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同床共寝
忽然感到周身被一股巨大的温度所包含,暖暖的,热热的,这种感觉似曾相识,一双结实有力的手臂,跨过我纤细的腰间,霎时,紧紧地抱住了我。
“素素,想我吗?”
耳边传来磁性般的嗓音,温热的气息喷出在耳际,我知道了,这个人是谁,能带给我异样的感觉,让我无止境地贪恋他怀抱的男人,只有骐纣夜一人,这暧昧的姿势,这紧贴的身子,我的小脸霎时变得通红,可是现在正是……我侧过头,有些逃避他身上的灼热气息,尴尬地抬起眼睑,发觉了菊康安一张比暴风雨还阴冷的脸庞,出现在我的面前。
他脸色为何如此得难看,是误会了吗?
“爹爹,住手……”
我胡乱地拍打着骐纣夜那紧箍在我腰间的双手,试图想要挣脱他的束缚,可是我的那点力气哪里能够比得上他,反倒适得其反,他的手箍得更紧了,几乎压制住了我的呼吸,胸口上上下下不断起伏,柔嫩的面色也是愈发得红润,我的小手从他宽厚的手背上无力地滑落了下来。
“骐王爷,请先让一让,在下受伤的手还要请骐小姐帮忙包扎一下。”菊康安直直地瞪着骐纣夜的面孔,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的女儿,是千金之躯,哪能舍弃身份,做包扎伤口这等小事!”骐纣夜那漆黑的双眸霎时闪过一抹阴骘的神色,随后他那完美的唇不露声色地向上扬起,“金大夫,快请菊大画师回屋,替他仔细诊断。”
这时,一名白胡子的老者弓着背,颤颤微微地走了进来,脸上始终带着那抹敷衍的笑容。他走到菊康安面前,伸出干枯的手臂,恭敬地向门口的方向,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菊康安蹩着眉,紧咬着红唇,却没有动一步。
骐纣夜阴冷无比地睨视着他:“菊大画师你这样是不是太不给本王爷面子了?”
我一听,心里顿时一抖,生怕他会出事,便赶忙出声:“菊康安,我和爹爹有话要商量,你就……”
菊康安垂掩着浓密的眼睫,深深地叹了口气,不走,亦或者强留,有用吗?只会给身旁的女子带来伤害。想到这,他干净利落地站起身,走了几步,却又刹那收住了脚步,回眸淡淡地望在被束缚在骐纣夜怀中的我一眼,流露的眼神有些无奈,有些彷徨。
与他对视,我似乎都能够望见他瞳孔的深处,那里面满满地映照出的都是我的影子,忽然感到胸口处有那么一丝的疼痛。
面对着菊康安那圆润落寞的脸色,我张了张嘴巴,干涸的嗓音勉强地发出了一个音“菊……”,突然间,骐纣夜那鬼魅般冰冷的面孔近距离地出现在眼前,遮挡住了原本菊康安淡薄的身影,我霎时被他吓了一跳。
“你在看他吗?”骐纣夜眯起了狭眸,眼缝中辐射出一道犀利的光。
“没有,没有。”我心底儿有一丝儿的慌乱,连连摇着小脑袋。
“没有就好。”骐纣夜的嘴角勾起了一个完美的弧度,他面色顿时舒坦了许多,脸缓缓地贴近了我赤裸的脖颈。
“别……”不知为何,我却突然地别过了头,抗拒着他的触碰,唇中也溢出了匆忙的几句推藉之词,“爹爹,你的手收在素素腰间,好疼。”
骐纣夜微微地一愣,松开了我。
刚用手轻揉了几下被他箍疼了的腰际,还在滚滚发烫的小脸却倏不妨地被他宽大的手掌捧了起来,视线上移,与他的黑瞳所接触。
“素素,你脸红的样子真漂亮。”骐纣夜的眼神彷徨,流离在我的水眸中,沉醉其中,仿佛对两颗黑珠子的绝美永远也看不完,忽然,他视线微移,脸色倏然阴沉了下来,“你的额头上为何会有淤青?”
“是被哪个人打的,爹爹应该早就知道了吧!”我被强迫着仰起头,但语气却强硬得很。
骐纣夜蹩起了眉,眼神带着愕然与惊讶凝视着我的脸,似乎根本没有想到,从小到大乖巧懂事的我如今竟会说出这样讽刺辛辣的话语。
“素素,对不起。”他的脸色恍然一变,没有了讶然,立刻取而代之的是那轮充满了疼惜爱怜的目光,嗓音低沉得充满了诱惑迷恋,手指温柔熟练地揉搓着我红润光泽的脸蛋,那鬼魅的脸庞,熟练挑逗的动作,是任何一名女子都无法抗拒他的,我的心脏又开始扑通扑通跳得飞快,爹爹这是在用美男计吗?我想他肯定是。
镇定,一定要镇定,我不断地告诫着自己。
紧咬唇,抬起头,不顾一切地直视着他:“为什么,你这几天不来看我,真的就那么忙吗?忙得你连自己的女儿都顾不上照顾了吗?”
骐纣夜微微地一笑,遂而红唇暧昧地俯在了我的耳侧,轻吐气息:“我想让素素牵挂我。”
“啊!”我顿时怔住了,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身子却一下腾空,被他拦腰抱了下来,骐纣夜一步步地走向了放置于房间后侧的那张大床。
瞠着一双傻愣的水眸,润泽鲜亮地晃荡着疑惑不解的神色,他把我的身子轻轻地放置在床榻上,继而拉下了两侧的床帘。
“你想干什么?”我恍然意识到了什么,舞动四肢,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骐纣夜的一双大手轻易地阻止了。
“爹爹我今天想要和素素一起睡。”他坐在床边,嘴角扬起了一抹邪邪的弧度,目光爱怜地睨视着我那张由于忿然,而蹩紧细眉的小脸,“素素小时候不是一直吵着要和爹爹一起睡嘛,怎么,现在大了,就变了?”
“不是我变了,而是你变了。”我淡淡地说着,翻过身子,不再看他。
“的确!”出乎我意料之外,骐纣夜竟然就这样白白地承认了,对我的唐突与无礼丝毫没有半点的恼怒,只是缓缓地俯下身,一片落影打在我的身上,几缕飘散的发丝洒过我的身上,坚实的手臂从后面环过我的腰间,半是强迫地把我的小手捏在他的拳头之间。
我并没有睡,只是悄悄地侧过头,一双水眸带着复杂的情绪凝视着身边的男子,只见他闭着目,漆黑的睫毛微微地颤抖着,高挺的鼻子下那红润的唇瓣轻轻地抿合,精雕细琢的五官似是天尘不染般地出现在他坚毅俊美的脸庞之上,如深邃夜空闪烁着的星星般自然,又如夏日里漂泊的雨露般甜美,他酣睡的样子真是很完美,完美得让人简直有些琢磨不透了。
“菊康安能抱你,爹爹也能抱你吧?”
面前的男子突然挪动红唇,问了这么一句话,我猛得一怔,他知道我在看他?见他依旧还是闭着眼,嘴角只是似有似无地淡淡勾起,我放心地抒了一口气,凝视着他的脸,水眸内蒸腾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这个问题不需要回答,因为素素所为之期盼的一种感觉只有从爹爹身上才能得到。”
骐纣夜眉宇间的线条忽然柔和了许多,他伸手揽过我的身子,把我更近地安放在他的怀抱之中,我柔嫩的面颊隔着单薄的衣料,感受到的是他温热的胸膛。
周身传来的味道与气息都是他的,可是突然间,我的眉颤了一下,脑海中浮现出的竟然是菊康安的脸。
第二十二章 愧疚失言
不知过了多久,直觉得眼皮一下子重了好多,不由得沉沉地睡了去,再次醒来,只听到耳边传来树枝上麻雀吱吱喳喳的叫声,一缕阳光透过窗户,打落在缥缈的床帘上,形成了一个原点明亮的光影。我疲倦地揉了揉眼睛,从床上坐了一下,不觉一愣,为何只有我一人?骐纣夜何时离开的?
撩开床帘,一缕微风袭来,吹起了我的秀发,另人顿时感到凉爽无比,窗外的天空原来还是那么的蓝。
走到梳妆镜前,从抽屉里拿出一把木梳,便对着镜子梳理起自己漆黑飘逸的秀发,木梳缓缓地滑落而下,几缕发丝缕缕地洒落在地,用手握住头发转了几圈,高高盘起,继而插上一枚漂亮的发簪,两侧的耳旁却是残留了几缕碎发。
光滑的镜面上映照出的是一名女子姣美动人的脸蛋,我眯缝着眼眸,轻轻地笑了开,忽然视线一移,看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我赫然睁开眼,镜面中的那个桌子上,摆放着的竟是那个完好无损的音乐盒。
我捂着由于激动而上下不断起伏的胸口,转过身,一步步地走向了它,解开锁,慢慢地打开了上层的盖子,升上来了,升上来了,升上了拿玫瑰花的女偶人,升上了手握折扇的男偶人,还有那如丝竹一般流窜而出的音乐声。
清透的脸颊上不由得染上了两朵红晕,如一个强大的吸铁石般,我的瞳孔被此物牢牢地吸附住了。
“小姐,出事了。”
香云撞开大门,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她的眸光向室内微微扫视了一番,最后目光定格在那个站在桌边,微俯着身子,一动不动地凝视着音乐盒的我身上。
她不由得一愣,站在一边,默不作声地睨视着我,似是害怕打乱此时此刻那悦耳清幽,犹如天籁夜空般的音乐声,她的瞳孔内不禁蒙上了一片白茫茫的颜色。
感觉到了什么,我的眉毛不觉抖了一下,站起身,抬起眸,对到了香云有些迷离的神情。
“云,你什么时候来的?”我立马关上了盖子,看着她,好奇地问道。
“没有,只是来了一会儿。”香云缓过神,强颜地展开了一抹笑容,“我来,是想告诉给小姐一个消息,不知道到底是好还是坏,今天清晨,那些个上次围打小姐的侍婢全部都被投了井。”
“啊!”我瞠着迷茫的水眸,顿时愣住了,“是全部,真的是全部?”
