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12-18

最后的爱: 父恋兰 1-10

 第一章 难忘记忆

    窗外刮着狂风大雨,我撑着一把伞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来来往往的陌生人与我擦肩而过,一种苦涩莫名地再次从心底传荡了出来。我终究还是逃不过命运的摆布,由于天生那莽撞痴傻的性格,失去那份辛辛苦苦才找到的工作。

    站在斑马线旁,周围的人群纷纷迈步往前走去,而此时,我被独自地留在这里。

    雨,一点一滴地落在雨伞上,凝结成一滴露珠滚落在我的手心里,凉凉的,就像我心底的那份冰冷。

    天空一阵巨响,我顿时吓了一大跳,不自禁地,手一松,伞倒在了脚边,雨丝啪啦啪啦地打在身上,娇美的容颜惨白地,眉目间的哀伤一览无余;漂亮完美的唇,却在这个湿漉漉的季节干裂出了点点血丝;白色的衬衫湿了一大片,半透明地黏附着我的肌肤。

    路人朝我投来异样的目光,那目光带着玩味,像针一样停留在我的脸上与身上。

    脸颊上浮起了两朵红晕,是羞愧,是气愤。双手怀抱着自己,从地上捡起了雨伞,像只落荒而逃的鸭子,匆匆地朝马路对面奔去。

    红绿灯交错变换,我已看不到;汽车急速地鸣笛,我已听不到;人行道上一位年轻女子惊恐的脸色,我已感觉不到,甚至是自己的灵魂,甚至都触摸不到。

    一道深蓝色的闪电划过半空中,把天空劈成了两半……

    马路上,车子依旧来来往往,行人安静地走着,只有一位年轻的女子时不时地回头,好奇地看向那几条被车轮不知道碾过多少次的斑马线……

    身子轻飘飘地浮在了半空中,裸露的肌肤分明感受到一阵阵的凉意袭卷而来,我的发丝随风浮荡,展开如一曲大大的波浪上下自由弯曲,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干了些什么?

    五岁时——

    我第一次穿上漂亮的连衣裙出门,心里别提有多高兴的了,热闹的大街上熙熙攘攘、摩肩接踵,与我擦身而过的男人们不知道为何,总喜欢用他们的手摸摸我乌黑油亮的长发、捏捏我粉嫩嫩的小脸蛋,甚至还有人忙不迭地在我脸上亲了一口。

    厌恶地皱起了眉头,用力地别过了脸,可那些男人们非但没有停止的趋势,反倒伸手伸得更勤快了。

    我就在这无数双手的拉扯中,从缝隙中寻找着那赖以存活的空间,渐渐地,我找到了希望,马路对面有一条暗淡的小巷,我以最快的速度挣脱了它们,朝那边奔去。

    在那暗淡无人的小巷里,急速的喘着气,收获着那短暂的新鲜空气,可是……可是,猛然觉得前方有一双骇人的眼睛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像要把我剥光了似的审视着我。

    惊慌失措地后退了几步,却不甚踩到了一块碎石头,我蓦地跌倒在了地上,屁股火辣辣地疼。

    小巷的深处是一团漆黑,那双眼睛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气息,从黑暗中渐渐走近,慢慢地袭向我。

    又是害怕,又是惊慌,黑暗的阴影已笼上我的身,止不住的颤抖,颤抖到我四肢似乎脱臼,颤抖到我的呼吸几近衰竭,想象着被禁锢了的灵魂、想象着支离破碎的身形、想象着撕心裂肺的吼叫,此时此刻,已不知该用何种语言来形容这突如其来的恐惧。

    我紧紧地闭着眼睛,汗水浸湿了衣裳。

    “汪——”

    我惊讶地抬起眼睑,一只狗站在我的面前,狗眼色眯眯地转溜着。

    双手环胸,大喝一声:“滚——”

    第二天,新闻镜头里出现的是我那伤痕累累的手臂,与那只被拔光了毛的狗。

    十岁时——

    我和妈妈相依为命,爸爸却在我还没出生之际,就抛弃了我们娘俩,记得,第一次被妈妈赶出了家门,原因竟然是因为妈妈酒醉后竟然发觉我比她年轻、漂亮,于是我被赶出了那只有一室半、夏天避不了太阳、冬天遮不了狂风的小屋。

    这是一个大冬天,一个人躲在破烂的屋檐下取暖,却碰上了一位衣衫褴褛的女乞丐,我们两个人相依为命地拥在一起,彼此呼吸着温暖的空气。

    她是我生平交的第一个朋友,确实是这样,由于家里经济条件很差,不善交际,傻愣地直率,又长得过于漂亮,以至于在女子学校里,自己经常受到同学的排挤。午饭时,别人是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而我是独自蒙在角落里;课间,别人是交头接耳个不停,而唯独我傻傻地坐在一边;考试的榜单,我永远只是那不起眼的最后,争名次、争奖学金,永远是别人的事,于我无关。

    妈妈曾经这样说过我,在我身上的唯一一个优点,就是那张漂亮的脸蛋,可那也正是她最最讨厌我的地方。

    十五岁时——

    我终于做出了一个伟大的举动,拿起桌上的玻璃碎片,想要往自己姣美的脸蛋上划下一刀,可是还没等刀尖落到肌肤上,刀“叮咚”一声,落在了地上,随着松动的地板,左右摇晃。

    发生地震了,发生地震了。

    慌忙从屋里逃了出来,弄堂里早已集聚了一大群的人,刚想钻入人群之中,身后却传来了“轰隆隆”的巨响,弱不禁风的小屋就在左右晃动了两下之后,就像个年迈的老人,丢失了赖以支撑的拐杖,墙壁、屋顶、瓦砾,顷刻间化为废墟。

    我的泪水一滴、两滴地流了下来,为的并不是那十年来伴我成长的小屋,而是……

    二十岁时——

    逐渐地,我的眼神不再清澈,而是夹杂着太多复杂的忧郁。那年,身为一名普普通通的小职员,一直习惯于低着头走路的自己不巧在电梯口撞上了新上任的公司总裁。

    我连声说着:“对不起。”

    颤抖的手却一把被总裁握在了手心里,他把我拉近,嘴唇贴着我的耳旁,暧昧地说道:“你真漂亮。”

    我忍着,皱了皱眉,为的是那来之不易的工作,不语。

    总裁愈加大胆,他甚至用指腹摸挲着我的脸颊。

    忍、忍、忍,心底默念了一千遍,可终究,火山爆发了,我用力甩了他一个耳光。

    巴掌声清脆响亮,响彻了整个公司上下。

    同一天,我被开除了。

    也许,别的女孩子都以追求容貌的美作为她们一生的向往,可是我不是,我宁愿在自己的脸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疤痕,因为只有这样,心底的疤痕,才会消失,这绝色的容貌,对我而言,只是累赘……

    “这里是……”

    当我再度睁开眼睛之时,不禁愣住了,我被一个老婆子压在了怀里。



 第二章 红衣女子

    骐府内——

    奶娘手中揣着一个襁褓,匆匆地来到大堂内,跪了下来。

    她硕大的胸脯急速地上下浮动着,在两胸之间,一个婴儿的粉嫩脑袋被挤压在了里面。

    “大夫人——”

    奶娘的双手竟激动得有些颤抖,真害怕一不小心襁褓里的婴儿就会被她摔落在地。

    前方缓缓地走来了一名女子,她一袭红裙,妖娆的身姿掩藏在如风般轻薄的纱裙中,一行一飘之间,完美的身体曲线被勾勒得楚楚动人,伴随着步行,一阵阵浓烈的丁香飘逸而出,弥漫在了空气里。

    肤若凝脂,吹弹可破、柳叶弯眉,我见犹怜,在她身影晃动所到之处,就如一朵美艳的红花盛开群芳,供彩蝶采撷,睥睨天下所有的凡夫俗子。

    婴儿使劲地别过了头,小手托着脑袋两侧的巨胸,用尽最大力气,总算从巨胸中拔出了她可怜的小脑袋,可恨这是什么气味,真难闻?刚刚躲过巨胸的袭击,现在又……婴儿难过地吸了吸鼻子,强忍住了一个喷嚏。

    奶娘只觉得胸脯痒痒的,又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在那里搔搔痒,她紧咬着唇,面露苦涩,额上竟流下了一丝丝的汗水。

    “奶娘,你怎么了?”

