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12-10

辛琪: 鸿运当头


楔子
 
  灶房边。

  日至近午!从灶房低矮的窗边飘出一阵阵食物烹煮的香味,窗侧旁一颗小小的头颅窥探著灶房内某处,一双如黑钻的瞳眸骨碌碌地转动,淘气的长睫如羽蝶般翩动著。

  少顷,震动的黑眸倏地一亮!随即小小的头颅已消失在窗下,而灶房门边则是出现了一道小小身影。在一阵探头探脑后,那身影才满意地溜了进去,并蹑手蹑脚地走近其中一个正煮著东西的灶炉。

  小人儿皱起鼻子,努力嗅闻著由身旁比她更高且传来啵啵滚动声的锅子中食物的香味,水亮的眼眸眨巴著一抹类似评估的神色。

  「果然又是……」嘀嘀咕咕的低语声由小人儿噘起的小嘴中逸出,「我就知道……」

  接著,小人儿迅速将手中一直提著的小竹篮上覆盖的布巾掀开,努力地踮起脚尖,高举著双手,一古脑地将竹篮中所装之物朝灶上的锅中倒了进去。

  完成动作的小人儿行动迅速地往一旁空置的灶炉下方钻去--

  过了一会儿,一个身形福泰的妇人走了过来,经过那仍啵啵作响的锅子,眼角余光忽然瞄到锅中有不寻常的动静,於是她转回头,将视线对准锅中那奇特之处--

  「啊--」

  一声响彻云霄的尖叫声由灶房中传出,而紧接著尖叫声之後,「砰」的一声巨响,妇人壮泰的身躯已朝後倒下。

  惊闻尖叫声的众人集聚过来,乱成一团……

  而躲在一旁灶下,目睹一切经过的小人儿则是咧开小嘴,脸上净是达到目的的得意笑容。


=== === ===


  大厅半个时辰後  堂上大椅中坐著个一脸铁青的壮年男子,此时正半眯著眼,瞪著跪在堂下,双手揪耳、小脸低垂的小人儿。

  他的身旁则是坐著一名美妇,温婉的脸上净是啼笑皆非的无奈神情,视线同样是落在堂下那跪著的小人儿身上。

  倏地,一声冷哼由男子口中逸出。

  「看来,你这个丫头片子还真是把我说过的话当成耳边风!这回我就不相信你还能说出什麽大道理来!」他努力瞪著堂下跪著的掌上明珠,心中一点也不相信那低垂著头、状似忏悔的小人儿,真的如此刻的表现有著悔过之意。

  果然,他的话才落下,小人儿已抬起脸来,脸上不仅没有忏悔之意,反而还带著理直气壮。

  「爹爹呀!这件事真的、真的不能怪我啦!」小人儿努力强调著,一脸的无辜。

  「哦?!」男人狐疑地挑眉。

  「真的真的!爹呀,你也知道平婶最喜欢煮那道』白荠片儿羹』给我们吃,可是人家真的已经吃腻了嘛!告诉平婶,可她还是不改,所以……」一双乌溜溜的眼更加无辜地眨巴著。

  男子冷哼一声接下话,「所以你就在花园池边抓了一篮青蛙倒进汤里,以表抗议?」

  「我是想改变一下味道……」小嘴犹努力争辩,在见到男人犹是气怒的眼时,猛地噤声。

  「改变味道?小孩子懂什麽味道?!」男人一脸不屑地嗤鼻。

  「可人家都说『田蛙』很补耶!」小人儿不服气地再次辩道,「而且上回明明就听爹说再也不想喝那个『白荠片儿羹』了嘛,所以人家才会……」嘀嘀咕咕的埋怨话语小声又清晰地传进男人的耳中。

  男人眼神一敛,脸色突地变换,嘴角扭动了几下,豪爽的笑声蓦地爆出

  「哈哈……」

  一旁的美妇在听闻笑声时一愣,接箸眼中浮起更加无奈的神情。唉!相公又来了!哪有人宠孩子宠得像他这般的……

  美妇再看向堂下跪著,且脸上的表情也转为放松愉悦的宝贝女儿,心中更是重重一叹!

  这个让她痛了三天三夜才生下来的小女儿,简直就是专门生来让她头疼的!年纪小小,什麽本事没有,只有闯祸最行!偏生她的相公总是板起脸孔没多久就「破功」,舍不得打,也舍不得骂!

  唉,这可怎生是好唷……


第1章
 
  长安城  辰时刚过,京城东南角樊楼旁的早市大街上,早已是人声鼎沸,人车络绎不绝,热闹得很。

  沿著大街两旁摆满了大大小小不同种类的摊贩,卖衣物书画、饰品玉器以及各式粥饭点心,零嘴果乾,乃至猪牛生料贩卖,此起彼落的叫卖声,可谓嘈杂不休、盛况空前。

  「小姐……」

  一个气急败坏的嗓音在吵闹不已的街市上响起,虽没有引起往来行人的注意,却也足够引起某位「耳聪目明」人士的迅速回顾。

  「闭嘴!」

  只见一个身著男性袍衫、个子娇小的「男人」,如一道旋风似的刮到离「他」数步之远、一位作书僮打扮的「少年」面前。

  「早同你说过几百遍了,叫我公子、公子!你懂不懂?记性这麽差,看我下回还带不带你出门!」秋海棠忿忿地低斥,一双大眼怒视对方。

  这个忘性忒大的巧儿,老是小姐、小姐的叫,好像生怕别人不知她是女扮男装似的,让她不禁要怀疑巧儿是否故意这麽大声嚷嚷!

  「是的,公--子。」名唤巧儿的小书僮翻了个白眼,故意拖长音调的回答。

  啧!要不这麽喊一声,小姐那练过武的脚程可不是她一个小小婢子可以追得上的,到时要是不小心发生了什麽事……唔,她是帮不上忙啦!但是,起码她也可以帮忙喊救命,讨救兵呀!

  「记住了就好。那我们走吧,」瞪了巧儿那心口不一的表情一眼,秋海棠训完话後随即转身,俐落地朝人堆再钻了进去。

  巧儿朝天哀叹一声,不敢懈怠地也跟上前去,克尽她「跟监」的重大职责。谁教她是小姐身边硕果仅存的贴身女婢,「能者」多劳罗。

  巧儿紧盯著前方一身白袍衫的小姐,然後看到小姐停在路旁卖玉器的摊子边,而那摆摊的小贩在看清小姐的长相後,突然脸现惊恐地往後退了几步

  唉,这又是一件令人感到无奈的事哩!巧儿苦笑的暗忖。

  旁人或许会以为那名小贩惊恐的神色是因为看到小姐脸上长著什麽不堪入目的瘤或疤痕,其实不然;小姐虽非长得国色天香,倒也是清灵动人,尤其女扮男装时,更给人翩翩美少年的绝佳印象。

  只可惜,无论小姐的表相看起来是怎样无害,小姐这两、三年在长安城大街小巷所「闯」出的大小祸事,早已让人私下奉送她一个「破坏王」的名号,并牢牢记住她的长相,以便在一认出她时可以尽早闪避,不致正面受害或是因为闪得不够远而遭受池鱼之殃。

  小姐对这种情形也不知是真不知或是故意装蒜,照样溜出家门,逛她的街,闯她的祸--

  匡啷……东西摔破的闷响传来,让一时失神的巧儿倏地抬头,定睛一瞧

  天哪!小姐「又」砸烂人家的摊子了!巧儿立刻火速地冲上前去。

  「小……呃,公子,您就算看不上咱摊子的东西,也别就这麽砸了它们呀!」小贩一脸青惨惨,猛咬著牙。

  「我哪有?」秋海棠满脸无辜地回望,「你这摊子上的东西都好丑,我是正好看到这一件环饰被压在那些东西下面,好意帮你将它抽出,想摆在上方好帮你招揽些生意的。」否则这些质不纯又杂色的玉饰、玉器维有兴趣多看一眼啊!「而依我看来,这件还算勉强登得上台面。」

  小贩目瞪口呆地瞪著秋海棠理直气壮的小脸,著实不知该如何表达他真的、真的不需要她这种形同「破坏」的帮忙!

  若不是她是秋家最受宠的么女……

  若不是她有一个极为护短的父亲,以及三位爱妹情深的兄长……

  若不是秋家祖上是开国功臣,因不愿为官而受封了一大片土地及金银赏赐……

  若不是秋家财大势大却又从不仗势欺人,反倒行善多多……

  唉!罢了罢了,反正被摔破的东西也不是无处索赔,就别跟她一个小女人计较好了。

  秋海棠将手中的环饰放下,不解的瞧著小贩频频抽搐的脸皮,「钦,你的脸……」

  「公子!」奔上前来的巧儿气结的嚷叫。早知道就先将小姐拉走,也免得小姐不小心又犯了「慈悲」之心而留下烂摊子让她收拾。

  「干嘛瞪我?」秋海棠莫名地望著一脸忿忿的巧儿,「我又做了什麽?」

  有时候她还真有点怀疑,到底她是小姐,还是巧儿是小姐?!早知道就不要让她跟来,免得她老是将她当成贼一般死命盯著,还一副她做错事般的瞪著眼。

  巧儿忍不住翻个白眼,再送给秋海棠一枚,接著才抛下一句,「公子,你等我一下!」她趋向前,同那小贩研究著被秋海棠摔在地上的玉器究竟价值多少,好将钱赔给人家--这就是她「跟监」小姐所要担负的其中一项职责,帮忙收拾她「不小心」闯下却又不知不觉的祸事……


=== === ===


  趁著巧儿跟那小贩谈话时,秋海棠向隔邻卖饼的小贩买了一张卷饼就大剌剌的站在路旁吃了起来,一双闪著流光的瞳眸左右转动看著人来人往的街景,彷若专注的眼底却有著一抹不悦。

  说起来,今儿个真是诸事不顺啊!明明昨儿夜里就已经盘算妥当,偏生今晨仍是没有成功地避开那有著「壁虎」性格的巧儿,让她黏了上来,紧跟不放,害得她做起事来也是绑手绑脚的不痛快。

  秋海棠将最後一口卷饼塞入口中,咀嚼吞下後,正想掏出腰间的手绢拭拭满是饼屑的手时,一条雪白带著香气的巾帕突然伸至她的面前。

  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不仅吓到了心有旁骛的秋海棠,而那条凑得太近且过於「香」的巾帕也险些让她当场打了个大喷嚏。

  她瞪大眸子,反射地将面前的巾帕挥开的同时,正好对上递来帕子的人那双诡异淫秽的眼神。她心中猛地打了一个突,身子往後退了一步。

  她恼怒的瞪向对方,心中升起一种怪异的感觉。这个人的眼神怎度那麽奇怪?真是令人不舒服!

  「喂!你这人怎麽这麽不懂礼貌!」她先声夺人地斥道。

  「这麽有个性?」对方一挑眉,脸上露出淫邪笑容地上前一步,「不错,我喜欢。不知道这位小兄弟叫什麽名宇啊?」

  秋海棠感觉怪异地往後退,怒目扫向对方。「你做什麽?!」一个男人脸上有那种表情可真是令人作呕啊!偏偏他身後的跟班也个个一脸不怀好意的「屎」样,令人倒胃。

  「我叫王平,我家就在附近,小兄弟要不要到我家去坐坐?咱们可以好好聊聊。」王平用哄骗的语气说著,双眼直盯著眼前这张稚嫩秀美的面容,心痒难耐,怨自己没有尽早发现此等美味。

  原来王平自小在长安城长大,个性卑劣又好男色,每每仗著自己父亲在朝为官而恣意妄为、无所忌惮,是个欺善怕恶的纨绔子弟。

  「我跟你有什麽好聊的?我们又不相识。」秋海棠一脸莫名。

  「我们现在就已经相识了呀!再多聊聊不就熟悉了?」一抹谋色隐约浮现眼中,王平忍不住伸手就想摸上秋海棠那柔嫩的颜。

  「住手!」才刚付完帐回过身的巧儿即见到这「惊人」的一幕,她大叫一声、飞身而上,硬是拦在秋海棠身前,阻断了王平伸向前的手。「你想对我家公子做什麽?!」

  「你是哪儿蹦出来的?闪开!」王平瞄了巧儿一眼,随即挪开目光。这个长得也不算差,可惜还是差了他身後那位一大截。

  「我是公子的书僮。」

  「快闪开!我管你是谁的书僮,我只要他!」王平露出狠笑地指著秋海棠,「你,跟我回去!」

  「我干嘛要跟你回去?!」秋海棠好生奇怪,这人怎麽一直要她跟他回去?而他那副嘴脸,真是令人愈瞧愈不顺眼……她两手忍不住握拳。「你随便说一句话就要我跟你走,也未免太没道理了吧!」她不悦地睨著他。

  就算是她爹也不曾这麽命令过她,这个叫王平的人又算哪根葱呀!

  「少爷我今天看上你可是你的福气,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到时就难看了!」王平见秋海棠犹是没有屈服的表情,乾脆撂下狠话。

  「怕你不成?!」秋海棠闻言气得啐了声,双手拳头握得更紧,「我倒是很想知道什麽叫作罚酒的滋味,你--」

  「公子!」巧儿脸色发白的以手肘撞了下身後不知死活的小姐,顺利打断她未竟的话。

  小姐还真以为她那三脚猫的功夫可以打退眼前这些作护院打扮的人吗?

  可恶,小姐到底又趁她不注意时做了什麽事而惹来这些人?!

