在山坡边上的一栋旧洋楼。
“好吧。我会安排人好好收拾房子，再派两个佣人过去。”卓玺难得让步
“不用了董事长，我习惯一个人住，不需要佣人的。”
“你还是不肯叫我一声爷爷吗？”他有些伤感
“我——”她犹豫着，对他赶走母亲一事，始终无法释怀。
“好、好，没关系，我不逼你，你喜欢怎样就怎样吧。”只要孙女愿意回到卓家，卓玺也不想在这些细枝末节上较劲。总之，来日方长。
走出卓玺的书房，穆芊桐迎面碰上怒气冲冲的韩秀英。
“卓夫人。”穆芊桐低头唤了一声。
“哼！”韩秀英狠狠地挖她一眼，朝书房走去
“爸，您要认那个贱丫头回来？！”韩秀英闯进书房
“胡说什么！她是我的孙女！”卓玺脸色不悦。
“就算是吧，您也不需要把公司交给她！
“照你说，不交给她，还能交给谁？！”卓玺皱起眉头。
“真真进公司四年，她更有资格！”韩秀英叫起来，“而且，您平时也很疼爱真真——”
“我疼爱她没错。”卓玺一字一句说道，“可你别忘了，真真姓韩，不姓卓！”
“那——真真不行，还有我！”
“是吗？你也忘了你姓什么？”卓玺冷冷道。
“我不管！我不管！总之我不会认那个贱丫头！”
“放肆！韩秀英，今天我就把话跟你说清楚，你不认也得认，你还得认芊桐做女儿！”
“什么？什么？”韩秀英惊得连连后退，“要我认那个贱丫头做女儿？！”
“你听清楚，只是名义上的母亲。”卓玺紧紧盯住她。
“不可能！我不会认的！贱丫头！贱丫头！”她歇斯底里大叫。
“韩秀英，你可以不认。”卓玺的声音冷得像冰，“如果不认，收拾你的东西，带着韩真真滚回老家去！”
韩秀英惊恐地望着卓玺阴沉的脸，面如死灰。一股强烈的惧意，混合着对穆芊桐的恨意，从脚底蔓延至全身......
三天后，卓家召开记者招待会，宣布卓夫人韩秀英找到失散二十多年的亲生女儿卓芊桐，并且，卓氏集团总经理一职由卓芊桐继任。
坐在二十二楼总经理办公室的大椅子里，卓芊桐显得个子小小。
“其实，董事长没必要这么做，让一个女人认自己丈夫的私生女做女儿，是很难堪的。私生女就是私生女，没什么好隐瞒的。”卓芊桐自嘲道。
“表面文章必须要做好，你只要接受就行。再说，卓夫人也没有异议。”瞿皓楠淡淡地说道。
“话是这么说......也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暗地里说我是私生女。”她嘀咕着。
“这么怕人家说闲话？这可不像你。”
“我只是怕......怕做不好，辜负了董事长的信任，到时候闲言碎语会更多。”她坦白地说出顾虑。
“这么说，你是不相信我的能力罗。”他故意唉声叹气，“唉，原来我资质这么差，做不成好老师。
“不是，你很厉害的。”她急着辩解。
“呵，你说的话，怎么听起来那么暧昧。”他吃吃笑起来。
“没有、不是......”她羞红了脸，赶紧转移话题，“我叫你来，是请你指导我看报表。时间不够了。”
“没问题，不过你要请我吃饭。”瞿皓楠笑笑，“明天晚上我没事情，我要到你的新家吃晚饭。”
接下来，瞿皓楠尽职做好老师的本分
第二天，瞿皓楠果然早早结束手上的工作，和卓芊桐驱车前往新家。
“你先看电视，一个小时后就有饭吃了。”卓芊桐卷起袖子准备做饭。
“你不用自己动手，叫个佣人来做就行了。”瞿皓楠不以为然。
“我喜欢自己动手做饭吃。而且，是做给你吃呀。”她有些害羞。
“那我得帮忙了，不能光坐着等吃。”
两人说笑着，一起洗菜、煮饭，然后坐下吃饭。
卓芊桐觉得很满足。对，这种感觉，就是幸福。两个人，就像妻子和丈夫，甜甜蜜蜜地过着柴米油盐的生活，为彼此小小的一个动作而感动。
收拾好碗筷，两人一起沿着山间的蜿蜒小路散步。
“再过去一点，就是我最喜欢的地方。”卓芊桐调皮地一笑，转个弯不见了人影。
瞿皓楠跟上前走了几步。原来，转个弯后就到了山顶，卓芊桐正站在一块大石头上，迎着晚风，张开双臂深深地呼吸。
他不禁莞尔。走到她旁边，学着她张开双臂，让凉爽的晚风洗涤晦涩不明的心灵......
“你不觉得这里很美吗？”卓芊桐露出陶醉的神情，“从这儿可以看到大海。”
“很美！”他大笑着，“不过，山太高了，恐高的人会脚软！”
她深深地凝视他，仿佛第一次看到他的笑容。
“那你脚软吗？”她调皮地反问，随即冲着山谷大声呼喊，“瞿皓楠————恐高脚软————”
“小丫头！你吵到别人了！”他哈哈大笑起来，将手窝在嘴边，也大声喊道，“卓芊桐————小丫头————”
夜晚的凉风，将两人的声音传得很远。心，也飞扬起来......
“天黑了，我们该回去了。”天色已暗，瞿皓楠提醒道。
“哦。”卓芊桐只得恋恋不舍地往回走。
“你每天都来吗？以后只能白天来，晚上可不要摸黑过来，要是不小心掉下去，我会心疼的。”他调侃道。
“你......关心我？”她的心跳得很厉害。
“当然。我一向都很关心朋友。”
“朋友？”她停下脚步，怔怔的望着他。难道两人的关系就只是朋友这么简单？
他静静地观察她脸上瞬息变化的表情。她眼神里的某样光彩突然让他觉得喘不过气来，一丝悸动从心底慢慢扩散......
“走吧。”他猛地转身，大步往山下走去。
卓芊桐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心却迷失在遥远的某个角落......
时间很快过去。在瞿皓楠的悉心教导下，卓芊桐已经慢慢熟悉公司的大小事务。
“芊桐，你真的很聪明，天生就是经商的材料。”瞿皓楠忍不住夸奖道。短短一两个月时间，卓芊桐的进步神速，令他刮目相看。
“名师出高徒。”卓芊桐笑着回答
“你是说，我这个老师很称职？”
“当然了，谢谢你。”她又叹口气，“可是，我觉得压力更大了。”
“你的意思是说，我给你的压力太大了？”瞿皓楠站起身来，“好吧，我们去散散心。”
“不行，现在是上班时间，离下班还有两个多小时呢。”她叫起来。
“你是总经理，自己给自己放个假。”他笑道
卓芊桐瞪着他不语。他索性按下内线电话
“林秘书，看一下我今天的工作安排......好，都挪到明天。有事情交给韩助理。”
“卓总经理，可以走了吗？”他做个请的手势，“我们连着两个周末都加了班，能不能轻松一下？”
“嗯，好。”她扬起笑脸。其实她早就想放松一下，手头的工作已经告一段落，给自己放个假也不为过。
电梯门打开，韩真真走出来。
“副总，您要出去吗？”她故意不喊卓芊桐。
“对。”瞿皓楠淡淡地回答。
“我不记得今天有什么事情您应该离开公司。”韩真真忍着气。
“韩助理，我的行踪不需要向你报告。”瞿皓楠冷冷道，“而且，对总经理，你要有最起码的尊重，不要表现得像个没有素质的员工。”
韩真真愣住了
周遭的空气仿佛凝固一般，让人喘不过气来。卓芊桐突然难过起来，为自己，也为韩真真。
“其实，我们只是出去走走，办公室太闷了。”她勉强笑着解释。
韩真真恨恨地盯着她，紧紧咬住下唇，眼里闪着泪光。
“好了，我刚刚说话太严厉了一点，你不要太在意。”瞿皓楠放柔声音。
“嗯。”韩真真哽咽着应了一声。
“如果有什么重要事情，记得打我的手机。”他柔声交代。
“是。”
有那么一刹那，卓芊桐觉得自己就是个可耻的第三者，横在两个相爱的人之间。她甩甩头，丢掉这个罪恶的感觉，沉默地走进电梯。
“你怎么带我来百货大楼？”卓芊桐奇怪地问道。
“女孩子不是都喜欢逛商场吗？”瞿皓楠笑笑。
卓芊桐不说话，慢慢看着色彩缤纷的各式服装。
“呀，这么贵。”“这么少的布料还要几千块。”“这个又不怎么样，贴个这么贵的标签。”......卓芊桐不停地惊呼。
瞿皓楠忍不住夸张地掏掏耳朵。
“卓芊桐小姐，你现在是卓氏集团的总经理，麻烦你买几件称头的衣服。”他双手抱胸，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我知道......可是很贵呀。”她还是舍不得。“我有很多衣服了。”
“楼上是珠宝，上去看看吧。”他无奈地摇摇头，拉起她的手往电梯走去。
“你好像对这个商场很熟悉，经常带别人来吗？”她心里有些酸酸的。
瞿皓楠耸耸肩，不回答她的问题。卓芊桐只好将目光投到珠宝上。
“这个项链——很特别。”她停在玻璃柜台前。那是一个白金项链，深色的蓝宝石坠子，像一个女子的泪滴。
“小姐您眼光真好。这款项链是我们的镇店之宝，名字叫‘大海的深蓝’。”柜台小姐殷勤地介绍。
“大海的深蓝？”
“对，它还有个传说。”
“什么样的传说？”卓芊桐好奇地问。
“传说十七世纪，一名英国公爵和他的恋人在结婚前夕发生误会，结果恋人负气远走他乡。这位英国公爵为了挽回恋人的心，用尽一生的时间，终于在深海发现这颗宝石，并将它制成项链。后来，在他告别人世的前一刻，恋人终于回来，他得以亲手将项链挂在恋人的脖子上。所以，‘大海的深蓝’意思就是至死不渝的爱。”
“至死不渝的爱？”卓芊桐认真听着。她有些恍惚，为了一个传说而伤感。
“你很喜欢？”瞿皓楠在她身后轻声道
卓芊桐愣愣地望着项链，没出声。
“小姐，就这个。”瞿皓楠指了指项链，掏出金卡放到柜台上。
“先生好眼力，这款项链配这位小姐——”
“不是。我买它是送给我将来的妻子。”瞿皓楠打断柜台小姐的奉承。
柜台小姐有些尴尬地拿过金卡，走到一边去刷卡。
“你......将来的妻子？”一瞬间，卓芊桐脸色白得几乎透明。不是因为难堪，而是因为心痛。
“至死不渝的爱，当然送给妻子。”他微笑着。
“我......能知道是谁吗？”她虚弱的声音，仿佛肺被抽空了。
她怔怔地迎向他，忧伤的眸子仿佛在开口问，你将来的妻子，是韩真真？纪雪娟？或者——有可能是我吗？
“我的妻子......现在还不知道。”瞿皓楠飘忽地回答。
她凝视他的眼睛，仿佛两颗黑色的宝石，透着无限的秘密；又似乎一个漩涡，要将她吸进去......