香云肯定地点了点头。
是谁有那么大的权力让侍婢去死,而且是一帮子的侍婢,只有他了——骐纣夜。
为了我而杀人吗?爹爹他真的就为了我而杀了人。我低下头,嘴角溢出苦涩的笑容,内心不知道是高兴还是落寞,那是一种无比复杂的心境。
“还有……”香云顿了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个音乐盒是今天早上菊康安托我转交给小姐的,我看小姐还在熟睡当中,不忍打扰,便把音乐盒放到了桌上。”
是菊康安送的,是他送的,我的眼眶内蒸腾上了一层雾气,微抖的手颤颤地把它拿起,犹如手心之中捧的是自己最为珍贵的宝物。
“小姐你很在乎菊康安送的这个音乐盒吗?”香云一瞬不动地睨视着我,似乎想要看透我心底的一切。
我顿时笑了,笑得很舒畅,自己的回答早就不言而喻,尽在那如花似玉的笑容中了。
“小姐你失言了。”
香云突兀的一句话,令我顿时怔住了,笑容僵硬在面容上,抬起眸凝视着她,仓惶的眼神之中流露些许的惊惶失措。
“小姐曾说过‘云是小姐的唯一,其他人是不可能替代的’这句话吧!”香云顿了一下,轻轻地闭上眼,神色平静地再次启唇,“可是如今呢?”
焦灼弥漫上了我的全身,如一根蔓藤般死死地缠绕着我,让我无力自拔之余,几近感到惭愧、感到内疚,难以作出的选择,令我彷徨、无奈,面对无法割舍的感情,是对?还是错?出于各种微不足道的理由,究竟自己该何去何从?
由于想保护被自己伤害的她,寻找到了哪怕一丝的借口,便着急地想要解释:“云,你误会了,我其实……”
“行了,小姐,云全部都知道。”香云出声打断了我,她缓缓地睁开了眼,微微地抬起下颚,细碎的刘海从她细长的眉毛处纷纷滑落而下,露出了她那双如夜空般深邃的眼眸,眸中看不到一丝的波动,“菊康安值得小姐为他付出感情,带上这个音乐盒,去找他吧!”
她说完,清透的脸颊上绽放的依旧是那熟悉温暖的笑容,香云她就这样微笑着,淡定地走出了房间……
我该说什么呢!追上去对她说一句“对不起”吗?我怎么开口,怎么开得了口?
感到浑身霎时被抽光了所有的力气,我瘫软地跌坐在了椅子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可是对于我来说,却没有丝毫的意义。垂下头,视线触碰到了手中之物,我漆黑的睫毛略微地颤了颤,坐在这里有什么用,只能浪费时间罢了,的确,就应该像香云所说的那样,去找他,菊康安正等着自己。
我恍然明白了过来,站起身,纤细的手指紧紧地握住音乐盒,朝了门口飞快地走了过去。
打开了房门,一股清新淡雅的风迎面扑来,明亮的阳光从前方射来,拂上了我洁净白皙的面容,在身侧留下了一缕缕金黄色的光晕,迷人而又带点玄幻,感到浑身顿觉轻松了许多,我一脚跨出了门槛,可是……可是……不得不再次退了回来。
骐纣夜正站在自己的面前,嘴角残留着一丝冰冷的微笑,他骇人的目光由于一道电流,简直能够电死任何一物:“素素,你那么急,想要到哪里去啊?”
我赶紧把音乐盒放到了身后,面容上勉强地挤出了一丝微笑:“爹爹,素素一个人呆在房间里,好无聊哦,想出去走走,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哦!”骐纣夜挑了挑剑眉,斜着眼,看着我。
“爹爹,素素可以出去吗?”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是信还是不信,我依旧鼓起勇气,水眸怯怯地向他张望了一下。
“可以是可以,不过……”骐纣夜嘴角扬起一抹邪媚的弧度,向前迈动,一步步地走向了我。
由于慌乱,由于被他的气息压迫着,我连连地后退,“砰——”的一声,我的后背撞到了墙上。
骐纣夜来至我的眼前,顿时眯起了狭眸,红唇有些自嘲般地扬起:“曾几何时,你竟会变得如此怕我。”
“才没有呢!素素那么喜欢爹爹,才不怕爹爹的呢!”
“真的?”骐纣夜半是怀疑地微笑着,把纤长的手掌伸到我跟前,不停地摸挲着我耳际的发丝,那黑如深潭的双眸却是带着危险的讯息,一瞬不动地睨视着我。
“是……真的……”从小到大,未被被他这样犀利刻骨地睨视,这还是头一次,浑身的汗毛都竖起,面色都成了一片灰色,我的心慌乱地砰砰直跳,甚至连语气都结巴了。
“素素你真的让我感到很矛盾。”骐纣夜英挺的眉梢微颤了一下,他深叹了一口气,收起了浑身的阴冷之气,脸色又变得温婉和熙起来:“明天皇后就要走了,因此骐府要举行一个宴会去欢送一下她,你也必须出席。”
“皇后?要走?”想起那个我永远也无法猜透的女人,第一次遇到她时,那种姣美可人的感觉,第二次遇到她时,那种阴冷狠辣的感觉,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她?
正在想着,忽然感到身子一轻,竟然被眼前的男子拉上了前,被他拦腰抱入了怀里。
我霎时慌乱得不知所措,感受到了骐纣夜原本温热的身子霎时如冰块般地冻结僵硬,因为他那张俯在我肩上的鬼魅脸庞,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那个我放在身后,紧紧抓住的粉色的心形音乐盒。
第二十三章 母亲疑问
“我原谅你这一次,但以后不许再骗我。你呆在屋里好好休息吧,我会多派一些侍婢过来照顾你,今天就别出去了。”
骐纣夜说完,僵硬着身子,松开我,只是淡淡地蹩了我一眼,便转身离开,面对他的背影,不知道他此时的情绪如何,我咬了一下唇,拉开抽屉,把音乐盒轻轻地放了进去。说什么多派一些侍婢照顾,分明就是锁着我,不让我见菊康安,不过转念一想,明天的宴会之上说不定能……这样一想,心里不由得好受了些。
第二天,早早地来到大堂内,还没到宴会开始的时候,骐府里大大小小的侍卫奴婢早已聚在里面,到处都是来来往往忙碌的身影。
我正在四处溜达之际,视线一扫,看到一个侍婢坐在桌边,正在仔仔细细的加工着手上的活儿,桌子上左边一叠放的是一沓绢纸,右边则是放的一个个栩栩如生的小纸花,原来她是在做纸花。
“能教我这个吗?”我走到侍婢身旁,双眸带着期盼的渴望,凝视着那些小小的纸花。
“可以啊!”侍婢微笑着点了点头,她大概是新来的,因为她一点儿也没认出我的身份。
我欣喜地在她的身旁坐下,伸长了脖子,好奇地凝视着她手中的动作。
“第一是先做叶,先用绢纸裱糊,剪成粗具叶形的小块,尾端插入小细铁丝,然后撒与做花活人砸叶筋整边。再按叶筋分布脉络及所需花叶种类,剪齐外边,另将破边拔齐,稍加浆糊按平,叶即做成。做花瓣比叶子简单些,用单片绢或双层绢纸,剪成花片就行。”
用手托着下巴,认真地记住了她所说的,然后再按照一步步地做下来,不多一会儿,一朵娇巧迷人的小红纸花变完工了。
我白皙的面颊上顿时染上了两片红晕,站起身,一手高举的花儿,纤细的身子旋转着,簇簇的发丝甩动而上,打着圈儿,跳起了舞,那个教授我做花的侍婢只是看了我一眼,微微地笑了笑,低下头,继续着她手上还未完成的工作。
“喂,快一点,马上就要把这些纸花摆上去了,你快一点。”
有一个年纪稍长的侍婢,在大老远就扯着嗓门焦躁地喊着,她边喊边脚步飞快地朝这边奔来,而我依旧沉迷在自己的舞蹈之中,意外地,侍婢在与我擦身而过之际,肩膀不小心碰到了我的手臂。
直感到双脚的重心不稳,我的身子不由得往后倾倒,红花被抛到了上空不停地旋转,甩动着的发丝形成了一个弧度,此时我的双眸之中看到的是屋顶上那盏精致的雕边龙凤灯,瑞云朵朵之中,那龙与凤似乎飞舞得离我愈来愈远……
出乎我意料的,原本以为是冰冷的地板,现在却是某个人温暖的怀抱,右手稳稳地接住了那朵从上空轻飘而下的花。
“喂,菊康安,快点放开我。”
我的腰间被他的左手箍着,只得仰着头,细眉紧锁地怒吓道。
“骐素兰,是我救了你哎,要不是我动作敏捷,你早就摔得狗啃泥了。”菊康安的脸上染上了一丝玩世不恭的笑容。
“哼,我才不要你救呢!”我直倔着嘴,不肯向他服输。
“那好,是你自己说的哦!”
菊康安邪邪地一笑,抽回了手,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扑通”一声,自己的后背与地板做了个亲密的接触。
“啊——”大堂里充斥着的是我凄惨的叫声,我气势汹汹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姣美的脸蛋上此时此刻可谓是乌云密布,一双水眸含着怒火,直直地瞪着面前的男子。
“啧啧,骐素兰,我们总算扯平了。”菊康安双手抱胸,眉眼轻弯道,“几个月前,我就是在这里惨遭骐小姐的毒打,现在,骐小姐又在这里被我扔到了地上了,哈哈哈,我们两个还真是礼尚往来,真有缘分啊,哈哈哈哈——”
说实话,看着他那笑得前俯后仰的样子,我的胸口压抑着的怒火也顿时沸腾了,挥拳而出,直击他的正脸,菊康安一看情势不妙,赶紧抱头,逃离了现场。
“他真是个笨蛋。”
我双手叉腰地骂道,可是忽然再次感到四周围没有他的影子,仿佛又缺少了什么,明明当自己看到那个音乐盒时,发觉心中是那么渴望地见到他,也正是因为这种渴望而欺骗了爹爹,可是,等到两个人难得相遇的时候,却免不了要斗嘴吵架,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我深深地叹了口气,难道注定菊康安就是自己的冤家对手。
“这是素兰吧?”
谁在叫我?我讶然地抬眸一望,只见一位穿着淡粉色绣花长袍,相貌清秀的女子朝自己缓缓地走来。趁我还在发愣之际,这名女子却是友好地上前一步,握住了我的小手,而我却感到这双手有那么一丝的冰凉。
“没想到素兰都长那么大了,出落得可真是如花似玉啊!呵呵,连二夫人我都认不出了。”女子捂着红唇,优哉游哉地笑出了声。
“你是骐府二夫人?”我惊异了一下。她原来是骐纣夜又一个老婆。
“是啊!”谢卓然笑着,从上到下仔细地睨视了我一番,若有所思道,“能生下像素兰一样的孩子,可真是你母亲的福气。”
我苦涩地一笑:“只可惜见不到我母亲了。”
“的确,现在想来,她真是不值得,原本王丞相犯的叛国罪,是要抄家灭族的,素兰的母亲能活下来,多亏了王爷辛辛苦苦地保下了她的命,可是你母亲却根本不领他的情,甚至来了骐府以后,脑子里整天想的也都是自杀,她当初干嘛非得闹得如此陪命,有了你,得到了王爷的宠爱,她不是就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嘛!没想到,要过上好日子的时候,她由于难产就这样去了,我都替她感到惋惜呢!”