  「巧儿!」秋海棠龇牙咧嘴地揉著痛处,暂时忘了之前叫嚣的话语。

  「可恶!」王平见自己撂下的狠话没有达到目的,气恼的下令,「来人!将他给我抓回去,谁敢拦阻就给我打!」

  巧儿面色难看地往後直退,而她身後的秋海棠被她推得亦往後退,不过嘴上犹是不解的嘟嚷著,「奇怪,他为什麽硬是要我跟他回去……」

  就在王平身後那些护院逼向前来,情势不妙之时,一个跟在王平身旁作文人打扮、一脸猥琐的男子突然脸色大变的俯近王平耳畔说了几句话,并将目光投向前方某一处。

  王平一听,眼神亦调向前方不远处,脸色也随之转为带著惧怕的青白色。

  「等一下。」他不甘地喝止了手下,眼神阴沉地再看看前方那犹是停伫不动的伟岸身影一眼,终於恨恨的喊了声,「我们走!」随即转身快速离去。

  骤然的转变让惊恐戒备的巧儿呆征原地!一时无法反应,而完全没有进入状况的秋海棠则是留意到王平临走前目光所投注的方向,好奇的转向左侧身後--

  她的眼睫眨动,目光先是接触到一双深邃兼冷静如冰的黑眸,接著,她倒抽了口气,被那双眼中锐利及严肃的神色吓了跳。之後,她匆匆的将目光由那双黑眸挪开,才终於看清此人的长相,以及确定他正是吓跑王平的人。

  这人身形高大魁梧,一身玄色劲装,青色腰带间系著一柄长剑,一看便知是个武人。

  不过撇开他的身材与过於冷硬的眼神,单就他的五官看来,他可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美男子。

  精刻的下巴线条分明,挺直的鼻梁显现出男子气概,薄捐的历性感迷人,如此恰当的组合让从不太注意男人长相的秋海棠,生平头一次看著一个男人的脸看到呆住,而她的脸颊也出现两朵不明原因的红云……

  直到那高大的身影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去,秋海棠怔愣的眼犹是一瞬也不瞬地瞪视著,那被她看清楚的俊脸已在不知不觉中被她刻入心扉……

  「公子!」好不容易回过神的巧儿,看到一脸傻呆的小姐,立刻上前揪住秋海棠的手,「我们回去了,别再逛了……再逛下去,我的胆都要被你吓破了……」她边叨念边拉著秋海棠往回走,紧绷的神经让她没有留意到对方异常温驯的反应,以及一旁躲著看戏且正指指点点兼窃窃私语的人群。

  「那不是秋家那个『破坏王』吗?」

  「可不就是她!亏得那王少爷还会将她误认为男人,竟想将她抢了回去。啧啧……」

  「也幸好大将军刚好经过,救了她一条小命,否则……」

  「不会啦!『破坏王』哪用得著别人来救,光是她上头那三个兄长……王少爷是惹错人了……」

  「可……不是说那个……但是……」


=== === ===


  数十日後大将军府邸正厅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一道突如其来的圣旨由皇宫内监总管宣读得清清楚楚,而其内容则是如同一道响雷般劈在跪下接旨的大将军仲亦炀的身上。

  宣读完圣喻,内监总管小心翼翼、表情戒慎地将圣旨交给面无表情的大将军後,随即不敢逗留地告辞离去,临走前更不敢说句「恭喜」之类的祝贺用语。

  谁敢说「恭喜」呀?!让一道圣旨硬是被逼著娶妻,娶的还是长安城有名的瘟神女之一,谁还敢说出祝贺的颂词?又不是脑子坏了想找皮痛!

  仲亦炀手握圣旨,诧异地望著状似落荒而逃的内监总管匆匆离去的身影,眼中升起疑惑。

  他为什麽一副很害怕的模样?就算自己无意娶妻,也很不高兴被皇上下旨指婚,但是他也不致於「迁怒」到别人身上啊!难不成这其中还有什麽他所不知道的内情……

  「我听到了,阿炀。」一道喜孜孜的女性嗓音由走进大厅的仲母发出,她的身後则是跟著将军府的总管李录。

  「既然你已经在後面偷听到圣旨的内容,那就恕孩儿不再重复了。」仲亦炀在椅上坐下,淡淡地瞟了一脸兴奋的母亲,语气中有著不为人察觉的不悦。

  「阿炀啊!」仲母兴匆匆的在仲亦炀旁边落坐,「这几年你不知拒绝多少主动上门的亲事,为娘的都快要开始怀疑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打算娶妻了呢!幸好皇上下旨了,这下你总不能再推辞了吧!」说到最後,她的语气中还是流泄出幸灾乐祸的嘲笑口吻,任谁也无法忽略或装作没听到。

  仲亦炀再次瞟去一眼!「这下娘可高兴了。」他也不再掩饰对这道圣旨的不悦。

  就不相倍你真的连婚姻大事也可以如处理其他事般冷静!仲母斜睨著儿子,心中忍不住窃笑。

  想她何怡君在嫁人仲家後为她的夫君生下三子,老大和老三个性似她,直言率性,长大後也乖乖承袭家业,跟著她的夫君仲士锋经营「宏威镖局」且不敢懈怠。

  偏生了老二仲亦炀,虽习得一身高深武艺,却对经营镖局没啥兴趣,十来岁就跑去考了个劳什子武状元,後又自动请缨上战场去打仗,及至立了大功并当上了大将军後,她才终於松下了一口梗在心头很久的气。

  若不是亦炀这小子的个性就像她那个同样冷眉冷眼的夫君,她还真是怀疑这小子是不是她的亲生儿子咧!

  现下这件由皇上指定的婚事可让她吐了一口怨气了,谁教亦炀这个不孝子老是抗拒她辛苦为他物色配偶的好意……

  「我当然高兴你要娶妻罗!谁教你之前怎麽也不肯由娘精挑细选的人选中挑一个娶进门,现下被皇上赐婚了,可就没得选了!」何怡君笑得很阴险,一迳想看儿子发怒的表情。

  「这次爹趁著护镖之便到豫州访友,娘为何没有跟著一同前去?」仲亦炀浓眉微聚,意有所指。

  他的娘亲会武,平时与爹总是形影不离!而这回她未曾与爹一同出门,更是一大错误。

  「你爹不想我太累嘛!笨!这也不懂。」何怡君白了儿子一眼,「对了,你不提起,我还真是忘了。皇上既然下了旨要你成婚,那咱们可得快点通知你爹及护镖在外的老大、老三赶紧回来才是。」话落,她立刻吩咐一旁的总管李录,要他尽快将好消息送出。不过说著说著,她突然又想起一事。

  「说了半天,这配给我们阿炀的媳妇是哪家的千金啊?」

  「她姓秋,闺名海棠。」仲亦炀想起内监总管宣读这个名字时的奇异口吻。

  「秋海棠……总不会是城南那个富商秋午真的女儿吧?」秋这个姓氏较为少见,何怡君直觉先想到有名的富商秋家。

  「正是那个秋家,夫人。」总管李录知道仲亦炀平日皆忙於公务,甚少听闻外界传言,所以不知那秋海棠在长安城是如何的有名。

  「秋海棠是秋家么女,亦是唯一的掌上明珠,她的三位兄长皆是精明干练的商贾。」

  李录虽是简短几句,可仲亦炀已由话语间与他脸上的表情看出不对劲。

  「李总管,你是不是还有什麽事没有提起?」他一双锐利的眼直射向李录。

  李录一愣,脸现不安神色。「呃,二少爷……」他就知道瞒不过精明的主子。

  「有话直说吧!李总管。」何怡君亦看出李录那带著困扰的神色。

  「呃,夫人、二少爷,是这样的。」反正这些传闻早晚也瞒不住,不如由他先告知好了。「那位秋海棠小姐在长安城中有一个外号……」

  於是李录将这几年来陆续听闻有关秋海棠的「八卦」一一复述,「有传言说,就是因为秋家小姐那无与伦比的破坏力,才会在她及笄至今,无人敢上门求亲。只因……只因没人想把一个『瘟神女』给娶进家门,带来噩运的。」他实在不明白,皇上为什麽会为现任大将军的二少爷配了一个如此「特殊」的对象。

  沉默突然降临在大厅--

  何怡君怔愣了半晌後,倏地爆出大笑,笑出泪珠的眼直盯著脸色转为铁青的儿子。

  天哪!这太有趣了!她这个冷眉冷眼的儿子竟被婚配一个有「破坏王」之称的顽劣妻子?

  喜欢挑三拣四嘛!这下看你怎麽办!

  忽地,「轰」的一声,仲亦炀猛地重击身旁桌面,高大身躯由椅中站起,一言不发,脸色阴沉地走出大厅。

  脸色泛白的总管李录偷瞄著碎裂的桌面,心中上忐忑不安。

  而原已渐歇的笑声,复又在厅中响起……


=== === ===


  城南秋家大厅  同样被突如其来的圣旨所惑以及感到震惊的秋家二老及秋家老大秋明棠,在送走了宣读圣旨的内监官之後,三人有些无力地坐在大厅中,面面相觑。

  良久,秋父秋午真打破沉默。

  「没事降下道圣旨指婚,我们要怎麽告诉丫头这件『好』消息?!」

  一旁的秋母眉头紧锁,「就是啊!丫头要是知道这件事,岂不是要闹翻天了!想想这两年她已经打跑、赶跑了那麽多上门求亲的媒人,这下子……」

  「可这次的媒人是当今圣上呢!哪还能像之前一般的推掉……」

  一旁听得猛摇头的秋明棠插嘴道:「爹,海棠那丫头倘若不是在您的默许之下,哪会养成如今这般顽皮的个性?若不是--」

  秋午真眉一拧,立刻打断儿子的话,「少怪到我头上!若不是有你们三兄弟护著地、替她收拾善後,丫头又哪会变成如今这般驾驭不了的个性?还不是--」

  「住口!」难得大声的秋母蓦地斥了声,「现在说这个有什麽用?!还是想想该如何告诉丫头这件事,以及如何说服地接受这门不能拒绝的亲事比较重要才是吧!」她瞪了丈夫与儿子一眼。

  秋午真眉心蹙得更紧,脸上的表情彷若像是被千斤巨石所压般苦闷。

  「我哪有办法啊!那个丫头从小就自有主张,即便我是她爹,恐怕也是徒劳无功,没办法的啦,」他有自知之明的重叹一声。

  「说服不了丫头,那咱们就等著抗旨被满门抄斩吧!」秋母凉凉的丢下一句。谁教他们父子四人净是宠著那丫头,现下她可是得闪远一点,免得自讨苦吃,被拉著加入说服那丫头的行列。

  秋明棠想了会儿,总算想出一个勉强可行的办法。

  「丫头今年都十七了,假若再任由她这麽下去,岂不成了老姑娘!更何况圣上婚配给丫头的对象也并非泛泛之辈,一点也不会配不上咱们秋家,说难听点,咱们恐怕还高攀了呢!所以,我觉得就利用这次圣上的指婚,把丫头给嫁出门吧!」

  秋午真猛一瞪眼,「这不是说废话吗?既然是圣上指婚,哪能不嫁?!我们现在是在讨论读如何说服丫头乖乖听话出嫁,你懂不懂啊!」

  「爹,您别急嘛!我话还没说完呢。」秋明棠一笑,解释道:「反正我们就将圣上的旨意告诉海棠,然後再找人日夜盯紧她,以防她又想出什麽歪主意,或是做出逃婚之类令秋家被满门抄斩的祸事。而筹备婚事其间,就让她自个儿想清楚,我们也不用多费层舌去说服她,毕竟这事已成定局也无从更改了,不是吗?」

  「可……」秋午真犹是脸色沉重,「可万一这其间她仍是想不通,坚持不肯出嫁呢?」

  「很简单!」秋明棠脸上突然浮现一抹算计,「届时若她犹不肯乖乖上轿,那我们就下点迷药让她浑身无力无法逃跑,等进了将军府、拜了堂,事情就算解决了。」

  「你……」秋午真瞪大眼。他怎麽不知道自己的儿子这麽阴险啊!竟然想出这种方法来陷害自己的妹子上花轿!

  「我怎样?您难道不想让丫头有个好归宿?更何况仲亦炀这种万中选一的好对象,不小心错过了就可惜了。最重要的一点是,将海棠嫁出去後,咱们再也不用追在她身後,替她收拾她留下的烂摊子了。届时……」秋明棠的嘴上浮现一朵幸灾乐祸的笑容,「海棠的一切就得由将军府去负责收拾了!」

  秋午真顿时恍悟地松开眉心。

  对啊!女儿嫁出门就是人家的了,他怎度突然忘了这层道理?!而且女儿早晚也得嫁出去的。

  「好,那就照你的主意去做吧!」他同意了儿子的提议,心头的重担也随之卸下。

  「可……可是……」旁听的秋母犹是忧心仲仲。

  「娘,您放心啦!大不了到时用绑的,我也会将海棠那丫头给绑上花轿的。」秋明棠拍胸脯保证。

  「嘎?!」秋母瞠目。

  事情有那麽简单吗?


第2章
 
  大将军府  锣鼓喧天,嚷嚷吵吵了一整天,莫名其妙被当今皇上下旨成婚的大将军仲亦炀终於顺顺当当地把秋家么女秋海棠迎入大将军府,并在圣旨指定的某一良辰拜完堂--据说这个时辰可是由天官推算出的大好良辰哩!

  不过自始至终,仲亦炀的表情一贯的冷静,让人一点也猜不透他对这件婚事到底是高兴还是生气?

  满堂的宾客吃的吃、喝的喝,心中兼且猜想著新郎倌的面无表情,是否代表大将军已经气过头了。毕竟他娶的可是长安城内有名的「瘟神女」之一呀!

  不过前来庆贺的亲朋好友猜测归猜测,却也不敢多说什麽,因为人家新郎倌拜完堂、敬完了喜酒後,已施施然的朝新房而去

  这下子,又有谁敢断定新郎倌对这桩婚事,心里真正的想法呢?


=== === ===


  该死的!该死的!

  全身犹是虚软的秋海棠,软软地坐在新房床边,盖著红头巾的小脸上怒意不褪,口中不时送出令人惊讶的咒骂声。

  真是没想到,在她赶退了无数想上门求亲的人、努力达成不想嫁人的目的时,竟然会毁在一道圣旨之下,硬是上了花轿,嫁出了秋家。

  而她那口口声声说宠她、爱她的家人,不仅不想个法子替她解除这桩婚事,竟然还联手将她住「火坑」里推。他们不仅派了数不清的护院家丁,日夜轮番的监视她,害她无法逃走,他们还推派她那个最无害且最温柔婉约的娘亲来骗她喝下迷药,然後再趁著她手软脚软之时,硬是将她架上花轿,送出了门!

  该死的!等她一恢复力气、逮到机会,这些陷害她的人可得把皮给绷紧点,等著她来剥!

  呃……为什麽她的手脚还是感觉软软的呢?到底要等多久,她才会恢复力气呢?