“先生，这是您的项链和金卡，请收好。您还需要看看别的款式吗？”柜台小姐的话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
“不用了，谢谢。”瞿皓楠拿起袋子，拉着浑浑噩噩的卓芊桐准备离开。
“欢迎下次光临——”
柜台小姐的话猛地惊醒了卓芊桐。
“我们回去吧，我回公司看点资料。”她强打起精神
“你不需要这么用功。”
“我只想多学点东西，不然对不住你的教导。”她面无表情说道。
瞿皓楠眯起眼看她，脸上出现一丝不悦。
“随便你。”他掉头就走。
卓芊桐跟在他身后，望着他高大的背影，默默地在心里加上一句——
我只想，爱你。
卓芊桐急匆匆地走进卓家大宅。听佣人说卓夫人去美容了，她微微松了口气。
“董事长，您找我有事？”她迈进卓玺的书房。
“我听说，你这阵子进步很快，真不愧是我卓玺的孙女。”卓玺笑着说道。
“我做得还不够。”卓芊桐谦虚地回答
“嗯。新港口的开发项目已经正式招标，你觉得怎样？”卓玺很快进入正题。
“前阵子我和瞿副总讨论过这个案子，心里已经有了一些构想。我想，瞿副总经验丰富，再加上卓氏的实力，夺标的把握会很大。”
“很好。不过——”卓玺慢慢地喝口茶，“过两天，瞿皓楠要去一趟澳门，处理金融街的后续工作。”
“房产方面不是都由开发部处理吗？”卓芊桐很吃惊。澳门金融街的开发项目一直都是由开发部处理，瞿皓楠只要了解工作进程就可以了，更何况是后续工作，没理由亲自去一趟。
“这个项目关系重大，所以让瞿皓楠亲自去。再说，他还要代替我去视察东南亚的几个分公司。”卓玺不动声色。
“可是，瞿副总这一走，我怕——”卓芊桐有些为难。
“你放心，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动。我会叫几个部门经理来协助你，另外，有什么问题我会请专家来咨询。”
“是，我会尽力。”
“芊桐，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你能明白吗？”卓玺缓缓说道，“等你标下这个项目，董事们就会了解你的能力，之后的董事改选，你才有更大的胜算。”
“我明白，我会尽最大的努力来做好这件事。”卓芊桐坚定地承诺
卓芊桐坐在椅子上，心浮气躁地咬着手中的笔。她隐隐觉得有什么事不妙，却又说不出所以然来。
“小艾，麻烦你叫瞿副总上来一趟。”她按下内线电话。
“是。”艾秘书回答。
“嗯......不用了，我自己下去。”她匆匆挂掉电话，直接从楼梯间下到二十一楼。
瞿皓楠停下手中的笔，微微一笑。
“卓总经理亲自来慰问我？”
“你什么时候去澳门？”卓芊桐不理会他的调侃
“下个星期一。”
“我不知道爷爷为什么要在这节骨眼上派你去澳门，你知道——”
“董事长是体恤我工作辛苦。”瞿皓楠打断她的话，“我在卓氏卖命六年，现在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出去散散心，你不会连这个都不批准吧。”他夸张地瞪大眼睛。
“瞿副总！”卓芊桐又好气又好笑。
“你总是这么叫我，听着真别扭。叫我的名字不行吗？”
“瞿皓楠。”她有些不好意思。
“嗯——还是不好听，把瞿字去掉吧。”
卓芊桐抿着嘴不说话。
“唉，做人真失败。我就要去澳门了，会很长一段时间看不到你，没想到这个小小的要求都实现不了。”他唉声叹气。
“皓楠。”犹豫了一会，她小声叫了一声。
“乖女孩。”
他猛地拉过她，重重地吻上她的唇。她慌乱地想推开他，咬紧牙关抵挡他的进攻。见她不开口，他恶作剧地在她唇上轻咬一口。
“啊！”她低呼一声，瞿皓楠已经加深了缠绵的湿吻......火热而熟悉的触碰，让她慢慢放弃抵抗，转而沉醉在这激情中......
许久，两个相拥的人影才分开。瞿皓楠头抵住她光洁的额头，一眨不眨地望进她眼里，亮晶晶的双眸掩饰不住对她的欲望。她慌忙推开他，后退几步。
“你......机票定好了吗？到时候我去送你。”她言左右而顾他。
“我会想你。”瞿皓楠文不对题地答道，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
她傻傻地盯着他，心扑通扑通跳得好厉害......清醒过来，她慌慌张张逃出办公室。
随着房门关上，瞿皓楠的笑容渐渐隐去。
他拿起手机，按下一串数字。
“自强，回来了吗？......好，明晚十点，老地方见。”
杳无人迹的偏僻海滩边，两个男人的身影模糊不清。
“进展如何？”
“一切顺利，亚联已经取得投标资格，目前正在着手策划工作。每一步都是按照瞿先生的步骤来。”孙自强钦佩的注视瞿皓楠。
“很好。”
“不过——我们打进中国市场不是很久，而且，卓玺这个老狐狸，跟政府部门关系不同寻常。”
“你忘了，这六年多，卓氏大大小小的事务都由我经手，卓玺脑子里想些什么，我一清二楚。”瞿皓楠淡淡说道。
“是。瞿先生想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孙自强绝不是恭维。
“你也学会油嘴滑舌了？”他笑道。
“不是，您的深谋远虑，我恐怕一辈子都达不到。”孙自强认真地回答，“这个案子只要有您在，决不会出任何差错。”
“不能出任何差错......除非——”他喃喃道，脑子里一个身影一闪而过。
“这一次，我一定要将卓玺打败。”他握紧拳头，坚定地望向远处。
没错，他要凭借亚联，一举将卓玺扳倒。而亚联，正是他于四年前在美国秘密成立的公司。
手机响起的时候，韩秀英正在美容院里敷脸。她懒洋洋地拿起手机接通。
“喂，是哪位？”
“卓夫人，是我尤沪生啊。最近身体可好？”对方爽朗地答道。
“尤沪生？”她不记得有这个人。
“卓夫人真是贵人多忘事，连老朋友都忘记了？”
“尤沪生......啊，是尤总！”她想起来了，十几年前丈夫还在世时，曾与新加坡的尤沪生有生意往来。她与尤沪生兴趣相投，是比较要好的朋友。只是由于丈夫的过世让她郁郁寡欢，与朋友之间断了联系。
“你还记得我！怎么想起来跟我联系？”她有些激动。
“我一直都很关心老朋友啊。我现在就在江北，是专程来看你的！”尤沪生哈哈大笑。
“啊，真的吗？”她露出多日不见的笑容。
“当然，我怎么会骗你。我现在在中心广场的法国餐厅，以前我们曾经吃过饭的地方，还记得吗？要是卓夫人有时间，能不能来聚一聚？”
“没问题，你等着我！”
她匆匆洗把脸，吩咐司机送她去中心广场。
两人在餐厅见到面，不禁感叹时光的无情，当初是三人成行，现在却只剩二人相聚。眼看将近中午，尤沪生邀请韩秀英一起吃顿法国大餐。
“时间过得真是太快了，一晃十年啊。”韩秀英感叹道。
“是啊......卓夫人最近怎么样？”尤沪生关切地问道。
“还能怎么样，就这样过吧。”她苦笑了一下，“你来江北是有公事吗？”
“不是。年纪老了，也该退休享享福了，所以这次是专门来看看你这位老朋友。”他轻松回答。
“真是太谢谢你了......这么多年也没个朋友跟我聊聊天，现在见到你，我太高兴了。”
“令公子遭遇不幸，我却公事繁忙，未能前来江北探望。直到现在才来，卓夫人不会怪罪我吧？”尤沪生言词恳切。
“你这是说哪里的话，我怎么会怪你呢......唉，这都是命啊。”韩秀英欲言又止。
“其实......我说句实在话，卓夫人不要生气。”尤沪生迟疑着说道。
“你说吧，不要紧的。”
“我听说卓夫人找到失散已久的女儿，而且还让她当上卓氏的总经理......不过据我所知，卓夫人并没有女儿啊。”
“唉......一言难尽，这都是我公公的意思。”
“卓董事长怎么能这样呢......你在卓家做了几十年的媳妇，再怎么样也轮不到一个外来的小丫头作威作福吧。”尤沪生气愤难平。
“还是老朋友明白我的心情。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韩秀英无奈地摇着头。
“那小丫头叫卓芊桐吧。唉，远山真糊涂，怎么能在外面——”尤沪生猛地住口。
“她不叫卓芊桐，她叫穆芊桐。她不配姓卓！”韩秀英恨恨地说道
“好了好了，我们不要聊这些没意思的话题。来吃点这个，据说可以美容的。”尤沪生殷勤地招呼道，脸上堆满笑意......
卓氏办公大楼的大会议室里，坐着卓玺、卓芊桐，以及几位高层干部
“我调查了一下，这次的项目，除了我们卓氏，还有两个外省的集团公司、泰国k.h.b公司、美国亚联公司。外省的公司资历不如卓氏，泰国k.h.b公司曾经是我们的手下败将，而美国亚联公司才刚进入中国市场。”企划部肖经理侃侃而谈。
“美国的公司也参与进来？”卓玺有些惊讶。
“是的。亚联公司成立于四年前，主要业务范围在西欧国家和日本、新加坡、香港，在中国南方也有一两个小工厂，可以说这次的新港口项目是他们在中国大陆的第一笔大投资。”肖经理翻开文件解说道，“值得注意的是，这个项目，亚联公司是与共创公司一起合作，当然，还是主要以亚联为首。”
“是吗，纪伯年也想分一调羹？”卓玺稍一沉吟，“这个案子，亚联公司是派什么人来处理？”
“这次他们派来的是公司高级助理，名叫孙自强，是个中国人。据说年纪轻轻，但经营手段十分利索，从业以来，还从未失过手。”
卓芊桐扫视一下在座各位，有人皱起眉头。
“不要有太多不必要的担心。这么多年来，卓氏还从没有失败过，何况，政府工程一向都是偏向于我们卓氏的。”财务部盛部长不以为然。
“不管怎样，我们都不能掉以轻心。泰国公司实力雄厚，要小心谨慎；孙自强这个人也得认真对付。”卓芊桐沉稳地开口。
“对。”卓玺点点头，“盛部长，你抽时间去政府部门打点一下；肖经理，你吩咐下去多搜集一些亚联的资料。好了，现在抓紧时间讨论。”
“是。”众人围绕企划案认真讨论起来。
深夜十二点，卓芊桐疲惫地回到家中。随便冲了个澡，准备上床休息。转念一想，还是走到书房，拿出新港口的企划书，仔细推敲其中的内容。
企划书中有几点她不是很同意，资金分配和己方所占股份的设定明显对公司不利，另外有些条件开得过于优越。而卓玺是打定主意坚持自己的想法。
看看表，已经一点半了。瞿皓楠去了澳门一个月，居然也不打个电话来。看来在他心目中，并没有将她当成重要人物，反倒是自己，一直在乍浮乍沉中枉自挣扎......
