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12-05

路过长安:禁忌彩虹 上

   一

  "纯静的大海是一滴情人的眼泪."


  醒来的时候指针正指着六点,我伸了伸懒腰.翻过身,继续睡.

  胧胧朦朦中,他小心翼翼打开门,轻手轻脚的走进来.

  几点了?我没有睁开眼,依旧缩的像虾米似的,迷迷糊糊的问.

  嗯,七点.

  吃早餐吗?

  没看见我睡的正香吗.干嘛这样象征性的问我.

  我买了米粥和煎饼.

  ……

  有人伸手拉我,力气很重,硬生生的把我从我的猪窝里给掏了出来.

  烦死了!

  我大力的拍开他的手,这一拍反而把我给拍清醒了.

  一睁开眼,正对着他笑成狐狸眼的眼睛.

  牛肉煎饼,牛肉煎饼.

  他讨好似的一边对着我笑.一边念叨.

  我打了个哈欠,问:街口拐角处的那家?

  嗯.他点头 :我排了十分钟的队.

  我用他想象不到的速度飞身下床向厨房奔去,鞋也来不及穿,把他后面那句话硬生生的关在卧室里.

  没人照顾你你是不是连水都不会喝啊?

  他看着吃的毫无形象的我闷闷的问.

  我抬起头,横他一眼.

  不要用这么老气横秋的语气跟我说话,好像你才是我妈一样.

  他识趣的闭嘴,转过头开始整理自己的书包

  今天中午我不回来吃饭了,学校下午有活动.

  嗯.

  我把自己埋在食物里,头也不抬.

  冰箱里有小黄瓜和豆芽,还有一条鱼一会儿周叔叔会送来.

  我知道了.

  我喃喃的回应一声,小于的煎饼真是越做越好吃了.

  算了,还是我回来做饭吧.

  他无可奈何的看着心不在焉的我,有点认命似的说.

  呵……

  我反而笑了,抬起油腻腻的手摸摸他的头:真乖!

  他急急躲开,大叫: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再摸我的头,我又不是小孩子.

  呵~我继续啃着我那没啃完的煎饼,继续望着他笑.

  他狠狠的瞪我一眼,一甩书包,帅的稀里哗啦的摔门出去.

  这小子,头发生的那么的柔软,脾气却长成这么不知死活的硬.一点也不像我.

  我一面想一面笑的春光烂灿,直到电话铃响起.

  长安,喂,长安.

  是吉米.

  什么事?我问.

  呼,你是长安吗?.

  倒,今天的人怎么都爱问些废话啊,赶情迷糊这毛病也能传染的?

  现在接电话的是宇宙超级无敌美少女戚长安,对面的傻瓜请说话!

  三八,你今天脑子进水了啊……

  终于正常了,我大笑.

  有什么事?快讲!

  我是戚长安,三十四岁的戚长安.长在洛阳城的戚长安.

  星期六下午四点的飞机.去一个星期,你收拾好随身用品,我开车来接你.

  吉米说完便挂上电话,这家伙完全没有徇问我意见的意图,一如既往的独断专行.

  喂喂喂,好像我才是老板吧,我用力的敲敲头,有些不知所措的想.


  二

  "妈妈,为什么我会喜欢上那个老巫婆呢?"


  我是戚长安,三十四岁的戚长安.长在洛阳城的戚长安.

  走到公司的后门,我下意识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睡衣,一个老板就应该有老板的样子,吉米常常这样板起脸一本正经的对我说这句话:请你以后不要再穿着拖鞋,穿着睡衣.吊儿浪当的从后门溜进来.这是你的公司,不是菜市场!他说这话的时候趾高气昂的像是个老板,而我这个老板则在他面前点头哈腰的像个小秘书.但当我发现我穿着十厘米的高跟鞋走路像走钢丝,然后从那钢丝下蹦下不止十次以后,我开始在吉米说这话的时候才真正的像个老板起来,我对着他板着脸或者翻白眼或者脸朝天的从后门溜进办公室.在他一本正经教训完我后,恬不知耻的加上一句我从来不去菜市场.愉快的看吉米的表情由愤怒再到无可奈何直至最后变成完全蔑视.他其实也是属于那种拿我完全没折的那一类人,跟我家的倔脾气小孩一样被我治的服服帖帖的.咳,准确的说是已经对我失望透顶了的.当然我更喜欢前一种说法.

  戚长安!

  身后有个怒气冲天的男声发出一声惨叫,这声音令我联想起了日本经典的恐怖电影.一样的令人毛骨耸然.

  战战兢兢的转过头,吉米那张英俊的一塌糊涂的脸扭曲的像是烤坏了的煎饼.

  不要这么大声的叫我,我耳朵很好,你小声一点我也听的见.

  我望天,故意不去看那张脸.悄悄的用手扭开办公室的门.

  我已经跟你说过多少次了……

  澎!

  飞身进门,狠狠的把门摔上.

  戚长安!

  阿弥陀佛,让这罗里八嗦的男人早点滚蛋吧.我在胸前划着十字,心里面默默的祈祷着,仍然想不通他在我面前的形象为什么这么颠覆。

  那个冷默中藏着温柔.冷酷又帅气的吉米到哪里去了?

  十年前吉米刚来时我公司刚刚起步一年不到,几乎所有的事都必须由我亲自动手,他过来应征时我正巧在装卸花卉,把一盆一盆的花从货车上搬下来,再抬到楼下的展览厅去.

  他看着忙碌的我二话不说,挽起袖子便开始做,一直到我累的经疲力尽,他还依然旁若无人的挥汗如雨.

  喂,你是谁啊?我拍他的肩膀,有些诧异的问.

  吉米.

  他头也不抬,冷冰冰的语气扔给我一个不是答案的答案.

  我稍稍纳了一会儿闷,没有再问.

  第二天他就顺理成章的来上班.走进我办公室把履历表一递,对我点个头转身便又走了出去,自始自终都没有说一句话.表情冷默是那种适到好处的酷,硬生生的将我杀死在我的老板椅上.

  十年之后吉米就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有时候我真的很怀疑以前的那个他是否是真的存在过.

  收拾完东西,打开门,他依旧还怒发冲冠的堵在那里,一米八二的身高看的我颇感吃力,我动动脸皮子,努力的挤出一个微笑,讨好似的.

  你要不就干脆别来,来了就别给我丢人现眼!

  又来了,怎么我身边男人的角色总是爱和我颠倒呢?我翻了翻白眼,嘟孥了一句:不是你让我来收拾东西的吗?再说今天又是星期天,公司没人,怕什么?

  突然想起,今天不是星期天吗?

  我跟你说话不要岔开话题.

  星期天学校不是不上课吗?

  喂,戚长安!!喂!!

  那死小子,背着我偷跑出去干什么?交女朋友啦?

  戚长安!!!!!!!

  身前的男人彻底愤怒了,终于一声巨响把我从走神的状态中拉回现实中来.

  抬起头,发现他脸上像放烟花似的五花八门,看的我眼花撩乱.

  你怎么啦?

  想起他关心我形象总是事实,我假惺惺的问了一句.

  他瞪着我,一双眼睛圆的跟铜铃似的,半响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咳,我正了正襟,假装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没事我走了.末了还加上一句:下星期六见.

  走出后门的时候我开始用跑的,再他没气醒之前我还没离开他的视线的话,我估计他就快要动手了.

  果不其然,还没数到十,我就听到了他暴跳如雷的吼声.

  神啊,救救这个可怜的男人吧.


  三

  "有时候,我们长大,并不是因为时间,而是因为过程"


  拐个弯就到家,我开始拨电话.

  拿起话筒回忆电话号码!那臭小子的电话号码是多少呢?

  135XXXXXXX……

  不对!

  132XXXXXXX……

  还是不对!

  139XXXXXXX……

  "您拨的电话号码是空号,请……“

  泄气的放下电话,电话铃就响了.

  请问是戚妈妈吗?

  咳,什么称呼,居然叫我戚妈妈!!

  啊……我就是.

  您好!我是小海的班主任老师,我姓乔

  TMD,死小子,这回让我抓过正着了吧,连老师都打电话来了.

  乔老师你好,我正打算找我家小混,哦.不,戚小海呢.

  今天是学校运动会,小海在学校.

  啊?运动会!怎么我不知道.我又开始迷糊了.

  喂.戚妈妈,戚妈妈.

  嗯,嗯,我在.

  小海在跳高的的时候受了伤,我们已经送他到医院去了,您……

  什么!!

  我一声大叫,搜的一声从沙发上跳起来.

  您别紧张,他受伤不重,你过来看看吧,他在XX医院.

  挂上电话,我不紧张,我开始莫名奇妙的生气……

  我一面冲出门,一面生气,很生气很生气的那种.

  整条街的人都知道,大名顶顶的戚小海号称永动机,从四岁时跟小猫咪捉迷藏从四楼趴着摔下来没死没残废还没受伤开始,他那活动细胞就被彻底的开发出来,之后的骨折摔伤流血事件接连不断,早就已经把我那紧张害怕担心的神经全部透支完毕,所以现在我的反应理所当然的就只剩下发火了.

  于是我咬着牙怒气冲冲的冲进医院,一路晃过众人盯着我的奇怪眼神,全然不记得自己还穿的是拖鞋,套的是睡衣.

  戚小海!

  推开门的时候发现有个漂亮的女孩子可怜兮兮的站在门后,慌不择路的连忙道歉退出来.

  一看门号,没错,是外科啊.

  戚长安!

  有人用比我更火的语气一把打开门,对着正犯糊涂的我一声大吼.

  你眼睛长哪里去了!

  门后面是我家混蛋小子,一张瘦的尖尖的小脸上横横的贴着一块大大的纱布,起码把脸遮住了三分之一.头发乱的跟鸟窝似的,一双小眼睛本来是很小的,现在发起火,看起来还稍稍变大了一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知道为什么,我望着他的样子,突然之间觉的无比好笑.

  他懊恼的看着我,眉头皱的像是喜马拉雅山峰.

  你来做什么?

  我是你妈,为什么不能来?

  我一把推开他,意外的发现他身后还站着刚才那位女生,脸上正露出怯生生的表情.

  阿``阿姨.

  咦?我好奇的打量了一下她,为她的漂亮吃了一惊.

  我家的丑八怪儿子居然能认识这么漂亮的女生.这还真是件稀奇事了.

  小海长的一点也不像我.这个事实从他四岁时我就已经非常愤怒的接受了,有谁见过妈妈天生尤物而儿子却长的让妈妈自毁长城的那种事情,那就是戚小海的出生了.刚生下来的时候我就眯着一双眼睛观察过他,总觉的医院抱走时那个小家伙眼睛是像我一样圆的.抱回来的时候眼睛却成了一条睁不开的缝.对此我很愤怒也很怀疑,几乎忍不住要去查亲子鉴定,当然,这胆量随着小海的长大而越变越小.