  秋海棠再一次咒骂出声时,耳边突然传来陪她一同嫁过来的巧儿语气无奈的警告声。

  「小姐,你今天可是新娘耶!别一直骂不停了。」原本待在新房内的喜娘们,都被小姐的咒骂声给吓得退到门外去了。

  「你以为我喜欢这麽骂个不停吗?我是气不过嘛!」她全身软软的,只有一张嘴能动,不多骂骂怎消得了心头之忿。

  「气不过,你也已经嫁过来了,堂都拜了,骂也於事无补呀!」巧儿猛翻白眼地反驳。

  「你还说!我大哥许了你什麽好处?你竟然直到拜完了堂才肯将塞在我嘴里的巾子拿掉,害我丧失了挽回的机会……你这算是什麽为人婢女的态度呀?!而且你明知我不想--」

  「嘘!」巧儿猛地阻断了她的抱怨,「哪有做新娘的人那麽多话的?!小姐,我拜托你别再说了行不行?」她站在床边低声警告著那大有一发不可收拾之态的小姐,心中大叹自己命苦。

  人家做新娘的都乖乖的坐著等新郎来掀盖头,心中也该是紧张得不得了,哪有像她家的小姐这般,不仅怒气冲天还兼话语忒多。

  「不行,我可还没骂完呢!」身子无法使力,让她更加烦躁不安。「巧儿……」

  「嘘!小姐,你听……」耳失的巧儿已然听见门外的轻微骚动。

  「听什麽?」秋海棠没好气地问。

  「将军已经在门外了啦!」巧儿猛翻白眼,用更低的嗓音道:「小姐,这是我最後一次警告你,你可别忘了夫人的交代,她要你乖乖的……」

  天啊!地啊!夫人啊!您交代给小婢的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务嘛!

  一双求救的眼瞟向门外……

  将军,您就别磨蹭了,快点进来接手,解救小婢於水深火热之中吧!


=== === ===


  由於圣上定下的良辰吉日与圣旨送到的时间相去不远,所以两家并没有很充分的时间来筹备各项繁琐的事宜;於是尽管婚礼隆重盛大且顺利的完成了,可期间仲亦炀却始终不曾见过这个御赐的新娘。

  呃,或许他心里对这桩婚事也不是那麽乐意,所以也产生不了想一窥新娘面貌的好奇之心吧!

  仲亦炀打发了在新房门外的喜娘後,走进新房就看到头盖红巾坐在床上的新娘,而她的旁边则是站了一位眼神有些慌乱、长得清秀的女婢。

  他挥退了女婢,大步走向床边,望著不明长相的新娘,眼神凝重的思考著该如何跟这位他一点也不愿娶进门的新娘说明他的立场。

  是的,他根本不想娶她--或许该说他从来不曾想过要娶妻。若不是当今圣上下旨,否则这辈子想教他娶妻实在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可他又该如何向这位被硬配给他的女人说明--

  「喂!你发完呆了没?你再不拿下我头上的红巾,我就快要闷死了!」

  蓦地,清脆又甜美的嗓音由新娘的红头巾下传了出来。

  仲亦炀一愣,「我没打算掀你的头巾。」他直觉的脱口,心中却突然因她的声调而涌起一股好奇。

  好娇柔清甜的嗓音!尤其尾音还带著些呢哝软音,忒是迷人且引人遐思。

  「咦?为什麽?」秋海棠因他的回答愣了好一会儿,疑惑取代了原本的烦躁。

  奇怪,他不打算掀红头巾,难不成是想让她一直在这儿坐下去?偏偏娘又交代地绝不可自行取下红巾。啧!

  「呃……」这个女人的反应还真奇特。仲亦炀内心斟酌著该如何开口。

  「你怎麽不回答我的……喔!我知道了。」秋海棠在疑惑未解问突然有了其他的解答。

  「什麽?」对方奇怪的反应让仲亦炀生平头一次词穷。

  「你是不是打算明日送我回秋府,所以才不打算掀我的盖头?」她的声音渐渐兴奋起来。

  「嘎?」仲亦炀一头雾水。

  「我还以为武官只会武,头脑并不怎麽灵光,没想到你还真是聪明想到这个主意。反正今日你已依照圣上旨意将我迎进『门』,就算明日你送我回秋家也不算违背圣意了……嗯,你这个主意真好……」

  谜底揭晓!仲亦炀目瞪日呆,终於明白她到底在说什麽了。

  他何时说过明日要送她回秋家了?她在那边胡说八道什麽啊?!

  仲亦炀瞪住那块如今对他来说已变得很「碍眼」的红盖头,一咬牙,伸手就将它扯下,顺道也阻断了秋海棠兀自兴奋的话语。

  四目相对,室内倏地陷入沉默--他是看呆了,而她则是吓呆了!

  天哪!是他!

  秋海棠一眼就认出那双充满锐利光芒的黑眸,正是前些时日她在长安早市大街上看到的那名高大男子。

  皇上配予她的夫婿怎麽会是他呢?这岂不是要活活的吓死地吗?想她秋海棠从小到大胆子一向不小,可偏偏那日在大街上看到他时,就感觉到此人似乎不怎麽好惹。原以为两人应不致再有见面的机会,却想不到……

  不过,那日在大街上她可是扮成男人的模样,他应该不会认出她来才是吧!

  还有,撇开他那双眼不说,就如同那天她所见到的,他长得还真是好看哩!

  当秋海棠的目光「凝」在仲亦炀的脸上时,他亦用深沉的目光盯著她的小脸,眼底隐的泛著一丝讶异。

  没想到众人口中的「瘟神女」、「破坏王」,除了有一副清甜的好嗓音外,长相竟然也非常入他的眼。

  一张鹅蛋脸上镶著一双大大清灵的眼睛,灵动的瞳眸如黑钻般闪著活力十足的光彩,令人移不开眼。

  柔嫩白皙的脸颊上抹著两团自然的红晕,小小的鼻、棱角分明的红唇……他的胸日忽地涌现出热潮夹--

  「我脸上有什麽东西吗?你干嘛一直瞧个不停?」惊吓过後,秋海棠察觉他目光的焦点,忍不住迷惑的问道。不过因身上的迷药尚未完全褪去,所以犹是无力举起手来检查一下自己的脸,再加上沉重的喜服、凤冠,都快将她压瘫了!

  仲亦炀眸光微微闪动,「没有。」一双黑眸犹是停留在她的脸上。

  本来他是想告诉秋海棠,他虽奉旨娶了她,可目前他还没有意愿与她做对真夫妻,所以两人只要和平相处即可,至於其他,就……再说吧!

  可当他一对上她那双大眼时,他却又突然感觉,就算与她成为真正的夫妻,好像也未尝不可……

  「喂,我们就别再你看我、我瞧著你了,咱们俩乾脆各自安寝,待明日我身上的迷药效力褪去,我就自行走人,你也不必再杵在这里左右为难,想著该怎麽说了。」见他简短的回答後又是一阵沉默不语,在细察後,就他脸上的表情,秋海棠做了如是的猜测。而且折腾了一天,她也真的很累了,不如大家早早达成协议,免得耗去太多时间。

  之前她还气得破口大骂,而今她是又累又饿,只想赶快躺下来睡觉,什麽也不想计较了。

  「你被下了迷药?!」仲亦炀讶问。迷药?他没听错吧!

  「就是!」秋海棠瞟了他一眼,「你以为只有你是被迫娶妻而已吗?我也不想嫁啊!我那狠心的大哥怕我会临阵脱逃,才骗我吃下迷药,还塞住我的嘴巴,让我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想起这件事,秋海棠忍不住又激动起来。

  才刚听几句的仲亦炀,浓眉已不自主地蹙起,而她说得愈多,他的眉心就锁得愈紧,最後他的眉心已打上几十个解不开的结了。

  原来她也无意嫁他……虽说他不该觉得惊讶,但是不知为何,他的心里就是觉得万般不是滋味。尤其她那忿忿不平的语气,好像嫁给他这个人人求而不得的大将军是一件多麽屈辱的事……可恶!

  一向冷静自持的心境竟莫名的感到受挫,心头也升起了一阵恼怒。

  可恶!那麽想回秋家吗?他就偏不让她如意!

  很不愿嫁他吗?他就让她成为他名副其实的妻!

  仲亦炀沉下了眼,黑眸中画过一抹邪恶,眼底燃起欲望的火光。他忽然伸手揪住她小巧的下颚,俯下头吻住了她。


=== === ===


  秋海棠瞪大了眼,不明所以的瞪著近到可以在对方眼中看到自己倒影的俊脸,一时之间竟无从反应。

  他在干嘛?!做什麽谈话谈到一半就突然咬住她的嘴?!更奇怪的是她的心跳竟然也跟著用力鼓动起来了,好奇怪!

  他先是吮吻著她的唇瓣,接著不客气地加重力这,用力撬开她的牙关,将舌头探入她的嘴里,翻搅、吸吮她无措的小舌尖……

  她的脸颊蓦地涨红,对这种不曾领略过的刺激有些不能接受。生平头一次,她无法作出反应,心口狂跳、神志迷离地任由对方在她的唇上持续肆虐。直到她被压倒在身後的床榻上,一直被堵住的嘴才得空。「你到底在干什麽?」她呆呆地瞧著他闪著火花的黑眸。

  「做我们该做的事。」他低著声,大手先是摘除她头上沉重的凤冠,接著再伸向她的前襟--

  「喂!你做什麽?!」她猛地瞪大眼惊喊,惊惺地想伸手阻止他不合宜的举动,却发现自己的手臂犹是软绵绵的没有什麽力气。

  「脱你的衣衫。」他抬眼瞟了她震惊的灵眸一眼,大手兀自不停地解著她身上的喜服。

  「啊!」她惊呼,「你做啥脱我的衣衫?!别以为我身中迷药、没有力气,你就可以占我的便宜!」她嚷叫了起来。她再笨也知道不能随便让人看到她的身子的。

  「我们已拜过堂了。」他简短回应。

  「我们已拜过堂跟你占我便宜有什麽关系?!」她心中愈来愈著急,红晕布满双颊。糟了!再让他脱下去,她就要被看光光了……可恨她身上犹是使不出力道!

  他的手停顿了下,低笑地问,「你娘没告诉你有关洞房的事吗?」

  「有啊!」她立刻横了他一眼,「洞房不就是拜完堂的夫妻同睡在一床且直到天明……这又跟你脱我衣杉有啥子关系?」

  他一愣,骞地轻笑了起来,大手放轻力道地拉下她上身仅存的丝白绣著小花的肚兜。

  「有什麽好笑的?」反正没力揍他,她就努力地瞪他。「我说的不对吗?」气忿的她丝毫未察觉自己的上身已是光裸。

  「也对,也不对。」他低声回道,一双燃著火焰的黑眸盯著呈现在他眼前丰盈的胸脯。

  白脂般的细肤泛著淡淡的绯色,上头两朵半绽放的粉樱惹人悸动……他的大手伸向前,大刺剌的握住其中一只颤动。

  「啊!」她尖叫,霎时察觉自身的裸露状态。「你做什麽?!」

  「你怎麽老是这一句?」他粗嘎地嘲笑她,大手揉弄著坚实又有弹性的胸脯,拇指来回在小小粉色的蓓蕾上摩擦著。「洞房的确是要夫妻同睡一床,但是这其间还有一个小小的关键……」

  细细的呻吟声不自主地由她的口中逸出……

  她努力眨动著长睫,「你……别……」她都快要羞死了,他竟然还抓著她的……呃,不放,真真是可恶至极!

  不过她也不明白为什麽她的胸前会有一股热流泛出,这是她不曾有过的感受。

  「不必慌张。」他盯著她变得惊惶的眼神,「这只是洞房的一小步而已。」大手慢慢滑下,伸向她的腰间。

  「什麽……什麽?!」她的眼神转为疑惑、气忿,「你……你胡说!我才不相信洞房……洞房要脱光衣衫,还……啊--」她蓦地惊叫出声。

  他……他怎麽……怎麽可以……脱了人家的裤子……还……还……

  将她下身的亵裤扯去,仲亦炀邪恶地将她两只粉嫩的大腿掰开,明知她身上的迷药效力并未完全褪去而无力反对,却也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麽不对。

  既然对她感兴趣,那就要了她吧!其他的考量就先不去想了……他的目光锁在她大张的双腿间。

  凉空气拂过她被分开的双腿间,让她更加感受到自已不堪的姿态。她羞愧的闭上眼,两颊烧似火!口中大叫,「别看!你……你放开我……」她可以感觉到他炽热的目光,那热度彷似要将她看出一个洞来。

  她对这个男人的第一印象果然没错,他真的、真的好可怕!

  「真美。」他低哑地赞道,充耳不闻她的叫嚷抗议。

  「别再看了!」她簌簌发起颤来,在一个男人面前裸露的羞愧令她只想地下有个洞能供她钻进去,躲避这令她无法应付的场面。

  「我何止要看,我还要摸一摸、尝一尝呢!」他勾起邪佞的肆笑,看著之前犹叫嚣不已的她在转眼间成了一只惊惶发抖的小猫咪,心中不觉升起一股陌生的怜惜与丝丝得意。

  「嘎……」她又羞又窘,不敢置信他口中说出的话语,同时也感到陌生的燥热直在自己身子内四处乱窜,腹下涌起一阵阵陌生的悸动。

  天哪!迷药的效力为何还没褪去?要不她也不会如待宰的羔羊般让人任意摆布了。

  仲亦炀看著她脸上羞窘与气忿交织的表情,想来秋家在她身上下迷药还算是助了他一臂之力呢!否则令晚想要同他的「娘子」洞房,恐怕还得多费些力气,才能令她顺服。

  他倏伸手,两指故意拨开她双腿问柔嫩的花瓣,另一指则是邪恣地按上其间隐匿的小花核。

  「啊……」陌生的侵略令她惊吓地急喊,小腹间猛地抽紧悸动。

  他的指头时轻时重地揉捏那从未有人进犯过的青涩花瓣,并感觉动情的蜜液渐渐由她的私处沁出。

  「呃……不……」

  秋海棠清楚的感受到腹下正做著她不理解动作的手指,而他肆意的动作不知为何,竟让她的腹内逐渐感到烫麻,且她也可以感觉-己的下身持续沁出的湿意……

  不复冷静的黑眸紧紧盯著他的大手停留之处,逐渐肿胀嫣红的花瓣间,晶莹透明的蜜液逐渐溢出,眼底的火焰逐渐宽高,燃烧……

  粗大的指头忽地在她未防备之时探入了她私处的花径内。

  「啊--」她尖叫,水灵的眼蓦地睁大,黑钻般的瞳眸蒙上一层水雾。

  「痛……你做什麽……」她哽咽地骂著。

  「忍忍,待会儿就不痛了,嗯?」他低哄,拇指揉弄著花核同时,刺入花径中的指头开始抽撤了起来……

  他俯头,含入她胸前粉嫩小巧的蓓蕾细细啃吮,并轮流在两边胸房上吮咬,与留在她体内的指头同时并进,挑逗她的感官知觉,勾起她未知的欲望。

  她娇喘地半合上眼,感觉体内有股愉悦的热流奔意,逐渐主宰了她的感官知觉,让她在不住的娇吟声中,甚至不自觉地扭著臀部,配合起他手指的动作。

  她感觉好热、好难受,一种不知名的渴望由她的心底升起……

  那股莫名的需求是什麽呢?她一点也不明白。

  他由她的胸前抬起头来,焚红的眼盯著眼前柔媚动人且泛著醉人红晕的胴体,胸中的欲火更加放肆地狂燃起来。而耳畔传来她荡人心魄的呻吟声,更是令他再也无法忍耐下去。

  他忽地撤出在她身上的手,挺起身三两下卸下自己身上的衣物,怒挺的巨大男性抵住她湿濡柔嫩的花径入口处,一个挺腰,他猛力往前刺入,并清楚地感觉到一层障碍在他的冲力下,硬是被他强行通过进入--  