手机铃声骤然响起，打断了她的翩翩浮想。
卓芊桐，你到底在想什么？现在是策划案重要，还是你莫名其妙的感情重要？
她忍不住打了自己一巴掌，然后接通了电话。
“您是哪位？”
对方没有回答。
“喂——是哪一位？”
仍然没有回答，只有微弱的呼吸声传来。
“皓楠！是皓楠吗？”她突然紧张起来。
“真聪明。”对方终于开口。
“真的是你？你怎么现在打电话来？之前怎么不打电话给我？你在那边怎么样？”她激动地连声问道。
“你问题真多。”瞿皓楠笑出声来，“我想你。”他低声说道。
“我也想你......很想很想......”她忍不住想哭。
“真的吗？想我就打开大门。”
“什么？”
“打开门。”
“好，你别挂电话。”卓芊桐举着手机穿过客厅，打开大门。
门口站立的人影让她感觉在做梦。她呆立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准备让我在门口站一夜？”瞿皓楠笑着问道。
“哦！”她才发现自己还傻傻地举着手机在耳边，赶紧放下来。
“你吃饭了吗？我给你做饭吃——”她关切地问道。
“不饿，在飞机上吃过东西了。”他抱住她，“不过，我想洗个澡。”他急匆匆赶过来，出了一身汗。
“好。只是，我这里没有男人的衣服——”
“我带了。”他抬起手里拎着的皮包晃一下，然后俯下身在她唇上轻啄一下，往浴室走去。
卓芊桐呆呆地望着他关上浴室门，还沉浸在刚才那匆匆一吻中。半晌，才抬腿走进书房。
“你不睡觉，到书房来干什么？”瞿皓楠站定在书房门口。
“你洗完澡了？”卓芊桐回头嫣然一笑，“新港口的企划书有些地方不明白，所以来看看。”
“这么晚了，就不要再用功了。”他走过来，轻轻抚摸她及肩的秀发。
“不行，我得要搞清楚。”她坚持着，“你帮我看看。”
“我来这，可不是为了看什么企划书。”他弯腰抱住她，闻她头发上的清香。
“看看嘛......你说过要帮我的。”她嘟起嘴来。
“呵——你真烦。”他轻声抱怨。
“你看嘛。这一条，人力资源和资金的分配不当；这一条，临港工业园的土地征用费用过高；还有这儿，风险评估一栏......”她一项一项指给他看，“这些条款对公司没有好处，我搞不懂董事长为什么偏要这样。”
瞿皓楠拿过企划书迅速翻了翻。
“几天不见，你的进步让我刮目相看。”他露齿一笑，“不过你要理解董事长的决定。他这么做无非是想尽快击退所有对手，在最短的时间内拿下这个项目，你只要按照他的意思来就行了。”
“可是这样对公司不利。”她不赞同。
“傻瓜，商人不做亏本生意。”他顿了顿，搂紧她，贴在她耳边接着说，“你穿着这么薄薄的睡衣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我没办法思考别的事情。”
他的声音沙哑，透着浓浓的欲望。卓芊桐瞪着他，脸“刷”地红了。
“不要闹了，我——”她挣扎着要起身。
“嘘！我们可以做点别的事情。”他不由分说，一把抱起她往卧室走去。
两人滚倒在大床上......他的吻和手似乎带着电流，激得她一阵颤抖、惊喘连连......
“不要......我......”她喘息得说不出话来。
“不要说话，跟着我......”
他迅速撤去所有的衣物，俯身压在她身上，大手熟练地抚弄着，将她带入疯狂的天堂......
安静的睡房里，只听得到平稳的呼吸声。
“宝贝，醒醒，我得走了。”瞿皓楠爱怜地亲吻着她的脸庞。
卓芊桐睁开迷蒙的的双眼。
“别走......不要走......”她抱紧他，呢喃着。
“七点的飞机，现在六点了，再晚就来不及了。”
“不要嘛......再陪陪我。”她缠住他不许他走。
“宝贝，听话。”他轻轻挪开她的手，翻身起床，往浴室走去。
她侧躺着，听着浴室里哗哗的水声，脑子里一片混乱......
依依不舍地送走瞿皓楠，关上门，卓芊桐失神地望着空荡荡的房间。
一切都像做梦一样，他回来过吗？只有凌乱的床铺，在诉说他曾经回来的事实......
韩秀英接到尤沪生的电话，立即赴约前往海边的旋转餐厅。
“老是叫你这么破费，真是过意不去。”韩秀英笑着说道。几次见面都是尤沪生请客，让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你这么说就不当我是朋友了。”尤沪生装出生气的样子。
“好好，我不说了。”
两人坐在窗前，居高临下地欣赏城市美景。
“其实，我就是希望你能开心地过好每一天，我这个做朋友的也就放心了。”尤沪生感叹道。
“唉......这样子叫我怎么开心呢。我恨死穆芊桐那个丫头了，夺走了我的一切。”面对老朋友，韩秀英一点儿也不隐瞒。
“你在南方不是有饭店和度假村，还有一个高尔夫球场吗？”尤沪生不解地问道。
“那是我儿子奇峰的，不是我的。他走了之后，暂时归在我公公名下。”
“怎么这样呢！既然是你儿子的，应该归到你的名下。”尤沪生打抱不平。
“我也是这么想，可是突然出现个野丫头，公公就一下改变了主意。”韩秀英愤怒得脸都扭曲了。“这个丫头真是祸害！”
“其实你还是有办法的。那些产业你得想办法拿到手里，不然等董事长百年之后，你就要受制于一个小丫头了。”
“你是说，让我——”她掩住口没有说下去。
“不管怎样，我都是你的好朋友，任何事情我都会帮你，我永远都支持你。”尤沪生信誓旦旦。
“你这么支持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别提什么感谢不感谢，太见外了。”他摆摆手，“其实我也有个事情想请你帮忙。”
“你说，我能做到的一定做到。”
“最近我对你们家的股票很有兴趣，所以不知道你会不会忍痛割爱。我出这个数。”他说出一个数字。
韩秀英欣喜地望着他，又有些犹豫。这个价格比市场价要高出许多，但她手里的股票数量也不是小数目。
“其实我占着这些股票也没有什么用，我也不是很懂这个。倒是你愿意出这么高的价钱，叫我怎么好意思接受。”她想了想才回答。
“怎么又说这么见外的话！我们是老朋友嘛。再说，如果你想重振江山，钱可是不能缺少的。”他似有似无地暗示道。
“你出这么高的价钱，不是在请我帮忙，而是在帮我的忙。”她笑着说道，心里暗暗下了决定。
“那你的意思就是成交罗？你放心，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站在你这边。如果有可能，欢迎你去新加坡定居！”他爽朗地笑起来。
韩秀英跟着笑起来。她脑海里闪了闪，一个念头迅速从心底膨胀开来......
投标当日，各公司派出代表，将项目企划书送到政府办公室，并进行简单报告，再等待投标结果。
三天后，初步结果公布，卓氏集团和美国亚联公司平分秋色，结果需要政府甄选委员会商议后再做决定。
第二天，卓氏集团和美国亚联公司派出两个代表队前往政府办公室作详细报告。经过十个小时的激烈讨论，甄选委员会宣布美国亚联公司的企划方案略胜一筹，最终结果需要综合考评，大约半个月后公布。
回到公司，卓玺忍不住发起脾气。
“这个亚联公司到底是何方神圣！他们的企划书处处针对我们的不足之处，总预算却比我们的要低！我已经尽量迎合招标方，没想到亚联更胜一筹，就好像事先看过我们的企划书！”
“董事长，事情不到最后，就不知道谁会赢。何况，政府一向都是地方保护主义，我想这个案子或许还有转机。”肖经理安慰道。
“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就算他想保护，也得保护得有理有据！”卓玺忍不住拍桌子。
“董事长，已经很晚了，您先回去休息一下吧，我们再想想补救的办法。”卓芊桐安抚道。
“也好。”卓玺摆摆手，吩咐陈忠送他回去。
卓芊桐望着卓玺的背影，心情猛地跌落谷底。她回想他刚才的话，忍不住心底冰凉......
回到车里，陈忠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董事长，澳门那边传来消息，瞿副总经理后天回来。”
“他要回来？怎么这么快？”卓玺惊讶道。
“那边的事情提早半个月结束。”
“提早结束？提早得这么巧......”卓玺冷冷地注视着前方，不再言语。
“我已经回江北了。”刚下班就接到瞿皓楠的电话，卓芊桐却心情沉重。“一个小时后我来公司找你，等我。”不等她回答，瞿皓楠就挂掉电话。卓芊桐只好在办公室等着。
时间慢慢过去，瞿皓楠终于出现。
“芊桐，我回来了。”他走进办公室，朝她微笑。
“回来就好。”卓芊桐淡淡回答。
“我回来你不高兴？”
“没有，只是奇怪你回来得这么早。”
“你今天怎么这么冷漠，为什么？”他敛起笑容。
“不是的，我只是在担心新港口的案子，所以心情不太好。”她勉强笑了一下。
“凡事都不要太着急。晚上我请你吃饭怎么样？”他重新露出笑容。
“可——”
“皓楠，你真的在这儿！”一个声音打断她的话。卓芊桐惊愕地发现纪雪娟站在门口。“昨天你就答应让我为你接风洗尘的，我在餐厅定了位子。”她笑盈盈地说道。
“没错，我是答应了。”瞿皓楠回答着，眼睛却盯着卓芊桐。
“卓总经理也在，一起去吧。”纪雪娟邀请她。
瞿皓楠紧盯着卓芊桐，目光变得热切。如果她有一丝的难过或者吃醋，他会立即拒绝纪雪娟。
“既然是纪小姐专门为瞿副总设宴洗尘，我就不打搅了。我还有事，恕我失陪。”卓芊桐平板地回答。原来他早就答应了纪雪娟，刚才的话只不过是敷衍。她不允许自己在另一个女人面前表现出脆弱的一面。
瞿皓楠的心一瞬间变得冷硬，男人的自尊让他不肯委曲求全。
“卓总经理既然有事要办，我们就不应该耽误您的时间。”瞿皓楠冷冷道。
他径直走向门边，挽起纪雪娟的胳膊，头也不回地走出办公室。
卓芊桐脸色苍白地呆立在办公室，感觉到心脏似乎裂开了一个大口......
随后的几天，卓芊桐都尽量躲着瞿皓楠。她心底有着众多疑问，却又不敢去寻找答案。而且，因为新港口的案子悬而未决，她一直隐忍着。
“芊桐。”瞿皓楠的声音打断她的冥思苦想。
“瞿副总，有什么事吗？”她平淡地问道。
“你在生气是不是？你在怪我回来当天就跟别的女人一起出去。”他一语道破她的心思。
“我没有。”她气恼地皱眉。
“不要生气了，晚上我请你吃饭好不好？”他柔声哄道。
卓芊桐下意识地点头，又慌乱地摇头。“不行，我、我晚上还有事。”
“你已经答应了。”瞿皓楠不理会她的拒绝。
“那......我想去上次生日时的那家餐厅。”她犹豫了一下，点头答应。
“没问题。不过下午我有事要出去，可能会晚一点才能来接你。
“你不用来接我，我知道餐厅在哪。”她有些不好意思，因为她虽然只是去过一次，但是后来她偷偷查到了餐厅地址。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偷偷地做这件事，也许是想留住一些回忆吧。
“哦，是吗？”瞿皓楠看着她局促不安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晚上八点，餐厅见。”
“瞿先生，我们成功了。”偏僻的小茶楼里，孙自强喜形于色。
“还没到最后时刻，不要高兴得太早。”瞿皓楠淡淡地回答。
“只剩几天时间，卓氏不可能再翻身了。
“但愿如此。没想到卓玺还是想用老套路来赢得竞争，他太落伍了。”瞿皓楠冷着声音。上次在卓芊桐的书房粗略翻看了卓氏的企划书，内容果然不出他所料。
“今晚我约了人，再不走就要迟到了。”他看看手表，已经七点四十了。脑海里浮现出卓芊桐嗔怪的样子，他忍不住绽开笑容。
“您约的是......女人？真奇怪，您会主动约会异性。”孙自强打趣道。
瞿皓楠笑而不答，起身拿起挂在椅背上的西装。突然，头部一阵尖锐的疼痛袭来——
“瞿先生！您怎么了？”孙自强惊吓地望着他扭曲的脸。
“我....没事！”他用力按压头部，想使疼痛减轻一点。然而这一次，疼痛似乎不肯放过他......在失去意识之前，他只看见孙自强焦急的脸......