  说真的,你们家那小子到底长的像谁啊?

  兰有次和我喝咖啡的时候故意套话似的问我.

  关你什么事?

  我毫不客气的给她甩回去.

  她耸耸肩,继续不知好歹:如果是像爸爸的话,我真的很怀疑你的眼光.

  我翻翻白眼,故作不知.

  你懂什么,我家小海那叫行为帅哥.

  行为帅哥?兰一脸迷惑.

  咳,就是长的不帅,但是行为很帅的那种.

  这回轮到她对我翻白眼,还翻的连鼻子一起哼哼.着实令我愁畅不已.

  我警告你!

  我对着还在对我怒目而视的戚小海一脸蛮横的威胁着:你的鼻子本来就够难看了,你要是变的更难看,我就不要你了.

  外科室,星期日上午11:40分.晴……


  四

  "天空是干净的蓝色.透明的蓝色,像是一块巨大的玻璃.

  阳光穿过了它,.落在了我的眼睛里."


  我打开门,一脚把戚小海给踹了进去.

  喂!

  他愤怒的大叫,转过头,继续用那张只剩三分之二的脸对我怒目而视.

  我肚子饿了.我说.

  他瞪我.眼神一闪一闪的.

  我肚子饿了.我继续重复.

  关我什么事?他恶狠狠的问.

  我是你妈.

  我还是你儿子呢.他大叫.

  你不孝顺!我开始耍赖.嘟嘴,皱眉.双手抱胸.

  他望着我,眼泪都快被我给气出来了.

  我视若无睹,继续挑眉:我要吃水煮鱼.多放点黄瓜.少要点辣椒.

  然后顺理成章的头也不回的走进自己房间里去.关上门的时候我伸出头来提醒他说:我睡觉,你做好了叫我.关门.

  门外面的他静逸无声,不过在我睡着之前,我的脑海里浮动的都是他在外面恨的咬牙切齿,抓耳挠腮却又拿我无可奈何的可笑表情.

  我的儿子,肚子里有几根筋,我还能不知道吗?

  今天真是辛苦,在被窝里忍笑几乎忍成了内伤.

  小海出生的那年我刚刚十八岁,父母去世后的一个月的深夜里,有个叫做戚小海的小家伙从我的身体里爬出来,用我这辈子最长的阵痛为我的年少轻狂买了单,那时候我望着他丑陋的样子哭笑不已,脑子里闪烁的所有念头都是关于抛弃与被抛弃.谁让他自己不识趣,选择了一个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错误的母亲.可是一转眼十六年过了,光阴如水弹指一挥间,当年那个只会哇哇大哭的小孩今天已经成长为我生活的半个主人,.成长成一个懂的默默照顾我,默默包容我的少年.相比之下我这个做母亲的,反而像是他养了十六年的小孩子.

  吃饭了.

  ……

  吃饭了

  ……

  我正做着美梦,梦里面他丑兮兮的小脸正被我当成橡皮泥一样的捏扁,然后渐渐放大.

  啊!

  一声惊叫,吓的他急忙昂起头.

  吓死我了,你这小混蛋!

  我大叫:谁让你把脸凑的这么近.想谋杀啊.

  他冷冷的看我,双手环胸,板着脸,等我发泄完了,才冷冷的冒出一句:

  泼妇.

  说完便转身,头也不回的出门去.留下还没完全清醒的我.

  我开始头疼.

  这就是我们母子的相处方式,我知道这多少有些令人不可思议,这种没大没小的特殊情况其实并不是我刻意造成,当然,性格也多少占了一些内在的因素,我从来就是一个有些迷糊,有些傻气,有些不可理喻的小女人,十六年来,我很庆幸我都没有改变,咳,也许曾经改变.

  而我们就像这样,延续着这种双打的生活模式,你来我往的过着招,有时候是我赢,有时候是我输,像刚才那种情况其实并不多见,呵~其实我也是有筹码的,我唯一的获胜原因就是因为我是他妈,而他获胜的希望则是因为他是我儿子,.咳,就这样.

  我下星期六要出门.

  我一边吃饭,一边提醒他说.

  嗯,他不理我,显然还是为了先前的事生气.

  我踢他一脚,踢在他的小腿肚子上.

  喂!

  干嘛!

  我不客气,他也不耐烦.

  你妈要出门一星期,你就没什么要表示的吗?

  我大声喝问.

  你不是还有一星期才走吗?慌什么?

  他对我的抗议视而不见.不过语气却不比我温和,声音也不比我小.

  我突然对着他笑笑,我坚信他刚才的表现只是因为舍不得我而又拉不下脸所找的借口.

  我坚信.反对无效.


  五

  "爱情这玩意儿,当局者迷,旁观者也未必清"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下午三点钟,我眯着眼睛打着哈欠,伸出手摸索着床头的闹钟.

  电话响了.

  长安.

  兰对着电话吼:你放我鸽子.

  声音震耳欲聋,几乎把我从床上给吓跳起来.

  什……什……什么?

  说好星期天下午陪我去相亲的,你到底在干什么?

  靠,不就是今天下午么,我现在来也来的及啊.我嘟嘟嚷嚷,为自己的耳朵遭受的非人待遇愤愤不平.

  ……

  电话那边半响无声.

  喂,喂,兰.

  我对着听筒大叫,突然间觉的背脊骨后阴寒阵阵

  今天星期一.

  什么?

  电话那头高亢的女声被压的低低的,但显然不是刻意.

  今天星期一

  这回轮到我开始沉默无声,只听得心跳不知死活的蹦来蹦去.

  嘿嘿``嘿嘿```嘿嘿`````

  听说干笑声可以掩饰心虚,我怎么觉的还是不顶用?

  这样算来,我不是整整睡了二十五个小时?从昨天下午两点睡到今天下午三点钟?想到这里,我开始由干笑变成大笑,肆无忌惮的,压根儿就忘记了电话那头还有一个暴跳如雷而且还缺乏爱情滋润的女人.

  戚!长!安!!!!!!!!

  她拖长了尾音,听起来像是正准备屠宰.

  你马上给我滚过来,马上!!!

  我脑子进水了才会真的跑到她那里去,我才不想被人屠宰呢.

  我```我````我家小海受伤了,伤的很重.很重!

  我结结巴巴的说完,一边说一边死命点头,表示肯定.好像她还能看见.

  戚长安!

  她大叫,声音不似减弱,反而有大扫荡的趋势.

  嗯,嗯,就这样,明天,哦,不,后天,等我家小海好一点我就来看你.

  心惊胆颤的挂上电话,我突然间发觉的自己最近很不顺,也许是犯了谁的太岁冲了谁的天命吧,我抓抓头发暗自思索哪天该去买本黄历翻翻,避开所有这些大煞的日子.总不能老让人大吼大叫的!想到这里,我不屑的扁扁嘴,奇异的又困了.

  咳,反正都睡了二十五个小时了,再多几个也没关系了.

  倒下床,我继续睡,睡之前当然不会忘记拨下电话线,咳.

  兰有一个非常贤良淑德的好名字,陈淑兰,也长了一付贤良淑德的好相貌,五官端正,体态端庄.她打扮的人模人样的时候你是绝对会被她优雅的淡吐,温和的笑容所倾倒,甚至私底下,她本人也和她的形象是相差不大的,当然,除开刚才那种脱线的时候.

  可惜的是这样一位最适合做贤妻良母的女人却有一份最不适合做贤妻良母的工作.猜的到是什么吗?警察?当然不是,警察还可以找警察做老公嘛,而贤良淑德的兰毕业与美国纽约大学危机管理学院,是一名反恐怖主义的专家.这样的专业与工作,注定了她与爱情无缘的命运,如果她是在国外工作还好,听说国外的男人还不至像中国男人这般大惊小怪,人家毕竟是见多识广,知道女人有女人优势,更懂的尊重女性.不至于在大街上看见自己的女朋友与荷枪实弹的绑架者进行谈判,交涉,甚至实战的时候给活活吓晕过去,更不至于在电视上看见她威风凌凌的身影而从此与她划清界线声称绝缘.以上内容为兰口诉,与本人无关.呵……

  总之,这样的女人生活颇为无奈,照她的话说,这就是官场得意,情场失意的最真实写照,话是这样说,实情还真是照着这样的模式进行,当她第十九次相亲失败后,她由一位副教职位置一跃成为了反恐组组长的高位,隶属中央政府中央行政区,开始她全中国式的反恐旅行!

  而我则是她死忠的好友,二十多年的生死之交,真正的生死之交.这个生死之交的份量绝对不会比她的爱情重量要轻.

  睡梦中我似乎听见她在拼命的叫我,一面叫一面追,手里提着一把血淋淋的杀猪刀,嘴上还喊着:还我男朋友!

  汗……兰真是越来越暴力了!!


  六

  "妈妈,天使长的是什么样子?

  就我这样!

  ……"


  小海八岁生日那天,上海儿童话剧团来洛阳演出,表演的是经典儿童剧剧目,为了使这好动的让人抓狂的小子安静下来,我忍痛花钱买了两张二百五十元的高价票,结结实实的当了一回二百五.

  "妈妈,妈妈,妈妈,妈妈"

  "嗯`````"

  终场的时候他摇着一双小手使劲推我,先只是用推,后来加上打……

  "干嘛!"

  我吃痛,搜的一跳从半瘫痪的姿态调整成立正式,睁开眼睛,发现四周灯光明亮,空无一人.

  低下头,小海正昂起他丑陋的小脸蛋对着我一脸鄙视.

  "哦,完了?"

  我问.

  他瞪我,一张嘴撅的可以挂三双拖鞋.

  "回家吧."

  我看他表情不善,连忙说.

  走出门的时候我正在打呵欠,他突然问我:

  妈妈,我为什么会喜欢那个老巫婆呢?

  我的呵欠硬生生的哽在喉咙里,从此我认定我的儿子绝非善类.

  晚上被吵醒的时候闻到一阵阵奇香,听见他正在厨房里努力奋战,我心满意足的打了个呵欠,准备看在这顿丰富的晚餐的面子上饶恕他吵醒我的大不孝.

  阿姨,您起来啦.

  打开房门,有些意外的看着门外坐着四个小孩.三男一女,女的我见过,在小海包扎伤口的那个外科室.

  啊````我大张着嘴,有点吃惊.

  他完全忽视的从我身边走过,手里抬着一大锅奇香扑鼻的东西.

  小海.

  我喊他的名字时开始不由自主的咽口水,这阵香味飘进来连口水都是香的.

  他背对着我,头也不回:

  没你的份.要吃自己出门去吃.

  在场的三男两女全部安静下来,我在他的身后用我的目光将他狠狠的截肢.

  有你这样对你老妈说话的吗?

  我跳着脚喝叱他.

  他转过身,又摆出他那张只剩了三分之二的脸.还臭的要死.