    红衣女子瞧见了她的不对劲,斜着美目,问道。

    “大夫人,没……没有什么。”

    奶娘支支唔唔地,也不知是由于紧张,还是真的那么巨痒难耐,她额上的丝丝汗水浓密地凝结成了一个小小的珠子。

    红衣女子微微蹩了蹩眉,便不再过问,转而把视线移向了她手中的襁褓。

    婴儿透明漆黑的瞳孔润泽鲜亮,明晃晃地发着奇异的亮光,周围的一切一切都不约而同地映照进她的瞳孔之中,就犹如一面透明的镜子,任何微乎的景象都在镜子里留下了磨灭不去的映迹——当然也包括这名红衣女子的身形。

    红衣女子一动不动地睨视着婴儿,婴儿同样也用那清澈的眸子回视着她,许久,许久,屋子里是一片死寂,而红衣女子的眸光却愈发地激烈。

    “大夫人,您……”奶娘稍感气氛有些怪异,便轻声地叫道。

    红衣女子猛得缓过了神,愣了几秒,随后侧过脸,一双美眸折射出一道阴狠的光,划向她身边那个不知趣的女人。

    奶娘顿时被吓得半死,泪水都流出来了,她赶忙磕着头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红衣女子娇美的容颜上流露出了不悦之色,她烦躁地摆了摆手。

    “谢夫人。”

    奶娘擦了擦眼角残留的泪痕,起身,拥着怀中的襁褓,匆匆走出了大堂,可是她却没有意识到一双痛恨的视线正一直尾随着她怀中的襁褓,直至她走远。

    我在哪里?我这是在哪里?

    若不是亲眼所见,真不敢相信这会是真的。

    在我的四周是一个椭圆形的摇篮,而身子底下是一层软绵绵的褥子,一条厚厚的毛毯为我保暖,脑袋被搁在小硬枕头上,硬帮帮的,痛得我眼冒金星,枕边还放着一个专给婴儿玩的木头玩具,难以置信的是——我就这样莫明其妙地穿越到了古代,并且成了一个婴儿。

    支起那小小的身子,从毛毯里调皮地爬了出来,看向窗外,一轮皎洁的月亮高高地挂在夜空之中,一闪一闪的光亮透过那薄薄的云雾,射了出来,打在我小小的身子上。整个黑屋子里唯独我周身弥漫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犹如一只萤火虫在黑夜里飞呀飞呀,不停地盘旋,漂亮极了,于是,我那粉嫩的脸颊上就多了两个如月亮般圆圆的酒窝。

    就在我抒神畅怀之际,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引起了我的警觉,我竖起耳朵,静静地窥听着。

    “吱——”门发出了长久吱嘎声,轻轻地又被关上,一错错轻柔的脚步由远及近地走向自己。

    门边月光照不到,看不清来人,只知晃动着一个黑影,谁?到底是谁来了?

    害怕极了的我在慌忙之中,甚至连怎样呼吸都遗忘了,只知拿起枕边的木头玩具,朝门那边混浊的漆黑扔去。

    玩具掉在了地上,来人似乎被吓到了,没了声音。

    他,走了吗?会被吓走吗?

    我半信半疑,果然,过了几秒,脚步声又响了起来,“扑通——”木头玩具被踢到了老远,像是撞上了桌脚。

    躲到哪里呢?该怎么办?

    我急中生智,迅速地爬进了毛毯,躲在里面,不敢出声,希冀着来人会认为我并不在这里而离去,可是我是如此地害怕,以至于身子控制不住地颤抖。

    猛地,感到有一双手隔着毛毯游离在我的脖颈处,那手的冰凉让即使被蒙在被褥里的我都感到不寒而栗。

    我挥动软绵绵的手脚,试图反抗,可是那脆弱的攻击反倒让那自己的脖颈被箍得越来越紧、越来越紧、越来越紧……

    就像金鱼翻肚一样,就在即将翻白眼之际,窗外却突然传来敲锣打鼓的脆声音,与家丁忙碌着来来往往的身影。

    劲处的手抖了一下,松了开去,那人扬长而去。

    我从被子里钻了出来,急切地呼吸起那渴望的空气。

    不对,这空气不对。又是那股难闻的气味——丁香。

    我再次鼻子不舒服,这次,可再也忍不住了,一个喷嚏就这样打了出来。

    难道刚才来的人就是那名红衣女子,可是为何那名红衣女子与我初次见面,就要对我痛下毒手呢?其实先前她与我相互对视的时候就有些不对头,先的前眼神是好奇,接着,逐渐地,她的眼神变了,美丽修长的睫毛下折射出的,竟然是痛恨、冷漠。奶娘叫她大夫人,那么应该还有二夫人、三夫人的吧?而我又是谁生的,以至于,她会如此恨我?

    “王爷回来了,你快去准备准备。”

    “是。”

    “还有通知奶妈把小姐抱到大堂,王爷肯定第一个相见的人,就是小姐。”

    “是。”

    从屋外传来的是两个家丁的谈话声,我不禁再次疑惑了,王爷?王爷是谁?而我,应该就是他们口中的那个“小姐”吧!



 第三章 王爷初逢

    一名男子慵懒地斜靠在大堂上位的雕花金椅中,阴骘般的眸光徐徐地穿过堂下那一个个低垂脑袋的家丁身上,沉重的压迫感让他们各各不禁颤抖着身子,噤口不语。

    他遂支起俊朗的身形,不温不火地问了句:“奶娘呢?”

    我只觉得身子腾空而起,既而转移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我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要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一个父亲,对曾未受到过父爱的我来说,拥有一个父亲是何等荣耀的事,而自己的心情在此刻此刻,何等复杂、何等希冀,以至于都有些害怕地去面对他,因此,闭着眼,紧紧地闭着眼。

    “奶娘,把她带下去。”

    冷冷的男音传入耳际,我热切的身子整个冷却下来,没有宠溺般的呵护、没有细心的照顾,他竟然就这样,把我再次丢给了奶娘。

    就在奶娘走上前,想要接过我的瞬间,我蓦地用力睁开了眼,漆黑的眸子瞪得圆圆的,一团汹涌的怒火在那如泉水般清澈的黑珠子里燃烧着,如泼墨般弥散开来,感染了我柔嫩的脸颊,让其敷上了一层淡淡的红膜。

    我被送到了奶娘的怀中,可是我的眼睛还是义无反顾地瞪着他的眼,分明地,他的那双瞳孔里由冷漠,倏而,不知不觉中闪过了一丝惊异。

    就在奶娘转身而走之际,她却被忽然叫住了。

    “给……再给我看看。”他顿了顿,伸出了手。

    我于是再次被送进了他的怀抱,这下可有机会,好好地看看他的脸。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还真是吓了我一跳。

    似是被斧精心雕琢而成的脸庞线条有棱有角,如刃般的剑眉有些紧张似的密拧着,修长的双眼摄人心魄,高挺的鼻梁完美无缺,轻薄的唇形性感无比,一股子与生俱来的霸气从他的举手投足间传递出来。

    这男子的魅力可真是无人能挡、无人能撼。

    我使劲地吞了吞口水,这个父亲,可真是我几生修来的福份呀,看来老天爷还是眷顾我的,现代未曾拥有过的东西,到了古代来特地补偿我。

    我自顾地看着、想着,男子却不知何故,只是用那带着复杂、惊异的眼神打量我,没有言语,没有行动。

    被他这样一动不动地盯着,时间长了,可真比坐如针毡还难受,想起刚才被他抛弃的事情,眼珠子一转,心里奸诈地想:现在可是个绝佳的时机了。

    我慢吞吞地挪出右手,伸向他的右侧脸颊,小手指在上面调皮地摸挲了几把。

    明显地可以看到,那男子眉宇间的线条柔和了许多,眼神变得温暖热切,嘴角也勾起了一抹似有似无的淡笑。

    就在这时,“啪——”

    在场的奶娘、家丁们无不好奇地抬起了头,在那一刹那间,他们全都死死地被怔住了,望进其眼里,是那满得即将溢出的恐惧。

    我知道此时身为婴儿的自己,力量是如此得微不足道,那巴掌打在男子的脸颊上,和轻轻拍他一下,没什么两样,可是,对于这过分沉默的大堂来说,那声音就扩大成为了寺庙内的敲钟声。

    男子的脸色是阴沉的,犹如暴风雨前的黑暗。

    而我却瞠着圆眸,不紧不慢地瞅着他,大大方方收回右手,忽觉肚子有些发饿,便悠闲自如地把右手五个手指头,不缺不少地全部塞进了嘴巴里,弄得两个腮帮子鼓鼓囊囊。

    男子愣了一下,几秒钟后,浓密的眉自然地轻挑,狭长的眼睛逐渐地弯成了两个半月,嘴角扬起了深深的弧度,皓齿微露,他出乎意料地笑出了声,微笑盛开在他脸上,更衬得其不凡的相貌愈发俊美无比。

    奶娘傻掉了、家丁傻掉了、我也傻掉了……整个大堂此时此刻充斥着的是男子释然的笑声,这笑似是被压抑很久很久,而今,被一个新生命感动了的他,终于放肆地笑了出来……

    烛火轻轻地摇曳着,在南侧的卧房之中,女子妖娆的身姿被打在纸窗上,楚楚动人。

    “听说你刚才笑了,夜。”

    女子身上仅披一件轻薄的红纱,婀娜的曲线若隐若现,轻风吹拂,纱衣缕缕,落于肩上的黑发在红纱之上,暗暗起舞。

    “怎么?不可以吗?”男子坐在一侧,不以为然,自顾地拿起桌上的茶壶。

    “我只是很奇怪,你竟然笑了。”女子莞儿一笑,媚眼里有着难以捉摸的神色。

    茶水徐徐地流进茶杯,映衬出了男子漠然的表情。

    “玉,你是不是话太多了。”说完,他厌恶地皱起了眉头。

    女子知趣地缄口,她赤着足,走了过来,坐下,美眸停留在对面的人的脸上,带着些许的复杂,亦或是哀伤,眼眶内悄悄地弥漫上了一层雾气,却始终凝结不起来。

    男子依旧自顾地喝着茶。

    良久之后,她又再次开口,“孩子的名字是什么?”