谢卓然说着,貌似伤心地叹了一口气,可对于我来说,她那些莫名的话,犹如一道闪电划过了脑海中,我蹩了蹩眉,直直地睨视着她:“我母亲真的是因为不领王爷的情,才想要自杀的吗?”
谢卓然脸上的神色立刻僵滞住了,继而停顿了一秒钟,她的唇微微地颤了颤,回答道:“这是当然。”
看着她那不自然的神情,我脑中的疑问如乌云般积聚得更多了,迫不及待地追问道:“照常人的思维来说,这是不可能的啊,怎么会有人对救命恩人非但不感激,还想自杀的啊?母亲也不可能就因为这个原因就有了轻身的念头,会不会有别的什么原因?”
“喂,你这个奴婢做事怎么笨手笨脚的。”谢卓然忽然侧过头,对我的疑问置若罔闻,只顾对着远处正在装饰房柱的侍婢大声地呵斥道。她自顾地走向了那边。
疑问与好奇不停地盘旋在我的胸口,无法解答,就无法安定下来,我紧咬着唇,倔强得想要得到那个答案,刚想追过去,头发上被插了个什么东西,用手一摸,原来是那朵红花,能做这个恶作剧的,不由分说,肯定是菊康安回来了,刚想转身斥责他,奇怪的是,他竟然向我伸出了手。
“你这个手,想干嘛?”我瞠着水眸,谨慎地凝视着他。
“跳舞。”菊康安向我挤了一下眼。
“现在就跳?可是宴会都还没有开始呢!我没那个闲工夫。”我一边了无兴趣地说着,一边抬起脖子,向远处张望谢卓然的身影,可是她离开了,竟然就这样离奇地消失了。我不禁有些泻了气。
“练习一下嘛。”
菊康安微微一笑,一把把看似萎靡不振的我拉了过来,他的手缓缓地放在了我的腰际,我缓过神来,小脸霎时变得通红,菊康安不觉愣了一下,大概没有想到我也有脸红的时候,他侧过脸,偷笑了一声,这男人,真讨厌!感到自己在他面前颜面尽失,我气得狠狠地踩了他一眼。
“唉呀——”菊康安白了我一眼。
没有想到我们两个冤家竟然一起共舞的时候,而且两个人一开始节奏搭配便是非常得默契,起动脚步,旋转舞步,衣诀飘飘,发丝轻扬而上,对视的眸光里只有彼此的身影,看不到其他的任何,只有彼此,笑容姹紫嫣红在脸上地绽放开来,我那润泽的水眸之中浸透了他脸上一丝一毫微不足道的痕迹,半点也没有遗漏,此时,那发丝之上缠绕着的红花也盛开得愈发得绝美,似乎被甜美所灌醉了。
但我们俩人却根本没有注意到,一道冰鸷的眸光正阴冷地袭了过来。
第二十四章 被逼苦酒
“好好好,跳得可真是好。”一声低沉磁性的嗓音划过了寂静的大堂,四周围还在忙碌着的身影刹那间全部都呆滞不动了。
时间仿佛已经停止,在这冰冷的氛围之中,原本挂在我和菊康安脸上的笑容也瞬间烟消云散。停住了脚步,放开了彼此紧握的手,我眉宇轻蹩,抬眸望向大堂的门口。
一缕金黄色的光芒从天空中划下,在地板上拉长了一个影子,黑色的影子渐渐地变大、变大、再变大,骐纣夜拍着手,俊脸上挂着一丝阴冷的笑容,慢慢地走了过来。
菊康安却只是轻轻地瞥了他一眼,微挑细眉,侧过脸,自顾地对着我柔和地笑了一下:“兰,谢谢你陪我。”
兰?我微微地愣了一下,遂而睨视着他漆黑的双眸,嘴角扬起了一个从容的弧度:“如果有时间的话,我愿意再和康安跳一支舞。”
康安?菊康安的眼眶内开始蒙上了一层白茫茫的雾气,但他此时的双眸却是格外的润泽明亮,明亮到如夏天的白昼,清爽而又干净,每次与他对视的时候,我都能从他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的影子,这次也不例外。
明知骐纣夜就站在自己的面前,可是依旧就这样回答了,眼角的余光瞥见他的脸色是多么的难看,可是面对菊康安绽放的清澈笑容,自己也终于鼓起勇气,表达了“想和菊康安永远在一起”的意思。
“素素,到爹爹这边来。”骐纣夜深喘一口气,坚毅的下巴几乎开始痉挛地抽搐着,他僵硬地伸出了手,灼热的视线一动不动地锁在我的小脸上。
我垂下浓密的睫毛,轻轻地嗤笑了一声,迟疑着没有迈动一步,由于紧张而紧握的冰凉小手感到有那么一丝的温暖,是菊康安握着自己的手,没错,这熟悉的温度,这温暖的气味,是属于菊康安一个人的,如今他把他拥有最宝贵的东西送给了我。
抬起头,闭上眼,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不——”
“素素——”
骐纣夜的声音饱含着压抑的愤怒,把死气一般的寂静大厅几乎都能震翻,在场的侍婢家丁无不被吓得缩头耸肩,他浑身源源不断地折射出一丝丝的暴戾之气,简直能够刺入心底,即使是对于闭着眼的我来说,都能感到由一股呼啸而过的冷风所带出的点点刺入骨髓的疼痛。
“王……王爷,皇……皇后马上要……要来了。”一名通传的家丁冒着生命的危险,垂着脑袋,浑身颤抖着走到骐纣夜的面前。
“滚——”他怒吼着,聚集全身力量出了一掌,就打在家丁的胸口上,家丁口吐出鲜血,纤细的身子如一片秋风中的枯叶,飘飘然地飞了出去。
周围的人全部都倒抽了一口气。我侧过小脸,躲在菊康安身后,不忍再看,紧紧地握着他的手,急切地抚平自己急喘的胸口后,却忽然发现挡在自己面前的菊康安,纤长的身子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抖,悄然地瞥了他一眼,却见他只是蹩着眉,神色是万分得凝重。
“呵呵——”一声冰冷的笑声从骐纣夜的红唇中溢出,黑瞳中辐射出的犀利视线,掠过菊康安,直直地盯着我,这眼神几乎都能让我感到浑身止不住冒出鸡皮疙瘩,继而隔了一秒钟,他干净利落地转过了身,冷冷地说了句,“快去准备,宴会马上开始。”说着他走上了阶梯上位的那个雕花金椅中。
侍婢家丁们立刻从恐慌中解脱,一拥而散,而对于我来说,即使面对着是他的背影,我都能够感受到那被压迫得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柱子上立刻吊上了一串串姹紫嫣红的纸花,皇后仪态万方地踱着步,淋着这些五彩斑斓的花丛,袅袅地走了进来。
所有的侍婢家丁按照地位高低纷纷落座,而我则行个方便,挨着菊康安坐下,他面色依旧是有些绷紧,我怯怯地抬眸,瞥了骐纣夜一眼,见他只是面带微笑,温柔和熙地望着一步步走近的皇后,不觉松了一口气,看来他并不对自己的座位有什么异议了。
一个侍婢指引着皇后在离骐纣夜最近的位子落座,然后一群侍婢拿着一个大的酒壶走来,走到每个桌子前,把酒倒满在桌上的杯中。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从壶口流出的酒液竟然是鲜红色的。在场的人全都讶然得怯怯私语。
“骐王爷,这个酒非常独特啊!”皇后眯着美眸,笑道。
骐纣夜浓眉轻颤,后靠在椅背上,慵懒的语调扬起:“这酒是从国外的使臣为表友好而敬献的,是一种国外酒,名叫‘血滋’别看它颜色那么可怕,实则能强身健体、滋补养颜,下酒菜配甜味的红肉,更为合适,它的营养比我们历代朝代的诸多名酒加起来还更甚一筹。”
“是嘛!”皇后睨视着酒杯中那泛着红色的酒液,挑了挑细眉,语气中不乏讽刺,“没有想到国外使臣进献的东西,骐王府有,皇宫里倒没有,看来哀家以后要多来骐府里玩玩,见见世面。”
“皇后娘娘真是太抬举我们骐王府了。”骐纣夜笑着,摸了摸他红润的下唇,黑瞳中的神色一闪,“这还多亏皇上的眷顾,才有骐王府今日的繁荣,没有皇上的栽培,就没有我骐纣夜的今日。”
皇后嘴角遂弯起了一个漂亮的弧度,姣美的脸蛋上敷衍地露出极其柔美优雅的笑容:“没有想到骐王爷到今时今日竟还会顾忌到皇上,哀家在这里就先对骐王爷聊表感激了。”
“皇后不必客气,那就请率先品尝一下这国外的美酒吧!”
皇后伸出了芊芊玉手,拇指与食指优雅地端起瓶口,轻啜了一口,明显可以看到酒液泛入时,她白皙脖子的上下起伏,继而隔了一秒钟,她放下酒杯,抬起头,微笑着颔了颔首:“不错。”
由皇后率先品酒了,堂下余下的所有的人皆纷纷端起酒杯,红色的酒液入了口,菊康安喝了一口,却是拧紧了眉,而我抿了一小口,便忍受不住那股苦味,一下子全部喷了出来。
这一喷,以至于所有的人都目光都一下子全部聚焦在了我的身上,唯独骐纣夜双眸直视前方,没有看我。
“呵呵,看来骐小姐不适合饮酒哦!”皇后捂着红唇,轻笑而出。
“是娘娘品味特殊罢了。”我冷冷说道。
皇后的笑容顿时僵硬了,眸光中辐射出一道寒光,遂而,却侧过头,优雅地一笑,“骐小姐只是喝了一小口,就说不好喝?这也太妄断言论了。不如,骐小姐将整杯酒全部喝下,再答复哀家也可。”
这苦酒,喝一小口,就难以下肚,更何况喝一杯?