  想吃也行,你去厨房吃,不要让我看见你.

  我哭,这是我儿子吗?

  哭归哭,蹲在厨房的时候我还是吃的稀里哗啦的,我没来得及漱口,但我五分钟不到就搞定了我的食物.当我打着嗝摸着肚皮从厨房里走出来的时候,突然间想起我还没生完气呢,于是又转过身去酝酿了一下情绪.

  兰阿姨今天打电话给我了.

  他在我身后阴森森的说了一句话

  我听的浑身抖了抖

  你跟她说了什么?

  我胆颤心惊的问.

  ……

  戚小海!!

  我大叫,决定不再理会他的那些帅哥美女同学.也决定不再照顾自己的形象.如果我还有形象的话.

  他昂起头,对我挑挑眉.说

  你说呢?

  我咬牙,开始握拳,我用眼神衡量了一下他纤瘦的身形,估计我现在动手跟他还是有的一拼.

  我跟她说我现在正上课,回家再给她打电话.

  我的脸有一时间不太能变回来,只好这样怪模怪样的抽着,上挤下挤,大概是睡的时间太长,睡的面瘫了.

  你自己看着办吧.

  他不再看我,只拿余光扫我,一只腿很嚣张的抖着,全身一摇一摆的.

  我就知道,我这个儿子绝非善类,你看,我没说错吧.

  "我从没有想过这样的生活有一天会改变,真的没有,我只是想这样一直延续下去."

  戚长安给戚小海当儿子的第二天下午,有个叫陈淑兰的女人提着满满一袋子的补品弃而不舍的敲着我家的门.

  我开门,大骂:

  混蛋!你又忘记带钥匙……了.

  她看着我的眼睛令我想起恐怖份子,不愧是反恐专家来着,连生气的模样都能这么反恐.

  嘿嘿``

  我又干笑.一边笑一边在脑子里组织呼救的语言.

  她直直走进来,当我不存在.

  小海,小海……

  她从客厅串到我的卧室,再从我的卧室串到小海卧室,接着是厨房,阳台,卫生间.

  兰``

  我喊了她一声,用我自己都鄙视不已的怯懦声调.