瞿皓楠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卧倒在车的后排座上。
“自强，怎么回事？”他强撑着坐起来。
“您醒了？”孙自强欣喜地询问，然后将车停到路边，回头看他。“刚刚您突然昏倒，吓死我了。现在我送您去医院。”
“不要去了，我已经没事了。”
“就快到医院了。再说，无缘无故地晕倒，应该好好检查一下。”孙自强坚持道。
“我说不用就不用。送我回家！”他厉声拒绝道。
孙自强惊讶地望着他。
“我只是没睡好，你送我回家休息一下就行了。”他口气缓了下来。
“那......好吧。”孙自强发动汽车，在下一个路口掉转车头，往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
瞿皓楠坐在车里，心口涌起一股不安。已经出现好几次头疼了，这次竟然会晕倒，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怔怔地望着车窗外急速后退的街景，头脑里一片混乱......
“瞿先生，到家了，我送您上去。”不知过了多久，孙自强的话惊醒他。
“几点了？”瞿皓楠随口问道。
“九点半了。”孙自强看一眼车上显示的时间。
“这么晚了？”覃皓楠一惊，“我约了她在餐厅......”
“您脸色很差，回家好好休息一下，就不要去赴约了。”孙自强好意提醒。
“......我知道。你回去吧，我自己可以上去。”瞿皓楠迟疑了一下才回答。他觉得头还在隐隐作痛，身上也没有力气。
目送孙自强离开，他掏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芊桐？对不起，今天没办法来了。”他轻声说道。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我等了好久，所以——”卓芊桐急切的声音传来。
“我现在有事。你回家吧，不要等我了。”瞿皓楠冷冷地打断她的话。
“不等你了？你......是不是跟别人在一起？”卓芊桐的声音有些哽咽。
瞿皓楠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
“对。是......雪娟。我跟纪雪娟在一起。”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
“祝你快乐。”只有耳语般的四个字，随即电话被挂断。
瞿皓楠合上手机，快步走进公寓大门。
公寓对面的街角，卓芊桐站在大树后，面无表情地望着眼前的一切，一动不动......
韩秀英躲在酒店房间里，拿着手机，心神不定地踱来踱去。她按住狂跳不止的胸口，终于按下一个号码。
“真真，妈在凯悦酒店1105房间等你，快来！”
“什么事啊？”韩真真嘀咕着。最近董事长将公司大部分事情都挪给卓芊桐去处理，似乎想要给瞿皓楠放长假；而她这个小助理，连带着整天无所事事。
“不要问，你来了就知道！”韩秀英语气很坚决。
韩真真匆匆走进凯悦酒店。
“妈，什么事情不能在家里说，干吗跑酒店来呀！”她撒娇道。
“真真，我要带你去南方。”韩秀英神色慌张。
“好端端的跑到南方去干吗？度假啊。咦，这是什么？”她看到床上散放着几份文件，随意地翻了一下。“妈！这是——你这是——”她大惊失色。
“所以我要带你去南方！”韩秀英紧紧地盯着她。
“不行！妈，你这是伪造！如果让爷爷知道，你就完蛋了！”韩真真苍白着脸叫道。
“他不会知道的！就算知道又能怎么样？我进卓家这么多年，得到了什么？！你在公司做了这么多年，又得到了什么？！”韩秀英控制不住地叫起来。
“不行！我不能跟你去冒这个险！”
“真真，妈就只剩下你一个人了，我一定要带你一起走！我们在南方待一阵子，如果你不喜欢，我们还可以去新加坡！”
“不行、不行......”韩真真不停地摇头。
“我有钱，我们两个可以东山再起的！”她不死心地劝说。
“我不能这样......皓楠哥会看不起我的......”
“真真！我不会害你的！你是我唯一的女儿，你要相信妈妈！我已经跟老头子说过了，要带你去南方度假，他根本就不会怀疑什么！我这么做都是为了我们的将来，你相信我！你不是喜欢瞿皓楠吗？你要真爱他就证明给他看，你不比穆芊桐那个贱丫头差！你也有本事，你会比她做的更好......”韩秀英疯狂地摇着韩真真的肩膀，喋喋不休地嚷着。
韩真真盯着韩秀英疯狂的举动，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着......
“好！我跟你去南方！”她沙哑着声音，下定决心。
夜幕悄悄降临，站在海滩边，只听得到汹涌的浪潮声。
“刚才传来消息，已经确定由亚联接下新港口项目。”孙自强满面春风，“两天后政府方面召开新闻发布会，将宣布这个消息。”
“做得好。”瞿皓楠微微一笑，“韩秀英呢？”
“昨天南下了。我已经告诉尤总，只要看到东西，就可以继续上次的合同。”
尤沪生的公司和亚联公司一直有生意往来。两个月前，孙自强找到尤沪生，要求他演一场戏，利用卓芊桐和韩秀英的矛盾，怂恿韩秀英伪造卓奇峰和卓玺的委托书，以夺得卓氏在南方的产业，同时，买下韩秀英手中所有的卓越股。尤沪生为了继续与亚联往来，一口答应这个要求。
而整件事情的幕后指使者，就是瞿皓楠。他的目的就是买下韩秀英手中的股金，并造成韩秀英伪造委托书的事实。韩秀英只是一个小小的棋子，但是瞿皓楠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微小的细节。
“好。等会儿你回去查一查我们手上还有多少张卓越股。”瞿皓楠吩咐道。
“是。”
“明天一早开盘，见到大单立即挂卖，尾盘截止前全部出清。”
“全部出清？”
“没错。”他平静地说道，“如果不出意外，一个星期后加码买进。”
一丝冷笑出现在他嘴角——
事实上，没有意外。
两天后，政府召开新闻发布会；紧接着，亚联公司高调召开记者招待会，庆祝顺利夺得新港口的开发项目，并宣布以此为契机，全力进军中国市场。
一清早，卓芊桐就坐在空荡荡的大会议室里，冷眼看着大屏幕上亚联招待会的重播。她心里有沮丧、有不安，更有一丝被欺骗的感觉。随手拿起桌边的报纸，却看到一行硕大的标题：卓氏辉煌不再 新港口标案意外败北
她迅速将目光移到内容上。
“（本报讯）业界龙头卓氏集团，日前在江北市新港口开发项目中，意外失手于境外黑马——美国亚联公司。卓氏集团新任总经理卓芊桐专业不足、领导无方，此次痛失新港口标案，导致业界一片哗然。据悉，卓氏集团董事长卓玺在竞标期间，委派集团核心人物瞿皓楠前往澳门处理其它事务，似乎有意将其隔离卓氏决策中心。据有关人士大胆猜测，新港口标案，预示着瞿卓二人争夺卓氏权力大战的序幕已经掀开......”
“胡说、都是胡说......”卓芊桐痛心地呆望着报纸，却无法驱逐心中渐增的怀疑......
隔日，卓芊桐走进办公大楼，就注意到有员工围在一起窃窃私语，一看到她，又都立即散开。她沉默地走进办公室，立即吩咐秘书将当天的报纸送进来。
拿到报纸，头版斗大的标题差点让她喘不起气来——
“豪门起内讧 卓氏上演母女恩仇录”
“......日前，一位神秘人士爆料，卓氏总经理之母韩秀英因不满其女独揽大权，遂伪造卓氏集团董事长卓玺及其已故前总经理卓奇峰的委托书，企图转移卓氏名下产业......”
卓芊桐惊得目瞪口呆......半晌，才拿起电话打回卓家大宅，却被告知董事长心情欠佳，不想见任何人。她又电话通知瞿皓楠上楼来一趟，被告知瞿副总出门办事，不在办公室......
一瞬间，一股深切的悲哀涌上心头。
“为什么会这样......”她捂住脸，颓然地跌进大椅子中......
接下来几天时间，卓氏集团负面新闻不断。有小道消息称，卓氏副总经理瞿皓楠有意辞去副总经理一职，转而加盟美国亚联公司。另外，有八卦媒体大肆宣扬卓芊桐与韩秀英之间的矛盾激化，更有捕风捉影者，宣称有证据证明卓氏总经理卓芊桐不是由卓家正室所生，而是一名私生女......
短短数天，卓氏的负面消息让原本市场上一片看好的卓越股突然全面暴跌，在其后的几天时间内，更是跌到了谷底.....
再见到瞿皓楠，不过短短三四天，却艰难得仿佛隔了一个世纪。
“怎么，心情不好，所以到这里来透气？”瞿皓楠跟随卓芊桐慢慢走在山路上，淡淡地问道。
“嗯......有时候心情不好，就会来这儿来看看风景。”她之所以选择在山边的住宅，就是因为钟爱这满眼的绿色。
“你看到这几天的报纸了吗？”她轻声问道。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让你心情不好？我以为你已经锻炼得处事不惊了。”他轻笑了一下。
“我没办法做到无动于衷。那些消息，让我觉得窒息，觉得自己大错特错。”她深吸一口气，神色黯然。
“这世上本没有对错，每个人都有一个目标，无论用什么样的方式去达到，只要是自己认定的，都不算错。你觉得有错，是因为你不够坚强。”
“坚强？这样的坚强，就是无情......”她喃喃低语，“我不明白，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一直以来，我都在努力猜测你的想法，我只是想尽力满足你......可是，我永远也捉摸不到你的心......”她转身面对他，“告诉我，真相是什么？”
“真相，就在你心里。”
“那么，你告诉我，报上的内容......是真是假？”
“你相信就是真，不信就是假。”他模棱两可地回答。
“你知道我想问什么？”她痛心地注视他，“为什么你不否认？还是......你根本就不想否认？”
“我不想回答这类问题。”他冷淡地答道。
卓芊桐无意识地踱着步，慢慢走到山顶。
“这儿的景色就像我家一样，江南小镇的家。”她幽幽地说道，“我常想，如果我不来江北，也许我会过另一种生活，但会比现在单纯快乐。”
“你不来江北，就遇不到我。”
“遇不到你会更好......”她声音低得近乎耳语。
瞿皓楠凝望着她单薄的背影，心底某个角落像被铁锤敲打，狠狠地痛了一下。
“皓楠，我想问你......你愿不愿意放弃现有的一切，去江南小镇过平常人的生活？”她转过身，脸上带着一抹期待。
他迟疑了一秒。
“不愿意。”
“我愿意。我可以为自己所爱的人放弃一切。”她热切地目光迎向他。
“爱？”他仿佛听到一个可笑的词。
“皓楠，你爱我吗？”
“我喜欢你。”他迟疑了一下。
“你爱我吗？”她固执地问道。
“我心里有你，这就够了。”
“你爱我吗？”她不死心地再问一遍。
“我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他冷冷地回望她。
“我明白了......”她脸色变得苍白，转身站在山顶的大石头上，闭上双眼，深深地呼吸。
有一刻，瞿皓楠以为她瘦弱的身躯会虚弱得站不稳而滚落到山下。他伸出手，急促地叫了一声。
“芊桐！”
她慢慢回头望了一眼。
“你以为我会掉下去？”她转身往回走，“我要回去了。”
瞿皓楠怔怔地望着她从他身边越过，往山下走去。
“芊桐！”他追上去，捉住她的手。“我希望，无论发生任何事，你都要坚强地面对。”
“我会的！既然处在这个位置，就不会让任何人做出对卓家不利的事情！”她语气里充满了警告意味。
瞿皓楠松开手，面无表情地望着卓芊桐快步离开......