  「啊--」

  秋海棠尖喊,生平未曾体会过的痛楚令她几乎要痛晕过去,心头亦泛著委屈的火气,豆大的泪珠由紧闭的眼角溢出,「你……该死!你走开……唔……」

  他覆上层吻住她的叫喊,并用下身的力量压住她抖动的娇胴,试著给她适应他的时间。

  「乖乖的先别动,等一下就会舒服些了……」他抵著她的唇瓣安抚著。

  「唔……唔唔……唔唔唔……」

  她半睁开眼,用一种「我听你在放屁」的眼神瞪著他,只可惜他「心有旁驽」,并未注意到。

  她花径内的紧缩挤压,让他再也无法忍受静止不动的折磨,下身开始抽动起来……

  巨大的男性缓缓由她的体内抽离,然後再送入,一次又一次,不断强行挤入她的花径中!撑开她窄紧的内部肌理,并慢慢地加快速度,感受那本能抗拒的肌理带给他绝佳的快感。

  她呻吟娇喘著,体内的痛楚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热烫不知名的愉悦快感,而她也清楚的感受到那在她体内来回戳剌的不知名的巨大……

  她的小手无助地在床榻上抓握,神智逐渐迷离,体内激烈的热潮占据了她全部的心神。

  炽烫的欲望反覆在她的柔嫩花径中进出,看著她逐渐舒缓的眉心,他知道她的疼痛已渐逝去,於是他不再顾忌地加重力道,强力摆动健腰,一次比一次更加用力地贯入她--

  强烈酥麻的快感爆开,他的动作愈来愈激烈快速,每一次进入就犹如强力地冲撞,将她娇小的身躯直往床头挪去,剧烈的喘息由他的口中逸出。

  她的眼神涣散,神智远扬,欢愉逐渐累积至顶端,直到那一刻的极限,她猛地泣叫出声,全身抖颤地爆发。

  「啊--」

  感受她的愉悦,他持续猛力进击,来回冲撞进入她的体内……

  在一次猛力的插入後,他低吼地在她紧缩的花径里释放出男性的精华--


=== === ===


  欢爱过後,仲亦炀将秋海棠抱在怀中,大手无法控制的流连在她柔嫩泛著红晕的胴体上,爱不释手的抚了一次又一次。

  他看著因疲累而熟睡的娇容,心中又是满足又是後悔,两种情绪交织,让他的头脑有些昏乱。

  他没有想到怀中这个他一点也不想娶的女子,竟然会让他产生占有她的念头。而他原本只是打算找她谈一谈,顺便告知他的立场,却不料自己竟会被她「不想嫁他」的言词所激怒,进而毫不考虑的占有了她。

  虽说她已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可他进入新房时的本意可不是如此……

  而他也不记得自己曾经有过如此失控的时候。这令他的心中升起一股不悦,心底并隐隐有丝怪异的感觉。

  她不是天仙绝色,却是分外入他的眼,尤其她那令他销魂不已的娇胴更是令人难以放手。

  但是尽管如此,他可不想放任自己就此迷上她的身躯,而且他也没有忘记她在长安城内的「名声」。

  所以他与她的夫妻「关系」还是维持之前他所下的决定比较好吧!

  毫无睡意地黑眸盯著眼前的春色,仲亦炀眼底浮起不自觉的矛盾光芒,伸手覆住她胸前的浑圆,反覆抚弄不休。

  夜更深了,案头上的红烛火兀自燃著……

  直到天色将明前,一夜未眠的仲亦炀悄然无声的步出了新房。


第3章
 
  拜自小习过武之赐,即使武艺并没有想像中的高明,但是秋海棠的身子犹是比一般养在闺中的弱女子要来得强健些。

  所以在「无力抵抗」兼「非人」新婚洞房夜的隔-清晨,秋海棠还是在巧儿端著水盆进入房中的窸窣声中醒了过来。

  醒来後,她看著不奢寸缕的自己,没两下就想起昨夜发生的「惨事」。

  她立刻转首向身旁望去,发觉昨夜向她「肆虐」的仲亦炀已不见踪影。

  该死杀千刀的仲亦炀,竟敢趁人之危,不顾她的抗议地占了她的便宜……可恶!

  而一想起昨夜经历的一切,她立刻羞窘地红了脸颊,心跳也跟著加快。不要想了!不要再想了!

  「巧儿!」她蓦地喊道。

  床前垂著的纱帐被掀开来,巧儿有些讶异的小脸探了进来。

  「小姐,你醒了啊。」奇怪,小姐的脸怎麽那麽红?

  「帮我拿套彩裙来!」秋海棠揪著紧包住自己身子的被子,眼神羞恼的命令著。

  「小姐,你不再多睡会儿吗?现在天色尚早耶!」巧儿看著眉心微蹙的主子。虽说小姐不是会赖床的人,但是今日也未免起得太早了些,而且心情也似乎不太好哩!

  「不睡了!」想起昨夜,她哪里还睡得著!

  见秋海棠似有怒意,巧儿也不再多言地迅速撩高纱帐,再依照往日在秋府的习惯,服侍秋海棠漱洗著衣。

  其间巧儿不敢询问那照理说应该仍待在新房的将军姑爷为何不见踪影,倒是提起了另一件事。

  「小姐,总管有交代我转告,如果小姐今早想去向老爷夫人请安,恐怕得早一点,因为老爷夫人一大早就要动身先到镖局,而後就要出京师访友去了。不过总管也有说,如果小姐身子疲累而爬不起来,那夫人也有交代,俗礼就免了吧!反正过些时日他们就会回来了,届时自有见面相处的时间。」

  秋海棠一头雾水的听完。

  镖局?出外访友?她嫁的不是朝廷武官吗?什麽时候又蹦出个镖局来?

  巧儿一看到秋海棠脸上的疑惑神色,立刻就明白了。想当初小姐只顾忙著抵抗这桩婚事,却是从来也没问过关於仲家的事,所以当然听不懂。

  「小姐,仲家在姑爷尚未有功名前,一直是以替人走镖为生。後来姑爷当上了将军,仲老爷经营的『宏威镖局』并没有停业,反倒生意还愈来愈好,而姑爷的兄长与弟弟也早已接手镖局。所以仲老爷在闲暇之馀都会带著夫人四处游山玩水!很少待在将军府的。」她转述由总管那儿听来的话。

  「宏威镖局……」秋海棠微讶的眨著眼。那不是……

  巧儿并没有留意到小姐的眼神,兀自问著!「那小姐打算赶在老爷夫人出门前,先去请个安吗?」

  「你说呢?」秋海棠扬扬眉。

  「我说?」巧儿忍不住疑惑地指著自己,「小姐,嫁人的是你,老爷夫人是你的公婆耶!这事怎麽会问起我来了呢?」

  秋海棠猛翻白眼,「亏你从小跟我一起长大,你怎度忘了每回我好意端茶给我爹娘时,老是会发生的失误?」她睨著巧儿。

  巧儿闻言立即色变,脑袋里自动「回带」,浮现出她几乎遗忘了的往事。

  「即使我没有听清楚我娘在出嫁前对我的训示,但是我仍记得一点,那就是我第一次见公婆时,是要奉上茶水的。」秋海棠想起那曾掠过脑海的叮咛。

  巧儿听至此已是脸色虚白、眉头紧皱。

  说也奇怪,从小到大,每回秋海棠好意想端杯茶或是端盘点心什度的给爹娘享用、以表孝心,事情总会出错。不是将滚烫的茶水洒在双亲的身上,要不就是点心全喂了地板,弄得一片狼藉,而且屡试不爽。到了最後,秋老爷只得明令禁止他最宝贝的掌上明珠端茶或是任何会烫死人、砸死人的「食物」出现在他面前。

  想想也真奇怪,小姐明明对什麽事都是反应灵敏得很,可在某方面似乎就是少一根筋,才会老是犯下错误而不自知。

  「小姐……我看你还是去跟老爷夫人请安好了,而茶水嘛,就由我代劳吧!」想了半天,巧儿终於想出了解决方法,虽不算合适,但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

  秋海棠瞟了眼巧儿脸上的紧张神色,「那就照你说的去做好了。」她暗自叹了声。原本想藉此逃过一劫的说,没想到巧儿还真是「尽力」在帮她想法子,害她也不好意思说不想去。

  昨夜地还打定主意,一等到力气恢复了,她就要「落跑」回家。偏偏昨夜地先是被人占了便宜,後又因太累而睡著,而今天已大亮,她要如何再依计画行事?

  算了!先将该做的事做完,再来思考下一步好了。

  穿好了衣裳的秋海棠认命的走出新房,後头跟著满心疑惑的巧儿。

  奇怪,姑爷不是该来新房带领小姐一同向老爷夫人请安吗?!

  人咧?

  而走在前方的秋海棠却根本没有想到这一层,兀自前行。


=== === ===


  翌日下午,秋海棠一脸无聊的在将军府里闲逛,打算用最短的时间,摸清府里楼宇的地理位置,熟悉复杂的路径。

  自从昨日清晨见到了她的公婆与仲亦炀的兄弟後,她确定仲亦炀是仲家人里个性最特异,也最呆板无趣的一位。而昨日跟他打了个照面之後,她就没有再见到他的面了。

  啧!就知道嫁人是一件扼杀她自由心灵的事。偏偏她就是那麽不幸地被皇上挑中,硬是被嫁出秋家,真是可悲啊!她才十七岁耶,美好的时光才过没几日,就得被关在这座「牢笼」内……

  可是昨日见过了她的婆婆後,她又觉得如果自己就此「落跑」,似乎有些对不起对她如此和气的婆婆耶!因为她真的很喜欢个性与她有些雷同的婆婆大人。

  所以,她也只好在这儿无聊的发呆了!

  「二嫂?」

  正想抄近路前往大厅的仲亦钧,才一转过小径就看到他那位御赐的嫂子正挡在路中央,她身前的地上洒落一地被她扯落的花朵树叶碎片,而她脸上则是呈现茫然怔愣的模样。

  「嘎?」秋海棠被突来的声音拉回心神,略一偏头才发现出声的人是昨日上午才见过的仲亦钧。

  「是你。咦,你昨日不是说今天要护送一批货品南下,怎麽……」

  仲玄钧咧出笑容,「有事耽搁了,延至明日再出发。」奇怪,他昨日才略提了下,怎麽嫂子的记忆那麽好,还记得他所说的话。

  「喔!」秋海棠点头,眼珠子一转,忽问道:「我可以问你些事吗?你还不急著走吧?」

  「不会,二嫂有事请问。」

  「宏威镖局里有没有女镖师啊?」自从得知仲家的祖业是镖局後,她就产生浓厚的兴趣,也一直想找个人来问问。这也是她暂时没有「落跑」的另一个原因。

  「女镖师?」仲亦钧讶异的看著眼前一脸兴致勃勃的嫂子,忽然想起之前听过关於她的传言,心中不知为何,突然感到一阵毛毛的。

  「对,女镖师。宏威镖局有女的镖师吗?」秋海棠眼神闪亮,眼底带著一丝冀望地望著对方。

  「宏威镖局目前是没有女镖师。」仲亦钧有些迟疑的看著她,「不过以往爹出去押镖时,都会带著娘一道去,而娘亦懂武,所以娘该也算是女镖师吧!」

  「真的?!」秋海棠眼中的光芒更亮,「娘的武功很好?」她急急追问。

  啊!太失策了,早该在嫁过来前就先打听清楚的,害得她昨日平白错失询问的机会。若非今日碰上小叔,那她要等到何时才会知道这些事啊!

  「娘的武功……算是不错吧!」仲亦钓中肯的回答,不明白嫂子为什麽会突然露出很「开心」的模样。

  「那宏威镖局往後会不会收女镖师啊?」

  「这……」仲亦钓怀疑地看著她,「这类事情一向是大哥在处理的,我也不大清楚。」

  「是这样吗?」她的眼神有刹那地沉黯,复又闪亮,「那你认为呢?」

  「我?」仲亦钧指著自己,「我不管这种事的。假如大哥雇用女镖师,那就用罗,我没意见。」他照实回答。「也无所谓。」他再耸耸肩。

  「这样啊……」秋海棠有些欣喜地转动著眼珠子。

  看来仲家应该可以接受女的镖师才对。

  「那如果说……」她小心的望著仲亦钧,眼神带著试探,「下回你或大哥押镖出京师,我当随行的女镖师可好?」

  仲亦钧一愣,接著露出吃惊的神色,身子还反射的退了一步,「你……」他结舌了半天才终於说出话来,「你想跟我们出外押镖?」他没听错吧?!

  「对。可以吗?」秋海棠认真地点点头。

  「二嫂!」他蓦地叫道。「你又不会武,怎能……怎能……」过分震惊令他结已起来。

  「谁说我不会武的!」秋海棠急急打断他的话,「根据那些教过我的师父所说,我的武功还很不错耶!」

  「你会武?!」仲亦钧再叫道,双眼忍不住不客气地上下打量她,却是怎麽也看不出她有一丝武功「很不错」的模样。

  「不会吧!二嫂,我是怎麽看也……」他在秋海棠猛地一瞪眼中吞下口中的话语。

  「你先别下断言,你听我说……」秋海棠在「瞪」掉了他想说的话後,脑子努力地转著,看该如何说服这位小叔相信她的能力。

  她是如此浑然忘我地以三寸不烂之舌展开说服的工作,丝毫没有留意到仲亦钧愈来愈苦闷的神情,当然也没有发现她与小叔所站立之处,可是将军府由大厅通往各楼宇必经之道,而那些来来往往的奴仆早就将他们两人「热烈」交谈的景况看在眼里了。


=== === ===


  原本紧闭的书房门被打了开来,谈完公事的仲亦炀和两名部属高易、叶长峰山书房里走出,三人相偕朝大厅方向而行。

  高易、叶长锋是仲亦炀在数年前出征东突厥时的手下,三人在战场上并肩作战,合作无间,不仅是好夥伴,亦是好朋友。而今两人官位虽不低,却仍是仲亦炀麾下的一员。

  「怎麽我和长锋都来了半天,仍没见到新上任的将军夫人啊?」高易走在廊道,语气戏谑的询问身旁一迳面无表情的仲亦炀。

  既然公事已谈完,当然得谈些「闲话」罗!