我垂下眼睫,踌躇不定,抬头,却见皇后那双黑眸直直地逼迫着我:“喝啊,骐小姐,你不会连皇后我的面子都不给吧!”
不就是杯酒吗?再苦,也就是那么一杯,有什么大不了的。
想到这,深喘了一口气,伸手,迅速地拿起杯子,还没等唇触碰上杯沿,一旁的菊康安却突然阻止了我,抢过杯子,把酒全部倒入他自己的口中,他的眉微微皱了一下,白皙圆润的脸庞流露出了一丝痛苦,却又转瞬即逝。
菊康安用手背擦了擦嘴唇,放下杯子,玲珑剔透的黑眸却一动不动地睨视着面前的皇后。
我愕然地凝视着他的脸,微颤的红唇已表明了此时自己的内心的巨大波动。
皇后瞠着美眸,美眸中蒙上一层雾蒙蒙的颜色,停顿了片刻,她侧过头,即力躲避着菊康安炯炯的目光,面色有些难看,只是轻声地说了句:“哀家在骐府也打扰多时了,宫内还有很多事务要处理,就先行一步。”
她说完,便急匆匆地站起身,骐纣夜却只是好笑地看着这一切,似乎毫不关心,也根本没有出声挽留皇后的意思,皇后就这样走出了骐府的大堂,只是与我擦身而过之际,那双美眸淡淡地朝菊康安瞥了一下……
“素素,你看你,现在胆子是越来越大,不仅不听爹爹话,竟敢还惹皇后动怒。”骐纣夜此时终于移转视线,看了看我,俊脸上挂上了一丝妖娆的笑容,绝美却又带点狠辣。
“女儿这是实话实说。”我姣美的脸庞上平淡得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哦,那酒真的那么难喝吗?它可是爹爹我亲手奉上的啊!”骐纣夜前俯身子,眸光里带着一丝冷笑,一瞬不动地盯着我,“素素没有品酒的常识,才以至于搞错了味道,说错了话吧,这样好了,到爹爹身边来吧,爹爹来教你如何来品酒。”
我微笑着,垂下了眼睑:“素素是不会品酒,就是因为这样,素素也不奢求别人来教我。”
骐纣夜顿时眯起了细长的眸子,眸子里透露着冰寒刺骨:“正如宛玉所说的,你现在真是太不听话了,到底是被谁教坏了呢?”
他别有以为地瞥了菊康安一眼,菊康安却纹丝不动地与他对视。
“今天就让爹爹我亲自好好来管教管教这个变坏了的女儿。”他回移目光,盯着我,邪媚地笑着,边说边打了个危险的手势。
这时,周围几个强壮的家丁不由分说,聚拢过来。
“兰……”菊康安感到了周身的危险,他紧紧拉住我的小手,想要带我起身离开,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我们两人的手被他们硬生生地扯开,菊康安被他们压倒在地,拳打脚踢,而我则被强硬地拉到骐纣夜的身旁。
骐纣夜冰凉的手缓缓地捂过了我柔嫩的脸蛋,红唇俯在我耳侧,吐着阴冷的气息,“素素,喝了酒,你会比现在更漂亮的。”
我浑身不禁颤抖着,直感觉头皮一痛,整齐梳理的乌发被他紧扯在手中,发丝上原本缠绕着的红色纸花,被撕成两半,丢弃在地,凋谢般化为了一朵残花,头被迫仰起,骐纣夜一手毫不客气地捏着我的脸颊,另一只手拿着酒杯,酒液缓缓地倒我的唇中,嘴角溢出了一条红色的痕迹,就像是血的颜色。
第二十五章 皇后秘密
一股极其苦涩的味道弥漫在我的口中,顺着酒液的流动,从嘴巴,到喉咙,再到肠胃,直至酒杯中残留的最后一滴酒液,凝结在杯沿,然后缓缓地落下。
松开了扯通了我发丝的手,自己终于得到解放,我倒在冰冷的地板上,直感觉体内一阵阵的不舒服,不停地干呕起来,继而隔了片刻,视线之内恍然蒙上了一片红色,全部都是红的,浑身滚烫发热,热得异常难受,我只得颤抖着身子,浑身倦缩在一起。
骐纣夜冷笑了一声,邪魅地俯视着我:“怎么样,素素,这酒味道如何?”
骐纣夜把手伸向了我的下巴,狠狠地勾起了我的下颚,强行地把我的脸与他靠近,一双比黑夜还深邃的眼眸一动不动地睨视着我涨得通红的小脸,嘴角冰冷地弯起了一个弧度,“素素,我说过你脸红的样子非常漂亮,真的的确是非常漂亮,真不亏是我的女儿,即使再怎么不甘心,最终还不是不得不老老实实地呆在我的身边嘛!”
他说着,凑上唇,在我白皙的额头上按下了一个冰凉的吻,我却根本就不想再看他一眼,视线旁移,目光在一片血红色的模糊之中,稳稳地落在堂下,一个无力地伏趴在地板上的男子身上。我努力地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他的样子,霎时呆住了,男子正微微地抽搐身子,仰起脸,目光带着脆弱与流离,与我对视。
他是菊康安吗?可他原本圆润光泽的脸上为何多了那么多的淤青,瘦屑的身子上遍体鳞伤,无力地只得伏趴在冰凉的地板上。
“兰……”菊康安勉强地抬起头,颤抖着苍白的唇喃咛着我的名,他用力地伸出伤痕累累的手臂,伸向了我的方向。
真的好像把自己的手放在他温暖的掌心中,可是做不到,怎么也做不到,红泊色的视线中全部都是菊康安支撑着痛苦的身子、呼唤我名的影子,我的眼眶湿润了,用尽全身力气扬起颤抖的手臂,朝向他的方向伸去,心中不停地对自己说:还差一点,就差一点,马上就能够到他了。
就在自己异想天开地以为能够抓住他的时候,一阵头晕眼花袭来,瞬间丧失了意识,我无力地往后倒去……
***
眨动了几下漆黑浓密的睫毛,我缓缓地睁开了眼,这是在哪里?应该在自己的别院里舒适的大床上吧!身体里些许的不适,但先前的热火已消退,勉强能够支撑自己坐起来。
视线内又恢复了一片清澈,微微地动了一下手脚,睨视着趴在自己身边、蹩着眉、在床边小睡的女子,香云她何时来的?
似乎觉察到了我细微的动作,香云一下子惊醒了过来,揉了揉眼睛,之后她清透的小脸舒畅了许多,原本携带的那份焦灼立刻烟消云散:“小姐,你终于醒了,急死云了。”
我只是愣愣地盯着她片刻,随即脑中那一个在堂下挣扎的身影浮现了出来,我从棉被内伸出手,紧紧地抓着香云的肩膀:“菊康安呢?他在哪里?他在哪里?”
“小姐,你别着急,菊康安毕竟是朝廷的御用画师,王爷不会做得太过火的。”香云紧咬着唇,轻轻地把我冰凉的小手放下,挪到了被子中,她抬起头,故意地朝我报了一个轻松的笑容,“‘血滋’酒虽然有强身健体,滋补养颜的功效,但它味苦,性热,是需要搭配红肉,慢慢饮下,若饮得过快,外加饮用时的激动情绪,体内便会聚集大量的热量,热气上升,从而引起浑身灼热,继而昏厥等症状,不过幸好,经大夫即使治疗,小姐已经脱离危险了。”
“用那个酒让我痛苦就是爹爹的目的吧!”我紧咬着唇,侧过头,神情忽然变得有些落寞而又忧伤,“会不会有生命危险,我丝毫不关心,可是若是让菊康安为了我而遭到什么不测,我会愧疚一辈子的。”
香云复杂地看了我一眼,继而伸手,白皙的手指轻轻地拂过我的刘海,似要抚平我纠结紧蹩的眉宇,她轻声地安慰道:“菊康安一定会没事的,你要相信他。”
我紧咬着苍白的唇,姣美的容颜紧绷着,忿恨地说道:“的确,我要相信他,不管如何,在爹爹的面前,我绝不服输。”
眼前忽然晃过骐纣夜鬼魅冰寒的脸庞,不忍再想下去,我咬牙,紧紧地闭上了目。
“要是小姐真的那么爱菊康安,就走吧!”
走?我不由得顿时愣住了,抬起眸,凝视着香云的脸,她郑重地朝我点了点头。
没错,走!自己何尝不想离开这关了我十六年的地方,以前就是因为自己顾忌到和爹爹的情份,才一直踌躇不定,可是爹爹他如今真的变得太可怕,不顾忌我的感受,残忍地伤害我,再呆在他身边,说不定自己终有一天会被他剥夺所有的幸福,脱离骐纣夜的束缚,是时候和菊康安一起离开了。我眯着眼,小手紧紧地握成了一个拳。
借着昏黄的烛光,骐纣夜坐在桌边,手指间翻来覆去地摆弄着一个小小的淡绿色的茶杯,俊脸上挂上了一抹捉摸不透的微笑。
宛玉袅袅地走至他的身后,皓白的玉臂环绕着,轻轻地从后面环上了他的腰际,姣美的脸蛋靠着他温暖的后背,轻轻地出声:“夜,你没有想到吧!你那从小便疼爱有加的女儿,竟会为了一个外人,当场和你翻脸。”
“菊康安。”骐纣夜顿时眯起了俊眼,手指一用力,“啪——”的一声,茶杯在其纤长的手指之间立刻断裂得一分为二。
宛玉丝毫没有半点惊恐,她迷人得一笑,媚眼顿时弯成了两轮弯月,“其实你大可不必让她参加宴会,他们就没法见面,不是省去了很多麻烦嘛!”
“我只不过想看看他们之间的感情到底进展到了什么地步罢了。”骐纣夜冷笑着,放下了手中的碎瓷片。
“哦,那看下来的结果,你是生气还是嫉妒啊?”宛玉笑着,把身子更近地贴向他。
骐纣夜有些不耐烦地皱了皱眉,用力拉下了宛玉的手臂:“对付菊康安,我当然有我的办法,你以为我前几日离府是去了哪里?”
宛玉虽有些不甘心地放下手臂,但她继而叹了口气,悠闲自如地整了整身上的轻薄红纱,问道:“夜,你不是去了皇后的故乡扬州吗?这跟菊康安有什么关系?”