办公室里，瞿皓楠正伏在桌上奋笔疾书。突兀的电话铃声响起，打断了他的思路。他顺手拿起话筒。
“瞿皓楠！你想怎么样？！”卓玺愠怒的声音传来
“董事长，我不懂您的意思。我会想怎么样？”瞿皓楠无声地笑了。卓玺终于沉不住气，打电话过来询问了。
“你会不懂？！卓氏一向对你不薄，你可不要做损人不利己的事！”
“董事长是不是听到什么传言了？传言就是传言，您可不要相信这么小道消息。”瞿皓楠轻松地回答道，“不过——或许答案就要出来了也说不定。”
“好！我等着看你玩什么花样！”说完，卓玺重重地摔掉电话。
瞿皓楠耸耸肩，好整以暇地放下话筒，却看到卓芊桐倚在门边。
“是董事长打来的吗？”她慢慢踱到办公桌前。
“董事长打电话过来聊聊家常。”他咧开嘴笑，却看不到真正的笑意。
“我不是来询问他的电话内容。”她凝视着他，眼里有一抹哀恸。“我只是希望，你能看在爷爷年老体衰的份上，不要做出让他伤心的事情。”
“你觉得我会做那样的事情？”他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我不知道......我求你，不要伤害他。”
“你有什么立场来求我？”他的眼神变冷。
“我......我们曾有过亲密的关系，难道这还不够吗？”她痛心地凝望他。
“跟我上床的女人太多，我记不住了。”他一怔，随即脱口而出残忍的话。
卓芊桐脸色一下变得苍白，眼里迅速蒙上一层水雾。
“说得好。”她倔强地昂起头，努力逼回眼眶中的泪水。“既然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那么，我也会尽一切努力来维护卓家的利益。如果有谁想破坏董事长毕生的心血，不论是谁，我都会跟他抗争到底。”
“很好，这才像卓氏集团的总经理。”他紧紧地盯住她，一字一句说道，“记住你说的话，竭尽全力维护卓氏的利益，毫不留情打击每一个敌人。”
两人剑拔弩张地对视着，周遭的空气仿佛一触即发......许久，瞿皓楠淡淡一笑，默然离去。
亚联公司宣布夺标的七天后，出乎意料地再一次召开记者招待会。而这次招待会的主角，不是别人，正是瞿皓楠。会上，瞿皓楠风光满面地宣布出任美国亚联公司总经理一职，并以亚联为强大后盾，角逐三个月后的卓氏集团董事主席之位。
卓家大宅的豪华大客厅里，卓玺坐在沙发上，震惊地瞪着电视上的即时新闻，久久不能言语......直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响起，才惊醒过来。
“董事长，有电话找您，说是您的老朋友。”佣人将电话递过来。
卓玺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过电话。
“是谁？”
“卓董事长真是贵人多忘事，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对方阴冷的声音传来。
“你是——”
“一个老朋友。想不到几十年不见，你居然忘记我了。”
“你到底是谁？”卓玺怒道。
“老翠坊茶楼，二楼菊字房，来了就会明白。”对方吐出简单的几句，随即挂断电话。
卓玺怔怔地望着手中的电话，一时还咀嚼不清对方的意思。
“阿忠！备车，我要去一趟老翠坊！”他迅速吩咐陈忠。
车子驶出车库时，卓芊桐正好匆匆赶来。
“董事长，您要去哪？我刚刚看了新闻，所以急着赶回来——
“我有事出去一趟。”卓玺阴沉地回答。
“我跟您去！”卓芊桐迅速拉开车门，坐到副驾驶室上。卓玺沉默地看她一眼，随后吩咐陈忠开车......
透过菊字房微开的房门，卓玺一眼就看到瞿皓楠伫立在窗前。
“是你？！”卓玺迈入房间，怒视着瞿皓楠。“瞿皓楠，你还想玩什么把戏？”
“不是他找你，是我。”冷冷的声音从角落里传出。
卓玺将视线落在发出声音的人影上。是谁？坐在轮椅上背对他的是谁？
“转过身来！不要跟我装神弄鬼！”卓玺声色俱厉。
“几十年不见，你就是这样欢迎你的老朋友吗？”背对他的人影终于回身，转动轮子徐徐逼近。
“你！”卓玺惊愕地僵立住。
“卓董事长，没想到我们还会见面。”古华东轻笑道，“你不会忘了我吧？忘了这个代替你儿子坐了十八年牢的旧部下。”
“你是——你是——”卓玺惊恐地望着他，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怎么，想起什么激动的事情了？还是见了老朋友，太高兴了？”古华东尖锐地耻笑道，“陈忠，你也忘了我？”
“你是——古经理？华东？古华东？”阿忠脸色苍白地连声迭问。
“没错。让你们失望了，我还活得好好的。”古华东纵声大笑，震得泪水从皱纹满布的老脸上滑落。
卓玺抖着唇，目光涣散地望着大笑的古华东。三十年前残酷的一幕又一次涌上心头......
三十年前，他唯一的儿子卓远山受利益驱使，竟然采用合同诈骗的方式想赢得商场胜利。没想到东窗事发，为了保住卓家唯一的命脉，卓玺买通相关人员，将所有罪过全部推到时任财务经理的古华东身上。之后古华东锒铛入狱，其妻孤苦无依、控诉无门，于是带着才几个月的儿子远走他乡，几十年来杳无音迹。而古华东遭受十八年牢狱之灾后，这十几年也无任何消息。他以为，一切都已风平浪静，不料，该来的还是来了......
“你——你现在是来寻仇？”卓玺嘶哑着嗓子，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我来，替我的妻子讨回一个公道！”古华东激动地紧握住轮椅把手，紧得手指关节都泛白了。“我真想剖开你的心看看，究竟是红是黑！你不仅害我白白坐了十几年牢，连我的妻子都不放过！他一个女人家，还带着孩子，你也忍心赶走她！害得她年纪轻轻就病死他乡，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想到离世的爱妻，他已是老泪纵横，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幸好苍天有眼，一对夫妇收留了这个遗留下来的孩子。”古华东拭去泪水，仇视地盯着卓玺。“你想不到吧，当年我帮了一个年轻人一把，他事业有成之后回报了我，收养了我的孩子。你想知道是谁吗，我可以告诉你，他姓瞿。”
“姓——瞿？”卓玺震惊地望向瞿皓楠，脸部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
“我得感谢你，卓大董事长，谢谢你悉心栽培我儿子，还将卓氏拱手让给他。哈哈哈——”
“他——是你儿子？”卓玺面如死灰，身体摇摇欲坠。
他以为，一个弱女子，带着一个年幼的孩子，又背负着丈夫坐牢的耻辱，早已流落市井。没想到，那孩子长大成人，就潜伏在他眼皮底下！
“感谢你数年来对我的信任。”瞿皓楠冷冷一笑，“更感谢你孙女对我的信任，将如此重要的新港口开发方案双手奉上，亲手把卓氏交到我手里。”
“啊——”卓芊桐背靠着墙壁，惊愕不已。她从进门开始就一直没出声，上一代的种种恩怨她全然不知，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可是，瞿皓楠的一句话，彻底瓦解了她心底的最后一丝幻想。
她抬头望着瞿皓楠，希望能从他脸上看到一丝后悔或者愧疚。然而，他冷得如冰的表情，让她心底揪痛不已，泪水猛地夺眶而出。
“你——芊桐——”卓玺紧紧盯着卓芊桐，大口大口喘气。突然，他身子一顿，摇晃着往地上倒去。
“董事长！”
卓芊桐和阿忠惊呼着，同时奔过去扶起卓玺。
“快，快送医院！”陈忠望着卓玺发直的眼神，慌乱地叫道。
卓芊桐咬住唇，扶住卓玺，吃力地往门外挪去。
“芊桐——”瞿皓楠突然唤住她。
卓芊桐迅速回头望一眼。她似乎看到他眼中一丝难懂的光芒。下一秒，她漠然地掉头离去。
“芊桐——”瞿皓楠追到门边，喃喃念着她的名字。他明明白白看到她眼里的漠视，还有恨意。
他应该觉得轻松才对，这么多年的负担，在这一刻终于得以解脱......可他的心，在卓芊桐回头看他的那一眼中，迅速裂开，疼痛不已。
一瞬间，他还来不及明白自己为何心痛......
站在十二楼新办公室的窗前，瞿皓楠默望着身下的十里红尘出神。
自从宣布出任亚联公司总经理一职，并即将出马角逐卓氏集团董事主席之位后，卓越股价迅速回升。尤其有亚联这样的实力公司做后盾，各方投资人重拾对卓越股票的信心，卓越股价更是一升再升。瞿皓楠在股市上的一番翻云覆雨，已让自己牢牢掌握住卓氏的半壁江山。
他知道自己赢了。可是，为什么没有一丝胜利的喜悦？
“皓楠，你站那儿很久了。”古华东开口提醒。
“哦——”瞿皓楠回过神来，仓促地笑了一下。“爸，我在想，如果您愿意，三个月后我就把卓氏交给您。”
“你以为我稀罕的是这些东西？！”古华东激动地反驳，“我只想替你母亲讨回一个公道！现在，卓远山死了，卓奇峰也死了，连卓玺都中风了。卓家败了......”他喃喃道，“卓家已经败了。”
瞿皓楠默默不语。
“可是，败了又如何......我得到了这些又如何......再多的钱财也换不回你母亲。”一滴泪滑过古华东的脸庞，“我想过了，你送我回南方吧，我要回去陪着你母亲，这一辈子我也只剩下不多的时间陪她了。”
瞿皓楠望着父亲，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爸，您能不能告诉我，您——有多喜欢妈妈？”
“喜欢？不是喜欢，是爱。”古华东微笑着陷入回忆中，语气里有着与年龄不相称的温柔。“那时候，阿卿是多么年轻漂亮啊，而我，只是个默默无闻的公司小职员，她却不管不顾地跟着我......我们常常手牵手去散步、放风筝、爬山......她叫我东哥，声音甜得像蜜糖一样，到现在我还记得......”他浑浊的眼睛里放射出异样的光彩，“爱她，就要给她最好的，也要能舍弃所有。儿子，你明白吗？”
瞿皓楠眼角微湿，他掩饰地扭头望向窗外。
爱，这个字，似乎太陌生。他前三十年，都在父亲的耳提面命之下，只为复仇而活。一旦卸下这个重任，他的心顿时变得空空荡荡，心底的情愫迅速发芽成长。
卓、芊、桐。
他在心底重重刻下这三个字。
街头的小旅馆里，韩秀英和韩真真如惊弓之鸟般躲在破旧的房间里。
“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呢......”韩秀英气恼地喃喃自语。
她不明白，事情怎么会这么快就败露。她不敢在南方再呆下去，索性带着韩真真悄悄潜回了江北。这几天，她给尤沪生打了几次电话，对方要么就是不接，接了也是搪塞几句就挂机。难道......她越想越怕，忍不住再次按下尤沪生的手机号码。这次她茆足了劲，一遍又一遍的拨，终于接通了电话。
“尤沪生，你到底在搞什么？”
“哎呀，是卓夫人呀，最近可好？”
“你在哪里？”她急急地问道。
“哦，我在新加坡啊。不好意思，我正有事——”
“不要给我打马虎眼！”她忍不住咆哮。他居然回新加坡了！“你是故意的对不对？你告诉我，这一切都是你搞的鬼是不是？！”
“哈哈，卓夫人这是说哪的话哟！”
“我不想跟你兜圈子，你老实说，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唉，卓夫人哪，你千防万防，就没有防着身边的人。”尤沪生假意地叹着气，“我还有事情要做，没功夫陪你磨牙了，你好自为之吧。”
“你这个王八蛋——”韩秀英大声咒骂着，对方却已收线了。
她气馁的将手机扔到床上，回想尤沪生的话。身边的人？是谁——卓芊桐，一定是卓芊桐！
“妈，你看，皓楠哥做了亚联公司的总经理！”韩真真拿着报纸惊呼道，“还有，爷爷中风了！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韩秀英一把抢过报纸。
“都是穆芊桐这个孽种！”她恨恨地骂道，将报纸撕得粉碎。“我就知道，这个臭丫头不是什么好东西，一来就把我们家搞得一团糟！我早说了公司不能交给她，老头子偏不听。现在好了吧，中风了，中风了，卓家完蛋了......”