  她停下来,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掐我.

  ````痛```痛`````痛```````

  我跳着脚,喘着冷气,大叫:我错了,错了,错了``````

  半小时后她终于停了下来,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

  死性不改.

  然后坐下,非常优雅的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衣裳,理理头发,抹抹身上的折皱,缓缓抬起头对着我,微笑.

  小家伙怎么还不回来,去,跟他打电话,跟他说兰阿姨来看他了.

  那表情温柔的令我几乎是痛不欲生.

  咳,我必须承认,兰很爱我,除了结婚,兰永远会把我放在第一位的位置,你别看她掐我的时候像是在跟恐怖份子拼命似的,其实她心里还是十分不舍,你没见她事后心疼我的那表情,真的,连瞎子看了都会心动.

  瞧你瘦的,平时你都吃些什么啊?

  兰一脸心疼的问.

  有什么吃什么呗.

  怎么能这样,现在你还在长身体,要注意营养.

  嗯……

  他点头,有点害羞的笑.

  我买了好多营养素来,你记着照着吃.

  嗯……

  受伤了就别老是在厨房里转,油烟里的毒素太多,对伤口不好.

  嗯……

  有什么事让你妈做去……

  喂!

  下次小心一点,你这孩子,从小到大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兰继续心疼不止,一只手抓住他的胳膊,一只手摸着他的那张小丑脸.

  喂!!

  我伸出手,开始在他们两人之间乱晃.

  别理你妈那老疯子的,等她睡死了去.

  嗯……

  戚小海拼命的忍笑,忍的那张三分之二的脸都变型了.

  喂!!

  我大叫:到底你是他妈还是我是!!!!

  兰终于肯白了我一眼,这一眼白的我郁闷极了.

  谁知道.

  她说.


  八

  "妈妈,请把我埋的浅一点."


  我接手公司的第三年,遭遇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浩劫,由于季节突变,气漫骤降与应急不利,公司新开发的"艳后"在保温室里全部死亡不说,连后备的种子也接二连三的出现了虫灾,我呆呆的站在花室里望着那些残花败草欲哭无泪,为自己多磔多难的命运悲愤不已.

  二百多万的投资,包含了我用房产做抵押的一百万和公司好不容易赚到的第一桶金.与合资方签定的到货日期只剩两个月,加上违约金,我欠下的足足有500多万.当我想到这个数字的时候我开始拼命的扯自己的头发,我把自己卖了也砥不了这个数字啊!更何况我这么的拼命,也仅仅是因为公司是我父母亲一手创建起来的,眼看着他们留给我这点最后的东西将要在自己手上毁灭,我觉的自己身上的罪孽又重了一层.

  那时候只有我一个人,撑的真的很辛苦.

  我提前了一个小时去接小海放学,隔着学校的大铁门我看着他在教室里跟老师说再见,背着自己小包包和小白兔水壶一蹦一跳的走过来,突然间不忍心让他再跟着我受苦.

  小海,妈妈今天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行不?

  嗯.

  三岁的戚小海对着我点头微笑,小小的眼睛弯弯成一条小细缝,睫毛长长的.

  我亲了亲他的小脸蛋,抱起他的时候我没敢让他看到我的眼睛.

  小海,在这里吃着冰淇淋等妈妈,妈妈去买点东西,马上就回来.

  我很会选地方,我选了儿童福利院的后门.我不想让捡到他的人又让他走很远的路.

  小海没说话,也没点头,他拿着冰淇淋,看我,不说话.

  乖.

  我摸摸他的脸,自顾自的转身就走.

  我走一步,他迈着他短短的小腿,跟我走一步.

  我再走一步,他再跟.

  我转过头,努力装出很凶的样子:

  戚小海!!在这里等我,不准乱跑.

  他依然抬头看我,不说话,不点头.只有手里的冰淇淋开始慢慢融化.

  我转身,头也不回的加快脚步,很快很快,是三岁的戚小海再也跟不上的那种.

  妈妈!!!!

  他终于开口,带着很重的哭腔,用很幼稚的童音撕心裂肺的喊我.

  我不敢回头看他,我拼命的走,拼命的走,我甚至用跑的.

  妈妈!!!!

  我听见他摔倒的声音,听见有车子急刹车的声音.听见自己心痛欲裂的声音……

  再转过头的时候,我下定决心死也要留在他的身边,死也不让他再离开我.

  我对着身后趴在地上,手里还拿着化掉了的冰淇淋,一张小脸哭的天花乱坠的戚小海发誓.这辈子都不再和他分开.

  开车的男人骂我,你怎么当妈妈的,怎么能让小孩子在马路上乱跑,出了事怎么办?

  我跪在地上,抱着我的儿子,和他一起大哭.

  妈妈

  嗯

  不要不要我.

  他趴在我耳朵边上,很轻很轻的说.

  在回家路上,我抱着他,听见他对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对自己的行为痛恨极了.

  九

  "过了很久我终于意识到,当飞机冲上天空,他的生命也开始进入了倒记时."

  北京比较冷,记着多拿几件大衣.

  吉米正对着收拾衣物的我指手划脚.令我很不耐烦.

  知道了知道了,我又不是去住一年,这么麻烦干什么?

  我皱着眉头横他,又一次为十年前的吉米默默哀悼.

  戚小海穿着拖鞋叭啦叭啦的拖进来,扔给我一包甜姜.

  干嘛?

  我不解的问.

  带着.

  他说,转身又走出门去.

  我对着他的背影扁扁嘴,随手把甜姜揣进大衣口袋里.

  乖儿子,妈妈走了.

  临出门的时候我冲着他的房门吼:

  记着想我哦```

  他打开门,靠在门上,摆了一个很酷的POES.

  能呆多久就呆多久,最好别回来.

  我穿着皮鞋向他一脚踢去,他嘭的一声关上门,让我硬生生的踢在门上.用一个漂亮的闭门羹做了告别礼物.

  气恼的回头,看见吉米扬着嘴角在笑.

  你心里是不是很痛快啊?

  我很不满的损他.眼睛斜视.

  也不是.

  他居然正二八经的回答:

  我觉的还不够过瘾……

  这回我出腿又快又狠,并且再没有踢错对象!呵……

  上飞机的时候我开始头晕.还没有起飞,我就因空气的不流通开始干呕,吉米有些担心的看我,试着教我用深呼吸应对晕机症.

  你等着,我去跟空姐拿晕机药.

  算了,我对他摆摆手:我讨厌吃药.

  小海不是给了你一包甜姜吗?

  吉米提醒我说.

  我恍然大悟,急忙把它给摸了出来.

  甜姜含在嘴里,感觉真的好了很多.

  我靠在椅背上心里有丝甜甜的想,那小家伙其实也是很细心,很懂的关心人的,虽然有时候是丑了一点,好动了一点.讨厌了一点,脾气臭了一点,不孝顺了一点,其他方面,他也还不错.

  我心满意足的吃着甜姜,朦朦胧胧的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飞机到达北京时刚巧是晚上七点,北京的沙尘比较重,所以天空看起来阴沉沉的.

  先去吃点东西吧.

  与前来接我们的接待人员一起到达了下塌的酒店,放下行李后吉米问我:

  想吃什么?

  嗯```我偏着头思索了一下,灵光一闪:

  刷羊肉

  他轻轻笑了笑:

  你还真会选.

  当然,我有点得意的昂起头:

  吃是我的强项.

  会吃更是你强项中的强项.

  他补充了一句,笑着拉着我出了门.

  仔细想来,吉米对我真的是叫做仁致义尽,他不仅包容了我的一切缺点,还力尽所能的替我完善一切优点.比如说公司的事务,比如说我那些烂的要死的生活习惯,更比如说我的脾性习气,甚至我从来不愿意提起的那些过往.他都一骨脑儿的接着,从不刻意要求我改变什么.默默的在我身后为我做善后工作.默默的替我安排一切.除了有时候罗嗦了一点以外,我还真想不出他还有什么令我不满意的地方.

  你很饿吗?

  他看着狼吞虎咽的我喃喃的问,语气里竟然有些心疼.

  呵,我望着他的吃惊的表情一边吃一边笑,点头.

  他无奈的皱皱眉,递给我一张面巾.

  我接过来,擦擦嘴,继续吃……

  我承认我是有点没心没肺,我心安理得的接受了他对我的所有包容与溺宠,却对他流露出来的爱慕视而不见.有时候我自己都挺为他不值的,于是我常常旁敲侧引的开导他.

  小吉子,听说公司来了位新的女同事,还挺漂亮的.

  嗯……

  有没有兴趣!!喂,喂``

  他不理我,一张脸臭的跟戚小海跟我吵架时有的一拼.

  ……

  这样的情景多了,他就故意找其他事来烦我,或者在我兴致昂然的时候跟我大讲生意经什么的,把一些理论学说一条一条的摆出来,直到我举白旗告饶为止.

  于是暧昧这个词,就这样被我和他推来掇去,像竟技游戏一样,谁接到手上都觉的烫手.

  还差了一点点,我们就可以相爱.

  有时候我真的是如此感受着,但是就是差了那么一点点,我跨不过,他进不来.

  于是这十年就这样过了……


  十

  "有一个男人,我认识了他十年,只来的及爱他十分钟."


  第二天一早,日方代表开始与吉米洽谈,而我则在酒店的房间里睡的天晕地暗.

  必要的时候我会打电话给你,再没有正式签合同之前,你只需要走走过场,出来装装样就行了.

  昨天晚上,吉米嘱咐我说:如果你合作一点,我们可以尽早回家.

  切,我还想北京好好玩玩呢.我虽然呵欠连天,嘴上却依旧不肯吃亏.倒下床之前我看着他无可奈何的瞪我,我的自尊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心情愉快极了.

  晚安.

  我说,说完我就闭上了眼睛.朦朦胧胧的,我听见他在我身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然后轻轻的关门出去.

  中午我醒来,被饿醒的.

  很饿很饿的时候,我便格外的想念我家小海,他做出来的东西虽然不算很好吃,但也足以让我回味的垂弦欲滴.于是我敢紧爬起来,给他打了一个电话.

  小家伙……

  ……

  我回来那天想吃你煮的鱼.

  ……

  喂,戚小海.

  ……

  我倒,他居然挂我电话,一声不吭的就把电话挂了.这算不算是沉默的抗议?

  我对着哼鸣的电话挤眉弄眼,决定回家后一定要让他好看.

  走出酒店的大门发现天气格外的晴朗.后来我翻黄历才知道,原来那天我红鸾星高照,命犯桃花.

  星期日下午1:20分,北京,淮海路.

  提着好几袋的生活废品,我哼着小调在淮海路上左顾右盼,生害怕会漏掉什么好东西.兰常常笑我具有非常强烈的盲目性情绪主义,居弗洛依德心理学上说,有这种行为的人当心情极佳又极度无聊的时候,就会用狂购物的方式来填充自己,她说如果我买的都是些有用的都还好,可惜在这样的情绪下,我能买回来的都只能是些被她称之为生活废品的东西.她每次说这话的时候那看我的眼神似乎是在看一个社会主义的败类,为此我常常郁闷不已.

  不过郁闷归郁闷,第二次情绪冲动的时候我照样会花钱买一大堆废品,时间久了,我发现我还是有些可取之处,比如说我买的废品里绝不会包括女性最常买的衣服,首饰,高跟鞋之类的东西,反而是其他类的东西偏多,又比如说我有次因极喜欢拖布的颜色而扛了六把拖把回家,气的我们家小海邻里邻居的一家送了一把.为此每次逢年过节邻居都会给我们端上一碗好吃的来感谢我们.想起这里,我觉的我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突然间,有人撞我,热闹的淮海路上,在他把我撞倒在地上的时候,我看见他手里拿着我的手提袋.

  抢劫!!

  我还没反应过来,身边两个女人居然开始泄嘶底里的大叫,吓了我一大跳.

  热闹的大街更加热闹起来,有人跟着叫,有人追,有人跑,有人观望……

  我敢紧换了一个位置,避开那两个尖利的女高音.