骐纣夜的嘴角勾上了一个冰冷的弧度:“有皇后在一天,我在朝廷中就多一份危险,这棵毒瘤是迟早在铲除的,前不久根据我的眼线调查下来的密报说,皇后进宫之前的过往似乎被人刻意掩藏了,我便带着碰碰运气的心情去了扬州,出乎意料的是果真让我发现了一个埋藏多年的天大秘密。”
“什么秘密?”宛玉一双美眸顿时眯了起来。
“这个秘密足以让菊康安从这里彻底消失。”骐纣夜阴冷地一笑,他恍然又想到了什么,转过了身,“今天骐府大堂的宴会,不是通知谢卓然要出席,她为何不在?”
宛玉摇了摇头,娇媚地一笑,“这个我可以明天去问问她,不过现在……”
她婀娜的身子盈盈地一转,来到骐纣夜的面前,纤纤玉手勾上了他的脖子,绝美的脸蛋上泛出了一丝红晕。
骐纣夜英挺的眉尾轻轻地颤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手抚上了宛玉纤细的腰身,红润的唇渐渐地靠近。由于期盼与等待,宛玉饱满的胸口上下不停地起伏着,她轻轻地掩下了浓密的睫毛。
骐纣夜的唇却是忽然打了一个弯,掠到了宛玉的耳侧,带着冰冷的笑容说道:“上次的你与皇后联合做的事情,你以为我会那么容易地原谅你?”
宛玉愕然地睁大了双眼,伸出泛白的手想抓住什么,可是面前的男子早已松开她,转身离去。
第二十六章 把柄威胁
在一间漆黑的杂物房,菊康安微微地睁开了眼,他抹了抹嘴角残余的血渍,忍着浑身的酸疼颤颤微微地站了起来,视线内一片漆黑,只有从一个小窗户内射进的一丝月光,能够模模糊糊地照亮了屋内杂乱的陈设,甚至连空气中漂浮着的片片灰尘都能看得无比清澈。天花板上的蜘蛛网、油漆脱落的墙壁、一张简陋的木板床。
勉强地举起淤痕点点的手,支撑在墙壁上,他艰难地挪着步,往门口方向走去。
用手推了推门,发觉门是上了锁的,大力地用手往冰凉的大门上砸去,可是犹如一个坚硬的墙,它没有一丝一毫的移动。颤抖着苍白干涩的唇,往后退了一步,再向前猛冲,有力地用拳头砸,一击、二击、三击……他漆黑脆弱的眼眸中,浮躁愈来愈多地荡漾在其间。
素兰在等着我!我要见她,见她,见她!
长时间的敲击声,回应的只是死一般的寂静,可是心底的渴望却是愈发得强烈,为什么仅在一天之内,自己所爱的人便离自己好远好远?那个疯子为了把我和素兰分开,竟然当着我的面,狠狠地伤害自己的亲生女儿,他真是个疯子,我要出去,要出去杀了那个疯子。
菊康安的拳头下都浮肿了,但他还是拼命地敲打着,似乎感觉不到手上的任何痛苦,只有精神上,那与所爱的人被残忍地分隔在两边的痛苦,日夜不停地啃噬着自己的心,痛,反复撕绞般的痛,痛得能让人崩溃。
终于,门外传来兮兮簌簌的脚步声,接着又是叮叮当当解锁的声音。
菊康安心底猛然涌现出了一丝的希望,正是由于这种希望,他忧愁痛苦的脸庞此时一下子展露了一丝淡淡的畅快。
门被人从外面大力地踢开,一个穿着褐色长袍,下巴尖细,脸庞瘦屑的家丁,手中拿着一张折叠成方块的纸,趾高气扬地迈了进来。
菊康安不由分说地想往外面冲,衣服却一把被家丁抓住。
“菊大画师,别急嘛,我手中还有样东西,是王爷叫我拿给画师瞧瞧的。”家丁冷笑了一声,便用手指拎着纸片的上端,甩了甩,把纸铺开,挪到了菊康安的面前。
“我现在没空。”菊康安蹩了蹩眉,用力地甩掉了家丁,大步地往前走去。清冷的夜风吹拂起他凌乱的发丝,吹打在他圆润憔悴的脸上,也吹打在家丁手中那张轻薄的纸上,纸随风前后不停地摇摆着,像是跳着为冷风所陪伴的舞蹈。
他想走?家丁的眼眸中忽然闪现出了一道寒光,他的嘴角扬起,拿起纸,自言自语地高声朗读道:“谨明,真的是非常非常地抱歉,我也是身不由己,康儿只能托付给你了,那个翡翠玉镯子,便是我留给他最后的礼物,请你好好地照顾他,若是有机会,便将他送进宫来吧,虽然这赌皇宫的厚墙让我们天隔一方,但是我对你的爱……”
“还给我。”菊康安顿时怔住了,继而一秒钟后,他恍然意识到什么,一声怒吼地打断他振振有词的‘朗诵’,眼眸中爆发出了熊熊燃烧的火焰,转过身,拖着脆弱的身子,恶狠狠地朝家丁扑了过来。
家丁一个转身,灵巧地躲过了他的攻击,同时一个有力的出拳,正正好好地打中了菊康安的肚子,菊康安口吐鲜血地跌倒在了地上,那双纤细苍的手却依旧带着些许的颤微,伸向家丁手中纸片的方向,泛上一层重重灰色的眸子,也是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张纸,脆弱的目光中少见地流露出了哀求的神情,也只是为了那张小小的纸头。
“你想求我?”家丁面露嘲笑的神情,招摇般地挥动了几下手中的薄纸,随后,歪开嘴巴,哈哈大笑起来。
“还给我……还给我……”菊康安努力地支起身子,圆润的脸庞都几近抽搐着,他的手更用力地往前伸去,指骨都隐隐地泛白。
家丁冷笑了一声,把纸片塞到了自己的怀中,继而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子,用冰冷的指尖缓缓地拂过他的额际,菊康安浑身免不了地轻颤了一下,家丁瘦屑的脸庞绽放了一丝极其兴奋的笑容:“你以前不是很风流倜傥,英俊潇洒嘛,现在怎么,不行了?哈哈哈哈——”
“给我。”
面对着来人赤裸裸的讽刺,菊康安终于咆哮出如雷鸣般的吼声,他鼓足全身力气,朝家丁狠狠地扑去,家丁嗤笑着,往一旁稍稍地让了让,菊康安重重地撞向了冰冷坚硬的地板。
“你还是省省气力吧,就凭你现在那么孱弱的身子,还想跟我拼,省省吧!”家丁嗤笑着,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本来把柄在手,你和那个女人是必死无疑的,多亏骐王爷心慈善良,明白你少不了那封信,故派我来,好好地跟你交涉交涉。”
家丁边说边潇潇洒洒地从怀中掏出了信纸,嘴角残留出一丝痛快的狠辣,半是威胁半是阴冷地俯视着倒地的菊康安:“有两种选择,若是选择一,菊大画师可以得到信,这样你和那个女人就会安全地活下来,但作为条件,必须让骐小姐对你死心,并说服骐小姐留在王府,一切让王爷来照顾她;若是你偏偏不听劝告,非要执拗地选二的话,那么到时候受到伤害的,不仅仅是菊大画师本人,应该还有那个女人吧!”
家丁笑着,唇边勾起了一个狡猾的弧度:“若是让整个朝廷都知晓了皇后这桩丑事,我怕任由天皇老子也保不了她,以前那些个恩恩怨怨的妃子、朝廷之上的对手等等也会借机生事,旧帐加上新帐,我怕皇后不仅肉体上要忍受残酷刑法,而且,太子,你那个同母异父的哥哥也会遭殃,真可惜了老天爷赐予她的那张漂亮的脸蛋,就这样付之东流了,哎——”
菊康安浑身不禁颤抖了一下……
***
第二天,早早的,为了晚上的出逃计划,我便开始简单地收拾行李,拉开抽屉,是那个音乐盒,我眉眼轻弯,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入了包中。
香云一直呆在我身边帮忙,但她的神色貌似有些落寞,终于她鼓足勇气,咬了咬唇:“我想和小姐一起离开。”
我顿时一愣,抬眸,见她面色万分得凝重,不禁轻叹一口气,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这次是否逃得出去,还是一个问题,若是让爹爹发现了,云会受到牵连的。”
“我不管。”香云眼眶都湿润了许多,“云从小就跟小姐生活在一起,可是小姐如今却要硬生生地把云隔离开,这不是比让云受到牵连更残忍的一件事嘛!”
我垂下头,蹩着眉,思考了几秒钟,遂而抬起眸子,郑重地点了点:“那么就一起走吧!不过一路上我们可要加倍小心。”
香云顿时雀跃得手舞足蹈起来,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停了一下:“小姐,你说菊康安会同意和我们一起离开吗?”
我眯起了水眸,沉思了几秒钟,抬起下颚,微微地笑了一下:“如果他是真的爱我的话,他就会和我一块儿离开,假如菊康安他改变心意,不想和我一起走的话,我就会和香云两个人一起离开骐府。”
香云倏而抬起头,亮晶晶的眸子睨视着我,脸上绽放开了一丝无暇的笑容。
第二十七章 所爱的人
入了夜,我和香云两个人一同悄悄地往菊康安所呆的杂物房溜去,一路上,我都格外仔细,碰到任何一个家丁,都小心翼翼地避开,生怕他们撞见了我,会心生怀疑。
菊康安所呆的杂物房就在眼前了,我心中顿时无比激动起来,那是一种渴望见到所爱的人,能够与所爱人牵手的那份激动。
原以为杂物房附近会有什么监视之人,但出乎意料的是这附近空无一人,安静得不同寻常,只剩下那在夜风之中,不停摇曳着的梧桐枝叶发出的瑟瑟声,给人有些凄凉的感觉。
一盏小烛灯轻轻地摇曳着,发出微弱的光芒,在纸窗户映照出了一个淡淡的模糊的影子。
他会不会伤得很重?他会不会怪罪自己来得太晚了?想到这,我紧咬着唇,加快了脚步,飞奔了过去。
“小姐,我在门外等你。”香云十分善解人意地冲我笑了笑。
“吱嘎”一声,轻轻地推开了木门,屋中的人明显地惊异了一下,转过了身。
那憔悴的脸庞,那无神的瞳孔,那苍白的嘴唇。他那疲惫孱弱的样子荡漾在我漆黑的水眸之中,我的心在微微地抽搐着。
菊康安那双带着愕然的双眸,静静地凝视了我一番,随后面无表情地转过了身。
“对不起——”我哭喊着,走上前,轻轻地从身后抱住了他,就像上次在亭阁中一摸一样,和他拥抱。
菊康安只是僵硬着身子,没有话语,没有动作。
“都是因为我,你才会变成这样子的,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涟涟的泪水划过脸庞,浸湿了他身着的粗布衣服,随后紧咬着唇,抹干泪水,白皙的小脸上第一次掠过了极为严肃的表情,“我想清楚了,什么都想清楚了,康安你所说的是完全正确的,我应该离开,离开这里,去过那种平淡的生活,什么骐府大小姐、什么荣华富贵、什么妃子皇后,我全都不要,我只要和我所爱的人安安静静地生活在一起,哪怕露宿街头,风吹雨晒,我也心甘情愿。”
菊康安依旧没有任何的话语,任何的动作,面对着他那僵硬的背后,我愣了一下,竟然头一次有了一种无法弄懂他的感觉。
大概是自己太唐突了,他一下子缓不过神来吧!我心中不断地对自己这样说道。
嘴角扬起一个美丽的弧度,更紧地怀抱着他纤细的腰身,我极力地抑制住自己的泪水,只为了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是充满开心的、充满期待的:“色鬼,你什么时候变成闷葫芦啦,我可是堂堂骐府小姐,肯委曲求全和你在一起,色鬼你总要表示些什么感激的言语吧,比如你可以回答说‘这对于小的是非常荣幸,愿追随您到天涯海角’,或者回答说‘小的愿侍奉您一生一世,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你还可以说‘放心地交给小的吧,一切会如您所愿’,最后你还能说……”
“骐素兰,你闹够了没有,你应该不小了吧,为什么还那么傻?”