“妈，你烦不烦啊，唠唠叨叨没完！现在怎么办？”韩真真气地只想跳脚。
“我们还有钱啊......真真，公司应该是你的，你去把它夺回来！”
“有钱？有钱你敢去银行取吗？我们现在什么都没了，拿什么去夺？！”韩真真反唇相讥，“都是你，我说了那种事情不能做，你偏要去，这不是害我吗！”
“我怎么会害你呢，我这么做都是为你好啊！”韩秀英倒抽一口气。
“为我好，为我好就得躲在这种破地方？！”韩真真气急败坏地嚷道，“现在好了，什么都没了，皓楠哥也不会要我了，没人要我了！便宜了卓芊桐那个女人！”
“真真，我还陪着你呢，我是你妈妈，不会不要你——”韩秀英急急地安抚道。
“你不是我妈！”韩真真快被这种东躲西藏的日子逼疯了，“我有自己的父母，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不要跟你这个害人精待在一起！”说完，她猛力地拉开门，往外狂奔而去。
“真真——”韩秀英大惊失色，追出门去，已不见韩真真的身影。
她慌得六神无主，在房间里坐了好久，终于熬不住冲出门去。不顾抛头露面，大街小巷找了好几个小时，还是没有韩真真的身影，只得心灰意冷地地回到旅馆。
“真真，真真......”韩秀英瘫坐在地上，浑身发抖。韩真真从未说过这么重的话，看来，她是真的走了，不要她这个母亲了。
“穆芊桐，我跟你誓不两立！”她咬牙切齿道。瞥见桌上一把水果刀，顺手拿过来放在兜里，接着迈出房门。
“小姐，你回去歇一下吧，这里有我跟阿忠，没事的。”王婶心疼地望着卓芊桐疲惫的模样。
“不要紧，我再陪陪吧。”她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从卓玺在茶楼昏倒到现在，她已经两天一夜没休息了。虽然疲惫不堪，可她宁愿让这种劳累来驱赶心中的伤痛。
“还说没事，回去吧。听话啊，要是你也垮了，那这个家该怎么办呢。”王婶劝说道。
“嗯......好吧。”卓芊桐想了想，还是决定回去休息一下。“我晚上再过来，麻烦你了王婶。”
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出医院大门，卓芊桐招手唤来一辆出租车，没注意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紧跟在她身后......
回到山边的小楼，卓芊桐疲乏地靠在门柱上，摸索着拿钥匙出来。
“穆芊桐！”一个阴恻恻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卓芊桐猛地回头。
“卓夫人？”她诧异地望着韩秀英，“您回来了，怎么没有回家？”
“回家？我回哪个家？”韩秀英冷笑着，“你处心积虑把我和真真赶出来，现在把事情搞得一团糟，又把老头子气得中风，你还叫我回家？！”
“我——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哦，我忘记了，现在那个家即将改姓瞿了。你也一样什么都得不到！”
“我不想跟您多说，您做过什么事我们心里都清楚。”
“哼，我今天来不是跟你谈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你跟我来！”韩秀英举步往后山走去。注意到卓芊桐没有跟上，她笑道，“你不是怕了吧？”
卓芊桐呆立了几秒，随即跟上。
“您要去哪？”眼看着韩秀英似乎要将她带到山顶去，她心里突地跳了一下，立即停下脚步。
“我带你去一个你应该去的地方。”韩秀英望着她，阴险地笑着。
“我要回去了。”卓芊桐转身就走。
“想跑？！”韩秀英追上她，狠狠拽住她的胳膊，“你这个臭丫头，夺走了我的一切，现在我一无所有了，你得意了吧！”
“放手！你放手！”卓芊桐拼命挣扎，却甩不开韩秀英的双手。
“臭丫头！臭女人......”韩秀英胡乱地在卓芊桐身上抓抠着，两人扭打成一团。突然，韩秀英触到口袋里的水果刀，她不假思索地掏出来，猛力朝卓芊桐挥去——
“啊——”卓芊桐躲闪不及，被划中胳膊。趁着韩秀英愣神之际，她飞快地抓住韩秀英持刀的右手，争夺之间，刀子掉落在地上。
“臭女人！你这个抢男人的臭婊子！抢了真真的男朋友，抢了公司，还把真真赶跑了！”韩秀英疯了一般地大骂，“你这个不要脸的贱货，抢了我的男人，还生了个孽种！烂货！贱种......”她语无伦次地骂着，将卓芊桐当成了穆春桃。“你勾引我的男人，我不会叫你好过——”她死命地拖着卓芊桐往山顶走去。
卓芊桐挣扎着，却因为气力不够，加上胳膊受伤，一时挣脱不了，只能踉跄着被她拖往山顶。
深深的山谷就在脚底下。望着韩秀英狰狞的脸，卓芊桐心底一凉，明白了她的意图。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一挥手，终于挣脱开来，转身往回跑。
韩秀英扑上来想抓住她，不料踩上地上的小石子，脚底打滑，直直地往后倒去——
“啊——”韩秀英恐惧地大叫。
卓芊桐回过头，下意识地伸手捞住韩秀英伸直的右手。然而下坠的冲力太大，顿时两人像滚球一般，飞快地朝山下滚去......
瞿皓楠抑制不住心中的渴望，飞奔至医院。然而，卓芊桐并不在病房里。
“王婶，芊桐呢？”他着急地问道。
“你还来做什么？”陈忠怒视他。
“我有话要跟芊桐讲。”
“她不在。你走吧，我们不想看见你，小姐也不会想见你。”王婶开始赶人。
瞿皓楠只得走出病房。不在医院，那在哪里？他立即打了一个电话到卓氏集团，却被告知这两天卓芊桐都没有去公司上班。不在医院，也不在公司，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站在山边小楼的门外，他按了很久的门铃，始终无人应门。烦躁地踱着步，许久，才发现自己正往后山走去。
意外地，路边闪光的东西引起他的注意。走近一看，是一把水果刀，还沾着鲜血。他的心猛地一沉。紧接着，听到嘈杂的声音。
跌跌撞撞地往前赶，却看见了让他窒息的一幕——
卓芊桐和韩秀英一起滚下了山头！
“芊桐——”他痛心地大呼，狂奔着过去想要抓住她。
突然，头部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抵挡不住痛楚，他猛地跪倒在地上，随即吐出一大口鲜血，视线也渐渐模糊——
“芊桐......”他努力抬起头，却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
漫天漫地的恐惧笼罩住他，这一刻，他心痛到极点。
芊桐，你在哪儿......不要走......我还没有说爱你......
他跪在地上，费力地爬着，直到沉沉的黑暗袭来......
睁开眼睛，瞿皓楠注意到身边一片白色。
“瞿总，您终于醒了。”孙自强长长的吁出一口气，“您怎么会昏倒在山顶上——”
“我在医院？”瞿皓楠打断他的话，突起坐起身来。“芊桐！芊桐呢，她在哪儿？她怎么样？”
“她没事，没事。”
“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怎么可能没事？！”他苍白着脸叫道。
“是真的，她只受了点皮肉伤。”孙自强连忙安抚道，“卓小姐滚下去时被树丛挡住了，没受重伤。倒是韩秀英，撞在大石头上，把腰椎撞断了。”
“真的？”瞿皓楠怀疑地望着他，“不，我一定要亲眼看到她没事。”说着，就要起床。
“卓芊桐没事。而且你现在去看她，说不定会更刺激她。”悄然进来的医生按住他，语气坚决。
“承康——”瞿皓楠望着好友。
“你放心，我替你去看过她了。”姜承康淡淡道，“倒是你，需要好好休息。”
“我没事了。”瞿皓楠将头扭向窗外仔细搜索，仿佛这样就能见到想见的人。
“自强说，你犯头疼不是一次两次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姜承康语气里有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你知不知道，这一次，你不仅昏倒，还吐血了。”
“那你告诉我，我是怎么了？”瞿皓楠转过头，盯着姜承康。
“嗯......还不知道怎么回事，要彻底检查才行。我会安排。”姜承康闪烁地回答，刻意避开他炯炯的目光。
病房里一阵沉默。
瞿皓楠重新望向窗外，心底却似海浪一般，翻腾不已......
他回想在山顶见到的那一幕。即使已经得知卓芊桐无大碍，他仍然能感觉到心底的抽痛。见她掉下山头，他只觉得灵魂都随她而去；得知她受伤，更恨不得伤口都长在自己身上。这，就是爱吧？
是什么时候爱上她的？是在朝夕相处的那段时间，还是她孤单无依全心信赖他的时候？还是更早，早在她将名字重重写在他手心，就像烙印烙在他心口？
午后懒懒的阳光照射下来，让人昏昏欲睡。卓芊桐坐在病房外的花坛边，默不做声。
“芊桐。”低低的声音响起，是她想念已久却又不想见的人。
“我不想见你，你走吧。”她别开脸不去看他。
“你的伤还疼吗？”瞿皓楠在旁边轻轻坐下。
“我是好是坏都不用你来操心。现在，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一切，是来向我示威的吧。”她自嘲地一笑。
“我来，是想告诉你我的心意。芊桐，我——”
“收起你的心意，我不需要！”她霍地站起身来。
“不，你一定要听我说。我知道你是爱我的，你爱我对不对？”他捉住她的双肩，急切地询问。
“也许以前是吧。现在没有了，我已经收回来了。”她抬头望天，努力控制住眼中的泪水。
“我不允许你收回去！我要你一直爱我，因为我也爱你。”他终于将爱字说出来。“对不起，是我伤害了你，我不知道要怎样来弥补我的过失，我只想告诉你，我爱你。”
“爱？你的爱，就是一再地欺骗我、伤害我吗？”她摇着头，泪水纷纷而下。“你的爱，就是利用完之后，再跑来说一通甜言蜜语吗？你的爱，就是将我伤得体无完肤，再补一句对不起吗？现在你跑来告诉我，你爱我。”她含着泪笑起来，“你说你爱我，要我怎样才能相信你？”
“我——”面对她的控诉，他无言以对。
“其实我也没必要苛责你。我们之间，本来就没什么，一直是我一厢情愿。”她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不是的，不是你一个人一厢情愿，还有我。我们才刚开始，应该让这段感情继续下去！”他急切地握住她的双手。
“我们没有开始，更没有继续。”她挣开他的手，平板的叙述。
“你不明白......一直以来，我的脑海里只有报仇的念头。这个念头，将我其他的感情都禁锢住了。”他柔声说道，“我爱你，我是真的爱你。”
她苦涩地摇头。
“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像在说谎吗？”他捧住她的脸孔，深深地望进她的眼里。“你曾经问我，愿不愿意放弃现有的一切，去江南小镇过平常人的生活。现在我想告诉你真实的答案，我愿意。”
卓芊桐凝视着他深沉的眼眸，看不到一丝戏谑，只有诚恳、炽热，以及浓浓的爱意。
“相信我。”他轻轻将吻印在她冰凉的额头上，许久，不愿松开......