  前面有个男孩慢慢的向我走过来,慢慢走过来,穿着很干净的T恤牛仔裤,眼睛很大,皮肤很白,鼻子小巧,嘴唇透着光,是很暖很美丽的粉红色.

  是你的``吧?

  他说话的时候有些咬字不清,虽然长的是东方人的细致面孔,但我相信他不是中国人.

  四月干净的天空下,有个漂亮的男孩子在晴朗的空气里静静的看我,于是故事终于缓缓的拉开了序幕。


  十一

  "有一个男孩,我认识了他七天,却只来得及让他爱我七小时."


  我叫工藤静之,今年十六岁.

  他很温柔的笑着,洁白的牙齿,笑起来的时候干净的像是天上的月牙.

  谢谢``

  有一刹那,我望着他失神.所以道谢的时候慢了很长一拍,后来他告诉我足足有五分钟.汗,真够糗的.

  我叫工藤静之,今年十六岁.

  他再重复了一次,虽然我还不太明白他对我自我介绍干什么?

  是你的包吗?

  他看我有些不明所以,于是将手抬了抬,让我能看清楚他手上提着的是我的手提包.

  啊```是!

  我急忙点头,敢忙把手上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放下,把那个多灾多难的手提包给接了过来.

  我叫工藤静之,今年十六岁.

  有些奇怪的,他重复了已经有三遍了.

  哦.我是戚长安.今年``哦,你好!

  意识到女人不能透露自己的年龄,我打了一个结,向他伸出手.手都伸过去了,才想起日本鬼子都是习惯鞠躬道谢的.我连忙把伸出去的手又缩回来.

  他却刚刚把手伸出,准备与我握手的姿势.于是我们就这么尴尬僵持着,一时间我竟然不知道我是该伸手还是该鞠躬.

  呵呵``

  他又笑了,热闹的淮海路上,我们一老一少,一男一女,一中一日,在一大堆生活废品中间,很可爱的玩着一种已经玩过千百次的,叫做相遇的游戏,还乐此不疲.

  吉米,我今天认识一个好可爱的日本男孩子.

  吃晚饭的时候,我有些玩味似的告诉他.

  嗯``

  他埋头在一大堆合约条款里,不看我.

  他叫工藤静之,今年十六岁.

  我又把他的自我介绍重复了第四遍.

  吉米还是不理我,似乎准备用那个埋头辛苦的背影让我惭愧死……

  喂```!!

  我讨厌被他冷落的感觉,有些生气的拧他.

  他泄气似的转过头来,骂我:

  别总像个小女孩一样,你已经三十四岁了,戚长安!!

  我倒,我偶尔矫情一下还不行么?我嘟着嘴很恼火的看着他,心里面为他的不解风情暗自叹气,真是功亏一篑啊``我想,什么时候才能真真正正的出现个情敌来让这个冰山男人也为我吃吃醋呢?

  我又露出了小女孩的天真表情.

  屋子里很安静,安静的只剩下呼吸声,吉米轻轻靠过来,吻了吻我的嘴唇.

  我们的第一次,很自然.很自然

  你赢了,长安.

  我还在一头雾水的时候,他却轻轻把气吐在我的耳朵边上,气息流转,语调飘乎.

  我被禁锢在那里,全身动弹不得,心脏却跳动的像是二月枝头上的那个摇摇摆摆的春天.

  对于爱情,三十四岁的戚长安,了解的太少太少……


  十二

  "妈妈,当你的情人与儿子都离你而去的时候,请允许我延续这两种身份,继续爱你."


  星期二上午八点正,吉米打了一个电话给我.

  长安,半个小时后工藤会长会亲自过来,你准备一下.

  放下电话,我开始化装,扑粉,描唇,画眉.挽起自己一头微卷的长发,露出修长的脖子.二十分钟后,我看起来很精明很干练也很美丽.

  穿上令我痛恨不已的高跟鞋,我慢慢的走出门,走的慢是因为脚很不舒服,倒反而显的仪态优雅.

  长安.

  走到会议室的时候听见吉米喊我,在一群矮小的小日本鬼子之间,他硕长的身高让我很有安全感.

  工藤先生,这是我们的总经理,戚长安小姐.

  吉米向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介绍我.于是我点头,微笑.

  长安,这是工藤先生.

  我握住他伸过来的手,很自然的看着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很小呢,怎么看怎么像戚小海那死小子.

  我在心里自顾自的念叨着.

  戚经理,很高兴见到你.

  我也是.

  我说:有劳工藤先生亲自前来,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我的声调淡淡的,配合着我的打扮,合体极了.

  这是我的小儿子,工藤静之.

  他转过头,开始介绍自己身边的男孩.

  我看着他,脸上有一丝僵硬.我眨了眨眼睛,再次确定一下.

  很高兴再次见到你,长安小姐.

  他依旧是很温柔的笑着,牙齿洁白,干净皎洁的像是天上的月亮.

  静之.

  我不由自主的念出了他的名字,想起那个晴朗的下午,他站在淮海路上,重复了三遍的:

  我叫工藤静之,今年十六岁.

  静之,你怎么会和爸爸一起来中国呢?.

  中午一起吃饭的时候我悄悄的问他,我故意挑了一个靠他很近的位置,很随意的开口,丝毫也没有陌生感.

  爸爸很喜欢中国,他希望我多出来实习实习.将来接手公司的时候也不至于什么都不懂.

  他也很随意的回答我,就像我们在淮海路上一面走一面聊天的时候一样.

  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我说,我真的当他是我的一个老朋友.

  我也是.

  他偷偷的抿嘴,任何一个角度看过去,都是一付清新透洁的味道.

  吃完饭的时候他偷偷问我:明天有空吗?我们一起去逛北京城.

  我望着他的明亮的大眼睛.点头,把小指和大拇指翘起,放在耳边,做一个打电话的姿势.

  我真的很喜欢他,这个叫做工藤静之的十六岁少年,很喜欢很喜欢.

  长安.

  晚上的时候吉米来看我,他摸着我柔软凌乱的头发问我:今天中午和工藤先生的小儿子在商量什么?

  我抬起头看他,故作神秘:不告诉你.

  他偏着头看我,抿嘴笑了笑,伸出手指弹在我的脸上,傻瓜.他说.

  他的温柔和宠爱缓缓的扩散开来,以至于有一瞬间,我几乎肯定我已经爱上了他.

  我是个傻瓜,我知道.很久很久以后,我对自己说.


  十三

  "时光轻轻流过,在古老的北京城刻下了甜蜜的伤痕"


  天坛广场内,我们把风筝放的很高很高.几乎成了一个黑点,几乎看不见.

  静之接过线球,把线头解开.

  风筝之溜一声,飞走了……

  啊```

  我喊:干嘛放走,我好不容易才让它爬的这么高.

  他转过头对着我笑,笑的很讨人喜欢.

  我想,它越爬的高,就应该越渴望自由.

  他说话的时候表情很甜很甜,可是我却莫名的感到心疼和不安.

  静之.

  嗯

  坐在露天茶座的傍晚我轻轻问他:喜欢北京吗?

  喜欢.

  你呢?

  他反问我.

  当然.

  我笑着点头,说: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里都藏着故事,每一片空气里流趟着过往,呼吸它们,我可以闻到三千年前的味道.

  他笑,笑的有点戏谑:长安小姐说话像念诗一样,很有趣呢.

  咳,我连忙正了正襟,板起面孔对他说:小孩子,对大人说话要严肃一点.

  他哑然失笑,眼神里向外弥漫着一种叫做快乐的光芒.

  静之,为什么当我看着你的时候会觉的心酸?为什么我那么渴望看到你无忧的笑颜?

  四月的北京城里,有个叫戚长安的女人开始莫名奇妙的患得患失.揣揣不安.

  明天去哪里?

  准备回酒店的时候我问静之:长城好不好?

  明天```我要陪爸爸一起去北郊视察公司在北京投办的工厂.

  他小小声的说.

  哦.

  我若有所失的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后天好吗?后天我打电话给你.

  听出了我的失望,他急忙补充.

  行.

  我敢紧又点点头,一瞬间我又愉快起来,我一向是很容易哄的.

  他又笑了,我真的很喜欢看着他那温柔的笑容,很喜欢很喜欢.

  我是个很幸福的女人,我常常对自己说,我有一个很乖的儿子,他会煮很好喝的鱼汤,会炒很好吃的小菜,生气的时候可以让我拧,开心的时候可以陪我疯,无聊的时候还可以给我当玩具耍,快乐的时候还可以戏弄他……

  我常常这样对自己说:感谢上天,赐于了我一个儿子,可以陪我慢慢修减我的那些质量低劣的日子.可以让我继续在憧憬的顶端里放肆的迷糊着,不用去理会任何路人甲乙丙丁……

  可是静之,你的出现却挠乱了我平静的生活步调,让我的思绪开始乱了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你的出现会让我觉的心疼呢?为什么你的温柔背后,有着我能读出的伤感呢?

  工藤静之,你真是一个坏小孩.


  十四

  "窗外白云朵朵,我想念戚小海的情绪肆无忌惮的疯长着,没有任何原因,我就是想用我的拖鞋狠狠的敲他的头."


  吉米用手指拨弄我的耳垂,他知道我最敏感的地方就是这里,一点痒都着不住.

  我全身抖动着醒来,一睁开眼就看见他笑的弯弯的眼睛.

  昨天玩的开心吗?

  他问我.

  嗯……

  我抱着我的被子,喃喃的回应他.

  今天一整天我都有空.

  他讨好似的对我说:我陪你去逛逛吧.

  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我突然开始想念起我家戚小海来,我一边喝着饮料一边拨他的电话,我听见电话那头的嘟嘟声响起,他接起电话,缓缓的传来呼吸.

  小海.

  干嘛?

  我想你了.

  ……

  沉默良久,他问我:

  你有事吗?

  我想你了.

  神经病.

  他挂了电话,戚小海独特的嗓音却依旧在我耳边回旋着.

  身旁的男人笑的肩膀抖动着,乱没形象一把的.

  吉米!

  我吼:你说戚小海到底是不是我儿子啊?有他这么当儿子的吗?

  吉米还在笑,一边笑一边损我:有什么样的妈妈就会有什么样的儿子.

  我鄙视了他一眼,鄙视完后发现拿在手上的饮料已经在我刚才的淫威下光荣的寿终正寝了.

  托戚小海那家伙的福,今天的吉米让我名正言顺的欺压了一整天.

  回酒店的时候意外的看到静之在我的房间门口等我,他背靠在墙上,用一只腿在地板上无聊的画圈圈.

  静之.

  我喊了他的名字,于是他抬起头来.

  长安小姐,嗯``吉米先生.

  不用这么客气,叫我吉米好了

  吉米说.

  就叫我长安吧,我也不会介意的.

  我笑着补充.

  嗯.

  他害羞的挠挠头,表示应承.

  静之.你找我有事吗?

  看出他似乎有什么想和我谈,我轻声地问.

  嗯,没有.我只是路过这里,想过来看看.

  是人都看出他在掩饰着,我当然也不好意思当面揭穿.

  那我先走了.

  他向我鞠了一躬,转身离开.

  我望着他的背影有些愁畅,在他完全离开我的背影之前,我转过头对吉米说:

  我去看看他,晚一点再回来.

  长安……

  吉米担忧的看我,眼神里有些疑问.

  我安静的直视他的眼睛,我对他说:吉米,我很喜欢这个小孩子,很喜欢很喜欢.

  他很认真的研究了一下我眼中的细微末节,对我点点头:早点回来.他说.


  十五

  "浪花拍打着宁静的海岸,天尽处燃烧起七色的彩虹,遥远的西伯利亚人将独木舟驶向那里,是否就预示着一个崭新的未来?"


  长安,我想去看看海.

  少年用他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望着天空,似乎在寻找那遥远的猎户星座.

  好.

  我点头,星期五凌晨1点钟,我们租了一辆小车向天津海岸驶去.

  谢谢``

  在车上,静之对正在开车的我说:我很久没有这么任性过了.

  我也是.

  我失笑,与他相视了一眼.突然之间感到他的笑容里多了一点从前没有的东西.

  天快亮的时候,我们终于看到了碧蓝的海面,静之在车子里就欢呼雀悦起来,笑声朗朗的像是初升的春日.