    顿了一下,男子脸上的那份不悦竟然立刻消失殆尽,稍展着眉,着眼沉思起来。

    忽见杯中之水清澈见底,就像……

    “骐素兰。”

    男子忽地脱口而出。

    女子脸色立马僵住了,嘴角麻木地动了两下:“兰,兰,从不允许别人在府内动用兰花的你,竟然亲自……”

    “这不一样。”

    “不一样,哪里不一样了?”女子铁青着脸,拍案而起,“没想到你竟然这么疼爱那骚货的女儿,那种待遇简直连我这个正式夫人都自叹不如啊。”

    “你是活腻了吗?玉。竟然这样跟我说话。”男子语气轻描淡,眼神却毫不客气地盯着她,阴骘般的瞳孔辐射出令人惧怕的暴戾之气。

    女子浑身颤了一下,紧咬着朱唇,无声地抗议着她千千万万个不满,可这有什么用呢?

    她最终还是无可奈何地再次落坐。

    “今晚,我不睡这里。”男子说完,起身,朝门边走去。

    女子看着他那义无反顾的背影,自嘲般地笑了一下。

    阻挡,亦或是哀求,有用吗?

    她走到窗前,看着那满天的繁星,与那轮明亮的月亮,不禁感到有些伤痛。有的人一辈子盼星星、盼月亮都不曾盼来过的东西,为何有的人生来就拥有。

    夜色寒澈,她轻搂住自己,忽觉这伤痛早已侵入了骨髓。



 第四章 长大成人

    “喵唔——”

    一只小白猫四脚飞跃,敏捷地从窗户内跳进屋内,然后悠闲地掉转头,得意洋洋地睨视着后面那名跑得气喘吁吁的女子,然后抬起一只前腿,想要搔了搔猫脑袋上的痒,可是好像那只小前腿太短了,怎么就够不到脑袋呀!使劲再使劲,还是够不到,怎么办?那就再换只前腿。

    “死猫,你给我站住。”

    我两手攀在窗沿上,用力一跳,稳稳地落在了地板上。

    小白猫一看,不妙,四肢赶忙端正地站好,与我对视了几秒钟后,“咻——”转身而跑,尽管它的步伐看起来有些娘腔,像是刚刚做过拉伸运动。

    “死猫,你跑不掉的。”

    我抡起旁边的一把扫帚,追在后面,边骂边打。

    小白猫跳上桌子,我的扫帚随后跟到,它敏捷的身手躲开了攻击,“扑通——”桌子倒了;小猫跳上了高高的柜架顶端,我够不着,于是搬来一把椅子,站上去,小猫一愣,随后邪邪地瞄了周围一眼,又再次跳下,四个轻柔的脚掌无声地垫到架子上,站在了两个古董花瓶之间,我猛烈一挥,猫没挥到,却只听到“哗啦啦”的一声。

    小白猫上窜下跳,左躲右闪,连连避开扫帚的攻击,时间长了,它体力开始不支,大汗淋漓,气喘吁吁,我自然也一样,只不过因为手中握有东西,用处在攻方一面,稍好些,就在激烈的交战正处于白热化之时,“咻——”小猫张牙舞爪地从我的头顶上飞过。

    哼哼,我奸诈地一笑,随后高高地举起扫帚,朝它还飞在半空中的屁股上猛烈一击。

    “喵唔——”

    屋子内响彻了小白猫凄惨的叫声,它翻滚了两圈,在半空中划了一个干净利落的弧线后,就像一块失去重心的烂泥,脑袋朝下,屁股朝天,即将与地面作个亲密的接吻。

    若是真摔在地上,地上准被撞个大窟窿,可幸运的它终究还是掉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我一手拥着它,轻抚那柔软的皮毛,一手却不怀好意地拍它的脑袋,小白猫的脑袋就这样被我拍得一上一下、一上一下,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不停地鞠躬道歉。

    可怜的小白猫被我弄得头晕眼花的,挺着个红肿的屁股,耸拉着耳朵,没有凶样儿,乖乖地躺在我的怀里。

    嘻,我再次奸诈地一笑,十六年来,你果真还是败在了我的手里。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长大后,我的容貌竟与现代一摸一样,依旧还是那样的绝美。姣好玲珑的脸蛋上嵌有两个甜甜的酒窝,笑起来,灌满了如蜜般的迷醉;雪花般白皙细腻的肌肤,清透得仿佛能挤出水来;修长浓密的睫毛,似黑漆粉刷而上;其下的一双眼眸,润泽鲜亮,像是在水里浸泡过,散发着奇异的光辉,与以前不同的是——里面再也看不到任何的忧郁。

    “小姐——”

    门外走来了一名身着素衣、容貌清秀的女子,她名叫香云,八岁时被爹娘抛弃在骐府得大门口,后被收留做了丫鬟,她名义上是我的贴身丫鬟,但在这个孤独的小岛上,也只有她终日与我相伴,于是我俩的关系亲得就如姐妹一般。香云可算得上是个清透文雅的女子,雪白的玉肌肤,圆圆的小脸蛋,红润的两瓣薄唇,含蓄地一笑,极其得端庄可爱。

    “呀——”门口有人叫了一句,像是发生了什么突发状况。

    我抬起眼睑,朝那边望去。

    香云站在门旁,盯着地上,脸上是那份不知所措。

    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才猛然明白过来。刚才和小白猫打架,扫帚乱挥,已弄得满屋子的灰尘,桌子倒了,桌上的陶瓷茶盅摔得满地碎片,椅子上是那一个个黑压压的脚印子,墙壁上残留的是好几团黑糊糊的痕迹,柜架上的一些古董花瓶只留下了一半数目是完好无损的,那另外一半早已缺胳膊、少腿儿,不成样儿。

    呀,闯了大祸,我傻傻地苦笑了几声。

    “没关系,这些东西,我等会儿会自己收拾的。”我满腹自信地拍了拍胸脯。

    “恐怕……恐怕……”香云吱吱呜呜的,迟疑地不敢说。

    “恐怕什么?”我又问。

    “没时间了。”

    “没时间,什么意思。”对于她的话,我更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王爷……王爷马上要来了。”

    啊,爹他……我顿时大吃一惊,什么时候不来,偏在这个时候来……

    骐府里有个很大很大的湖水,湖水中央建造了一个小岛,小岛上有竹林、有花、有草、还有个两层楼的小小竹阁。自作聪明的我还给这个小岛起了个名字叫“水淹岛”,为什么要取这么个不祥名字呢?原因在于,这是我心底长久以来的夙愿,尽管小岛被水淹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

    这个“水淹岛”可以称为是隔离世俗的“桃花渊”,岛的出口处有家丁把手,没有经过允许,外人是不得擅自进入小岛,同样地,小岛上的人也不能擅自出去。外界与这个小岛联系的唯一交通工具就是湖里的几条小船。每天,我爹都会傍晚时刻准时到竹阁内看望我,顺便和我吃顿晚饭,可为何今天……

    “奇怪爹今天为什么那么早就来?云,传话来的家丁还说过些什么吗?”

    “嗯——”香云托起脑袋,仔细地思考起来,“好像……好像没什么了。”

    “哦。”我应答着,失望地垂下了小脑袋。

    “对了,小姐。”香云似忽地想到了什么,两眼炯炯有神,“老爷前几天特地吩咐过您去勤练绣花,会不会是因为这件事,所以早点来,想要考考小姐?”