卓芊桐仿佛溺水的人一般，努力想抓住一件可以救命的东西，哪怕只是一根稻草......
该不该相信他？她告诉自己，爱他，就再相信他一次......
在医院住了几天，卓芊桐的伤势已基本无恙，她也厌倦了医院的消毒水味道。
“是不是想着早点回家？”瞿皓楠望着她坐立不安的样子，微微一笑。
“医生说可以出院了。”她重重地点头，“而且，我想把爷爷接回家里。医生说可以在家中照顾他，不必要待在医院里。我知道他虽然没有知觉了，可是，肯定也不喜欢待在医院。”
“这样好了，明天一早我来接你们出院。”
“不用了，我已经告诉了忠叔，他明天来接我们。”
“我来接就好了，不要麻烦陈忠他们。”他笑笑。
“你还有工作，不要花太多时间在这些琐碎的事情上。”
瞿皓楠静静地望着她。她对他似乎还不能恢复到从前的全然信任。但是，他愿意等，不论多少时间，他都愿意。因为，这是他心甘情愿的......
孙自强在医院里找了一圈，才在花园里找到两个互诉衷肠的恋人。不得已，他硬着头皮走向前。
“瞿总，您在这儿？姜医生有事找您。”
“知道了。”瞿皓楠回答，却不起身。
“你快去吧，不要让人久等。”卓芊桐催促道，“天也晚了，我要回去休息了。”
“好吧。”瞿皓楠只好站起身来，轻声道，“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能跑能跳，自己可以回去的。”她露出一个笑脸，随即跑开。
瞿皓楠走了几步，又被她叫住。
“皓楠，明天一早，你要来接我们。”
他郑重的点头，举起手像是发誓。
“一定。”
一大早，卓芊桐就起床了，静静地坐在椅子上不出声。
“小姐，我们该走了。”王婶过来提醒。一上午她已经催促过好几次了，但卓芊桐仿佛没有要走的意思，让她觉得很奇怪。“东西都已经搬到车上了，阿忠正在等您和董事长呢。”
“哦......几点了？”卓芊桐突然问道。
“十一点多了。”
卓芊桐疲惫地闭上眼睛。为什么？他答应了来接她和爷爷的，为什么食言？心底的那丝不信任翻腾蹈海地涌上心头，隐忍许久的泪水终于潸然而下。
不，她一定要问清楚，也许他是被什么事情牵绊住了。她不能为了一件小事就全盘否定他的感情。
“王婶，我们走吧。”抹掉泪水，卓芊桐走出病房。
下午，卓芊桐回到公司。这几天都待在医院，桌上的文件已堆起老高。等到批阅完所有文件，时钟已经指向八点整。
她盯着电话机许久，终于拿起话筒，拨下一个号码。铃声响了十几遍后，对方才接通。
“皓楠吗？你在哪儿？”她急切地问道。
对方没有回答，卓芊桐只从话筒里听到一片嘈杂声，夹杂着男人和女人的笑声。
“皓楠，你说话呀！”她提高了音量。
许久，瞿皓楠的声音才传过来。
“干嘛呀，大呼小叫的。”他的声音沙哑，含着浓浓的醉意。
“你在哪儿？周围怎么那么吵？”
“吵？哈，当然吵......女人一多，就吵死人了......”他嘻嘻笑着回答。
“我想见你，你在哪儿？”卓芊桐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稳住。
许久，都等不到瞿皓楠的回答。直到卓芊桐以为他醉倒了或者睡着了，才再次传来声音。
“俱乐部，上次韩真真带你来的single man。”
不待她发问，他已挂掉了电话。
卓芊桐怔怔地坐在椅子上，一时脑子里一片空白。许久，她霍地起身，冲出门外，直接招了一辆的士往俱乐部而去
一进俱乐部的大门，照例有服务生过来阻拦。拉扯之间，瞿皓楠搂着一个衣着暴露的美女摇摇晃晃地过来了。
“你找我什么事？”瞿皓楠直接走到大厅角落的沙发上坐下，不耐地问道。
卓芊桐跟过去，闻到一股浓浓的酒味。一旁的性感女人腻在他身上，瞿皓楠不以为意地搂住她。这一幕，让卓芊桐的心狠狠抽痛了一下。
“皓楠，你怎么喝成这样？”她柔声问道。
“喝酒嘛，不这样还能怎样？”他干笑一声，伸手在女人脸上捏了一把。
“我有事情跟他谈，你能回避一下吗？”卓芊桐忍住泪水，努力平静地看着他怀里的女人。
“小姐，来这种地方还回避什么呀！”女人娇笑道。
“你走！你走开！”卓芊桐上前拉住女人的手臂往外拖
“你干嘛！”女人尖叫着反抗，毫不示弱地抬起下巴斜视卓芊桐。
瞿皓楠冷眼看着两个女人之间的剑拔弩张。
“莉莉，你先进去，我等下就来。”好一会，他才开口。
“好嘛！我等你哦。”女人弯腰在他脸颊上一吻，瞿皓楠反手抱住她，往她脸上重重亲去。一番眉来眼去之后，女人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什么事情，说吧。”瞿皓楠懒懒地靠在沙发上，点了一根烟。
“为什么？”卓芊桐只觉得心痛得不能呼吸。
“什么为什么？”
“你答应了早上来接我和爷爷，为什么没来？”
“我答应了吗？没印象了。”他吐了一口烟，无所谓地耸耸肩。
“好，我当你是忘了。”她拼命抑制语气里的颤抖，“那这个女人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不懂什么意思吗？”他眯起眼笑起来，“一个男人跟一个女人，还能是什么意思？别说你不懂。”
“你......你说你爱我，为什么还跟别人的女人来往？”她控制不住声音发抖。
“我说过吗？”他顿了顿，深深吸口烟。“不记得了。”
卓芊桐张口结舌地望着他。笼罩在烟雾里他，此时变得如此陌生。这是瞿皓楠吗？是那个在医院里口口声声说爱她的人吗？她呆望着他，泪水不由自主地慢慢涌出眼眶。
“哭什么？”瞿皓楠不耐烦地皱起眉头，“女人就喜欢哭哭啼啼，真烦！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软弱？”
“不，不是......”她捂住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你说过，要我相信你......为什么......”
“相信？我说什么你都相信？”他喷笑出声，“女人还真是好骗，说几句好话就什么都信。”
“不，你说过你爱我......为什么会这样？”
“好，我就告诉你原因！”他将烟蒂甩在脚下，狠狠地抓住她的手臂。“我一直在利用你，从一开始就是。因为你是卓玺的孙女，是卓氏集团的继承人，我把你捏在手心里，就相当于将卓氏集团捏在手心里。我要的，是名和利，不是你嘴里清汤寡水的所谓爱情！”
卓芊桐目光空洞地注视着陌生的他，手臂被抓得生疼，她却没有丝毫感觉。
“我是男人，喜欢玩追逐女人的游戏，而你不幸，成了我的猎物。”他残酷地笑了，“可是，现在我已经厌倦你了，你听清楚，我厌倦你了，不想再跟你有任何瓜葛！我讨厌女人的死缠烂打，讨厌女人的眼泪，我想，你应该不是这种女人吧？”
“你......”卓芊桐再也忍不住，泪水纷纷而下。
“别忘了，是谁从卓玺手里夺走了卓氏集团。还有，你好好准备三个月后的董事会改选。”瞿皓楠冷酷的平铺直叙，“虽然毫无胜算，好歹也要尽力一博。”
“你说过，可以放弃一切......”卓芊桐泪眼朦胧，已看不清眼前的他。
“可能吗？你真是痴人说梦，到手的东西怎么可能放弃？何况，是卓氏这个又香又软的大蛋糕。”他狂笑起来。
卓芊桐僵立在他面前，心底最后一丝期盼终于落空。疼痛的心脏，仿佛被利刃划得伤痕遍布，再也不能复原......
“不知道是谁说过，如果有谁想破坏卓氏，不论是谁，她都会抗争到底。”瞿皓楠冷冷的声音传来，“卓芊桐，如果你真是卓家的子孙，就拿出勇气来跟我抗争，不要像个缩头乌龟一样，只知道退让、哭泣。”
卓芊桐猛地抬起头，苍白的脸上布满泪水，却透着一股决然。
“我明白了。记住你说的话，我会跟你抗争到底！瞿总经理。”她浮起一丝冰冷的笑意。
“不错。”瞿皓楠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容，“那么，我们之间，就此结束。”
“既无开始，何来结束？！”卓芊桐冷冷地对视他。
瞿皓楠僵了一下，随即扯开笑容。
“很好。”他深深地望着她，“记住，不要轻易地相信任何人，只要相信自己。”
“谢谢你的忠告。我想，你已经教会了我不能相信任何人。”她面无表情地回答，“我们，从此就是敌人，战场上见。”
她毫不留恋地转身走出大厅。
“芊桐！”
身后的呼唤让她停住脚步，她立在原地没有转身。瞿皓楠慢慢走过来，转到她面前凝视她。
“往后，无论发生任何事，都要坚强。”他沙哑着声音，深色的眼眸里看不出情绪。
“如你所愿。”她冷冷吐出四个字，决然而去。
瞿皓楠僵立着，望着那抹纤细的影子越走越远，远得离开他的生命......
“瞿总，您真的决定要这么做？”孙自强望着桌上厚厚的文件夹，眉宇间一片担忧。
瞿皓楠站在窗前沉默着。
“再过三天，协调会就要召开了。”孙自强轻声说道，“您不等到那时候吗？”
之所以在卓氏集团董事会改选之前召开协调会，是为了了解原任董事们之间的意愿，并为日后的董事会改选做铺垫。
“没必要等了。”瞿皓楠转过身，微笑了一下。“自强，你爱过吗？”
“爱......应该爱过。”孙自强摸摸头，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问。
“我爱过。”他重新将目光投放到窗外，声音轻柔得似呓语。“很深的爱，可以放弃一切的爱。”
孙自强无言地站在一旁。瞿皓楠脸上乍现的光彩突然迷惑住他。爱，能有多深？
“嗯——瞿总，您有话要带给她吗？”办公室里安静得让人窒息，孙自强忍不住出声问道。
“没有了，我们也许不会再见面了。”瞿皓楠轻笑着摇头。
“不会的！瞿总，您要对自己有信心。”孙自强激动地说道，“凡事都没有绝对，现在谁也不能断定最后的结果——”
“我没事。”瞿皓楠递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慢慢走到办公桌前，缓缓拉开抽屉。一个小小的绒布盒子静静地躺着。
他拿起盒子，小心地磨挲着，仿佛在抚摸情人的脸庞......
“如果可以，帮我带句话给她。”
“您说。”
“问她，是否还相信我。”瞿皓楠缓慢地吐出每一个字，“如果她说是，把这个给她。”他把盒子交到孙自强的手中。
“......如果，她不说呢？”隐忍许久，孙自强还是问出这个问题。
瞿皓楠走到窗前，双手撑在窗台上。一滴泪，缓缓滑过脸庞，悄然坠落在地板上......