  长安,长安,快过来.

  他在一堆细沙里跳,兴味盎然的寻找着岸上的贝壳.

  干嘛这么开心啊,你在日本不常去海边玩吗?

  我对着他叫:真顽皮.

  不一样的.他说,声音被呼啸的海风吹成一字一句.

  不一样……这里是我家,我在中国出生的.

  什么??

  我没听清,向他跑过去,一边跑一边问.

  他对着我憨憨的笑,那双大眼睛里融合着与他的年龄毫无关联的沧桑与成熟.

  静之,我想陪着你过完你无忧的童年.

  我坐在他身边,陪他一起呼吸着湿咸的海风,对他轻声说.

  他转过头来看我,眼底里水光潋然.

  我也想.

  他带着微微的哭腔,一说完,眼泪就滑落了下来.

  他连忙抬起手抹掉它,然后低着头问我:长安,你会嘲笑一个会哭的男人吗?

  我默默的伸手将他抱住,抱的很紧很紧.他的骨架纤瘦。气味如薰.

  静之……我喊着他的名字,用很温柔很温柔的声音,就像那一年在儿童福利院门前,我抱着我那小丑儿子一样.

  我想回家.他靠在我的肩膀上微微的说.

  嗯.我放开他,站起身,伸手示意他起来:我们回去吧.

  我说.

  他抬起头,并不着急将手伸给我,反而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的眼睛,他说:

  我想回家.

  我怔在那里,完全不明所以然.

  生命就像一张鼓皮,只有在装上了鼓架的时候,它才能被敲出声音.于是我什么也不敢问,我的心就像他眼底的水花一样脆弱,我生怕一说出口,我们就会一起被伤害了.

  回程的车上,他靠在椅背上睡的很香甜,他凌乱的黑发墉懒的散在肩膀四周,很柔软的低垂着,我突然间冒出一个很奇怪的念头,我想问问我们家小海,介不介意多一个哥哥或者弟弟?

  我真是吹海风吹的脑子进水了.我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开着车,闷闷的想.


  十六

  "长安,我可以爱上你吗?

  我可以拒绝吗?

  不可以."


  回到房间时吉米还在等我,他躺在我的床上一夜无眠,我走进房来,很软弱的抱住他.

  长安.

  他担心的问:怎么了?

  吉米.

  我把头埋在他的肩窝里,无意识的说:

  我累了.很累.

  他把我抱起来,放在床上,脱掉我的鞋子,把被子拉来给我盖上,然后对我说:好好休息,晚上我再来看你.

  我没有睁开眼睛,我害怕一睁开眼睛我就会在他的温柔里慢慢融化.

  而他的温柔早已经浸透了我坚硬的乌龟壳,中和了我情绪里的酸碱度.

  我需要休息,很需要很需要.

  戚长安的十八岁前光彩多姿,十八岁后风雨飘摇.那一年抽到的下下签,被我扔在洛阳护城河的河底,向每一个隔河相望的路人诉说着命运的不公.

  长安,我想陪你过完你无忧的童年.

  爸爸在最后留给我的信里很温柔的说.我依稀还能看到他满面的沧桑,一身的风尘.

  真可惜,我没有 能陪你过完你无忧的童年.

  我默默的念出这么一句话,闭上眼睛,我的眼泪从眼缝里滑了出来,滴在柔软的棉被上.

  三十四岁的戚长安,身后埋藏的故事,太多太多……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我爬起来,给吉米打了一个电话.

  我饿了,我说.

  我来接你.

  十分钟后他敲我的门,意外的看着我笑容满面,春光焕发.

  你……没事吧?

  他很诧异的问我,语气里满是惊呀.

  我肚子饿了.我指着自己的小肚子,笑着说:在你喂饱它之前,我拒绝回答你任何问题.

  他无奈的耸耸肩,对我挥挥手,走吧.他说.

  到达餐厅的时候发现工藤会长一群人都在,于是我们理所当然的坐在一起用餐,这次工藤会长却主动的坐到了我的身边.

  戚经理.他低头询问我:静之没有给您添麻烦吧?

  当然没有.我急忙回答:静之很乖,很听话.

  他很沉稳的对我点点头:这样就好.他说.

  工藤先生教育孩子很严格吧?

  我有些自我猜测似的问他,我只能往这个方面去猜想,对于静之身上那种温柔的优伤,我实在是想不出其他的理由.

  我们一向很尊重静之的选择的.

  印象里颇为严肃工藤先生语气里有一种少有的软弱,同他的回答一样,令我疑惑不解.

  我不再吭声,却慢慢开始食不知味.

  静之,想起他微笑的模样,我的心上被折起了一道又一道的折痕……

  星期六晚上七点钟,我和吉米正在吃晚饭的时候,静之来找我.

  有事吗?我问.

  有!

  他倒是很干脆的点头,毫不避嫌的告诉我:我想跟你去洛阳.

  什么?

  我大吃一惊,从座椅上跳起来.

  我跟爸爸说了,我要跟你去洛阳,顺便去看看你们的花厂.

  吉米望了我一眼,眼神和我一样有些吃惊.

  静之.我小小声的问,试探性的:你考虑清楚了吗?

  当然.

  他重重的点头,语气非常肯定.

  我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还是有些不放心:工藤会长呢?他也同意你去吗?

  是的.

  静之任旧是很肯定的回答我:明天爸爸会亲自向你提出的,你放心吧.

  我转过头来看了看吉米,他的眼睛里有一丝疑问.

  长安?

  静之很平稳的再次喊我.

  什么?

  我可以爱上你吗?

  我的心突然收缩了一下,我看见吉米已经从椅子上跳起来.瞪大了眼睛.

  前方,可爱的少年依然一脸温柔的笑容,甜美如斯……

  我可以拒绝吗?

  我心惊胆颤的问.

  不可以.

  固执的少年气定神闲的回答着,眼神坚决,脸上却是一付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天真表情.

  吉米在一旁继续对着我瞪眼睛,他显然被这一莫名的状况给搞昏头了.


  十七

  "天上低低的漂着几朵云,它们懒洋洋的,一看就知道缺乏弹性.天却是我最喜欢的那种阴天,有些明亮的光焦急的要从云层里挤出来,挣扎着,变成参差不齐的灰色,我抬起头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学校的大门,嘴角不自由主的开始微笑。那个人就等在那里,一脸百看不厌的不耐烦神情,让我的心情格外的愉快。"


  上飞机的时候我站在机场的大厅里给小海打了一个电话,可是刚接起来,电话就被挂了,我恼恨的盯着电话屏幕咬牙切齿的骂他:混小子,等我回来不扒了你的皮.

  静之在身旁听见,抿着嘴角笑我,笑如烟花.

  静之,我扬着电话,一本正经的教训他说:你可不能学这种坏小孩.

  吉米走过来,挽着我的腰,提醒我说:时间快到了,准备上飞机.

  他说话的时候,手一直停留在我的腰间,令我觉的怪怪的.

  吉米.

  被他拖着走的时候我瞪圆了眼睛警告他,意外的发现他的脸上有几分得意.

  身后的静之默默的拖着行李箱跟在我们后面,脸上虽然还是保持着他一惯的乖巧笑容,眼神里却闪泺着一丝挫败感,我一下子明白过来,脸上开始忍不住涌起笑意.

  春光明媚,风景这边独好,我昂着头像只骄傲的公鸡,领着两只争风吃醋的小母鸡一路洋洋得意的向前走去,我觉的我活了三十多年,这种时候是最快乐的了.

  那时候正好是十一点正,到家的时候说不定还赶的上戚小海的午餐,我一边咽着口水一边想.

  飞机开始爬升的时候,望着窗外灰茫茫的天空,我的心情就像我口中的甜姜一样,甜蜜的连空气的灰暗都开始破碎.

  长安,洛阳……很美吗?

  静之一边喝着果汁一边问.

  嗯,我点头,是一座很古老又很年轻的都市.

  他低头不语,我却开始发问.

  静之,你为什么想去洛阳呢?

  嗯……因为……我在那里,有我的亲人.

  哦,我有些错锷:你不是日本人吗?

  他很认真的看着我,犹豫了几分钟,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样:

  我不是日本人,我是中国人.

  静之……

  我纳闷不已,正准备继续深究的时候,眼前却像是绽开了一场盛大的绽放,照亮了我的眼睛.

  一阵巨大的震荡过后,耳边被雷鸣般的声音塞满,我的眼前一片 白色的雪光,静之干净的表情就这样定格在我的视线里,那眼睛里忧伤的光芒隐隐约约地透出来,全身上下好像披上一层淡淡的冷冷的色彩,让我深深觉得下一秒中他就会从那色彩里消失掉。

  当我再次惊醒时候,我才意识到,飞机出事了.


  十八

  "他静静的躺在那里,面色雪白,面容安详,甚至嘴角边上还挂着浅浅的笑,医护人员告诉我,他叫工藤静之,在他死去之前,他一直在呼唤你的名字."


  接到电话的时候我还在上课,电话里传来一阵暄闹声.

  小海,喂,小海.

  平时早就看我不顺眼的乔老太太大跨步的走过来,一把抢过我的电话.啪的一声就挂掉了.

  戚小海,你给我站到门外面去,马上!!

  我满脸黑线的从座位上挪起来,不情不愿的穿过他咆哮的怒吼声.

  从那天起.我再也没有机会听到她这么温柔叫我的声音.

  2002年4月27日星期日下午二点四十分,北京时间,民航第432号客机在秦岭上空失事,87名乘客与机组人员里,仅4人生还.

  回到家的时候接到消息的那一瞬间,我似乎又感到自己被遗弃了.

  病房里,戴着氧气罩的戚长安静静地躺在病床上,那张美丽的脸安静的像平静的湖水,泛着淡淡的光晕,映射在戚小海的眼睛里.化成无法抑制的眼泪,他轻轻握住她的手,白皙冰凉,细细的蓝色血管在近乎透明的皮肤下清晰可见,他滚烫的泪水一滴一滴落在她的手背上,留下一个个透明的水印.

  戚小海,你有多久不曾流泪?

  很久很久……

  第一次哭,因为你不要我……

  第二次哭.因为你不要我……

  第三次哭……

  我拉开挂在病房里洁白的窗帘,让春日的阳光轻轻洒在你的脸上.渡化成一道天使的颜色.

  妈妈,还记不记的那天你说不要我的时候,你的样子真的像个老巫婆.

  我坐在你的身旁,很小声很小声的说.

  我一开口,眼泪却发了疯一样的向外涌出来.

  电视剧里不是都这么演的吗?眼泪落在昏迷中的病人的手背上,下一步就该是病人的手指轻轻动一动,慢慢睁开眼睛,然后喊守护着他的人的名字。

  可是,你的手就那么静静躺在我的手心里,和你长长的睫毛一样安静。

  吉米叔叔下葬的那天,天上飘着很细的雨丝,我去看他,挤在安静的人群里,突然之间察觉到,有一种叫做幸福的东西,它随着厚重的棺木永无尽头的沉甸下去,开始离你很远很远……

  戚长安,有很多东西你还来不及错过,就已经错过了.

  我握紧自己的指关节,握的全身都在发疼.于是我对自己说,你要是死了,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两天后,被阳光洒满的客厅里,他来找我,愁容惨淡.

  我是工藤远洋,是你妈妈的合作伙伴.

  你好,工藤先生.

  我对他伸出手,像个大男人一样,重重的与他相握.

  很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他向我鞠躬,九十度的,他的腰一弯下去,仿佛就永远不会再起来.

  应该是我说抱歉才是.

  我忍着几乎就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啜泣着说话.我的心一瞬间竟然变的很空,从所未有的空,空的发白.

  第一次见他是在医院的走阆上.他刚刚领到儿子的尸体,他的眼睛里充满了带着腥味的血红色,头发梳理的很平整.一支手捂住眼睛,昏浊的眼泪缓缓从指缝中流出来,医院进进出出的人流就像电影里流动的画面,定格的,只有我和他.然后我就听见他带着哭泣气息的声音,虽然轻微却那么的清晰````

  我的心渐渐的沉沦下来,他让我想起还在急救的你,我真的害怕极了.

  戚长安,你的那个叫戚小海的混蛋儿子,其实和所有人一样,都是很怕孤独的.