菊康安一句冰冷无比的话瞬间浇灭了我所有的热情,他冰冷的手掌捂上了我的手背,冷冷地挪开了我的手,迈上前一步,似乎连一丝一毫也不愿再让我触碰他。
“出……出什么事了吗?”我恍然不知所措,笑容凝结在白皙的面容上,汇合成了一抹苦涩的色彩。
“你以为我真的那么想和你生活在一起?”菊康安冷冷地笑了一下,“我才没有那么蠢呢!和你这个什么都不会做的骐府小姐生活在一起有什么意思,难道整天都得过着被骐王爷的侍卫追杀的日子?你就那么天真地以为我愿意放弃朝廷‘御用画师’的称号,和你私奔?”
虽然明知被他犀利地讽刺着,但我依旧勉强地笑了笑,故似轻松地说道:“我们可以去征得皇上的同意啊,有皇上撑腰,这样爹爹也不会再反对什么了,你说怎么样?”
“傻瓜。”菊康安冷哼一声,轻嘲道,“当今朝廷上,皇上只是一个空架子,一切早就逐渐被掌握在骐纣夜的手里,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如今就是这个国家的主人,当然地位越高,妒忌的人也越多,你自己动动脑子想想,当初在骐夫人生日时,我突然出现在骐府,你就没有丝毫怀疑过我的来意?没有怀疑过我堂堂一名男子,为何对你的粗俗行为,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是真的打不过你,还是想借机留在骐府当个卧底,以便能够掌握骐纣夜的底细,继而联合朝廷另一股势力,铲除他?”
我瞠着水眸,面如死灰,愕然于他的话,面对他冰冷的背影,我只是颤抖着唇,试图用过往的一切极力地反驳他,“也许你刚来,确实是这个目的,但是我知道你后来变了,你说过想和我一块儿离开的,你送给我那个粉红色的音乐盒,为我挡下宛玉手中的银针,替我喝下毒酒,那不都是一种证明嘛。”
“呵呵,你真的这样认为?”菊康安残忍地一笑,“实话告诉你吧,这其实是我用来分裂骐纣夜的家庭,搞乱他的精神状况的一种计策,在这种状态下,人是更容易暴露自己的缺陷的,你不知道吗?”
“不可能,这不可能,世界上,所有的人都能欺骗我,但是康安你不会的,你不会骗我的。”我极力地摇晃着小脑袋,苍白的面容上没有再留下一滴泪水,但是胸口却是痛得异常难受。
“你可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太傻了,跟了我那么多天,连我的来意都搞不明白,你说你是不是傻得太厉害了,先前,我刚刚收到一名信使的报告,吩咐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需要再留下来了,这对于我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啊,不需要再在骐小姐的面前伪装自己,能够变回真正的自己,我真的是太兴奋了,哈哈哈哈哈哈——”
菊康安前俯后仰地大笑着,纤细窈窕的身子都微微颤抖着,虽然他笑声很响很大,但是对于我听来,他疯狂的笑声中还掺杂着那么一丝的落寞。
笑吧,你竭力地笑吧!
“从我来到这里以来,你是唯一一个能让我从你的眼睛中看到自己影子的人。”突然之间,我垂掩下苦涩的眼睑,轻轻地出声。
平稳得波澜不惊的话语,没有丝毫的哗众取宠,竟让菊康安那凄凉的笑声霎时停止了。
“无论如何,即使你根本从来没有爱过我,但是你让我爱上了你,那就够了,我也心满意足了,我走了,再见。”
我那如梨花般苍凉的脸蛋上,绽放出了凄美哀怨的笑容,一步步地往后退去,灰色的凄凉拂上了我原本充满希望与热忱的心底,是我们的缘份尽了吗?缘起缘灭都只在一瞬之间,是一切都过去了,什么都过去了吗?
“快走,快走,骐纣夜早就推测出你会想要和我一起私奔,他的人马上就要来这里了。”菊康安突然转过身,大声地冲我嚷道。
第二十八章 康安离去
菊康安猛地冲到我的身边,牵起我的小手,就往门外奔去,香云看到我们这样突然冒冒失失地出来,顿时惊异了一下,我这时才可以望见前方有一道道火把的光芒,从远及近,迅速地蔓延过来。
我顿时瞠着目,恍然不知所措,自己的行动早就被爹爹识破了,那逃离王府的行动,岂不是……
身边的菊康安蹩进了细眉,随后他侧过身,表情极为严肃地睨视着我:“你不是说想要跟我一起离开,那你相信我吗?”
我瞠着水眸,有些弄不懂这个先前像变了一个人、重重刺痛我的男子,可是现在的他,又忽然再次回到了从前……
“菊康安,你……”我有些愕然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回答我,你相信我吗?”菊康安的手是更紧地牵着我,那双漆黑眸子辐射出的视线,几乎能够照耀进我的心底。
我笑了,笑得极其得美魇:“我当然相信。”
菊康安长抒了一口气,他冲着我轻轻地点了点头,随后拉着我,往后方的大山上奔去,
香云虽然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紧随其后地跟着我们。
山上漆黑一片,道路崎岖难走,为了避免暴露行踪,我们只得借着月光快步前进。
“嗞嗞——”带着风儿的吹拂声,几把利箭忽然飞了过来。其中一把箭正好从后面射中了我的大腿。
“好疼。”我蹲在地上,抱着腿,娇小的身子微微地颤抖着。
“兰——”菊康安转过身,眯起了俊眼,继而他不由分说地拦腰抱起了我,继续向前走去,我躲在他的怀抱中,悄然地抬起了自己苍白无色的小脸,凝视着他那坚毅焦灼的侧脸。菊康安蹩着细眉,嘴唇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线。我知道,他在竭尽全力地帮我。
山路很长,走了好一断路,我们三个人才找到了一棵高大的大树,并且树旁还有一块巨大的岩石遮挡着,可以作为隐蔽处休息。
菊康安把我放在大树旁,而一路上默不作声的香云,此时便走上前来,查看我腿部的伤口,箭入皮肤的深度并不深,她叫我忍忍痛,便把一块布塞进我的嘴里,以防我大声的叫喊会暴露行踪,她用力地拔出了箭,扔在一边,鲜红的血液涓涓地流了出来,她迅速地掏出一块纱布,为我包扎伤口。
其间,疼痛让我几近昏厥,冷汗早已浸湿了苍白的额际,菊康安在一旁紧紧地握住我的手,默默地鼓励着我。
“小姐,我去周围看看地势,你好好休息。”包扎完后,香云轻抒了一口气,对我说道
我掏出嘴里的布,勉强地朝她笑了笑:“你要小心。”
香云郑重地点了点头。
“兰,还疼吗?”菊康安拉着我的手,神色忧虑地问道。
“这点小伤,难不倒我。”我斜着水眸,看着他,流露着难以捉摸的目光,“你前面不是说不想跟我一起离开嘛,怎么,现在又变卦了?”
“是啊!我确实变卦了。”菊康安轻叹了一口气,表情有些深沉难懂,“刚才,我真的觉得自己很差劲诶,为了骐王爷的那封信,竟会逼自己说出那么过分的话。”
“信?”我惊讶地睨视着他,“那封信现在还在爹爹手中吗?信很重要吗?”
“恩。那是封皇后最后寄给我父亲的信。”菊康安点了点头,故似轻松地一笑,“反正也没有关系啦,就封破信,没什么重要的。”
“那么康安你和皇后的关系是……”我顿时瞠圆了一双水眸。
“母子。”菊康安嘴角勾起了一抹苦涩的弧度,“我母亲,也就是皇后,她原本是大户人家的千金,由于祖父希望母亲能够多多习文弄字,便希望为她请个家庭教师,我父亲学识渊博,但是家境贫寒,为了贴补家用,他自愿申请了这个工作,不巧老天捉弄,竟会让两个人相互产生情愫,但母亲的家人坚决反对,于是母亲便和父亲私奔了。”
“私奔?”我点着小手指,眉眼轻弯地说道,“那不是和我们一样咯!”
菊康安愣了一下,随后伸手轻轻地拍了一下我的脑袋,一直紧绷的面容终于抒发了一丝的笑容:“你还敢说!”