  「就是啊!外边的人都说将军大人是鸿运当头的幸运儿呢,先是被皇上钦点为武状元,又在出征东突厥时立下战功受封为大将军,而今圣上还亲选了长安城巨贾秋午真的掌上明珠子你为妻……」叶长峰边说边观察著仲亦炀的表情,「真是可喜可贺呀!」

  其实依他与高易对仲亦炀的了解,他们才不相信仲亦炀对这桩硬「塞」给他的婚事会有多愉快。不过现今人也娶进门了,姑且不论外界对那位「秋小姐」的评语为何,才新婚的仲亦炀也不需要摆出这么臭的脸来向世人昭告说他心中真的「粉」不爽,是吧!

  「你在讽刺我。」随著叶长峰的话语终於结束,仲亦炀一双浓眉已然蹙得死紧,不悦的气息由全身幅射而出。

  「哪有?!」叶长峰心一紧,立刻扮出无辜的表情,「我只是转述外界的传言罢了。」有人好像生气罗!话中的火气那麽明显说。

  对於叶长锋的辩解,仲亦炀的回答是冷哼一声,不是很满意。

  「得了,将军,你就别吓唬长锋了。」高易谑笑地看著好友,「我们都知道你不是个会迁怒的人,尤其是事已成定局的此时。对吧,」言下之意是,反正娶都娶了,何不乾脆认命算了,摆那种脸是没有用的啦!

  「你们今天是特地来嘲笑我的吗?」仲亦炀不再遮掩心中的不快。

  自从成亲那日,他被鬼述了心窍地竟然与奉旨娶进门的娘子圆了房後,他的心中真是後悔万分。尤其这两天他听到更多有关秋海棠往日的「战绩」及名声,他的心中更是不舒服了,也更加强他冷落她、让她所警惕自己行为的决心。

  不过也不知为什麽,这两天他总是会想起她那在他身下的柔软娇躯,害得他几次想推翻自己的决定跑去找她;而强力压抑情欲的结果就是让他的心火上升。

  「你误会了,将军。」高易亦扮起无辜的望著终於露出真正情绪的好友,「我们才不是乱嘲笑别人的人,我们只是想见见将军那位新婚夫人而已,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有什麽好见的!」仲亦炀不悦地一瞟。连他都故意不见她了,他们还是慢慢等著吧!

  「咦!将军,你怎麽这麽说?我和长锋可是……」

  「将军。」叶长峰蓦地打断了两人的对谈,「那边那位该不会就是我们想见的将军夫人吧?」他的目光投向左侧那片靠廊道的花木前,正对仲亦钧比手画脚的娇小女子。

  将军府的女眷只有将军的娘亲一人,其馀皆是奴仆佣人,而这位女子的穿著不似仆人,所以他才如此大胆的假设。不过她为何仍梳著未婚女子的发式?难不成他们两人尚未圆房?

  思及此,叶长峰望向注意力已完全被不远处的人儿吸引住的仲亦炀,赫然发现不吭声的仲亦炀眼中竟然流露出罕见的火光,而对象正是那名站在花木前的娇小女子。

  一旁的高易亦发现这个情形,他与叶长峰交换了个目光,两人皆认为此时的状况似乎不宜有外人在场。

  於是由高易开口,「呃,将军,我们先走一步,你就不必送了,其他事我们改日再谈好了。」话才落下,两人已转身走人了。

  留在廊道上的仲亦炀一双灼灼的黑眸犹是盯在不远处那个浑然不觉身外事,兀自滔滔不绝的女子--他刚进门的妻子秋海棠。


=== === ===


  仲亦钧频频哀叹地望著眼前正极力举例向他说明自己能力的二嫂。

  天哪!她所举「仗义执言」、「打抱不平」的行为,根本就是「破坏」、「增加麻烦」!亏她还振振有词,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有什麽不对。

  「二嫂……」他苦著脸,第二十五次试著打断地犹不停歇的叙述,可惜效果不彰。

  「等一下,你先等我说完嘛!」秋海棠白了他一眼,「钦……我说到哪儿了?喔!对了,我……」

  仲亦钧一愣,看著根本不理会他的秋海棠,忍不住又哀叹了声。

  天啊!谁来救救他呀!

  就在他内心哀号不已,双眼四处乱瞟地想看看有没有人可以救他时,正好瞄到一个大步行来的人影,他定眼一瞧,顿时大喜。

  「二哥!」他大声唤著,声音中充满如释重负的喜悦,而他扬高的嗓音也如愿地制止秋海棠仍未结束的话语。

  仲亦炀走近,眼带戾色地盯著秋海棠,对於弟弟愉悦的叫唤,只是由鼻端哼了哼。

  仲亦钧怔了怔,看著神色不太对劲的二哥与沉默怔愣的二嫂,後知後觉地发现眼前不对劲的气氛。

  他立刻托词有事地溜了,留下那对相对不语的夫妻。

  「有什麽事这麽急著对亦钧说?」甚至还揪著他的衣角不放!仲亦炀尽力保持语气的平稳,实在不想承认,当他看见自己新婚的妻子竟然满脸冀望的看著弟弟时,他心中涌起的怒火。

  他是她的丈夫,有什麽事为何不找他,反倒是去找他的弟弟?!而且还一看到他走近就噤声不语……难道之前她脸上激动的神情与滔滔不绝只是他的幻觉?!

  「呃……我……」

  秋海棠看著站在自己面前,双眼门著怪异光亮的将军相公。不知为何,即使他的表情相当的平静,她就是知道他在生气。而且她也发觉自己在见到他之後,似乎也不怎麽说得出话来耶!

  为什麽?照理说她应该为了前晚他趁人之危占她便宜的行为而向他兴师问罪的,可如今面对面了,她却一句骂人的话也说不出口……

  「你到底跟亦钧说什麽?」等了半天,见她仍是一脸支吾,仲亦炀的语气已忍不住逸出一丝火气。

  为什麽一向冷静的他在面对她时就一反常态?!

  秋海棠心一惊,「我……我只是想问他镖局收不收女镖师而已。」那麽凶做什麽?想吓唬她呀!

  仲亦炀皱起眉,「你问他……」他盯著地微微噘起的小嘴,心神一悸。「你问这个做什麽?」

  「我……我是想……」她欲言又止,清灵大眼转动著。

  仲亦炀脑中灵光一现,忽地想起这两天所听闻关於她之前的「行为」。「你该不会是有意到镖局里工作吧?」他试探一问。

  秋海棠立刻双眼一亮,「你真聪明耶!一猜就中。我之前就是想告诉亦钓弟弟关於我的能力以及--」

  「亦钧弟弟?」仲亦炀扬眉,打断地的话语。

  「对啊!他是你的弟弟,我既然嫁给了你,他不就是我的弟弟了吗?」秋海集理直气壮的回答。「不过,他好像不太相信我有能力担任女镖师的工作,真是伤脑筋!我甚至还举了很多例子……」

  「不必说了!」仲亦炀再次打断地的话语,并用斩钉截铁的语气道:「别忘了,你再也不是秋家小姐,而是将军夫人,所以你最好是乖乖地待在府里,别再有婚前那般不合宜的行为。我不是你的父兄,绝不会如他们那般纵容你不当的行为!」

  秋海棠被他灼灼黑眸中的火光惊呆了,然後他的话语才一点一滴的在她的脑中消化,让她听清他话中之意。

  原来这就是他对她的评语--一个被父兄宠坏的千金大小姐!

  可恶!秋海棠不悦的眯起眼,「我之前做了什麽天怒人怨的坏事,值得你这麽说我?!」

  「你总不能否认外界的确给了你一个『破坏王』的名号吧!」见她一副不知悔改的模样,他心中压抑的怒气陡地爆开。

  「什……什麽?」秋海棠疑惑地反问。什麽「破坏王」?

  「想否认自己做过的事?不嫌太迟了些?」他不悦地冷哼。

  「我做了什麽?你别乱安罪名在我头上!」那是什麽态度嘛!秋海棠怒气升起,红润的小嘴抿起。

  「全长安城人人皆知,就你不知,你也未免太会装蒜了吧!」仲亦炀冷冷的嘲笑。

  「你说清楚!」秋海棠气道。她生平最恨人家冤枉她了,除非他能让她心服口服。

  她还真是嘴硬!仲亦炀闪著火焰的黑眸紧盯她泛著红晕的脸上,既著迷於她气愤时的表情,又气愤她死不认错的个性。

  最後,他选择加重他的怒气。

  「你以为你的兄长为什麽要在你身上下迷药?若不是你的行为已让他们再也忍受不了,否则凭藉秋家祖上是大唐开国功臣这层关系,应该也不难取消这桩婚事。可他们却没有这麽做,反而还在你身上下迷药,硬是让你上花轿嫁出门……你有想过这是为了什麽吗?」

  秋海棠怔怔的听著仲亦炀意思明确且富攻击性的言词,震惊的想著他说的话,颊上的红晕也在瞬间褪去……

  她从来没有从这方面想家人在她身上下迷药的真正用意。可她怎麽也不肯相信,她的家人会视她为烫手山芋般,迫不及待地将她嫁出门……

  「我不相信!」她猛地叫出声,「我大哥才不会对我这样,你别胡说!」她伸出微颤的手指指著他。

  「是吗?」仲亦炀眼一沉,「看来你的头脑还真是简单啊!你何不找个时间,仔细问问你那个陪嫁来的丫头,相依她一定很清楚你秋海棠在长安城里的广大名声,届时你再来指著我的鼻子说我胡说!」他紧盯著她泛白的小脸,却发现她灵灿的大眼中一点也没有做了错事的心虚,他的心中不禁有些疑惑起来。

  「你……」气愤的大眼蓦地涌上水雾,「你好可恶!我……哇--」豆大的眼珠由大睁的眼里滚落,一个快速旋身,娇小的身影已然飞奔离去。

  由她口中突然迸出的哭声,让仍是怒气沸腾的仲亦炀登时惊呆,没想到她竟会毫无顾忌的哇哇大哭起来,就好像一个不解事的小娃儿。

  他在原地怔愣了好半晌,心中竟怪异地升起一股心烦意乱的感觉,而那早已消失在他视线之中的小身影也让他有些不放心起来。

  她那般哭著跑走,该不会有事吧……


第4章
 
  「呜……可恶!呜呜……呜呜呜……可恶!可恶!呜……」

  新房的床上,略微拱著身子、头埋在被褥中的秋海棠一边呜呜的哭著,一边还不忘咒骂。

  也不知她是在骂对她发脾气的将军相公,抑或是在她身上下迷药、硬是将她送上花轿的兄长。

  而巧儿在遍寻不著秋海棠後,才踏进外厅,就听到由内室传出的哭声。她惊讶地奔进内室,一眼就瞧见她那不知有多久不曾掉泪的小姐,正趴在床上哭得震天便响,间中还不忘哽咽咒骂。

  「小姐……」巧儿快速地靠近床边唤著,难以置当的看著眼前的一幕,「你怎麽了?发生了什麽事,你怎麽会哭成这样?」

  床上的身影闻声一僵,哭声顿时消失。

  半晌,由被褥中传出闷闷的嗓音,鼻音浓厚。

  「谁说我在哭了?我只是在休息。」

  巧儿一怔,翻个白眼。明明肩膀还一耸一耸的,竟然还睁眼说瞎话……这个小姐喔!

  「小姐,这里又没别人,你就告诉巧儿到底怎麽了,行不行?」

  趴在床上的秋海棠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由床上翻坐而起,睁著一双通红的「兔眼」面对巧儿。

  「巧儿,我问你一事,你可得老实回答我。」秋海棠正色道。

  「小姐?」巧儿讶望著她。

  「我问你,我大哥是不是因为忍受不了我时常溜出家门,才会乾脆不管我的抗议,硬是在我身上下迷药,然後把我嫁出门?」秋海棠愈想意心寒。难道真如仲亦炀所言,她是秋家迫不及待想丢出门的烫手山芋?

  「小姐!」巧儿更加惊讶。小姐怎麽会突然这麽问?而她又该怎麽回答才不会伤了小姐的心呢?

  据她看来,老爷和大少爷的碓是想藉这次指婚将小姐家出去,但是并非因为小姐在外闯祸的缘故……

  呃,好吧,或许是有那麽一点关系,可大部分的原因绝对是因为他们认为仲将军的人品足以匹配小姐,所以才会不顾小姐的反对,硬是将她送上花轿的。

  不过,她该如何向心性直率单纯的小姐解释清楚呢?