  很小很小的时候,我常常望着窗外的那颗大树想.什么时候我才能长的和它一样高大呢?于是我拼命的吃东西,拼命的疯.拼命的闹,你说我号称永动机,骂我好动,其实是你不知道,我在用这种方式强迫自己长大.我常常想:如果有一天,我能长的像窗外的那颗大树一样强壮,我是不是就可以保护你?是不是就可以不被你遗弃了呢?

  可是你沉睡着无法回答,于是我只好将这个疑问轻轻的揣进我的口袋里.

  第三天,我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我叫工藤静之,我不是你的儿子.

  工藤先生与工藤太太找到我的时候,我正在医院里跟医生脸红耳赤的争吵,我绝不相信我们的干细胞无法吻合,我绝不相信……

  他们静静的站在我的身后,望着我,泪流满面.

  在你沉睡的那一个星期的时间里,我的世界在你的睡梦里悄然崩塌.


  十九

  "我身上流淌着他的血液,狂热的,不羁的,温柔的,安静的.放肆的……"


  我走出教室的时候那个叫陈淑兰的新生拍了拍我的肩膀:

  戚长安,我们一起吃午饭好不好?

  我转过头,看着她笑的眉眼弯弯,如花般灿烂.

  嗯,对不起,我妈妈一个人在花店,我要去那里吃饭,没有时间和你一起慢慢吃.

  我略带歉意的说.

  没关系,我跟你一起去吧?

  她依旧笑逐颜开,好像要去的地方是她家而不是我家一样自然.

  我望着她笑笑,我说:好.

  我是戚长安,十八岁的戚长安,长在洛阳城的戚长安.

  前面拐个弯,就是我家开的花店.

  陈淑兰挽着我的手臂亲热的跟我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一路走一路笑声朗朗,她的声音响亮.一谈到开心的地方,那咯之咯之的声音就铺天盖地的砸过来,厚厚的让我的心情如暖阳高照.

  到达花店的时候,妈妈邀请她和我们一起吃午饭,她也不客气,大大刺刺的坐下来.

  阿姨,你看起来很年轻嘛.一点都不显老.

  她讨好似的对我妈妈说,是人都知道这是句奉承话.

  呵呵```

  知道归知道,妈妈还是被她哄的天花乱坠,一张脸绽放的像今天早上刚开的水仙花.

  小兰,你嘴巴这么甜,将来一定会找到一个好老公.

  妈……

  我故意打趣这恶心八啦的两个人:嘴巴甜跟好老公有什么关系?

  我妈毫不客气的横了我一眼,直接用铲子敲在我的头上:没见过你这么没大没小的小孩子.有这样跟客人说话的吗?

  我摸摸被敲疼的头,气恼的嘟嚷着:自己说话莫名奇妙还怪别人.

  她又举起铲子,吓的我一激灵,连忙躲在兰的身后.

  呵呵呵呵```

  兰在我身前笑的挺没出息的,我伸出手,伸向她的咯吱窝.

  啊````

  她全身一缩,大叫的跳起来,一面跳一面求饶.

  我便根深蒂固的记住了,兰怕痒.很怕.

  我一直以为真的可以永远这么无忧无虑的长大,永远可以这么生活的融化阳光.我真的以为上天就是这样为我安排了一辈子.一直到那个下午,我被兰怂勇着生平第一次翘课.

  长安,去嘛去嘛……

  她挽着我的胳膊,皱着眉,嘟着嘴,一双亮亮的眼睛里写满了渴求.

  我故意侧着脸跟这边的同学说笑,不理她.

  长安,长安,长安.

  她涎着声音,脸上泛滥着讨好的笑容.

  陈淑兰!!我被她缠的烦了,转过头来狠狠骂她:你要疯自己去疯去,别拉上我,我可是个乖小孩.

  声音太大声,全班都在望着我笑.

  你们笑什么?我难道不是吗?

  我愤愤不平的双手叉腰,我的模样矫情极了.连我自己都觉的好笑.

  哈哈哈哈哈```

  全部都是一群心理变态的家伙,我的目光扫过他们笑的丑态百出的脸,试图把这一群人全部溺死在我的眼神里……

  长安```

  陈淑兰还在不知死活的叫我:快点啦,很快就要上课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我偏过头,伸出一掌狠狠的打在她的头上.

  戚长安,你在干什么?

  突然有人对着我大吼,很愤怒,很凶狠.

  转过头,看着我们那个以泼辣著称的训导主任正摆着一张扑克脸看着我.

  呜呜呜```

  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身后兰竟然莫名奇妙的哭了……

  喂,喂,喂```

  我用手指戳了戳她正埋头痛哭的大脑袋:你在发什么疯.

  还没说完,训导主任走过来,一把抓住我的手,把我拖的离她起码三米远.手劲又快又狠,痛的我张牙舞爪的.

  你!给我站在这里,不要动.

  她指着我的鼻子,一字一句的说,我甚至看的见她的颈间青筋暴跳,那模样恐怖异常.

  完全搞不清状况的我就这样愣愣的站在教室门外,直到兰哭丧着脸走过我身边:

  你去不去?

  趁那老姑婆不注意,她居然侧过头来,神神秘秘的问我.

  我一下子恍然大悟,我恶狠狠的盯着她,盯着她起码有一分钟以上,然后我咬牙切齿一字一句的说:

  陈淑兰,有你的!!!


  二十

  "长安,那天我在树荫底下看到你,你安静的坐在那里看书,阳光透过一片翠绿洒在你的身上,我似乎能闻到你身上传来的那阵树叶的清香,从此你被我收藏在记忆里,定格的那一个侧面,带着一点点忧伤."


  洛阳国际花卉展览会场,高出了我半个头的陈淑兰迈着焦急的步子扯的我上窜下跳.

  喂,喂,喂,你慢点啦.

  我被她扯的跌跌撞撞,这个笨蛋,运动神经这么发达怎么不去当运动员呢``

  来了来了来了来了来了……

  她一脸兴奋的大叫着,一只手拽着我的袖子,力气大的都快把我的袖子给扯下来了.

  陈淑兰,喂,陈淑兰.

  我来不及欣赏她的那个混血儿帅哥偶像,我的心神全在我的这件宝贝衣裳上了,这个笨蛋,到底知不知道这衣裳是我花了一百多块钱买的,让她这样又拉又扯,心痛啊``

  强烈的闪光灯辟里拍啦的响起,我听见司仪的声音穿透了这一切杂音,哄亮的传来:

  现在,有请我们的投资方代表,杜逸先生.

  杜逸,四十三岁,中美混血儿,美国知名的影视明星,著名的花卉商人,纤质有礼,风度迷人的理财专家.

  跳着舞流浪的吉普赛人后裔,天生狂放,酷爱自由.满面沧桑.

  我身旁这个叫陈淑兰的花痴女人正疯狂着迷的偶像.

  嘲杂的人群里,我的叹气声微乎其微,很快就被鼎沸的人声给淹没了.

  戚长安,十八岁,幼嫩的脸在不说话的时候,具有强烈的存在感.

  杜逸站起来与公司的高层领导人握完手,开始把手伸向台下兴奋的观众,兰一个箭步窜过去,快的跟闪电似的,足实吓了我一大跳……

  有个侍应生站在他的身后,弯着腰,似乎是准备帮忙保安拦住涌动的人群.

  兰突然发出了一声大吼:杜先生!!!!

  那个侍应生手里的闪过一道银白色,直直的向杜逸身上跳了过去.

  等我们都反应过来的时候,杜逸已经倒在地上卷成一团.五官痛苦的扭曲着,胸口深深插进一把刀,血狂涌而出。

  全场一片寂静.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兰,她的那惊人的嗓子不去做歌星还真是亏待它了.

  我皱着眉头有些替她惋惜的想,一直到一把鲜红色的刀架在我的脖子上,带着新鲜血液的腥甜味.

  长安!!!

  兰还在吼,那声音真的是……

  我还来不及感慨,我突然意识到我被人劫持了……

  整个展览会场像是爆炸了,女人们尖叫起来,记者们全部举起照相机在混乱中从不同角度拍摄着倒地的杜逸,司仪慌慌张张抓过话筒无力地宣布新闻发布会遇到特殊情况大家保持镇静之类的废话,花卉公司的高层不停地擦汗躲避记者高举话筒的提问,保镖们紧紧的盯着我身后的行凶者,我觉那凶恶的眼神正在狠狠的把我给灼伤.

  兰则呆呆的愣在前方,完全忘记了她的那个在一摊鲜血中抽搐着快要断气的偶像,完全呆住.恍恍惚惚里,我听见有人喊:

  快叫救护车!马上报警!

  戚长安,十八岁.从此开始了她彻底颠覆的人生.


  二十一

  "长安,你救赎了我,却又将我推进地狱的深渊."


  急驰的车窗外,向后伸展的树快的只剩下一团团迷糊的黑影,星星的微光折射过厚重的防弹玻璃,落进我漆黑的眼睛.

  我一直没有扭头看他,装作正在凝视着最美丽的风景.

  天完全黑尽的时候,他终于把车停了下来.

  我不得已转过头看他,他的头埋在方向盘上,整个人紧张的气喘虚虚.

  我可以回家了吗?我悄悄的问.声音细小的仿佛是说给自己听.

  不可以.

  他的回答坚决如铁,我不由的长长呼出一口气.

  好吧,我说:你想带我去哪?

  我像叹气似的轻轻吐出这几个字,我没有看他,我直直的望在挡风玻璃上,那块灰色的暮板里映射着他灰色的轮廓.无助,无奈,彷徨.

  真奇怪,复仇者在这种时候,不是应该幸喜若狂的吗?

  我的疑问闪泺在我透明的眼睛里,玻璃一样的眼睛,我私毫不懂的怎么样才能使自己处于自我保护的境地.戚长安,十八岁,不说话不开口的时候,被微弱的灯光揉合成一尊静谧的雕像.

  你叫什么名字?

  他依旧把头埋着,声音也仿佛是被一层雾蒙着,若隐若现.

  戚长安.

  戚长安,你害怕吗?

  害怕.

  我淡淡的回答,身体一动也不敢动.我的声音却悄无声息的穿透了我与他之间的距离,好像无数的玻璃碎片一般,细小却带有挣拧的攻击性.

  我也很害怕.

  他说.

  他终于抬起头来,面对着灰色的玻璃窗,微弱的灯光柔和的打在脸上,模模糊糊的刻在我的眼睛里.胧朦,忧郁.伤感.

  你的嘴唇真好看.我说

  话一出口我便傻傻的呆住了.

  那么美好的嘴唇,圆润的弧形,紧绷着的线条优美的高光,暗红色的基调,平滑的唇面流淌着颜色.被照亮的那一点,叫做粉红……

  他愣愣的望着我,仿佛我说的不是一句人话一样.

  天才晓的,我到底说了什么鬼话?

  我咬着自己的嘴唇,开始怀疑我这美丽的脑袋是属于纯观赏性的.

  "爱情?爱情?爱情?"

  "对于十八岁的戚长安来说,爱情?是一场疯狂的玩笑."

  天快亮的时候,我静静的醒来,发现他已经把身上的那件血衣换下,却有一件厚厚的外套披在我的身上.

  这是一件浓厚的黑色外衣,里面很暖和,带着我的体温,他的气味.一点一点的窜上我的皮肤,在我的身体上纵横交错着.

  我可以回家吗?

  我依旧很轻声的问,问的时候肩膀忽然抖动了一下,大概是打了个冷颤吧.

  你很冷吗?

  嗯……不……

  对不起.

  他温柔的对我道歉,语气很真诚.

  我该说什么呢?我偏着头思考了一会儿,没关系吗?不,当然有关系.

  我紧紧的提醒着自己的身份,戚长安,这会儿你可不能再犯迷糊了,你是人质,被这个嘴唇长的很好看的男人劫持着,这个男人十几个小时前刚刚杀了人,不会介意 这会儿再杀一个,所以你的处境很危险.

  我还在想,他却转过头来,刹车,停下.

  一条毛茸茸的围巾轻轻的围在了我的脖子上.

  我好像被吓了一跳,看他的眼神里有小小的惊慌.

  他的脸离我只有短短的几公分,很近很近,我似乎还能闻到他那双好看的嘴唇里吐出的气息.

  干净,清新.

  早上好.

  他说.

  也许是看出了我的错锷,他的嘴角有些微微上扬.

  我愣住了,在我重新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后,身体开始不由自主的蜷曲,深深的埋在属于他的气息里.

  只留下一对亮亮的眼睛,无声地触碰着与爱情的第一次错愕。

  戚长安,十八岁,微寒的秋天里,开始为了一种不知名的情绪,心情忐忑不安.


  二十二

  "饕飨盛宴,盛世繁华,竭尽了残余的最后一丝归去来兮,

  那天真残留在梦里的古老城市,秦砖汉瓦,一片片织锦在烟华之上.一转眼,便没落在凌乱的空气中……


  于是在梦醒后依旧是酣甜刻骨.于是在梦醒后终于是一片荒芜."

  戚长安.

  嗯.

  你可以回家了.

  不知名的地方,不知名的车站.他停下来,对我说.

  我的眼睛扫过车窗外暄闹的车站,终于清醒过来.

  猛然间想起他说的话,连忙投了一个不置信的眼神过去.

  还不下车?