    我一听,顿时瞪大了眼睛,什么,绣花?这几天,只顾着玩,早把它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这该怎么办,这该怎么办好呢?”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香云紧皱着眉,看来也没有半点办法。

    我恼怒地一跺脚,视线往下移,忽然脑中灵机一动,有办法了,我叫来了香云,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

    香云霎时面露难色:“这不太好吧。”

    “别管那么多,听我的就行。”我自信满满地说道。

    “可是……”

    “你再推托,不帮我渡过这一难关,我就不理你了。”我佯装生气地别过了头。

    香云拗不过我,终究还是点了头。

    “喵唔——”

    怀中的小白猫在长久的沉默后,突如其来的一声叫吓坏了我们两个。

    我刚想低下头好好教训它,眼角的余光却瞄到窗外有个熟悉的身影正朝这边走来。

    我心底不觉暗暗一笑,人来了。



 第五章 沉沦之际

    当今皇上年弱体迈,在一次微服出访之时,忽遇武功高强的刺客袭击,随从都落荒而逃,亏于他手下一名年仅十五岁的武士相救,才得以幸免于难。

    那名武士名叫骐纣夜,年纪尚幼,武艺却很高强、心思缜密、聪慧过人,皇上非常欣赏他,回宫之后,特赐予他“骐王”封号,拨予重兵,封予土地。

    骐纣夜共娶了三位夫人,大夫人叫“宛玉”,她拥有妖娆动人、艳光四射的容貌,一年四季,不管冬暖夏凉,一成不变地披着一件美艳轻薄的红纱,相传她出身青楼,过去流转于达官贵人之中,却在机缘巧合之下成为了骐纣夜的夫人,由于曾被鸨母强行灌下过“凉药”,以至于她终身不育,但这丝毫不妨碍她的地位,相传她是骐纣夜最喜欢的女人……

    二夫人叫“谢卓然”,是谢王爷的女儿,她相貌清秀,虽没大夫人这般出众,却也温婉灵气,其膝下有两个儿子,大儿子“骐岩”从十岁起就被爹爹派往边境驻守,一直没回家过,小儿子“骐苔”也被送到深山老林里的一名师傅身边学艺,她能够嫁予骐府,多亏她的父亲出了不少的功劳……

    三夫人叫“王盈雪”,听说她是已故的王丞相之女,王丞相应叛国罪被诛杀后,她被贬到骐府来做丫鬟,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相貌平庸、带罪之身的她,竟然能破格当上了骐府的“三夫人”,并为骐纣夜生下一个女儿“骐素兰”,而她自己却在生产时由于难产而死……

    骐纣夜匆匆地向竹林深处的竹阁走去,林间小道看似永无止境,他的脚步有些凌乱;漆黑的剑眉由于心中的迫切,微皱着;深邃的目光里掺杂了太多的焦灼,紧紧地锁着远处竹阁上的那扇小窗,一动不动,试图竭力想要从中寻找到那个自己无时无刻牵挂着的人儿。

    他来到竹阁低低的门槛前,深呼一口气,一迈脚,跨了进去,忽觉浑身顿时轻松了不少。

    “素素——”

    带着磁性的柔和男音呼唤着那梦寐以求的名字。

    忽然,骐纣夜那两道剑眉不约而同地紧拧起,薄薄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阴骘的瞳孔冷冽着观察着四周的一片狼籍,绝不放过任何一处细微的不同。

    “素素——”再次启音,没有了柔和,低沉地压抑着愤怒。

    “小姐,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从南侧的厢房内传来轻微的声音,骐纣夜疾步而去。他打开房门,不禁愣住了。

    女子娇小的身躯平躺在床上,白皙的额头上,一丝丝的汗水溢出,滴落在了枕边,她紧闭着眼,细长的睫毛不均匀地颤抖着,似有无尽的忧郁,柔软的红唇顺着呼吸一张一合,如被风吹落的纤弱花瓣,惹人怜爱与疼惜。

    骐皱夜从未感到如此慌张焦急,他走上前,一把拉开伏在床边的香云,把我的身子紧拥在怀中。

    “这是怎么回事?”他侧过脸,如凶残的老虎,恶狠狠地盯着香云,问道。

    “啪嗒——”香云吓破了胆儿,不自禁地,双脚一无力,就老老实实地跪下了。

    “小姐,她,她……”

    她勉强地发了几个音,可是喉咙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说不了一个完整的句儿。

    骐纣夜冷冷一笑,斜着狭长的眼,轻蔑地睨视着她:“若你再不说话,恐怕今后你就没有机会说话了。”

    他的话语之狠辣,让安躺在他怀中的我,不禁微微一颤。

    “小姐,小姐……”在这般逼迫之下,香云倒真的说不了话了。

    骐纣夜周身散发着暴戾之气,我明显地感到他想要起身,轻挪着我的身子。

    本就不该让香云来淌这个浑水,这下可好,她要被我害惨了。

    我一着急,闭着眼,举起小手,摸黑胡乱拉扯着骐纣夜的衣襟,不让他走,嘴里还不停念叨着:“我不要绣花,我不要绣花。”

    骐纣夜回移视线,略显惊诧地盯着怀中的女子。

    “小姐因为惧怕绣花,得了恐惧症,又因为得了恐惧症,把屋子弄得一片狼籍,又因为把屋子弄得一片狼籍,累了,就躺到了床上睡着了。”香云突然开窍了,不换气、不停歇地把整句话念完了。

    “只是因为绣花?”骐纣夜愣了一下,眼底疑惑不解。

    香云点了点头,怯怯地抬起了眼睑,见面前的男子朝她摆了摆手,香云明白他似乎已经完全相信,不会再为难自己,自己也已经保住了性命,但此刻暂时要被撵出屋子了……

    房间内只剩下了我和爹爹两个人。

    骐纣夜下颚顶着我的头发,双手搂在我的腰间,我也死死地闭着眼睛,一动不动,老实说他的怀抱还挺温暖的,睡在里面可舒服了,贪心的我就这样,幻想着永远也不会醒过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正当我真的要被催眠之时,忽觉头顶的鼻息逐渐沉重起来,我脑子再次警觉地清醒起来。

    我感到自己的身子被轻轻地放回了柔软的床上,心中顿感失落了不少。

    可是下面发生的事却令我措手不及。

    骐纣夜伸手摸挲了几下我柔嫩的面颊,随后,他俯上我的身,唇落在了上面,在我的脸颊上反复舔吻,我心底一慌,顿时六神无主,只是技巧性地别过头,好让他以为那只是我处于睡梦中的一个小动作。

    原以为他会就此罢手,可是……他的唇竟满足不了,他轻轻地解开我的腰带,卸下了我的外衣,隔着红色的肚兜,双手沿着我身子婀娜的曲线,从雪白的脖颈,滑到完美的锁骨,再移到我的胸上。我猛地吞咽了一下口水,身子寸寸酥软,一股陌生的热浪像我袭来,令我不能自主。

    “住手,住手。”我在心底不停地念叨,说实话,自己的确非常害怕这异样的感觉。就在这时,骐纣夜果真如我所愿,停止了手上的动作,他安安静静地把头枕在我的胸前,贪恋地呼吸着从我身上流窜而出的淡淡兰草香味,虽说有一层薄薄的衣裳,但他脸颊肌肤上的那份冰冷却依旧清晰地传递到我的身上,觉得酥麻、控制不住地想要呻吟。

    就在我即将如陷进沼泽般沉沦之际,蓦地睁开了眼睛,大声叫道:“爹——”



 第六章 与父约定

    骐纣夜猛地一惊,从我身上爬起,他黝黑的眸子对上我清澈水灵的眼睛,里面忽闪一丝的惊惶失措,稍纵即逝。

    “素素,你醒了。”

    骐纣夜俊美的脸上少见地露出一抹如春风般慈祥的微笑,简直连天气也温暖了不少。

    我愣了一下,挣扎地起身,身子急急地往后挪去。

    “素素,我,我刚才……”骐纣夜见我如此惧畏他,着急地想要解释。

    我此时已退移到床后的墙壁,柔软的后背靠着冰凉的墙,衣衫不整的身子卷曲着,双手怀抱膝盖,一双水眸警惕地瞧着他,生怕他会像一头老虎般,随时扑过来。

    骐纣夜迟疑着,伸出了手:“素素,不要怕,过来,我不会伤害你。”

    “可是你……你……刚才……”

    想要刚才的情形,我的心一抖。十六年来我一直精心呵护着我的身子,每日定时用红酒沐浴洁肌,以保我那白皙诱人的容艳永不退色;洗完澡后又在身上涂抹柔和的兰草精油,来干爽肌肤;涂抹精油后,每每再为卧房铺满花瓣,久而久之,兰草香味已深入肌肤下,即使不洒香水、不抱花浴,那香味也是天长地久,永不散去。

    就是这么一个被我照顾有加的身子,在爹爹的轻微拨弄下,竟然立刻起了反应,我的脸霎时涨得通红。

    “我刚才只是想仔细看看你有没有受伤,才……”

    骐纣夜坚定地看着我的脸,咬唇道。

    受伤?我怔住了,真的是为了查看我是否受伤,才脱我的衣服,摸我的身子的吗?

    “我不相信你。”我生气地说道,“除了摸,你还吻过我呢?”

    骐纣夜一听,俊美的面容霎时变得阴霾暗淡,完美的嘴角却反其道而行地勾起了一抹苦涩的微笑,他低下头,缄默了良久,嗓音沙哑而起:“你是我的女儿,我爱你,因此我吻你,难道这也不可以吗?”

    是呀,他是我的父亲,他对我,只是处于父亲对女儿的一种关怀,父亲爱他的女儿,因此吻她,这有什么错?父亲忧虑她的女儿,因此查看她的身子,这又有什么错?