“为什么要打我?”我用双手捂着小脑袋,无辜的眸子楚楚可怜地睨视着他,心底一个劲地偷着乐,忽然发觉身边有菊康安陪伴,连腿上的疼痛也减轻了不少。
“虽然当时生活很贫寒,但是我知道在那段特殊的日子里,他们两个人是很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的,但是这种日子并没持续多长时间,就在母亲得知自己怀孕,并准备与父亲共同建立三个人的家庭之时,娘家的人找了上来,强行地带走母亲,当母亲产下了婴儿,为其留下了一个翡翠玉镯子之后,婴儿便被她娘家的人扔给了父亲,而母亲也被强行带入了宫,做了娘娘。”
菊康安苦笑了一声,徒留着伤感的神情,垂下了眼睑,我久久地在一旁注视着他,瞳孔里渐渐地蒙上了一层白茫茫的雾气,如今恍然之间,才明白了他心底间刻意隐藏的那道伤痕,才明白了他为何每次提到皇后时,总是要面露难色。
睨视着他,继而有些落寞地渐渐出声:“爹爹会不会把信公布于众呢?要是这样的话,康安岂不是……”
“我没关系啦,能够和素兰在一起,就足够了。”
菊康安微笑着,倏而从怀中掏出了那个闪烁着熠熠光亮的翡翠玉镯子,别有以为地看了一眼,拿过我的手,把它套上了我的手腕:“这个,送给你,不准拒绝。”
感受着肌肤上那个玉镯冰凉的外表,随后舒畅地一笑,知晓这是面前男子最为真挚的心意,便不再推托,继而拍了一下他的肩头,只为了让他振作起萎靡的精神:“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别放在心上,你瞧,我不是也和康安一样,没有母亲就这样长大的嘛!”
我边说边故意地摇晃了几下手腕子:“额……这个玉镯子,不错。”
菊康安抬起眸,复杂地望了我一眼:“素兰的母亲是已故的王丞相的女儿吧!”
“是啊!”我同意地点点头。
菊康安的神情霎时变得极为严肃:“兰,你要明白,你那表面上看似慈祥的爹爹绝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你知道你的娘亲一家为何会被控犯了叛国罪吗?那是因为……”
他正说着,忽然一抹奇异诡异的蓝色光芒在我的视线之内晃动着,我侧过头,一看,原来是那支被扔在一旁、沾有我血液的箭,原本枯燥黯淡的箭身,随着其上血液的流动滴落,一抹奇异的光束竟然附着而上,散发了出来。
菊康安顿时瞪大了双目,惊讶地凝视着我:“素兰,你……”
他的话说了一半,便突然嘎然而止了,我愕然地抬眸,看向他,一时间脑中霎时变得一变得一片空白,因为一把箭已经深深地射穿了菊康安左胸的心脏处,鲜血正从那穿出的银白色的箭头上一丝丝地滴落,就在这一瞬间,菊康安先前一直紧紧牵拉着我的手,松开了。
第二十九章 素素变化
菊康安胸口的血不断地涌出,滴落在灰色的地面,他洁净的面容是哀伤的、亦或是绝望的,轻薄苍白的唇颤抖着,眼神却义无反顾地依旧锁在我的身上,
我红着眼眶,朝着他,白皙清透的脸颊上绽放了最后一抹哀怨凄美的笑容。那笑容清清楚楚地映照在菊康安那清澈无边的双眸之中,他笑了,笑得很舒心。
无力地倒了下去,任由我紧紧地怀抱住他,苍凉的泪水一滴滴地落了下来,化成了晶莹的水珠,凝结在他圆润无暇的脸庞上。
“骐小姐,请跟在下回去。”
从那一片漆黑的草丛之中隐隐约约地走出了一个人影,他肩上拎着一把弓,身后还背着许多箭。
我抬起涟涟的水眸,望向来人,嘴角溢出了一抹黯淡的笑容。
眼看着侍卫一步步地走近我,模模糊糊的视线里就只是晃荡着他的人影,眼角的余光可以瞥见躺在冰冷地板上的那把闪烁着蓝色光芒的利箭,来呀,你不是说你想带我回去嘛,那你就来呀!
我迅速地从地上拿起了那支箭,徒手将它正对着刺客飞了出去,带血的箭,是无比的锋利血腥,它附着的蓝色光芒,又是无比的刺眼夺目,像冷风一样快的速度,就刺穿了面前侍卫的脖子。
拿起自己的小手,睨视了一番,遂而,我笑了,为我身上所流的兰血而微笑。
怀中的人身上的余温渐渐地散去,我低下头暗暗地、独自在一旁细细地琢磨着他,好似想要把他脸上所有能够察觉的内容,都清清楚楚地映刻到心底,浓密的眉毛,细长的眼睛,还有那红润的嘴唇。
心底却像是失落了什么珍贵的东西,瞬间变得空空荡荡,在无比的惆怅之下,我过去的那种快乐与憧憬被彻底地抹煞而去,也许永远也拣不回来了,因为,大概没有人能像菊康安一样,给我带来如此奇特的遭遇,从大打出手的相识,到教授绣花,再到感情的增加,在这短短的日子里,彼此都在不知不觉中成了相互的依靠,舍不得对方任何一个的离去,可是如今……我已然没有了任何过份的要求。
“康安,我知道你是非常想要回那封信,是吗?我答应你,我肯定帮你拿回来,你先前说让我相信你,可是如今,请你也相信我一次。”
我白皙的手掌轻轻地抚过他冰凉额际的秀发,用如春风般柔和真切的眸子凝视着他,似乎都可以看见,他紧蹩的眉瞬间瞬间舒展开了,他听得到我说的话,他听得到我。
我激动地颤抖着薄唇,更紧地拥抱着他,试图用自己身上的温热传递给他冰凉的身子,生怕他会化为纤细缥缈的柳絮,就这样飞走,虽然明知是徒劳的,但我依旧这样拥抱着他,因为只想感受一下他身边的气息,那气息清澈得不掺一丝的杂尘。
冷冽的风强劲地吹着,打在我那细嫩娇美的容颜,深深地划过一条伤痕,如今,也只有这四周围苍凉荒芜的枝叶所发出簌簌声,能够陪伴着怀中的人永远地长眠下去。而我,在这漆黑冰冷的夜晚,也恍然意识到什么是真正的撕心裂肺。
“小姐,不好了,四周围都是骐府的侍卫,我们被包围了。”
香云大叫着,跑了过来,当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我身边时,看到了我怀中安安静静地躺着的人儿,她瞬间呆住了……
***
骐府的大堂内——
我被两个侍卫强迫地跪在地上,身上背着的那个小布包被侍卫强行夺取,掏翻出了里面所有的物品,还包括了那个粉红色漂亮的音乐盒。
“啪——”就是当着我的面,音乐盒被当场摔得粉碎,两个偶人支离破碎地躺在了冰冷的地板上。而我惨淡的小脸上,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
骐纣夜慵懒的躺在金椅上,嘴角带着一丝阴冷的笑容,一动不动地看着地上那些砸碎了的破铜烂铁。
“素素,你真的是太不听话了,竟然想到要和那个家伙私奔,你说我会那么容易地放过你吗?”他终于站起了身,却是一步步地走向跪倒在地的我,用手指强行地勾起了我的下颚。
然而白皙的面容上徒留的只是苍凉无色的微笑,骐纣夜眯起了俊眸,指甲更深地嵌入了我下颚的肌肤,似乎对我此时的笑容愈发地厌恶。
“爹爹,素素不是回来了嘛,你干嘛还那么生气呀!”我瞠着一双水眸楚楚可怜地睨视着他,“爹爹,你不是派人把菊康安杀死了吗?他的死,再加上我的回家,爹爹应该很开心啦,笑一个嘛,素素喜欢看你笑的样子。”
骐纣夜的嘴角倏而泛出了一个冰滞的弧度,他松开了箍着我下巴的手,眼神含着冰滞的笑意,俯视着我:“我当然会笑,为了菊康安的愚蠢而笑。”
我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了几下,继而,抬起头,别有意味地看着他,缓缓地出声:“爹爹,你不能这么说他,非但不能说,而且你更应该好好安葬他的尸首,因为他毕竟是疼爱过素素的人,牺牲自己的手,为素素挡在了宛玉手中的那一针,那个时候爹爹你又在哪里呢?他的恩情,你叫素素怎么还得了?”
骐纣夜的面容顿时开始痉挛地抽搐着,他蹩紧着浓密的刃眉,用力地侧过了头:“我给过他选择的机会,只要他答应离开你,我便不会为难他,这全都是他咎由自取。”
“呵呵,咎由自取?”我神情有些落寞,自嘲般地顿了一下,继而神色一变,“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素素总有嫁人的时候嘛,爹爹这样霸占着素素不放,人家看了还以为我是你情人,而不是你女儿呢!”
我用手掌捂着红唇,娇羞地瞥了他一眼。
“你当然是我女儿,谁说你不是我女儿?”骐纣夜那双漆黑的双瞳忽然之间辐射出阴骘的目光,阴冷的嗓音深沉可怕,那骇人但却又无比俊美的面容凑至我的眼前,冷冷地盯着我,仿佛我若是再敢把那句话说一遍,就会被他当场大卸八块。
“爹爹,你那么生气干什么呀,素素只是开个玩笑罢了嘛。”
我天真无邪地笑着,双手捂起了面前男子温柔的脸颊。
骐纣夜浑身不免地一僵,他看向我的神色充满了不解与疑惑。
只是轻轻地把红唇放在他的脸颊上,只是轻轻地这样吻了他。
“你以为你这样就能逃脱我对你放荡行为的惩罚?”骐纣夜呼吸有些厚重,嗓音略带沙哑,在我的耳边响起。
我移开唇,嘴角微微地勾起了一抹邪魅的弧度:“惩罚对于素素来说,微不足道。”
“真的是微不足道吗?到时候你可不要后悔,你看那里。”
骐纣夜阴冷地笑着,指了指右方,我眼角的余光可以清清楚楚地瞥见那里站了一个强壮的侍婢,她的手臂上都是赘肉,手上还握着一个大大的木板。
不行,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被打得遍体鳞伤,瘫软地躺在床上。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垂下了眼睑,柔和地说道:“爹爹,菊康安已经走了,我的心已经变得空荡荡了,你如今再这样,那我不是成了孤独无依的人,没过多少时间,便会死去的。”
“哦,对于菊康安的死,你会非但不计较,反而为了我而死?”骐纣夜手捂上了我的腰,把我更近地贴向他,双眸近距离地睨视着我,不放过我脸上一丝一毫的细微之处。
“死?爹爹,这个字,你用得实再是太吓人了。”我轻轻地嗤笑出声,“菊康安虽然是我爱的男人,但是爱情没了,亲情还在,再怎么样,我都不会去死,我会好好地活着,为的只是在这个世界上,我唯一的亲人,倘若得不到自己亲人信任的话,那活着便毫无疑义了,只能去死。”
我语调不愠不火地出声,没有丝毫的慌张与害怕,骐纣夜一瞬不动地盯着我几秒钟,忽然大笑出声,我蹩着眉,不知他笑为何意,只是发觉身子一轻,被他拉入了怀中。
“那你就证明一下,你如何再得到我的信任。”他沙哑地在我的耳边吐着温热的气息……
独自回到屋子里,仰望着漆黑万籁的夜空,我撩起了自己的袖子,脱下了那个晶莹剔透的翡翠玉镯子,在烛光的照射下,它润泽光盈的外表闪烁着夺目璀璨的光芒,就像是他的脸庞一样的清澈,一样的俊美。
我仰起姣美的小脸,漆黑的发丝被冷风吹打在脸上,渐渐地闭上落寞愁思的眼眸,把手中的玉镯子挪放到了自己的胸前,感受着它冰凉的温度,思绪流离,享受着只属于自己的那份感觉。菊康安,等我,你一定要等我。
第三十章 兰花项链
连梦里都是他的影子,他的黑瞳、他的脸庞、他的笑容。从梦中惊醒,现实又一一归位,原来这一切都是梦。
抬眸望向窗外,天还没有亮,刚想再次入睡,却听见了外面传来兮兮簌簌的脚步声,接着又像是搬运什么重的东西,发出磕磕碰碰的声响。
我连忙翻身下床,披上一件衣服,便出门看个究竟。外面风很大,穿着单薄的衣服,未免感到有一丝的凉。
循着声响,朝前走去,只见前方聚集着十几个人,他们正把一个漆黑色的棺材往马车后方推去。
棺材里的是……
我大步地朝前奔去,只为见他最后一面,用力地推开周围的家丁,打开棺材盒一看,不禁愕然了,里面只是放了一件镶嵌金边的蓝紫长袍、一条食指粗的金项链、两个金灿灿的耳环、一副金丝雀的画,这些物品全都是菊康安的,可是却不见他的人影。
“骐小姐,马车马上要出发了,能盖上棺材了吗?”一旁的家丁问道。
我缓过神来,侧过头,问道:“这辆马车是去哪里的?”