  「巧儿,我在问你话,你在发什度呆呀!」秋海棠恼怒地斥道。

  「小姐……」巧儿回过神,脑中拚命转动,想著该怎麽回答才恰当,「小姐,其……其实你也已届成亲的年纪,出嫁也是很正常的呀!为什麽还要想东思西,怀疑老爷和大少爷-」

  「是这样吗?」秋海棠拧起眉心,「可是那个仲亦炀跟我说,就是因为我在外面闯了大多祸,所以爹和哥哥们才会赶快把我嫁出门的。而且他还说外面的人给我取了一个什麽『破坏王』的外号……」

  巧儿闻言,脸色微变。

  「是真的!」秋海棠眼尖地看到巧儿脸上的神情,惊讶的大叫。

  「小姐……」巧儿心中暗暗叫苦,暗自埋怨姑爷不该对小姐说这个的。

  「巧儿,你别再瞒我了,我要你老实告诉我。」秋海棠再叫,语气已变得严厉。

  巧儿看著神情紧张的小姐,犹豫再三,终於点了头。「没错,小姐,你在长安城的确是有个不好的名号。」

  秋海棠大受打击,口中喃问,「破坏王?」

  「嗯。」巧儿无奈地再次点头。

  「怎麽会呢?」秋海棠眼神呆滞,口中依旧喃哺,「我是常常偷溜出门没错,但是我从没有在外惹是生非呀!相反的我还一直努力的帮助别人,可为什麽我会博得一个如同瘟神的名号……巧儿,你告诉我,怎麽会这样呢?」

  看著小姐受创的神色,巧儿暗忖,既然小姐已知,那她就趁此机会将心中忍了很久的话说上一说好了。

  「小姐,你听我说。你记不记得以往在家里,老爷和少爷们常常告诫小姐,要小姐不用那麽好心?」

  「嗯。」秋海棠吸吸鼻子。

  「老爷和少爷们的意思是,小姐觉得是好意而行的事,对别人来说未必是好事,且大部分的人也不会领情的,小姐只是一头热而已,最终……最终不过是落了一个不好的名声。」

  「巧儿,你讲话好毒喔!」秋海棠哀怨地看著她,「我是你的主子耶,还把我说得那麽不堪!人家也是好意才会去做那些事的呀!」

  「小姐!」巧儿摇头叹气,「只要你别再想著去『行侠仗义』,久而久之,外边的人也不会再乱说你什麽了。更何况小姐现在已经嫁给仲大将军了,还是安安分分地待在将军府此较好吧!」

  听完巧儿的长篇大论,秋海棠慢慢的垮下小脸。

  「难怪那仲亦炀一听到我想到镖局去应徵女镖师,会发那麽大的脾气。」

  「小姐?!」巧儿不敢置信的惊叫。「你……你怎麽可以……」

  「不行吗?」秋海棠无辜地睨了她一眼,「听我小叔仲亦的说,公公以前出外押镖时都会带著婆婆呢!那我又为什麽不能去?」

  「小姐,不可以啦!哪有堂堂将军夫人不好好待在家里,净是想著四处乱跑的!」巧儿直翻白眼兼气急败坏的劝阻。

  「什麽将军夫人!」秋海棠嘟起嘴,「就说我不要嫁人咩!你看那仲亦炀根本就对我不理不睬的,我整天无所事事,早晚会无聊死的……你知道吗?当将军夫人根本就不好玩!」

  巧儿看著主子不悦的小脸,心中其实对姑爷如此冷落小姐也是很不以为然的。可她只是一个婢女,又有什麽权利说话呢?

  「小姐,也许姑爷是公务繁忙--」

  「你别说了,巧儿,我又不笨。之前我们又没怎样,他就已经不理我了,今天他又对我说了好多难听的话,我看他是再也不会理我了。」秋海棠瞟了巧儿一眼,夸张的叹了口气,「所以你说,我难道不需要找个事来打发时间吗?」

  「小姐,你又在说什麽了?!」巧儿瞪大眼。

  又来了!明明才一脸埋怨哀伤,怎麽这会儿又想到别的地方去了?

  「我是说……」秋海棠瞄了目露凶光的巧儿一眼,豁出去的嚷道:「我才十七岁耶!难道你们就要我活活被闷死在将军府里吗?」

  巧见闻言,头疼地抚额哀叹半天,才又振作起来。「好了,小姐,这些事我们再研究。现在天色也晚了,你还不饿吗?」

  不提还好,巧儿一提,秋海棠立刻感到肚子早已不知哀呜多久了。

  「饿了。」她立刻眨巴著眼回道。

  「好,那小姐就在这儿等著,我去将晚膳端来。你可别再乱跑罗!」巧儿边叨念边朝外厅走去。

  望著巧儿走出去的背影,秋海棠强打起的精神立刻消失了。她再次垂下嘴角,叹了口气。

  其实她心里还是很在意之前仲亦炀对她说的那些话的,尤其是当他说话时,眼底流露出来的不屑与怒气,让她的心至今仍感到隐隐作痛……

  晚风吹拂入室,温柔的拂上她的小脸,却拂不去她眼中淡淡的愁邑。

  窗外--

  一道隐在暗处很久的高大身影默然站立,深思的黑眸凝在室内那张微愁的小脸上。

  良久……


=== === ===


  那晚在巧儿的「坦言」後,秋海棠著实乖巧地待在将军府好些天且没有任何「不良」的行为,而她那个将军相公也正如她所料,不曾理会她,也不曾在她的面前出现。

  后来还是她在花园中闲逛时,不小心听到府里婢女的闲聊,才知道仲亦炀这些天根本就不在府里。他前些天因公事出门,至今仍未回府。而据那婢女所言,仲亦炀应该是依照以往的惯例,夜晚就留宿在离皇城很近的别馆,不赶回府了。

  可恶!虽说她不确定夫妻是否应该每日见面,甚至相处,但是做妻子的却是得由下人的口中才得知自己丈夫的行踪去处,也该算是一件很丢脸的事吧!

  之後,秋海棠又忍了几日无聊到蹲在花丛中数蚂蚁的日子,便再也受不了地带著一脸不赞同的巧儿跑回秋家去了,也将她那正在品茗的爹亲吓得一口茶差点由口中喷了出来。

  「你怎麽回来了?」看著未经通报直闯进花厅的女儿!秋午真伸手抹去嘴角不小心逸出的茶水,没啥好气地问。

  「我很无聊,所以回来瞧瞧爹娘,顺便问件事儿。」秋海棠自然的在椅中坐下,看著爹脸上不悦的表情,眼底忽地浮起疑惑的神色。

  「爹啊,您不高兴女儿回来看您吗?」

  「谁说的!」向来将女儿疼入心坎的秋午真立刻大声反驳。「我……只是……」

  他……他只不过被女儿突然跑回来的行为给吓了一跳……对,就是这样,绝对不是因为担心女儿此番回来是为了对他们在她出嫁那日,在她身上下迷药来兴师问罪的!

  「只是什麽呀?爹。」秋海棠眨著大眼。

  「我只是在想……怎麽只有你一人回来?将军没陪你一块儿回来吗?」好险!终於找到籍口了。

  秋海棠闻言不悦地撇撇嘴,「他才不管我的死活呢!好些天不见踪影了,谁知道他跑到哪儿去了!」

  「咦?」女儿嫁入将军府才半月不到,怎麽就好些天没见到女婿?难道……

  「真的嘛!我真的不知道他--」

  「前些日子传来刺客夜闯皇宫的消息,将军应该是为了此事忙碌才是。」闻讯而至的秋明棠在花厅门口回答了妹妹的疑问。

  父女俩同时转头,同时出声。

  「明棠。」

  「大哥,你怎麽知道的?」

  秋明棠走近,「商人本来消息就比别人灵通些。」他淡然落坐,转向突然跑回家的妹妹。「你呢?不在将军府当你的将军夫人,突然跑回娘家来做什麽?」

  「我才不想当什麽将军夫人呢!若不是那天你们……」咕哝声蓦地停顿,秋海棠一双眼突地瞠大,「对了,我才想问问大哥和爹呢,为什麽那日在我身上下迷药,硬是把我家出门?」

  「不用这种方法,万一那天你不知轻重中途落跑了,秋家这一大家子岂不是要被你连累!」这些天来,秋明棠早就想好理由了。就知道他这个妹子会按捺不住地跑回来兴师问罪。

  「连累?」她一怔。

  「可不是!」秋明棠优闲地往椅背一靠,「你的婚事是圣上所赐,万一你不知轻重的做出什麽傻事,那秋府岂不是要跟著你被满门抄斩?」他特意将话夸大,看妹妹这下要怎麽兴师问罪。

  「嘎?!」秋海棠果然被惊得怔在当场。

  有这麽严重吗?!可……可大哥应该不会骗她才是吧!

  秋海棠心中挣扎了半天,忽又想到仲亦炀说的一句话,「可是大哥,仲亦炀说,凭我们秋家祖上在朝廷的功劳,只要我们肯出面,就可以取消这门婚事,让皇上收回成命的。」

  秋明棠一愣,由她的话已听出些端倪,眼底不觉浮起怒气,只是他很高明的掩饰住。

  好个仲亦炀!看来他并没有很善待他的宝贝妹子!

  「妹婿的看法有误。秋家早已是平民百姓,哪里会有办法取消婚事!他太看得起秋家的势力了。」

  「噢!」秋海棠虚应了声,突然想到,如今再来追究这些似乎已没什麽用了嘛!反正她都已经嫁了,不是吗?

  看妹子的表情似乎也不是太在意,秋明棠吁了口气。

  「好吧!我们不谈那些事了。既然你跑回来,那就跟爹和大哥好好聊聊,再回将军府吧!」

  「好啊!」秋海棠立刻笑开怀。她还以为会被大哥立刻赶回去哩。

  「我还要吃我们家厨子做的『八宝烩鸡』,还有……」她趁胜追击地提出一大串要求。

  秋明棠与父亲忍不住相视一笑,点头应允。


=== === ===


  仲亦炀终於将公事处理完毕後回到将军府,并且一回府即前往新房找他的新婚娘子。

  那日秋海棠被他责备而哭著跑走後,他不放心地寻了去,在新房窗外听见了她与婢女巧儿的一番对话,这才明白他实在不该被先入为主的传闻蒙蔽了判断力,他应请先弄清楚事实才对。

  不过那晚,他是无论如何也拉不下脸来踏入新房,所以他决定等到隔天。

  同时他心中也做了决定,不管秋海棠以前的行径如何,目前他都先与她和平共处,再来考虑该如何纠正她那些「坏」习惯。

  结果隔天他尚未有任何行动,宫里便出了事,他必须立刻前往处理,直至今日才得以回府。

  却不料他找追新房及四周的庭园,就是没有发现那令他思念不已的小身影。

  是的。这些天来,他发现自己还颇想她的。

  「夫人呢?」他召来总管询问。

  「夫人?」李录扬扬眉。之前将军不是根本就不打算理会他那位新婚妻子吗?怎麽才出门几天,一回来就急著找人?

  「对,夫人。」仲亦炀不悦地拧起眉,看著李录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麽。

  「二少夫人出门去了。」李录忙回答。

  「出门?」这麽巧,就选在他回府的这天?「去哪儿了?」

  李录偷觑了表情「冷静」的仲亦炀一眼,「呃,二少夫人说她太无聊了,所以想回娘家看看她的爹娘。」他照实回答。

  仲亦炀沉默了会儿,「她有交代什麽时候回来吗?」

  「没有。」李录有些不安地看著他。

  「好了,没事了,你先下去吧!等会儿晚膳就送来这里。」

  「是的,二少爷。」


=== === ===


  「怎麽弄得这麽晚才回来?」

  在娘家用过晚膳才打道回府的秋海棠一踏进新房外厅,一眼就瞧见那多日未见面的将军相公正端坐靠窗的软榻上,黑眸灼灼地盯著她。

  「将军。」跟在一旁的巧儿立刻弯身福了福,心中也为他的出现而吓一跳。

  「你先下去。」仲亦炀命令道,双眼犹是盯在妻子怔愣的小脸上。

  「是。」巧儿闻令立刻暗自松了口气,快速转身退出。将军那不怒而威的神情还真是有些吓人咧!

  秋海棠怔愣的看著端坐的仲亦炀,心中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从新婚之夜後,他不仅对她不理不睬!连新房的门也不曾踏进一步……现在他竟然会端坐在她面前,怎不令人有如处在梦幻之中呢!

  「你……公事办完啦?」见他一迳不语,秋海棠只好努力找话题。

  「嗯。」仲亦炀漫应一声,忽地伸手,口中令这:「过来!」长久等候让他的口气好不起来。

  「哦。」秋海棠慢步靠近,心中暗忖,他不会又像上回那般生气了吧?

  直到她走到伸手可及之处,仲亦炀一把将她拉上自己的大腿,大手紧紧箍住她纤细的腰肢。

  「啊!」她惊讶地瞪大眼,不明白他的意思。「你做什麽?」

  「你想回家看你爹娘,为什麽不等我陪你一道回去?」他盯著她柔嫩的粉颊!眸底燃著不知名的火焰。

  难道她不知道,她独自目娘家会惹来他人非议的?

  「你又不在府里。」她警戒地绷紧身子,偷觑了他一眼。他不会又要发飙了吧?

  「你可以等我回来。」他浓眉微挑。

  他的记忆并没有错,她有一张非常俏丽又非常入他眼的相貌。尤其近看时,她细臻小巧的五官更是令他心动不已。而她那自然呈现红晕的粉颊,让她在稚嫩中又有著小女人的妩媚风情,令人难以忽视。

  「可……我很无聊嘛!」她小小声地嘟嚷著,半是辩解半是害怕他又发火。

  「别再有下一次。」他伸手向她的衣襟。

  原本他想就她的行为再与她好好说上一番,可是那隐忍已久的欲望已然等不及了。

  「喔!」秋海棠见他并未发火,急忙点头,心中暗呼好险。

  直到胸前一凉,她才猛然发现,他是没发火,可他却脱起她身上的衣衫来了。她顿时瞠大眼,张口结舌的看著他的动作。

  急切的欲望使他在极短的时间内剥光了她身上的衣物,让她那娇小又凹凸有致的娇胴呈现在他眼前,并扭开她的双腿,跨坐在他的大腿上。

  「啊--」

  他最後的动作终於让惊呆的秋海棠回过神,而晃动的身子也让她惊呼地揪住他胸前的衣襟。

  而她微仰的小嘴尚未发出任何抗议,他炽热的唇已堵住了她的樱唇。

  她惊噎一声,完全无法反应,只觉得一股热潮直冲上她的脸颊,心儿狂跳地好似要蹦了出来,瞬间就在他强烈的侵略下瘫软如泥……

  他热烈地吸吮她,品尝她口中诱人的蜜津,而她柔软香甜的唇瓣,令他爱不释口地吮咬啃啮。

  他大手迫不及待地握住她胸前诱人的丰盈,大掌揉捏搓弄、反覆再三……

  她的脸颊嫣红似火,全身瘫软如棉。下腹涌起一阵阵陌生的战栗,这种奇特的感受是她从来不曾体验过的。不过她还记得,在两人成亲的那夜,她似乎也曾经有过这种不知所措却又隐的带著期待的感觉……

  难道那夜他对她的欺负以及现下对她所做的动作,就是娘亲在她出嫁前,期期艾艾想告诉她的事?

  天哪!圆房就是要她忍受这种彷似万只蚂蚁在她身体钻动的感觉吗?