    想到这儿,我忽觉身子一阵轻松,所有的困惑都驱散了,所有的误解都消除了,无止境的悔恨取而代之,前面他脸色变得那么难看,果然是被自己伤透心了。

    正想着,骐纣夜原本伸出的手就要收回。

    “不要——”我猛地抓住他厚实的手掌,投入了他的怀抱。

    骐纣夜浑身顿了一下,手臂颤抖地拥紧了我娇小的身子。

    “爹爹,素素错了,真的错了。”

    悔恨的泪水从我的眼角缓缓流下,滴落到骐纣夜结实的手臂上,冰凉凉的,奇迹般地,如一个强力催化剂,把他脸上的阴霾暗淡一消而去,在那英挺的眉梢挂上一袭甜蜜的满足,也许是泪水透过他的肌肤,流进了他的心底,触碰到了他内心最软弱的渴望。

    哦,对了,我忽然想到了什么,从他的怀中起身。

    “爹爹,素素讨厌绣花,不要学绣花,坚决不要。”一边说,一边还用一汪秋水可怜兮兮地瞅着他。

    “好好好,听素素的,不喜欢学,那就晚些时候再学。”

    “不要嘛,好爹爹,素素不要学。”

    “这……”骐纣夜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蹩着眉,沉默了几秒种,我的心跳得像小鹿一样快,生怕他不同意,可是过了一会儿,他眉间松展开来,神色变得温柔,抚着我的发而道,“就听素素的。”

    “好爹爹,素素太喜欢你了。”我激动万分,高兴得搂上了骐纣夜的脖子,老实说,看来吃软不吃硬这招儿,从小到大都没出过茬,现在也一样,再加上往额头上洒凉水,制造生病出冷汗的苦肉记,嘻嘻,爹爹,我这辈子吃定你了。

    “不过,有一件事情,一定要答应爹爹。”

    什么,还有交换条件,我正在火热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再过三天,大夫人要过三十岁的大生日,到时你要出岛,为她庆祝生日。”

    第一次出岛,竟然为的是给那个差点害死自己的女人过大生日?真是天理不容啊!

    我垂着小脑袋,一脸的沮丧。

    “怎么了?”骐纣夜双手像呵护一个宝物般,小心翼翼地捧起我的脸颊,“若是素素不想去的话,那就算了。”

    “不,我,我当然要去。”

    这也许是我唯一一次出岛的机会了,不论到底是去干什么,只要能够接触到外面的一草一木,我也心满意足,够回味一生的了……

    吃过晚饭后,顶着个大月亮,骐纣夜依依不舍地要走了,临走前还千叮咛万嘱咐要我当心身子……

    在花园里,我躺在长靠椅上乘凉,边享受着夜间的甘露,边悠哉游哉地晃动着。

    “喵唔——”小白猫从旁边的草丛钻了出来,爬到我的脚边,猫脑袋撒娇般地直蹭我的脚裸。

    我把它抱到腿上,又爱又气地骂道:“傻猫,你看,多亏我,你才捡回了一条命,要是让我爹爹知道,我和你打过架,他非把你炖了,煮汤喝。”

    “喵唔——”小白猫像傻瓜似的盯着我,几根胡须颤抖了几下。

    “傻猫,我救了你,你还不知道道谢哩。”

    我坏坏地又手指点了点它的猫鼻子。

    “瞄唔——”小白猫一张嘴,我的手指头就落到了它的嘴里。

    “啊——”我惨叫一声,气得脸红脖子粗,“死猫,快松手,喔,不对,快松口,我的手指头要没了。”

    小白猫不松口,憋着个臭脸,反倒越咬越紧。

    我痛得泪水都要掉下来了,可怜兮兮地祈求着:“观世音、玉皇大帝、孙悟空、如来佛祖、猫老大,您就松松口吧。”

    小白猫吸了吸它的猫鼻子,小脑袋一晃,只听“咕噜”一声,我一阵惊讶,这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不是我的肚子,难道是它肚子饿了?

    我的泪水顿时喷涌而出,可怜我纤细的手指,弹琴、作画、写字,样样出色,可就在她十六岁的花样年华之际,就将成为别人肚里的晚餐了。

    鱼来了,鱼来了。

    远处飘来一阵美味的鱼香味,小白猫嗅了嗅那灵敏的鼻子,随后一“咕噜”,吐出我那无味的手指头,一溜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被抛弃在原地,哭得稀里哗啦。

    香云从屋内,拿着纱布,跑了出来,端起我那破了一点儿皮的手指,不无责怪地说道:“小姐,你看你,它还没吃晚饭呢,你就急急忙忙地把自己送给它吃了。”



 第七章 湖面牵手

    湖面上,雾气翻滚,在白茫茫的一片之中,依稀看见一条狭小的乌篷船,朝岛岸边驶来。船夫是一名年迈的老人,花白的胡须,戴着一顶斗笠。

    我和香云踩着船板上的草席,坐了下来,船逐渐驶离岸边,那个熟悉的小岛在模糊的视线里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等到完全看不到之际,我竟重重地叹了口气,别有深意。

    “小姐,你看,这湖水多清澈呀,里面还有鱼呢。”

    香云自小便随着我,一同被关在那座笼子里,头一次被放出来,自然是十分地雀跃。

    我低头一看,果然有几条红色的金鱼,摇摆着婀娜的身姿,从我们身边优哉游哉地游过。

    一条,两条,三条……群聚嬉戏;四条,五条,六条……追逐打闹;七条,八条,九条……孤芳自赏。

    我好奇心一盛,身子全趴在船板上,头朝下,脸仅与水面相隔一尺远,伸出那食指上绑了纱布的右手,挑衅似地把手放在那片混沌的红色中一搅,圈圈的悠悠涟漪,微微的光溜溜触感。

    鱼群惊慌失措地从我的食指周围散去。

    “哈哈哈——”阴谋得逞,我大笑起来。

    香云凑上脑袋一看,吓了一跳,怕我摔下去,赶忙手忙脚乱地想要扶我起来。

    我翻了一个身,脸朝天空,四肢舒展,死皮赖脸地躺着,任她叫爹,叫娘,就是不起来,老实说自己还满喜欢这个姿势的,虽说有些不雅,但是挺舒服的,可以看看蓝天,看看蓝天中漂浮着的那几朵如柳絮般的轻云,自由自在、无边无际,从而在不知不觉中,产生了幻想,幻想着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和它们一样……

    香云见我不肯起来,没了法子,于是也随我的样子,躺下。

    我侧过脸,看到她一脸的尴尬,紧皱着眉,不觉莞儿一笑,拉起了她的手。

    香云愣了一下,柔软的手掌有些僵硬,想要抽回,可是我执意拉着她,驱散着她的惊慌。香云看了我一眼,别过了头,闭上了眼睛。我以为她生气了,可是过了不久,分明可见她眉间舒展了许多,嘴角勾起了若有若无的弧度,秀气的面容上竟荡漾了一晕淡红,衬托着她那白皙的肤色,份外好看。在这一刻,我有些惊讶地发现——她,原来是最美的。

    我一动不动地看着,脸上带着一份痴傻,竟失神了。

    “小姐,当心手指呀,几天前刚受过伤。”

    香云的嗓音悠扬清澈地传递到我的耳际,我猛地清醒了过来,见她还是闭着眼、垂掩着浓密的睫毛,便放下了悬着的一颗心,生怕她会见着自己的傻态。

    “没关系,这手指反正我也不要了,喂猫、喂鱼,都没关系。”

    我毫不在意地说道。

    “怎么能这么说,不要再说这话了。”香云这次貌似是真的生气了。

    忽然手上不觉一紧,我的小手被捏成了一拳,不知何时,已被完全包裹在她的掌心之中,她的手指纤细柔和,指甲透明光泽,那是一只很白、很美的手,包裹着我,掌心暖暖的,沁入心脾。

    我心中甜甜的,如吃了花蜜般的甜。唉,从未注意到,我身边的空气是这般的好,好到我的眼皮沉重,自然而然地睡去。

    于是乎,在云端的上方出现了这样一副画面。诺大的湖面上,闲雅地漂泊着一艘狭小的乌篷船,在船的前梢,两个女孩手拉着手,仰面而躺;一位老翁坐在船的后梢,脸上挂着一抹慈祥的微笑,他一手扶着夹在腋下的划楫,两脚踏在桨柄末端,两腿一伸一缩,桨就一上一下地击水推进,水波勾勒着船身,随波荡漾……

    骐府的大堂外面人头攒聚,堂柱上挂上了红色的彩结,一派喜气洋洋、热闹非凡的氛围,要说在当今朝廷里面,权力地位最高、仅次于皇上的就数骐王爷——骐纣夜的大名,他的大夫人为三十岁祝寿,那可在朝廷里掀起了一股不小的风波,简直可攀比得上“皇上选后”的排场,所有的达官贵人、朝廷要士,无不搅尽脑汁、费尽心思地琢磨着那份贺礼,顾忌是几天几夜都睡不好觉。

    船夫原本是吩咐我和香云在外面稍等片刻,他去通知王爷,可我却耐不住性子,趁着别人不注意,挽着香云的手,溜进了人群之中,顺着人流,涌向大堂,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挤了进去,找到两个空座位坐下,此时我俩已经汗流夹背、气喘吁吁。

    大口喝上一杯水,流过我干涸的喉咙,稍稍带来了一丝清爽,可是耳边不间断的嘈杂声,和四周一致性的艳丽大红色,令我感到无止境的厌恶烦躁。

    正在这时,我瞄到了邻桌一名奇怪的男子。

    他穿着一袭镶嵌金边的蓝紫长袍,身板纤细高挑,头颈上挂着一条有食指粗的金项链,两耳处还戴有金灿灿的耳环,一个浓艳剔透的翡翠玉镯子在他的手腕处晃荡。乌黑的发丝披散在肩,五官玲珑却显得更加俊俏,红润的唇透明光泽,脸庞白皙圆滑。

    若不是看到喉结处,让人还当真以为他是名女子。

    凭他的相貌,清秀得像名女子,那么,凭他的穿着,穿戴如此之多的金银首饰,他,应该的的确确是名经常风流快活的富家子弟吧!