  他有些玩味似的告诉我:再不下车我就会后悔了.

  我急急忙忙的把他的衣服从身上拿下,打开车门,慌忙跳下去.

  等等.

  我倒,这么快就后悔了?

  背对着他,我的脸皱的像是苦瓜一样.

  你身上带钱了吗?

  意外的问题,提醒着我这是场绝对的意外.

  摸来摸去,干阉的荷包里还真的是一个仔儿都没有……

  我背对着他,一脸尴尬.

  他拍了拍我的背,:拿去.

  身后那双修长的手指递过来两百块钱,崭新的.

  我犹豫着……

  拿着吧,他淡淡的说:我的钱干净的很.

  一瞬间我竟然感受到他语气里有一丝淡淡的哀伤……

  于是我居然就这样把钱接过了.居然我还顺口说了声:谢谢.

  我觉的像我这样的人质当的实在是别扭极了

  关门的那一刹那间,我清晰的听到他回应了我一声:不用了.

  我哭笑不得,完全不知道是该咒骂自己是个倒霉蛋呢?还是应该祝福自己鸿运当头?

  看着他的车子渐渐远去,我有些失落的想.

  戚长安,十八岁,注定了与平淡生活无缘.

  回到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小小的花店门紧闭着,我刚准备打开门,立刻就被几个牛高马大的警察给围了起来.

  戚小姐,请问你是戚小姐吗?

  有人拿着一张报纸紧张兮兮的问我.

  是的.我说,心里面开始莫名奇妙的为那个男人担心起来.

  请你跟我们去警察局一趟好吗?我们不会担误你多少时间的.

  好的,我乖乖的应承着.

  毕竟协助警察是我们好市民应尽的义务.

  请让我跟我妈妈说一声好吗?很快.

  我天真的转过头来,向身后的警察轻声询问了一句.

  戚小姐.

  嗯??

  您的母亲晕倒了,现在还在医院里.

  我的心猛然抽紧了一下,阴沉的下午,冷冷的秋风吹在我的脸上,令我感到有些刺痛.

  不知道为什么?平时最喜爱的满园子的花香,竟然在一夜之间全部消失了.


  二十三

  "长安,曾经在那里,你告诉我你好害怕,我说我会陪着你,要是我们两个人在一起,就什么都不会害怕了吧?你点头,努力微笑着,那一片阳光下,在你的身边,我丢失了自己的影子."


  从警察局出来,我急急忙忙的往医院赶,刚到门口,就看见兰等在那里,一张脸上写满了焦急.

  长安,长安,你没事吧?

  一看到我,她就像落水的人抓了株救命的浮木:那家伙没有把你怎么样吧?长安……

  妈妈呢?

  我提心吊胆的问,我的声音里有点硬咽.

  伯母在病房里,她还没醒.

  妈妈生病了.

  从医生那里出来,我心情沉重的坐在妈妈的病床前,眼睛慢慢的开始湿润.我从来不知道妈妈患有这么重的疾病,从来不知道她常常拿不稳东西是因为患有脑梗塞,我的心思从来就是天马行空的游离着,却一刻也没有游离到我唯一的亲人身上过.

  如今,她得知我被人劫持后晕倒了,躺在没有一丝温度的病床上,嘴和鼻都罩在透明的氧气罩里,闭着眼睛好像一个雾里的雕像,那么真实又深刻的落进了我的眼睛.

  那一个守夜的晚上,我的心中渐渐涌上了一种空洞的实感,令我一整夜都处在颤抖不已的恐惧中.天快亮的时候,我终于意识到:我亲爱的妈妈,再也不能让我躲在她的羽翼下,再也不能让我撒娇,再也不能保护我了.

  兰送早饭来的时候让我写了一封请假条,告诉我学校的事不用担心.我默默的吃着早饭,默默的为自己的将来发愁.

  长安.

  嗯.

  对不起.

  兰小小声的对我说,我看着她,发现她那双总是闪着亮亮光芒的眼睛不知何时默淡了下来.

  兰……

  我用很轻很轻的语调喊她,一开口,就看见她的眼睛夺眶而出.

  兰……

  我伸手握住她的手,从她那冰凉的指尖,察觉到了她那份愧疚又懊悔的心情.

  不关你事……别这样好吗?

  我已经很害怕很害怕了,兰,你的眼泪让我更加惶恐不安.

  我紧紧的握住她的手,呜咽着声音对她说.然后在她抬头向我寻找勇气的时候,对她露出孩子般的微笑.

  戚长安,十八岁,还没有来得及对自己的人生认真,命运就已经悄悄降临了.

  下午两点正,我回到家,从抽屉里拿出家里的积蓄,正准备上医院去交付押金,有人敲响了房门.

  戚小姐.

  一打开门,发现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站在我的门外,彬彬有礼.

  你是……

  我是杜先生的朋友,杜先生想见见您,不知道戚小姐有没有时间?

  杜先生?

  一时间我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杜逸先生.

  他微笑着提醒我说.

  啊```

  我终于回忆起来,被一大堆烦心事压着,我竟然把这个始作踊者给忘记了.


  二十四

  "长安,无论如何,请保持微笑."


  他的眼神里藏着一片宁静的大海.

  在他的床前,我不知所绰的站立着.

  坐……

  他轻轻的吐出一口气,半响才说出这一个字,听的出从胸腔发出的气流牵动了伤口,很辛苦很辛苦.

  谢谢.

  接过侍者搬过来的椅子,我仍旧还是惶惶不安.

  别紧张,戚小姐.

  他看出了我的窘境,用他那轻柔的语调轻轻安抚我,沙哑,成熟.

  很抱歉让你受惊了.

  却不知道为何他说话时那浅浅的声调,总是给我一种慵懒的感觉.

  没关系.

  没关系才怪呢?虽然心里面依旧是有些烦躁,但是看着他伤势严重的躺在床上,责备的话我确实也说不出口,不过真要责备他的话,我也实在想不出他有什么好责备的.

  戚小姐.

  嗯.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好吗?

  我低下头,有些自嘲似的笑了笑.

  杜先生说笑呢,我有什么能帮你的?

  现在的有钱人真爱开玩笑.我有些生气的想,用脚趾头想都能分辩出我与他之间的天壤之别,他居然能反过来请求我帮忙,我都还在这里无人诉苦呢.我骂骂天,越想越火.

  骂归骂,表面上我还是不得不敷衍着:

  杜先生要是没事,我就先走了.

  说完我站起身,准备告辞.

  戚小姐……

  他依旧还是那么微弱的叫我,我的心没来由的柔软了一下.

  请你……放弃追诉行凶者好吗?

  我刚转身,突然愣住.

  他在说什么?他在说让我不要追究行凶者的刑事责任?

  我的背脊骨处凉凉的,我对那从我身后传来的声音疑惑极了.

  杜……先生……

  我喃喃的重复着他的称喂,重新在他面前坐了下来.我在他面前咬住了自己的嘴巴,半响才憋出了一个近乎白痴性的问题:

  为什么?

  他看了看我,眨了眨眼睛.微微的侧脸上有一点点忧伤,从那直挺的鼻子,线条清淅的嘴唇处显露出来.没理由的忧郁,迷人……

  我脑海中闪电般的浮现出了另一张面孔.

  他是我儿子.

  他说.

  我傻傻的的呆住,没有再能发出声音.

  如果……戚小姐没有意见的话,我想……我同样也可以帮助你的母亲.

  他的嘴里慢慢的吐出这样一句话来,虽然带着威胁的味道,意外的我却一点都不反感,我的心情反而有些开心.

  我是怎么啦?戚长安,我伸出手敲敲自己的头,为这不合时宜的喜悦愧疚不已.

  躺在床上的男人看着我裂开嘴笑了,笑盈盈的眼睛里跳跃着一种快乐的神情.

  我直直的盯着他,不知不觉的鼓起了腮帮子.


  二十五

  "他穿着白色的长袍睡衣,侧坐在窗台上,侧脸望向窗外,窗户被他打开着,红色的枫叶纷纷飘进来,亲吻着他的凌乱的头发,亲吻着他那张充满着沧桑感的脸,亲吻着他领口底下坚硬的骨胳.他的眼神里闪着水样的凄迷,他的唇上流光溢彩,他整张脸都融化在风里,让人震撼的无法呼吸……"


  杜逸收养我的消息传出去,第一个来找我的竟然是兰.

  长安,这是真的吗?这是真的吗??

  兰一脸震奋的问我,一扫之前的颓废与不安.

  嗯.

  我一面收拾东西,一面点头:

  也不算是收养啦,只是让我去他的住所而已.

  啊````兰懊恼的抱头大叫:早知道是这样,我宁愿被人劫持的那个是我.

  我倒,这家伙说什么屁话呢,我白她一眼,鄙视不已.

  那我以后可以去你家……哦,不,杜逸家找你吗?

  她抽风完毕后,突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连忙问

  当然可以罗.

  我望着她一惊一乍的表情愉快的回答着,我深深觉的这家伙的脸还真的很适合做出各种复杂的表情.

  长安……

  她拖长了尾音,讨好似的抱着我的胳膊大叫:我就知道你最好了,你是最爱我的了,你是……

  幸好,丘正南进来打断了她继续恶心不已的肉麻发挥.

  戚小姐,收拾好东西,我们走吧.

  我敢紧把我的胳膊从她的魔抓里抽出来,提着我的衣物箱往外走.

  她窜过来,一把抢我的箱子:

  长安,还是我来帮你吧,你刚刚受了惊,不能太劳累了```

  一边说,一边对我挤眉弄眼.

  我挫败似的瞪她,脸上写满了对这个花痴女人的无可奈何.

  戚长安,十八岁,自己不能掌握的东西,有太多太多……

  到达杜氏别墅的时候正好的晚饭时间,有钱人的生活就是不同,吃过便饭也搞的像是宴会似的,菜系丰盛的让我不由自主的乱感概一把……想我们新中国人民的生活是多少的简朴啊,这些资本家,咳,我咽了咽口水,提醒自己千万不能被资本主义给腐蚀了.

  戚小姐,这些东西都是杜先生按照洛阳口味准备的,如果不合适,请您告诉我们,我们马上给您换.

  不用了不用了……

  我连忙摆手,一面摆一面拼命的咽口水.别说吃了,我连看起来都觉的眼花,哪还用的换啊,能吃完就已经是大幸了.

  回思间,那个叫陈淑兰的女人已经开动了.

  喂!!

  我在桌子下狠狠的踢她一脚,她抬起头来,一双眼睛一闪一闪的.

  快吃,快吃,真的是太好吃了.

  我倒……这女人,上辈子是猪投胎的吗?

  我愤怒的想,脸上摆满了无趣和不屑,然后故做忧雅的往自己的嘴里塞食物.但是仅仅两分钟后,我就彻底把自己埋没在食物堆里了.

  "从那天起我开始明白,我爱上他,是因为他满脸的疲惫.一身的风尘."

  星期日早上我去看妈妈,我告诉她我最近很好,衣食无忧到整个就是一社会主义的蛀虫.

  她还是静静的听着我讲,沉睡着,面无表情.

  杜先生很好,虽然这一个星期我都没有见过他.可是他让丘叔叔照顾我的生活,非常细心.我依旧低声的诉说着,我相信她一定能听的到我说的每一句话.我竭力的隐忍着心底的那份不安.

  妈妈,你不用担心.我摸着她苍白瘦削的手骨,任性的撒着娇:妈妈你要快点醒过来,你千万别丢下我.

  说完这句话之后,我不得已的沉默了很长时间,心深处的那种隐隐约约的难过一瞬间疯涌上来,让我连呼吸都是沉甸甸的闷,虚弱无比 .

  治疗的费用杜先生已经帮咱们支付了,虽然很多,但是只要你快点醒来,我们一定会想办法还清的.我握住她的手许诺似的说:我保证,妈妈,我以后一定不跟你吵架,一定会很乖……

  身后有双手抱住我的肩膀,兰的温度轻轻的靠过来,然后我就哭了……

  长安.

  嗯.

  你流泪的样子真让人心痛.

  兰靠在我的背上,喃喃自语.

  我吸了吸鼻子,擦干眼角的泪,大声说:走吧.回家.

  一提到家这个词,我的心又疼痛了一下.

  去看杜先生吗?

  兰抬起头来,突然问我:你好像还没有去看过人家吧,从你被他收养以后……

  我倒,不是收养,只是暂住,暂住!!懂不懂!!

  我竭力的强调,对于那种危险的男人,我才不愿意被他收养呢,照他那情形,哪天要是突然挂了,说不定我还得惹上一身灰.

  真没礼貌.

  兰依旧是自顾自的骂我:就算是暂时的,你也应该礼节性的去跟人家打声招呼吧.

  我横她一眼,心里面再清楚不过她说这些话的真正目的了.

  行.

  我冲她昂起头:我这就去,我这就去行不?

  她立刻眉开眼笑,小样儿兴奋极了.

  这种嘻哈打闹的日子一直延续到了深秋……杜逸终于出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