  秋海棠呼吸急促,无力地合著眼,融化在仲亦炀强烈的动作之下。

  他品尝著她,热唇滑下,咬啃她细致的锁骨,再一路下滑地含住她胸前粉嫩的蓓蕾,掠夺般的咬吮,男性粗糙的大掌则是握住了另一只诱人的浑圆,不住揉捏……

  「唔……」她低喘娇吟,头往後微仰,展现媚人的姿态而不自知。

  他重重组喘,一只大手探人地跨开的双腿间--

  「你湿了……」他语带兴奋地勾起满意的笑痕!长指倏地插入她已湿滑的花径内。

  「啊--」她猛地抽紧身子,刺痛的感觉传来。「痛……」

  「你好紧啊!棠儿……」他邪恶地低语,长指不住在她的花径中来回抽插,拇指在花径上方恣意拨弄、摩挲著。

  「呃……」她全身雪嫩的肌肤被逼出动人的红晕,口中无意识地娇吟出愉悦的感受。

  她再也无力思考!理智全失,脑子一团混乱……

  他盯著她泛著醉人红晕的小脸,柔媚诱人的表情让他的气息更加粗重

  他霍地撤出手指,拉开裤带,将下腹早已肿胀昂扬的男性尖端抵住她湿濡的花瓣缓缓摩擦,勾撩她更深层的渴望。

  「唔唔……」她的身子火烫,下腹不住涌现的热潮令她愈来愈感难受,渴求让她呻吟不已。

  她的表情、声音以及不由自主蠕动的身子,都代表著她渴望他占有她。

  於是他不再等待,昂扬的坚挺立刻用力往上一挺,贯入她春潮满溢的花径之中--

  「啊--」

  秋海棠尖叫出声,身子猛地往後一弓,强烈的冲击令她几乎无法承受,被撑至极限的感觉近乎痛楚的传遍她全身上下。

  仲亦炀粗喘一声,大手握住她胸前晃动的丰盈,健腰用力前挺,更加深入她花径的最深处。

  「啊……」她再次失喊。

  「真美……」他低哑地赞著,缩腰由她的体内抽出,然後再用力刺入,感受著花径内壁紧紧裹住他的销魂感受。

  他不再迟疑,动作不停地在她紧窄湿濡的花径中抽刺,一次比一次更加狂猛、激烈--

  「啊……」她的身子晃动,娇吟不断,胸前晃动出一波波诱人的乳波,更添柔媚。

  黑眸中怒火狂燃,仲亦炀狂野地加快速度,直朝她的花径中挺进--


第5章
 
  原本将军夫人已被评定为「没救了」,「可怜」,「不被喜爱」的闲言闲语突然在将军府里销声匿迹。

  仲亦炀态度的转变以及夜夜睡在新房的行为,挽救了已失去「仆」心的秋海棠。没有人敢再在背後批评将军夫人是个「被冷落」的女人了。

  可是实际的情形真是如此吗?

  秋海棠娇小的身躯由花丛中钻出,望著远去的两名府里婢女的背影,小嘴撇了撇,想起之前才刚听到关於她与仲亦炀最新版本的「流言」。

  说什麽仲亦炀现在对她是又疼又爱……瞎说!

  说什麽仲亦炀无时无刻将地捧在手心上关切著……根本是胡说八道!

  没错,仲亦炀现令不再如新婚之初对她不理不睬,也的确夜夜回新房与她同床共枕,可要说他对她又疼又宠嘛,那可就有待商榷了。

  仲亦炀对她的「宠」,就是派几个婢女盯住她,并随时注意她的行踪。

  以往在秋府,如果要偷溜,也只要留意躲著巧儿就成了,可现今不一样,盯住她的人多了起来,平时还得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

  唉!就说嫁人一点也不好玩嘛!

  不过认真来说,仲亦炀对她也不能算是不好。起码他再没有如刚新婚时对她冷言讽语,对她的态度也变得温和有礼,而他唯一对她「热情激烈」的时刻是在床上的时候。除此之外,他俩也算是「相敬如宾」吧!

  这种情形一直持续著,而她的心底总是感觉到有那麽一点不满足……

  也不是说她不喜欢仲亦炀对她的态度啦,但是由以往她看到她爹娘相处的情形,她与仲亦炀之间似乎缺少了些什麽东西,令她一直隐隐感到些许的怅然若失……

  或许是因为她发觉自己已经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他,而他的态度却让她一点也感受不到他有同样的感觉吧!

  唉,好烦哦!真想溜出去逛大街……

  秋海棠顺手摘下一旁灌木枝上的花朵抓在指尖把玩,娇小的身影在花木间穿梭闲逛,脑中天马行空地东想西想……

  直到她的耳畔突然传来一阵男女的交谈声,她才拉回飘远的思绪,凝神朝眼前的花丛缝隙中瞧了过去,试图弄清楚状况--只因那传入耳的男性嗓音实在很像仲亦炀的声音。

  她眼珠骨碌碌的转动了几下,倏地原地蹲下,然後如一只小猫似的,轻手轻脚的钻入间距很小的花丛中,一路跟随著那谈话声前行。

  最後,她在一座三阶高的凉亭旁停住,抬起头望入凉亭内--

  只见仲亦炀果真坐在凉亭内,他的身旁还端坐了一位仪态优雅、雍容华贵的美姑娘,至於服侍的仆佣则是远远的站在凉亭下的另一方。

  奇怪,难不成有什麽秘密怕人听见,否则干嘛将下人遣到那麽远的地方去站著?

  好奇心由秋海棠的心底升起,可另一种不舒服的窒意也在同时一并浮现。

  她悄悄的住凉亭靠得更近……

  她倒是想听听,孤男寡女,又并非夫妻,有什度私密的「悄悄话」可说的?!


=== === ===

  「仲大哥,你好久没有到我家来了,是公事太忙吗?」莺莺娇语由朱篟篟的红唇吐出,语气中带著一丝娇嗔埋怨的意味。

  两年前,仲亦炀受邀到她家作客时,她就对他一见钟情,并且将他列为她心目中最佳的夫婿人选。

  因此这两年,与她有共识的父亲亦是籍著不同名目邀请仲亦炀过府饮宴餐叙,她自己更是不时跑到将军府来找他,以期与他多点时间相处并培养感情,好让他能尽早上她家提亲。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她的目的尚未达成,仲亦炀就已被指婚娶了秋家千金,而她两年的处心积虑就这麽落了空,这教她怎能甘心呢?尤其她弄清了那位新上任的将军夫人,不仅条件样样不如她,而且在京城的「名声」还很不好时,她的心就如火焚一般……所以无论如何,她也得过来一探究竟。

  「最近是挺忙的,所以几次朱大人的邀约也就无法前去了。」仲亦炀淡声回答,波澜不兴的黑眸底除了冷静,尚有一丝掩饰得宜的厌烦。

  若不是朱篟篟是与他一向交好的户部尚书朱大人的掌上明珠,他才懒得理会这个三不五时就跑来将军府纠缠他的女人。

  或许在旁人看来,朱篟篟是个风度优雅又美丽雍容的女人,可他心底非常清楚,在她那张温婉的面容下,藏的可是一颗善於算计的心。而他也非常明白地纠缠著他的最终目的,只可惜他一点也不感兴趣……不过他也懒得向旁人澄清,就由得别人去猜测好了,他才不在乎呢!

  朱篟篟看著仲亦炀脸上平淡的表情,忍不住咬了咬牙。

  就是这样!两年来他永远只拿这副表情面对她,她就是不相信他会不明白她的心……

  「仲大哥,这两年来,你该明白我对你……」她再也无法在他的面前故作大方了,「你为什麽不早向我爹提亲?结果落得让皇上为你赐婚……你难道一点也不生气吗?」朱篟篟眼泛不甘,不加掩饰地道出自己真正的心意。

  其实她心中仍是抱著希望的。以为或许仲亦炀只是不想太早与她成亲……结果却没想到被皇上赐了婚。

  「事已成定局,也无所谓生气不生气了。」仲亦炀忍住一个呵欠,仍是敷衍地回应。

  一向温婉的脸孔突地目露凶光,的确是不怎麽好看。还不如像他那位顽劣娘子海棠,真实率性,高兴就笑、不高兴就嘟嘴……

  咦,怎麽会突然想到她呢?他好像愈来愈会在转身间,脑中就浮起她的身影了……真不知是什麽道理。

  仲亦炀丢来的软钉子让朱篟篟一窒,「你……那你可知你那位娘子在长安城的名声有多差?」她双目直盯著他,就不相信他会不在意这一点。

  「我的确知道她在外的『名声』。」仲亦炀不否认,「是不怎麽好听。」

  朱篟篟露出胜利的眼神,「既然如此,你为什麽不禀明皇上,说那秋海棠根本没有资格匹配大将军如你,恳请皇上收回成命?」

  而她朱篟篟才是最有资格匹配於他的女子。

  「我当然知道海棠婚前率性又爱闯祸的个性的确是过分--」

  话才说一半的仲亦炀蓦地噤声,头向左转,一双透出警戒的黑眸,利光射向不远处的花丛--


=== === ===

  气……气死她了!

  再也听不下去那些贬损她的话语,秋海棠受创兼发怒的转身,俯低的身子由地上站起,快速地穿梭在层层花丛中,朝著与凉亭相反的方向直奔而去。

  直到她朝著一处低矮廊栏一跃而过,却突然感觉到她的脚似乎踢到了某样东西。

  糟了!她立刻止住身形旋过身子,然後就看到那摆在那栏干上被她不小心踢落的盆栽,正好被飞身而至的仲亦炀接个正著。

  「刚才躲在花丛隐蔽处偷听别人谈话的人是你吧!」仲亦炀将手上的盆子摆回栏干上头,隔著盆栽直盯向她扬著怒意的眉眼。

  「没错,是我。」秋海棠下巴一扬,「怎度样?你有意见?!」她语带挑衅地睨向仲亦炀。

  敢在背後骂她,还装著一副无辜的嘴脸,先声夺人的问罪?!

  「府里有客来、你大可光明正大露面与客人打个招呼,不需要用偷听、偷窥的方式。」仲亦炀无奈地说著,对秋海棠的小孩心性实在不知该如何纠正,但他又不想像之前那样发火。

  「如果不偷听,哪听得到那麽精采的谈话内容?!」秋海棠语气酸涩,心里万般不是滋味。

  原以为他就算不像她那麽的喜欢他,但是应该也不致於有恶感;却没想到,他何止不喜欢她,竟然还背著她与旁人一同数落她……

  仲亦炀挑挑浓眉,「那我可以请教一下,你到底偷听到什麽精采内容?」

  还想赖?!秋海棠不悦的瞪过去,「别装蒜!我明明就听到你说--」

  「仲大哥?」娇声蓦地响起,朱篟篟由回廊缓缓行来,风情万种地扭著纤腰,「你怎麽话说了一半就突然跑到这里来了?」她的美目一瞟,「咦?这位是……」

  好不容易达到与仲亦炀独处,正打算豁出去地一吐心中幽怨,偏偏他却不知被什麽事物所吸引地跑掉,害得她一阵好追。

  仲亦炀见到朱篟篟投射在秋海棠身上的目光时,立刻伸手将秋海棠往自己的方向拉近。

  「朱小姐,这位便是我的新婚妻子秋海棠。棠儿,这位是户部尚书朱大人的千金,朱小姐。」

  「原来这位就是将军夫人哪!」朱篟篟故作惊讶状,其实心中早已猜到对方正是她与仲亦炀谈论的人。而看她一脸掩不住的怒容,莫非她是听到了之前的谈话内容?

  「最近篟篟可听了不少有关夫人的事呢!」

  「是吗?」秋海棠闷问地看著眼前这位千娇百媚的尚书千金,心中蓦地升起一阵酸酸的感觉。

  「棠儿,既然你也在此,那不如……」仲亦炀想藉此机会将秋海棠拉来一同接待朱篟篟,只因他实在不想再听到她那一厢情愿的话题了。

  「不必了。」秋海棠猛地回神,立刻开口打断他未竟之言,「我还有事要做,就由将军好好招待朱小姐吧!」她气鼓鼓的丢下话,连招呼也不打的转身飞奔而去。

  朱篟篟回过头来。

  「这就是仲大哥奉旨娶进门的妻子?」她不轻不重的吐出含意不明的话语,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仲亦炀不为所动地扬扬眉。

  「朱小姐,凉亭里的茶快凉了。」他朝回廊另一头扬了下手。

  朱篟篟气愤地咬牙,瞟了仲亦炀平静的俊容一眼,终於不甘不愿的迈开步伐。


=== === ===

  是夜。

  秋海棠僵著身子背向床边正在脱衣的仲亦炀,馀怒未消。

  不一会儿,她感到身後传来一股热气与浓烈的男性气息,而自己的身子随即被一双大手拉住浑厚结实的怀抱。

  「你到底在气什麽?」僵硬的娇躯所传出的讯息,实在让他很难忽视。尤其之前两人一同用晚膳时,一向喜欢东南西北闲扯的人突然成了闷嘴葫芦,也著实让人不能适应。

  秋海棠闻言,心火更甚,用力挣脱他的怀抱往床内缩,一颗小头颅理入被褥中,咬牙切个地暗自咒骂。

  可恶!竟敢问她在气什麽?!

  仲亦炀有些错愕地拧起眉,大手一伸便将她由床内拉出并翻过身。他可不接受这种待遇。

  「别耍小性子。你倒是给我说清楚!」他盯著她气嘟嘟的小脸。

  「说什麽?!」气恼地瞪了过去,「要我重复你今天下午在外人面前骂我的那些话,好让你更加得意,并确定你说的都是对的?!」

  「我什麽时候骂过你?」仲亦炀讶然道。

  「你以为背著我骂,我就听不见了吗?」她更气怒,「真是不好意思喔!偏我这个躲在花丛下的人就是『不小心』听得一清二楚!」

  仲亦炀疑惑地看著她,想了下即用肯定的语气道:「我没有骂你。」

  「你明明就有!」秋海棠气忿地反驳。

  「我骂你什麽?」她是不是听错了?

  「你明明就跟那个朱小姐说我个性不好、名声差又爱闯祸!」

  仲亦炀恍然,「我的确是这麽说没错,可是这些话并不算骂你。」

  「这还不算是骂我?!」她火大地叫道,「难不成要把话讲得更加难听,甚至要打要杀才算是骂我?!」

  仲亦炀看著她涨红的小脸,忍不住伸手轻抚而上,「这些话本来就不是在骂你,我只不过在陈述一个事实罢了。」

  「什麽?」她挥开他的手,没有留意这动作令他眼中升起一丝火光。

  「这个事实就是你的个性确实不算太好,之前也的确闯了不少祸事--别忘了你还因此博得了一个不雅的名号哩!」他的嗓音蕴含著一丝不悦。

  「那……那是以前我想……」她气忿的嘟嚷著。

  她怎麽知道她的一片好意,到头来会给人取了一个那麽差劲的外号?!她也不愿意啊!