“皇宫。”家丁干净利索地回答道。
想必这些东西是骐纣夜弄给皇后的,目的就是让皇后亲眼目睹一下自己儿子的遗物,但是却看不到自己儿子的人,连最后一面想见却又见不到,睹物思人,却又得不到满足,虽然被告知了儿子的死讯,但看不到尸首,还抱着儿子生还的一线希望,皇后便会整天不得不为儿子的生死而忧心重重,茶不思饭不想,以至于从精神上彻底击垮她,真不愧是骐纣夜,这招高明,实再是太高明了。
我心底冷冷地一笑,倏而转念一想,菊康安到底在哪儿?是被骐纣夜偷偷埋葬了?那个狠毒男人,叫他好好埋葬菊康安,他竟然……不管如何,即使菊康安离我再远,但只要身边有那个翡翠玉镯子,能够时时回忆起他的音容相貌,也就足够了。
家丁们把棺材盒再次推上,马鞭挥起,马蹄“咯噔咯噔”地踱着步,向前奔去,马车的影子逐渐地缩小成了一个原点,我的心底不禁滑过了一丝儿的伤情,小手紧紧地握成了一个拳,此时一丝光芒从蔼蔼的厚云中,拂上我的身,周身染上了一层金灿灿的光晕,我垂掩着浓密的睫毛,睫毛如风中的花儿般微微地颤抖了几下,现在骐纣夜还无法真正逼迫皇后退位,只是因为那封信还未公布于众,只要得到了信,对,得到信以后,皇后,便会安全了,虽说她过去曾为难过自己,可她毕竟是菊康安的母亲,无论如何,她不能死,绝对不能死。
我紧咬的红唇都泛了白,一抹忧愁滑上了柳叶般的眉宇,菊康安为我付出了那么多,甚至包括自己的生命,没错,为了他,无论如何,自己也应该要努力,接近骐纣夜,趁机寻找到信的下落。接近他,接近他,我心里不断地对自己说道。
中午,骐府的大堂前的大桌上便摆开了丰盛了佳肴,有燕窝鸡丝汤、海参烩猪筋、鲜蛏萝卜丝羹、海带猪肚丝羹、鲍鱼烩珍珠菜、淡菜虾子汤、鱼翅螃蟹羹、蘑菇煨鸡、辘轳锤、鱼肚煨火腿、鲨鱼皮鸡汁羹、血粉汤等等,御厨是相当于皇宫里的一等厨师,菜料也是相当于皇宫里的一等菜料,琳琅满目的各色佳肴摆上餐桌,真可谓让人目不暇接。
骐纣夜就坐在那里,而宛玉则娇媚地坐在他的身边,骐纣夜面带微笑,似乎在宛玉的耳边窃窃私语着什么,弄得宛玉娇笑出声,身上的轻薄红纱缕缕舞动个不停,她继而优雅地拿起一双筷子,夹了一块鱼肉,放到了骐纣夜的嘴里,骐纣夜笑着嚼着嘴中的食物,继而舔了一下晶莹的唇,挽着宛玉纤细的腰身,在她姣美的脸颊上亲亲地吻了一下——
“爹爹,素素能和你们一起用餐吗?”我背倚在柱子上,双手抱胸,笑盈盈的一双水眸润泽闪亮地望向他们亲热的场面。
宛玉愕然地回过头,而骐纣夜则不紧不慢地抬起眸子看向我,幽深的眸光闪了一下,他嘴角扬起了一个弧度:“来人,在我旁边,多放一把椅子。”
我微笑着,一步步地走了过去,来到旁边时,却是瞥了一眼前面的椅子,冷冷一笑,自顾地一屁股坐在了骐纣夜的腿上。
骐纣夜不觉怔了一下,继而笑容满面地松开原本怀抱着宛玉的双手,而是揽上了我的身,亲自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肉,放到我的嘴边,双眸柔和温暖地看着我:“素素,尝一下——”
我听话地含着鱼肉,鼓着两个小腮帮子,直点着小脑袋:“爹爹亲自喂素素吃的东西,就是美味。”
一旁的宛玉一听,立刻蹩了蹩细柳眉,一双美眸望着我,深嵌着丝丝的恼怒。
“大夫人,是菜不合你胃口吗?怎么你脸色那么差?”我眉眼轻弯地说道。
“怎么会呢!是素兰多心了,我看倒是素兰你面色差得很,昨天肯定晚上没睡好吧!”宛玉捂着红唇,美眸故意瞄向骐纣夜,故意出声问他道:“是不是,夜?”
骐纣夜红唇微勾,抚了抚我漆黑的秀发,貌似宠溺的语调婉转地回荡在我的耳侧:“素素,你脸色确实不太好,很想他吗?”
知道他话里带刺,我便什么都没有回答他,只是侧过头,自顾地伸手放上了宛玉的玉肩之上,红纱轻薄缥缈,都能感受到从她柔嫩肌肤里流窜而出的温热气息。
“你干什么?”宛玉浑身一颤,甩掉了我的手,一双美眸含着愠怒,瞪着我。
看着她那惊慌忿然的样子,我不禁嗤笑出声:“大夫人,您的玉体,除了爹爹,旁人都没资格碰一下吗?”
宛玉顿时眯起了细长的美眸:“我是骐府的大夫人,多年陪伴在王爷身边,你以为任何凡夫俗子都能够碰一下的嘛!”
“这就是大夫人终年在肌肤上喷洒丁香的原因?”
“什么?”宛玉愣了一下,神情有些疑惑地睨视着我。
“丁香拥有天国之花的光荣外号,因为它高贵的香味,自古就倍受珍视,受到这种花祝福而生的人,受天神所祝福,因此接近于神,地位便高于其他任何的凡夫俗子。我想这大概就是大夫人选择丁香而不是其它花种的原因吧!”
“那又怎么样?”
我淡淡地启唇,嘴角勾起了一个邪魅的弧度,“但是,你不要忘了,丁香由于被人过于宠溺,因而导致另外一层意思——傲慢险恶。”
宛玉一气之下,拍案而起,美眸怒气冲天地睨视着我,纤长白皙的玉手刚要甩起,却被一只大手即时地拉住。
“夜,你……”宛玉紧蹩着柳叶眉,分明对骐纣夜的制止非常的不服。
骐纣夜却对她的抗议置若罔闻,手掌轻轻地抚着我的脸颊,半是强迫地让我转头看向他,一双黑眸一瞬不动地睨视着我:“那素素说说看,你身上的兰香又代表了什么?”
我瞠着水眸,里面似有似无地荡漾过了几许轻微的涟漪,继而唇边扬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兰香代表逝去了的爱,我说的对吗?爹爹。”
骐纣夜浑身僵了一下,他看向我的神情倏而变得极其的复杂:“你怎么知道?”
“这个……上次在书房我看到的人像,和爹爹由于这个人像而对我所做出的惩罚,已经足够能说明了。”我不由得挑了挑细眉,勇敢地抬起小脑袋直直地与他回眸,“除此之外,爹爹在书房的周围种满兰花,以及把兰香赐予我,让我身体里永流兰香,应该也是爹爹通过素素,而寄托了对某个离去了的女子的爱恋,关于爹爹,为何非要选我,而不选其她女子的原因,想必是……”
我伸出手指朝自己的方向勾了勾,不愠不火地出声:“素素的眼睛像那个女子吧!”
话语说完,一片的寂静之后——
“呵呵——”骐纣夜微眯着狭眸,视线久久地停留在我身上,黯淡地笑了一声。
“夜,我们吃饭吧!菜都要凉了。”宛玉试图想要转换话题,美眸一转,便极力地催促道。
骐纣夜对她的话置若罔闻,依旧看着我,我瞠着水眸,与他对视,不解他为何要如此看我。继而却见他伸手在衣袍里摸挲了许久,缓缓地掏出一条项链,下面镶嵌着一枚淡粉色的兰花项坠,他把兰花项链轻轻地朝我的脖子处放去。
“素素你回答得完全正确,这是我给你的奖励。”
“爹爹,这个东西,素素接受不起。”我在他腿上扭动着身子,拼命抗拒着,生怕又有什么阴谋诡计。
骐纣夜却是轻易制止了我的反抗,温热的身体气息俯了过来,头靠在我纤细的肩上,他细长的发丝滑过我赤裸的脖颈,拇指轻轻地一案,链条的两端便在我的脖子后方合并,冰凉的触感瞬间渗入了我细腻的肌肤。
“爹爹,素素才接受不起这么贵重的东西呢!”我一边推托着,两只小手在脖子后面使劲地扯着链条,可是……可是为何怎么扯都扯不下来。
一丝儿焦灼染上我紧蹩的眉宇。
“没用的。”骐纣夜的嘴角勾起邪魅的笑容,“你现在不得不一生一世地戴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