    更为玄乎的是……别的士家弟子总是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或是急着凑合到大爷们之间,主动端茶倒水,和那些朝廷上的大官攀交情,又或是与自己的爹娘耳语,不知道在谈论些什么。

    可是这名男子的行为举止却异常奇怪,独自坐在一边,手中拿着一卷宣纸,眼神看的不是其他人,而是来来往往忙着端茶倒水的侍婢。

    要说在这个喜庆的日子里,侍婢们的穿着可是反应门面的,决不能怠慢,因此,紧衣裹出腰间完美的弧度、淡妆抹出脂粉脸、半透明的纱衣之中,洁净的肌肤若隐若现。

    这可真是道诱人的美餐,那名男子想必看得是直流口水了吧。

    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心想,这男人可真是好色得无药可救。

    这时,正巧一名侍婢来到他的桌旁端茶,刚放好茶盅,想要离开,却不巧,丝薄的纱衣勾到了桌子边一个小小凸起的钉子,她却丝毫没有注意到,依旧往前走,突然,只听“撕——”的一声,纱衣脱落,露出那红色的肚兜。

    “啊——”侍婢顿时尖叫起来,后退一步,条件反射地用双手抱住了自己的前胸。

    这真是那名男子天下掉下来的一顿美餐,他那白皙的面容都激动地涨得通红,抿着轻薄的唇,那玲珑的手掌就试图要伸向了那名侍婢。

    “你这个流氓。”

    我怒不可遏,大叫一声,拍案而起。



 第八章 大打画师

    男子蓦地一惊,立刻收回手,他侧过脸,涨红了的圆润脸庞带着一丝愕然。

    “你说流氓?谁是流氓?”

    “除了你,还有谁?”我怒气冲冲地瞪着他。

    “我?你是在说我吗?哈哈哈哈——”男子出乎意料地笑了出来,他抬起手,微微地撩了一下自己的刘海,那只翡翠玉镯子轻微地晃动着,闪动着墨绿色的光芒,一对漆黑的瞳孔带着一丝风流潇洒的目光,射向我。

    这人脸皮可真够厚的,都被人家骂流氓,还笑得那么开心。

    我气得握紧了双拳,刚想冲上去,揍他两拳,忽觉衣角被人拉住了。

    “小姐不要——”香云轻轻地在我耳际说道,“别人都看着呢!”

    我恍然愣了一下,环顾四周,只见周围人的视线都一致性地朝这边射来,所有的都变得异常安静,原本的嘈杂烦热早已烟消云散。

    不觉浑身一紧,佯装轻松地咳嗽了声。

    男子眯起了狭长的俊眼,嗅了嗅鼻子,视线玩味地逗留在我身上,饶有意味地上上下下打量着我。

    “你干什么?”我双手抱胸,瞠着水眸,警备地盯着他。

    “没有想到时隔二十年,当今世上还会出现身上带有兰香的女子。”

    “什么?”我顿时一愣,好奇地瞠着一双润泽的水眸,不明所以。

    “哦,原来连这你都不知道啊?”男子看着我惊异傻愣的样子,不觉嗤笑出声,而他射向我的视线着实夹杂着高傲与不屑。

    这男人真的是太可恶了,竟敢鄙视人。我顿时气得姣美的脸蛋唰得变白,但随后却突然脸色一变,我抚媚地一笑,用手妖娆地抚了抚散落在肩头的几缕发丝,娇声而道:“我确实什么都不懂,你可以教我吗?”

    “啊?”这次换作那名男子,猛地一愣。

    我寸寸金莲,悠柔地走上前,身后的香云急得想拉住我,可惜那飘柔的衣衫从她纤细的指间滑过,她没有来得及勾到。

    来到男子跟前,出乎意料地伸出柔夷,为其整了整有些凌乱的蓝紫长袍领口。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我轻挑的行为,既没阻止,也没反对,眼神中带着疑惑与不解。

    我暗自一笑,忽然一个迅速,从他身旁的桌上,拿起了一个倒满茶水的杯子,猛地朝他泼去。

    水哗啦啦地洒了他一身,丝丝水珠儿调皮地从他乌黑的发丝,溅至那白皙圆润的脸庞,滑过一身镶金边的蓝紫长袍,滴落在他手中握着的那张宣纸上。

    宣纸遇水即化,成了半透明状,条条墨韵从其中渗透了出来。

    香云吃惊地用手捂着嘴巴,有点儿不知所措;周围的人纷纷交头接耳,好笑地期盼着接下去的精彩画面;而我,则双手叉腰,满意地凝视这个精彩的作品。

    男子却依旧闭着眼,咬着红唇,握着宣纸的手在微微地颤抖。

    “喂,傻掉了吗?”我把手放在他闭着的双目前,挑衅地晃了晃。

    “白痴。”男子突然出声,垂着眼睑,嗓音沙哑地说道。

    什么,竟然骂我这个如花似玉的女子的是白痴,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再次伸出的柔夷却握成了一个拳头,打向男子的左眼。

    “啪——”待他再次抬起了头,左眼圈已成了一个熊猫圆。

    “哈哈哈哈——”我大笑起来,翘着二郎腿坐到位子上,从身边拿起一杯茶,悠闲地喝了一大口。

    “你,你……”男子捂着眼睛,指着我的鼻子骂道。“好端端的一个姑娘家,怎么这般没有礼数,坐没坐相,喝没喝相。”

    “砰档——”我把杯盅往桌上使劲一放,瓷器的声响震耳欲聋,男子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全身处于戒备状态,用力地抓着手中的宣纸。

    “你……你知道不,你已经弄坏了我的画,犯下了无法弥补的过错,那画其实是……”

    还没等他说完,他那刚弄得整齐无比的领口就被我一把揪起,乌黑的发丝被我揪在手心里,他整个人就被按趴在桌上,粉拳零零落落地落下,所到之处,换来了他嗷嗷地嚎叫,他两耳那对金灿灿的耳环一个接着一个,掉落了下来。

    “小姐,算了。”香云紧锁着深眉,走上前来,想要拉开我,“会出事情的,算了吧。”

    可是,在气头上的我哪管那么多,一把甩开她。想我生平最讨厌的就是这些见色起心的男人,记得以前没穿越来这儿之前,被公司的总裁调戏,那时的我无权无势,只知一味的忍让,终究换来的是命运不公平的对待,现在好了,我是王爷的女儿,堂堂骐纣夜的千金大小姐,谁敢不服,不服的过来,没人敢过来,那就不客气了,继续打。

    “流氓,谁叫你看侍婢看得那么开心。”

    “流氓,谁叫你喜欢调戏良家妇女。”

    “流氓,谁叫你长了一副白白嫩嫩的脸蛋。”

    香云见没有办法劝阻我,又生怕我会闯出什么祸,急得不得了,忽然,她灵机一动,转身跑了出去……

    玲珑的五官歪了,红润的唇肿了,白白嫩嫩的脸蛋布满了青紫的打痕,白青相接,甚为鲜明突兀,周围的人们无不吃惊地张大嘴巴,走了过来,围成一个圈,要知道古代的一个姑娘家哪敢当众揍人的,还边揍边骂的,他们纷纷交头接耳,倒抽了一口气……

    男子被打得麻木了,一松手,轻飘飘的宣纸就如一片碎叶般飘落于一旁,好奇的旁观者捡起一瞧,霎时,脸色大变,大叫了一声。

    “此人是皇上的御用画师——菊康安。”

    御用画师?我手一抖,拳头僵在了半空中。

    “没错,确实是他。”另一个旁观者也凑上脑袋一看,也连连点头,“按照残余的墨水痕迹来看,此人画的是金丝雀,当今世上能把金丝雀画得如此惟妙惟肖的,只有宫廷的御用画师菊康安本人了。”

    皇上大?还是王爷大?

    思前顾后一番,我顿时吓得差点跳起来,糟了,我间接触犯了龙颜。

    “这女子胆子真大,连御用画师都敢揍,他可是最深得皇后娘娘的器重的。”

    “是啊!看她长得倒不错,可是得罪了皇上,看来就诛九族了,真可惜啊!”