“如果，她说不，就扔到大海里，远远地扔掉。”
协调会如期举行。
孙自强肩负重任，端坐在椅上侃侃而谈。事实上，瞿皓楠在各董事间的评价甚高，这六年来，他在卓氏取得的成绩大家有目共睹，因此，当场就有大部分的股东投了瞿皓楠一票。
间歇时间，他不禁望向对面据理力争的卓芊桐。她明显地瘦了许多，神情也有些疲惫，可是眉宇之间仍是不屈和倔强。
是什么样的力量，或者，是什么样的打击，才能令一个弱女子站在惊涛骇浪之中却毫不退缩？即使伤痕累累，一次又一次被打倒，却一次又一次爬起来勇敢面对。
瞿皓楠的缺席，让卓芊桐有些意外。他不来，就见不到她坚强的一面。她发誓，不管结果如何，一定会做到坚强面对。而那个让她伤透心、让她恨的男人，却骄傲得不屑自己出席这个会议。
她感到有些累了。
虽然告诉自己，既然已经尽了全力去拼搏，结果如何就无需太在意。然而，望着董事们投来的不信任的目光，她还是感觉到重重的失落。
已成定局了，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她疲惫地将手捂住脸，不想去看不想去听......
“各位，我有事情要宣布。”突然而起的声音让会议室静下来。
孙自强缓缓站起身，将手里的文件夹打开。
“这是瞿皓楠先生的委托书。他委托我，将他名下所有卓氏集团的股份无偿赠送给卓芊桐小姐，并全力支持卓小姐竞选董事主席之位。另外，瞿先生宣布，他退出董事主席的竞选。对不起各位。”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句句回荡在每个人的耳边，会议室顿时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卓芊桐惊愕地望着孙自强。她的脑子一片空白，面对董事们的询问，却什么也听不到......
不知过了多久，卓芊桐才清醒过来。会议室已经空空荡荡，只剩下她和孙自强。
“为什么？”她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飘荡在空空的房间里。泪水悄悄浮上眼眶也不自知。他到底在做什么？既然已经结束了，为什么还要来扰乱她平静的生活？
“瞿总说，这是他欠你的，现在物归原主。”
“欠我的？”她失笑。原来他只是感到歉疚，是她多心了。“今天，他没有出席会议，是有什么事情吗？”
“嗯......他在美国。”孙自强含糊地回答。
她恍然大悟。他想起他曾经说过，不想再跟她有任何瓜葛。那么，他选择在这时候避而不见，确实是不想再见到她。
“瞿总让我带句话给你。”孙自强慢慢说道，“他问你，还相信他吗？”
卓芊桐茫然地注视着虚无的空气。相信他，要怎样才能相信他？而自己的心里，到底有些什么？
她不能否认，即使他一次次地欺骗她、打击她，她的心还是遗落在他身上。这是痛苦的爱，绝望的爱，深埋在心里，连自己都不忍心去触碰。
只是，要如何才能承认这份爱？
孙自强默默地注视她，等了许久都没有答案。他不禁失望地站起身来,走出门去。
“我，相信他。”
轻轻的一声，顿住孙自强的脚步。他回过头。
“我相信他，我爱他。”卓芊桐站在桌边，轻声低语，两行泪悄悄滑落。她不能欺骗自己，就当是最后一次承认爱他吧。
“这个，瞿总叫我交给你。”孙自强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轻轻放在桌上。他紧绷的心也放了下来。
卓芊桐迟疑着拿过盒子，颤抖着打开它。
一条项链映入眼帘。
她颤抖着拿起它，将它紧紧握住手心里。心里的某根弦“嘣”地一声断了，泪水汹涌而下......
“他在哪儿？他在美国是不是？我要去找他......”她急切地望着孙自强。
“不，瞿总不希望你去找他，他说不想被打搅。”
“为什么？为什么？”
“他......他去美国是为了和纪小姐结婚。”孙自强言不由衷地答道。
卓芊桐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他说，把这项链送给你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因为你喜欢它，所以留给你做个纪念。”
“他......是这么说的吗？”
“是的。瞿总说，希望你能好好领导卓氏，不要辜负了卓董事长的信任。他去美国，是因为亚联公司本来就是他所创办的，而且，他想从此以后就在美国定居。”
“定居？”卓芊桐脸色苍白，“他不回来了吗？”
“也许不会了。”
卓芊桐紧紧握住手中的项链，紧紧地......用尽全身力气，仿佛最后一次拥抱深爱的人......
晚六点，五星级酒店的酒会现场已被布置得金壁辉煌、贵气十足，政界名流、知名人士正陆续莅临现场。这场酒会，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庆祝三年一度的卓氏集团董事会改选结果。
卓芊桐无声地坐在楼上休息室里，任凭化妆师在她脸上涂抹着。
上次协调会上的意外给董事会改选造成了一些小小的混乱，一时之间，各董事明争暗斗，硝烟遍布。所幸经过一番努力和拼搏，以及孙自强的鼎立相助，终于尘埃落定。而今天的主角，就是卓芊桐。
“卓小姐，笑一笑嘛，今天可是个好日子。”化妆师笑嘻嘻地说道。
卓芊桐弯了弯嘴角，却无论如何也无法真正笑出来。
“您的皮肤真好，都不用化妆了。还有这一头直发，任何装饰品都显得多余......”化妆师羡慕地望着卓芊桐白皙的脸庞，手不停地打理着她的头发。
“卓总，时间快到了。”助理进来提醒。
卓芊桐站起身，望着落地镜里陌生的自己。这是她吗？美丽的脸孔，被贴身的纯白礼服充分勾勒出的窈窕身材，飘渺的气质，勾画出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如果，他能看到这一切，是否会改变他所有的想法......
当恨渐渐烟消云散，剩下的，就只有爱，和无边无际的思念......
当酒会主席宣布，卓氏集团这一届的董事主席由卓芊桐继任时，现场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镁光灯更是闪个不停。
接着，由新任董事主席卓芊桐向来宾致词。最后，庆祝酒会正式开始。一时间，杯光酒影，笑声朗朗......卓芊桐手持酒杯，机械地微笑着，说着千篇一律的说辞，向每一位前来祝贺的嘉宾表示谢意。
她仍是不能习惯这种上流社会的社交活动。她觉得浮华、虚伪，像是一场肥皂泡的梦境。然而，生在江湖，身不由己，她选择不了自己想走的路，只能按照既定的轨道一直向前。
转了一圈，却没有发现孙自强的身影，她有些怅然若失。趁着人群不注意，她悄悄从侧门溜了出去，站在路边招了一辆的士。
的士司机有些惊讶地望着她一身华服。
“师傅，您慢慢开，我想看看城市夜景。”卓芊桐微微一笑。
司机聪明地没有说话，慢慢开动了车子。
卓芊桐放松身子靠在背椅上，沉默地望着灯火通明的街道。这座城市，一如既往地繁华热闹，而她的心，已荒芜地如同沙漠一般。未来的城市，会更加繁荣昌盛，而未来的她，会是怎样？她就像一颗棋子，被冥冥之中的大手摆布，却无力摆脱自己的命运。
未来，可以掌握在自己手里，而命运，常常会打得你措手不及。爱情，有时候就是命运，你以为将所有心力付诸这一片土地，就会收获沉甸甸的果实，却不料，等待之后仍然是一块不毛之地......
“师傅，停一停！”她突然坐直了身子。
付过车费后，她慢慢走到街的对面。透过酒吧的大落地玻璃，她清楚地看到，孙自强神色凝重地坐在桌前，正与一名长发女子说着什么。几分钟后，女子起身离开。女子转身的一刹那，卓芊桐看清楚了她脸上的哀伤，也看清楚了她整个人——
纪雪娟。
“我想知道真相。”
沙哑的声音打断了孙自强的沉思。
“卓小姐？”他惊讶地望着卓芊桐。
“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缓缓坐到他对面，望着他的眼睛。
“嗯......酒会还没结束，你怎么出来了？”孙自强镇定地问道。
“不要再瞒着我，告诉我事实好吗？”她恳切地望着他，“我刚刚看到纪小姐了。你说皓楠和她在美国结婚了，为什么我只看见她一个人？”
孙自强不语。
“告诉我。”卓芊桐慢慢从脖子上摘下一串项链，摊在手心里。“还记得吗，这是上次你交给我的项链。它的名字叫‘大海的深蓝’，代表着至死不渝的爱。皓楠曾经说过，至死不渝的爱是要献给妻子的。现在这串项链就在我手里，我想，我应该有权利知道自己丈夫的消息。”
孙自强身子微微一震，低下头沉默不语。
“我已经学会坚强了。”她沙哑着声音，继续说道，“皓楠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希望我能坚强面对。现在我只想知道他的消息，求你，告诉我。”
孙自强慢慢抬起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半个月前，瞿总动身去了美国。”
卓芊桐紧紧咬住唇，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
“这半年来，瞿总有好几次不明原因的头疼，四个月前，他昏倒在地，送进医院被查出头部长了一个肿瘤。事实上，他的好友姜医生比他更早得知这个结果，他把瞿总的病例发到世界各地的医院和研究所，想找出一个能保证百分之百成功率的方案，却始终找不到。不得已，他只好将结果告诉瞿总，希望他能尽快接受手术。你还记得吗？你出院的前一天，姜医生找瞿总谈的就是这件事。”
卓芊桐直直的盯着桌面，泪水渐渐模糊了双眼。
原来，他还是欺骗了她......这样一个男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原因，让他甘心受着病痛的折磨，却编造一个美丽而残酷的谎言，来成就她的辉煌？
“他现在在哪儿？”
“两个小时前，进了手术室。”
卓芊桐愕然地望着孙自强。她不知道，还能用什么语言来形容自己的心情。
“手术的成功率......有多少？”
“没有所谓的成功率......肿瘤的位置非常险恶，他又一直拖到现在才肯做手术，风险又大了许多，即使是技术最精湛的医生、使用最精密的仪器，也不能保证百分之百成功。一旦不是百分之百的成功，结果只有一个......残酷的说，这是在跟老天爷赌命。赌赢了，可以继续；赌输了，就是永远的......离开。”
孙自强慢慢地说着，每个字都像一把刀，一刀一刀凌迟着她的心。
“为什么到现在才手术......浪费太多时间了......”泪水终于一滴滴滑落，她已经心痛得说不出话来。
“你还不明白吗？他爱你，胜过爱自己的生命。他要求我不能对你说出实情，可是我知道，他的心有多痛。他怕自己再也醒不过来，所以一定要亲眼看到你坐上董事主席的位子，才肯毫无牵挂地走上手术台......”孙自强红着眼眶，强忍住心酸，“他尽其所能地打击你、欺骗你，就是为了让你能坚强应对一切......”
卓芊桐闭上双眼，泪水滂沱而下。
“不论结果如何，手术一结束，美国那边都会传来消息。”孙自强掏出手机轻轻放在桌上，“答案，就在今晚。”
夜，已经很深了。
卓芊桐枯坐在桌前，深邃的目光望向窗外灯光璀璨的夜景。
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她由一个默默无闻的灰姑娘，变成了万众瞩目的公主。而今晚，她好似重新变回了当初的灰姑娘，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等待命中注定的王子。
能有一个深爱的人，而对方也深爱着自己，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不管距离有多么遥远，也不管未来将会如何，有心就已足够......
她紧握住手中的项链，像是握住了所有的希望。
她记得，在珠宝店的柜台前，他说过的话。
我买它是送给我将来的妻子。
他说。
至死不渝的爱，当然送给妻子。
他说。
我的妻子......
此刻，悦耳的手机铃声正响着......
她迟疑着，不敢去接
这一接，是天堂？还是地狱……
芊桐，你要坚强。
瞿皓楠的声音回响在她脑海。
她更紧地握住手中的项链。天堂，或是地狱，都已不重要，因为，她的心会永远跟随他。
深吸一口气，按下绿色的接听键......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