    ……

    周围的人朝着我指指点点,数落着我的罪状,我听了他们的话,更是害怕得不得了。诛九族?想到这,我连呼吸都几近忘却。

    怎么办?这事儿可不能让爹爹知道呀。要不,准会吃不了,兜着走。这个烂摊子该怎么收拾才好呢?

    我正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想要脱身出去,可是围着我的人群就像铜墙铁壁一样把我阻隔在其中,无数的手指齐刷刷地指着我,像在观赏一个待宰的羔羊,有笑、有叹、有骂,无数变化的表情在他们的脸上晃过,而此时被我乱打一气的菊康安娘腔地从桌子上爬了起来,他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围观的人,继而,眉头一紧,断断续续地说了几句话,可是庞大的人群的噪声聚拢过来淹没了他的话语和身影。

    “让我出去。”我大叫,可是没人理我,视线中没有一点儿空隙,我无奈地蹲下身,怀抱自己,试图用身体的温暖融化着自己,不过,没有用。可此时此刻,似乎再次感受到了那份熟悉的穷途末路,忘却了的记忆再次浮上心头,连带着晶莹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即将倾泻而出。

    就在这时,只听一阵嘹亮的声音划破大堂。

    “骐王爷,到——”

    围成圈的人群自然而然地让出了一个小道,通过这个小道,我泪水涟涟的眸子模模糊糊地映照出了爹爹伟岸的身躯。

    他一对刃眉横竖着,半眯着狭长的眼,辐射出骇人的眸光扫过那群人,人人毛骨悚然,丢失了勇气,像老鼠般,怯弱低下了头,最后那眸光落在我颤抖的身子上,刹那间变了,变得柔和温暖,如一道阳光般射进了我的心里。

    “爹——”我轻声地呼唤,泪水终于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第九章 依附爹爹

    骐纣夜一步步地走向我,扶起我娇小颤抖的身子。

    “素素,不要难过,有我在。”

    他语气柔和温暖,纤长白皙的手指轻柔地擦去了挂在我粉嫩脸庞上的两道晶莹泪痕,流露的眼神宠溺疼惜地紧锁着我的脸庞,其中包涵了太多的留恋、太多的话语。看着他那俊美的脸庞,深邃的瞳孔,嘴角边渐渐扬起的一湾弧度,我愈发感到了那求之不得的无止尽的关怀与父爱。

    一向在外人面前以冷酷形象著称,此时此刻,竟为一个十六岁的女子而动摇,从未对其他孩子流露过的关切暖语,如今只为她而说出;从未对其夫人有过的温暖呵护,如今只为她破例;从未在大庭广众之下展现出的绝美笑容,如今只为她绽放。

    四周的人们纷纷倒抽了一口气,万万没想到这名行为放荡、胆大包天的女子竟是骐纣夜的女儿,更没想到的是她在骐纣夜的心底竟然占据了如此大的位置。

    早就传言道骐王爷冷酷无情,把自己的亲生两个儿子送到外地,不闻不问,可是唯独对他的这个小女儿视如珍宝……兰花是他的最爱,是不允许旁人接触之物,他却大大方方地给了小女儿,让其身子永流兰香;为了避免受到不必要的伤害,还特地派人在湖中央建造了一块小岛,作为他女儿的独居,严令不经允许,外人不得擅自进入;不管工作有多忙,每日总会按时到竹阁去探望女儿,春夏秋冬,无一怠慢,这是他夫人都未曾享受过的待遇啊……

    “骐王爷,不知是令爱,多有得罪。”

    “万王爷恕罪。”

    ……

    众人变了脸色,无一不在鞠躬道歉的。

    骐纣夜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们一眼,而后又回移视线,饱含深情地凝视着我……

    “哦,原来是骐大小姐,怪不得我想怎么会这般不懂礼数。”

    突兀的一句话让我顿时一愣,侧过了脸,

    菊康安一手扶桌子,颤抖的双脚勉强站稳着,白皙的脸蛋上鼻青脸肿,此刻,他正笑呵呵地看着我道。

    虽说不慎把他的画弄湿了,但是这个色鬼……一看就气人,该惩罚。

    即使自己前面被千夫所指,心里还是一万个不服气的,于是,我挤眉弄眼地朝他做了一个鬼脸。

    菊康安“哼哼”一笑,刚想再次开口戏弄,耳边却传来了一声低沉冰冷的男音。

    “你是……”

    身旁的骐纣夜忽然眯起了眼睛,冷冽的黑眸子透露出了危险的讯息。

    菊康安愣了一下,随后收回落在我身上的视线,双手抱拳,恭恭敬敬地作了一下揖,脸上却毫无半点慌张之色:“御用画师菊安康拜见骐王爷。”

    “知道了。”骐纣夜瞄了他一眼,停顿了几秒钟,再次出声,语气间多了不少的嘲讽,“你刚才说小女不懂礼数?”

    “确实是这样。”

    “你说什么?”骐纣夜紧蹩着两道剑眉,眉宇间的愤怒不言而喻,如火烧般的旺盛,那架势仿佛要把人剜成碎片。

    我真有些害怕了,生怕他会为了我,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于是举起了小手,扯了扯他的衣角,一双水眸胆怯地看了看他。

    骐纣夜缓过神,摸了摸我的小脑瓜子,深喘一口气,强敛下了尽数的暴戾之气,但嗓音依旧深沉得吓人:“你可知你说这话,有什么后果吗?”

    “骐小姐可知她弄坏我的画,有什么后果吗?”

    菊康安毫不畏惧地对上骐纣夜如深潭般无底的黑瞳,不紧不慢、不怯不乱地说道。

    骐纣夜的脸色更难看了,还没等他答话,我却用小手捂住爹爹的嘴巴,抢先一步出了声:“说吧,这副画值多少?”

    事情是我惹出来的,我可不想让整天忙于朝廷事务的爹爹再来为我摆明麻烦。

    “啧啧,此话不能这么说。”菊康安艰难地摆了摆貌似还酸疼的手掌,“此画无价。”

    “什么,你这人胃口也太大了吧,想轧干我们骐府。”我忿然地冲他大吼。

    “没有,小姐误会我的意思了,这金丝雀是在下几个月前所作,其实是赐予皇上的礼物,而皇上正巧听说骐大夫人今天过生日,特命在下,带上所作之画,来骐府,想请骐大夫人为此画添个字,聊表皇上对骐王爷与骐大夫人的厚爱,而如今骐小姐把此花弄坏了,这可叫在下如何回朝廷交差?”

    “这……”我紧咬着红润唇,不知该如何回答,一双细长的柳叶眉紧蹩着,姣美的容颜染上一层焦灼害怕的色彩。

    “不过,在下倒有一个办法来弥补骐小姐所犯下的过错。”

    “什么办法?”我的一双水眸顿时瞪得溜圆。

    “此画在骐府损坏,那么就在骐府再次复原,请给予我一个安静的处所作画,画成之后……”菊康安故意停顿了一下,邪邪地一笑,“骐大小姐就把此画绣成绣品吧,在下把骐小姐的绣品连同画一起带回宫,这样皇上也许就不会大发雷霆了吧!”

    “不要,我才不要呢!”我一听,急得大叫起来,“刺绣这细致入微的活儿,可不是我想干就能干成的,况且,况且……”

    我不敢再说下去了,总不能让别人知道我为了偷懒不学刺绣,装病欺骗爹爹的事吧!

    “真是奇怪,现在朝廷之上,女子绣花已形成了一股风气,各个名家闺秀都在争相学习,以便在宫廷选妃中崭露头角,难道骐大小姐是个例外吗?”菊康安漆黑的眼眸睨视着我,其中有着诧异看不懂的神情。

    我顿时怔住了,风气?选妃?难道爹爹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让我学习刺绣的吗?他,是不要我了,要把我送到皇上身边?

    不是,这才不是真的呢!我摇了摇小脑袋,面色一片惨白,捂着有些窒息的胸口,勉强地安慰着自己,不对,爹爹是不想让我落在其她的名家闺秀之后,才让我学刺绣的,要是学成了,爹爹才不会把我送到皇上身边呢!爹爹那么喜欢我,他怎么会舍得抛弃我呢!

    偷偷地瞄了陪在身边的骐纣夜一眼,见他的一张俊脸阴沉了下来,却只是沉默着没有开口。

    “骐大小姐,不知你认为在下的意见如何?”菊康安依旧不依不饶,一脸的得意。

    我垂下了脑袋,一阵风吹来,细碎的刘海被轻轻地吹拂而起,遮挡住了视线,在眼下,映出了一圈暗影,看不到别人的面孔,却只瞧见自己混乱的内心,犹如那此起彼伏的波涛,久久不能平息:爹爹,他到底是怎样想的,他不会不要我的,是这样的对吗?

    也许自己该听爹爹的话,这样也许他就会更加地喜欢我,就会把我永远地留在身边了。没错,自己该听他的话……该听他的话……我的嘴角不觉地泛出了一丝绝美的笑容,抬起了浓密的睫毛:“好,我答应你所有的要求。”

    “素素,你……”骐纣夜浑身一僵,其余的话尽数吞入腹中。

    “别人家的千金小姐都学了,素素当然也不能落后,再者说,这画是素素弄坏的,素素就应该负起责任,”我勉强一笑,装出欣欣然的样子道,“素素只是想把绣出来的绣品给爹爹瞧瞧,让爹爹认识到素素的手艺有多么好,这样爹爹就会开心了。”

    骐纣夜一动不动地睨视着我,漆黑的眼眸里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色,如一道朦胧的屏障,恍恍惚惚地看不清那深潭的潭底到底是什么样子。

    一秒、二秒、三秒……是一片寂静,许久之后,骐纣夜的嘴角却出其不意地扬起了一个弧度,慢慢地贴近我的脸颊,红润柔软的唇突然凑至我的耳角旁,吐着温暖的气息,轻轻地咬了一口,很轻,有点痒。

    我猛地一怔,霎时间愣住了,刚想侧过脸,他却早已站起身,走了。

    菊康安眯着俊眼,复杂地看着这一幕,视线焦距在面前女子的身上,若有所思着什么。

    骐府的大堂中的闹剧总算以我的刺绣生涯的开始而结束,客人们散了开去准备祝寿之事,作为主人的骐纣夜走向了大堂上方左侧的雕花金椅,而我也站起身,想要离开,可就在转身的一刹那,我瞥见了披着轻薄红纱的宛玉,这是我俩十六年后的再次相遇,甚为感叹,风化岁月并没有在她娇嫩的脸庞上留下多少痕迹,那份惊艳的美依旧勾人心魄。

    红纱之下,玲珑的身段早已盈盈地占据着骐纣夜身边的座位,白皙玉手托着那妖娆的面容,一双美眸含着酥软的笑意紧紧地箍在我身上,而我却感到毛骨悚然,因为在其中,我清楚地看到了那份深嵌的恨意……



 第十章 奇怪疑问

    在骐大夫人过完三十岁生日之后,我破例没有再被送回那“水淹岛”,而是在骐府的一个别院里暂时住了下来。

    我以前最大的愿望便是离开那座小岛,如今,愿望成真了,只是没有想到帮我实现这个愿望的人,竟就是菊康安。

    他虽擅长作画,但也对刺绣精通,更何况,我的绣品是要根据他笔下金丝雀的作画风格与技巧才得以线线深入的,平时,两个人的探讨切磋少不了。于是,菊康安便每日定时到我这儿来教授我刺绣的技巧。

    “疼——”手上的针不小心扎到了手指,血流了出来,我把手指放在嘴里舔了一口,继续绣下去,还没等绣了一两针,手臂却突然被强行抬起。

    菊康安不知何时,已来到我的身边,他的手紧紧地抓着我的手臂,看着我手指上带血的伤口,自言自语道:“原来这就是兰血。”

    “你干什么?”我紧蹩起细长的眉毛,立刻抽回手,怒气冲冲地问道。

    “你不是说你不擅长刺绣吗?怎么现在又如此地用功?”菊康安眯起俊眼,讽刺地问道。

    “这是我的事,不要你管。”我瞪了他一眼,继续着手上还没有完成的工作。

    菊康安红润的唇角勾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他笑着说道:“怎么了,发小脾气了?好好好,是师傅的错,徒儿乖,不要生师傅的气,来师傅来教你如何刺绣。”

    说着,他的那双纤细白皙的手就伸了过来,我侧过身,想要躲开他的手,可是菊康安的速度,却是更加的快,在他手腕上的玉镯子一晃之际,绣品已被他夺去了。

    “还给我。”我顿时急了,伸出双手,仰起小脑袋,焦灼的视线紧紧地锁着那个绣品,“这是我给爹爹的礼物,你快还给我,还给我。”

    “原来你是为了你爹爹,所以才……”菊康安垂下眼睑,苦笑了一声,缄默了一刻后,他却忽然再次抬起头,圆润的脸蛋挂上一丝玩世不恭的笑容,“想要我还给你,可以啊,叫我一声师傅。”

    “不要。”我紧咬着唇,瞠着一双倔强的水眸。

    “哦,不想叫,是吧,那你以后就再也看不到你这个绣品了。”

    “不要,不要,就是不要,我才不想认你这个流氓色鬼是师傅呢!”我是又急又气,涟涟的泪珠儿都不断地在眼眶内打转,虽说嘴巴上是如此不饶人,可是心底儿却慌张得六神无主,害怕没有了绣品,爹爹会不喜欢我,害怕自己有一天会失去爹爹。

    “流氓?色鬼?”菊康安一听,额上的青筋根根直跳,似要蹦跳而出,脸色霎时阴沉了许多,“我再说最后一遍,叫我师傅。”

    他脸色变得很难看,用手往桌子上用力一拍,发出了一阵巨大的如雷鸣般的响声。

    他的力气怎么会那么大?当时他在骐府里,可是弱不惊风地被我打得……我浑身禁不住哆嗦了一下,皓白的齿紧咬住柔嫩的下唇,一双水眸掺合着些许的戒慎直视着他,眼神中却依旧流露出了少女那如野草般的倔强,生生不息。

    “算了吧,你这个流氓,只为图个快活,连侍婢都不肯放过,既然喜欢看,就自个儿安静地看吧,可是你干嘛要这么引人瞩目地跑到骐府里来看,人家侍婢衣服不小心被钉子勾到了,你可是更加高兴了,连咸猪手也敢伸出来了。我告诉你,打你几拳算是便宜你了,不过,要我叫你这样的人是师傅,门都没有。”

    虽然稚嫩的面色稍显畏惧,但言语间却犀利露骨得很。

    菊康安怔了一下,脸色愈发难看:“我是在找人。”

    什么?找人?这根本就是在强词夺理。我看他那样儿,心里便又得意了几分,说话更加讽刺:“怎么,被我说重了,还想找借口?你这个大流氓、花花公子、色狼他爹,别以为自己是什么宫廷的御用画师就了不起,不要忘了,山外有山、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这种水平难保永远第一。虽说你现在画金丝雀天下无人可及、无人可比,但在我看来,你画的只是一只烂鸟,通过买通朝廷官员的手段,才能得到皇后娘娘的赏识吧,你实际上根本没什么水平,你实际上……”

    “谁稀罕那个女人的赏识。”低沉沙哑的男音不深不浅、不咸不淡地突然出身。

    我连珠带炮的嘲讽突然被这一句听起来波澜不惊的话语打断,顿感有些措手不及。那个女人?菊康安跟皇后娘娘的关系不好吗?他怎么会这么说?是皇后娘娘的赏识才让菊康安在朝廷中获得了很高的地位,照理说,他应该是万分感激皇后娘娘的,可他怎么会……

    有些疑惑不解地抬起眼睑,仔细地看了菊康安一眼,只见他的表情与先前略有不同:微垂着脑袋,白皙的肤色显得有些僵硬,浓密的睫毛低掩着,叫人认不清眸中的情绪,红润的唇瓣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线,似有无尽的隐忍与忧愁。

    奇怪他为何听了自己的话竟会不发怒?奇怪他的情绪为何会变化如此之大?

    我暗自思忖着,眼眸不流转也不移开,逗留在其面容上,试图推敲些许的端倪。

    “不要看了。”菊康安嘴角一动,蓦地睁开了眼,与我那水灵灵般清澈的瞳孔近距离地相对,“傻丫头,这么长久地盯着男人的面孔看,也不害臊。”

    我心底猛一打嗝,他没看,怎么会知道我……

    菊康安见我还愣在原地,唇边不由得扬起了一抹浅笑,他伸手,轻轻地捏了捏我光滑细腻的脸颊,在我耳边吐了一口清新的气息。

    “傻丫头。”

    我恍然缓过神来,发觉自己刚刚被吃了豆腐,还傻呆着,让其得逞。顿时,一把火,从脚烧到了头顶,气得狂叫:“我的脸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捏的,每天都是用红酒洗过、兰草精油涂过、花瓣抹过的,经过十六年之长的时间,才保留了这份兰香,你的脏手,注意点,别到处乱碰。”

    “啊!你的兰香不是天生的?”菊康安忽然像终于知道了什么,惊颚地凝视着我。

    “是啊,不是天生得,又怎么了?”我好奇地问道。

    “也是啊,听说因为难产而去世的骐三夫人身上并无兰香,没有遗传因子,你怎么会天生拥有兰香,可是为何,骐王爷要……”

    “小姐,王爷派人送东西来了。”突然传来的是香云在门外大声的呼叫声。

    “爹爹的东西?爹爹的东西?”我心底顿时乐开了花,雀跃地跑出去。

    “喂,骐素兰,我话还没说完呢,你帮我站住。”

    菊康安在身后愤怒地大叫,而我的心底却早已被满满地填满了父亲慈爱的音容相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