  「别说了。」他打断她的说明,一点也不想听她往日的「丰功伟业」。「从今以後,你只要谨守本分,不再像过去那般率性而为,自然以後我也不会再提些这些事的。」他用宽宏大量的口气说著。

  秋海棠瞪大了眼,看著他高高在上的眼神。

  「我可不觉得以往我有做错什麽事!」她没好气的说,一点也不喜欢他的态度。

  「那些事已经过去,并不值得再讨论。」仲亦炀微皱起眉心。

  「这些事不值得讨论,那难不成要讨论朱小姐想嫁你为妻的事?!」她嘲讽的回嘴,可没忘了之前在凉亭偷听到的那些话。

  仲亦炀闻言微愣了下,接著竟低笑出声。

  「有什麽好笑的?」秋海棠拧起眉心。

  「你在吃醋吗?棠儿。」仲亦炀黑眸中升起一簇异样的火光。

  「谁……」秋海棠差点被口水呛到,「谁在吃醋啊!你别胡说!」

  「你罗!」仲亦炀伸手轻点她的小鼻,语气已没有之前的刚硬。

  原来他这个小妻子是为了朱篟篟那番要他去她家提亲的话,才会气了一整晚啊!

  「我才没有咧!」她大叫否认。

  拜托,她是在问他为何要在背後骂她,他又扯到哪儿去了!而且他又不怎麽喜欢她,动不动就摆起脸来教训她,她为什麽要为他吃醋?

  她才不要自作多情咧!秋海棠不驯的瞪他。

  仲亦炀将她拉进怀里,不管她微弱的抗议,双臂如铁箍般圈住她的身子,深邃的黑眸梭巡她气忿的小脸蛋,眼底浮现出熟悉的掠夺光芒。

  「我并不想娶朱篟篟。」不知为何,这话就这麽溜出他的口中。

  自从醒觉自己的确很喜欢棠儿的身子,以及其实他并不想这麽苛求她时,他就决定与她做一对「正常」的夫妻,亦即地「只」是他的妻子,而她「必须」替他孕育子息,就这样!

  对一个奉旨娶来的妻子来说,这已是最好的情况了。原本他还打算将她丢在一旁,从此老死不相往来哩!

  要不是棠儿有著吸引他的诱人身子与极入他眼的长相,恐怕至今他犹是懒得理会她,更遑论两人还会针锋相对的吵架。

  「她可不是这么说!」即使一直告诉自己不在乎,可秋海棠的嘴角仍是忍不住轻撇了几下,反驳的话语亦脱口而出。

  「不必管她怎麽说。」他唇带笑意,眼底光芒更加炽热。

  「才怪!」她嗤之以鼻,「那怎不见你反驳她的话?」直率的心性让她隐忍不住心中的疑惑!忍不住再次反驳。

  「她要是执意不愿去明白,那我说再多也是无益。」他随口应道,伸手解起她胸前衣衫的绊钮。

  「什麽意思?」秋海棠登时一愣,没有留意他手下的动作。

  他的回话太深奥了,她听不懂。

  「意思是……」他拉开她的外杉,注视那精绣著几朵小花的黄色肚兜映照著她白皙的肌肤更加粉嫩。「她想说什麽是她的事,我们可不必理会她。」他的嗓音降了好几度。

  「嘎?」秋海棠怀疑地眨眨眼。不必理会?

  过於专注的思考令她不觉一只大手正伸至她的颈间,轻巧的解开她的肚兜;直到一阵凉意袭来,她反射地低头一看--

  「啊--」怎麽会这样?他什麽时候脱了她身上的衣衫?

  她怀疑的抬首,却正好迎上他俯下的热唇,而他眼中闪动的光芒对她来说已经不陌生了。

  他一如往常热烈的吮咬著她甜美的唇瓣,粗糙的大掌四处游移,抚著她柔嫩如丝的肌肤。

  「唔……我们……还……还有话……没说完……」她在他吮住她胸前粉红色蓓蕾时,努力地表达自己心中的抗议。

  「已经没什麽好讨论的了。」仲亦炀语音低哑、语气断然。「专心点,小女人!」话落的同时,他的大手已然将她下身的障碍物扯落,大掌也随之探入她双腿之间的私密处。

  「呃……唔……」呻吟声由她的口中溢出。

  「就是这样。」轻笑声由他的口中扬起。

  他俯下头,很快就混淆了她清明的理智、瘫痪了她的意志,带领她直奔欲望的殿堂……


第6章
 
  阴险、卑鄙的男人!

  秋海棠站在一泓如镜的池水旁,在无聊地数过池子里小鱼的数量之後,仍是忍不住想著在那位朱篟篟来访那天的夜里,仲亦炀对她所做之事。

  他利用做那档子事来混淆她的思绪,并达成他不想回答她的问题的目的!

  人家老说武将大都没有什麽脑筋,在她看来,仲亦炀可谓其中的异类--他根本就聪明得很!

  这几日,白日他「依照惯例」,兀自去处理他的公务,甚至关在书房中一整天,连一眯眯的时间也不给她,对她不理不睬,所以她根本没有与他谈上一句话的机会。

  那麽夜晚呢?

  当夜晚来临时,她有机会和时间与他相处,他却是碰到想同答的问题才会开金口,碰到他不爽回答的问题,乾脆就充耳不闻、装聋作哑,把她当成一盆摆在案上观赏的植物,任凭她气得跳脚,他也是一副无关紧要的气人模样!

  而她竟一点办法也没有!唉……

  「小姐!」一个呼唤声蓦地传来。

  正欲将手伸入池中的秋海棠闻声诧异地回头,看见巧儿朝她直奔而来。

  「什麽事这麽急匆匆的?」她由池边的石上爬起身!两手拍去裙摆沾染的草屑灰尘。

  「那位朱小姐正在前厅,指定要找小姐呢!」巧见微喘著。

  「朱?朱篟篟?」她眼珠疑惑地一转。

  「对啦!就是她。小姐不是说她是什麽户部尚书的女儿吗?」

  「指名找我?那仲亦炀呢?他怎麽没去前厅招呼她?上回她来府里,仲亦炀连通知都没,这回干嘛又指名找我?」新仇旧恨涌上秋海棠烦躁的心头,她忍不住孩子气的嚷著。

  「小姐,姑爷一早就出门去了,还没回来呢!」巧儿急忙插话。

  「嘎?」秋海棠一怔,「这样啊!」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好吧!那我就去前厅瞧瞧,看看那个朱小姐想找我做啥?」


=== === ===

  第二次见到朱篟篟,秋海棠还是觉得她是个无可挑剔的大美人,甚至还觉得比上次见到她时要来得更美一些。

  不过朱篟篟见到秋海棠的第一句话可没有如她长相那麽美。

  「堂堂将军夫人明知有客来,竟还姗姗来迟……难怪外界对你秋海棠的评语着实令人不敢领教!」朱篟篟端坐花厅里的大椅上,一双美目以睥睨的目光投向才踏进厅中的秋海棠。

  一脚才刚踏入花厅的秋海棠,连眨了好几下眼才将朱篟篟那带著侮辱性质的攻击话语听进耳里,跟著她才将另一脚也踏了进来。

  她是吃了火药吗?怎麽出口就骂人呢?

  「朱小姐找我有事?」

  既然人家看到她这个女主人都不晓得礼貌地站起,仍是大剌剌的坐在那儿,那她也就不客气地往花厅的主位落坐罗!

  秋海棠的身後则是跟著脸色难看的巧儿。她之前也有听到朱篟篟那一番无礼的言词。

  朱篟篟仔仔细细的将坐在椅中的秋海棠打量一番,然後才开了口,神情中带著浓浓的高傲。

  「我真替件大哥感到不值。一道圣旨颁了下来,他就硬被塞了个新娘。仲大哥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呀!」她的音调柔绵温润,却是字字刻薄。

  秋海棠瞠大眼,感觉心头一阵锐利的刺痛蔓延开来,放在腿边的小手慢慢紧握成拳。

  「你到我家来指名找我,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

  好……好可恶的客人!若不是这是她在将军府头一次接待客人,她早就翻脸了。

  「你家?」朱篟篟眼底掠过一抹阴影,忽地正了正脸色,「好吧!或许之前我的话是过分了些,听起来也有点不太尊重你,可是实际说来,我只是在告诉你一些你根本不愿去面对的事实而已。」她的美目中漾起了不甚真诚的眸光。

  「事实?」秋海棠一愕。

  朱篟篟说的话为什麽就和仲亦炀一般令人难以理解?有话为什麽不直说,而要这麽拐弯抹角?

  「不懂?」朱篟篟勾起的唇角微泄出一抹轻蔑,「那我就说白一点好了。你秋家在长安城即使是一方富贾,但是在身分上犹是一介平民。你秋海棠嫁入将军府不仅对仲大哥没有什麽好处,他反倒还会因为你之前的坏名声而毁了将军府的声望以及他未来的仕途之路。这些……你到底清不清楚啊?」

  秋海棠身子微震,被朱篟篟一大篇状似严重不已的话语震慑住,心头蓦地涌现委屈沉闷的感觉。

  她以前到底是做了什麽天大地大的错事?为什麽每个人都拿这些事来怪罪她、责问她呢?

  「就算我清楚这种情形,那又怎样?我也已经嫁过来了。」秋海棠抿紧小嘴,眉心微蹙。

  「无话可说就摆出这副小孩子要赖的脸孔,你这样要怎麽帮仲大哥的忙并当一位称职的将军夫人?」朱篟篟虚假的叹息,脸上闪著嘲意。

  「你既然那麽懂,何不由你来告诉我,我该怎麽做才算是一个称职的将军夫人?」秋海棠再也忍不下去,语气不驯的回嘴,握拳的小手微颤。

  原本极力忍耐对方是为了不想日後又遭仲亦炀的指责,顺便也想让他刮目相看,只可惜这位朱小姐实在是欺人大甚,教她真的是再也听不下去她那些恶意的攻击话语了!

  十几年来,一直备受疼宠的她,真的真的不曾遇见一位对她有著如此深重敌意,还一迳夹枪带根用话讽刺她的人。

  朱篟篟得意地看著秋海棠眼中藏不住的怒气,心中嫉恨的感觉总算稍稍获得一些补偿。

  「好吧!就看在这两年我和仲大哥相处那麽多时间所了解的事实,以及……你也知道,我爹是户部尚书,所以当令官场的状况我可也是一清二楚;就由我来教你一些事吧!」她佯装热心的脸上,自得的神情一闪而逝。

  秋海棠意听意气愤,一张小嘴已忍不住气鼓鼓地嘟了起来,才打算出声回上几句话,站在她身後的巧儿已按捺不住的出声斥喝。

  「我们小姐才不需要你来教呢!」巧儿脸色难看地瞪著那喧宾夺主、态度嚣张的女人。

  「你这个婢女是在跟我说话吗?」朱篟篟语气不佳的睨著那代主出头的卑贱下人。

  好个没礼貌的婢女,真是什麽样的主人就会养出什麽样的奴才来!她就不相信她不能将秋海棠这个没才没德、没品没貌的平民女赶出将军府并取而代之!

  秋海棠瞄见朱篟篟眼中不善的神色,立刻出声引开她的注意力。

  「朱小姐,你到底想说什麽?可否请你快点说完!」她不想再看朱篟篟那纡尊降贵的表情,听那诡异又带指责的话语了。

  朱篟篟将-光转回秋海棠身上,「这麽没耐心,怎麽当将军夫人?」她刻薄地撤了下唇角,再朝著秋海棠的心坎刺上一句。

  秋海棠霍地由椅上站起,真是气炸了!

  「我为什麽要在这里听你的教训?!你又不是我的什麽人,有什麽资格坐在这里,左一句讽、右一句刺地说要教我怎麽当一个称职的将军夫人!」

  朱篟篟对著她怒气勃发的小脸轻哼,「就凭我跟仲大哥这两年的感情,我就有权利坐在这里,好好的教你一些--」

  「我怎麽不知道我有赋予你朱篟篟这项权利?」一道冷沉的男性嗓音蓦地由花厅门口传来,打断了朱篟篟高傲的话语。

  厅中的人同时转头。

  朱篟篟在瞧清楚花厅门口站立的人後,脸上神色霍地转变!

  她可是知道仲亦炀不在府里,才会找上门来……他怎麽突然回来了?!

  「仲大哥……」朱篟篟高傲的气焰顿失,温婉的表情匆忙戴上,身躯也由椅上站起。

  「你来做什麽?」仲亦炀走进花厅,身後跟著高易。

  「我……」见到仲亦炀眼中幽暗的冷光,朱篟篟的脸上掠过一丝慌乱,心知之前她对秋海棠所说的话已然被他听到。

  蓦地,她高傲的扬起下巴,「仲大哥被迫要了一个无才德又喜闯祸的妻子,小妹为免外界传言愈来愈不利於将军,故而上门同秋小姐说上一说,阐明这其间的利害关系。」她才不承认秋海棠是将军夫人呢!

  「那你又是依恃什麽,以为我会任由你进门来代我教训我的妻子、干涉我的家务事?!」冷沉的语音再添上一丝不耐与火气。

  「那……我是……我和你……」朱篟篟在他的目光下忍不住瑟缩,再不复之前的口齿流利。

  「不管你在想什麽,朱小姐,你都想错了!」仲亦炀再补上几句,顺利打断她辩解的意图。

  接著仲亦炀朝身旁的高易做个手势,「高易,烦你代我送朱小姐出府,确保她上了朱府的马车。」话落,他又转向朱篟篟。

  「我想,将军府里再也不会看到朱小姐的身影了。」他表明立场,再也不想忍受她不死心的纠缠了。

  「请,朱小姐。」高易没有延宕,立刻礼貌的撵人。将军终也有忍受不了而发作的一天……而其最大功臣,该是无端受气的将军夫人吧!

  朱篟篟难堪地脸色泛白,从未有过的屈辱感受涌上心头。她的唇瓣蠕动了几下,终是未说什麽,拂袖出了花厅。

  直到朱篟篟出了门外,仲亦炀才正眼瞧著他那满眼布满怒气的小妻子。

  「别瞪我,又不是我找她来的!」秋海棠先声夺人地开口。

  她怎麽这麽倒楣啊!忍了那麽久,才刚一发脾气就被他抓到。这下子不知他又要骂她什麽了。

  「你可以不见她。」他哪有瞪她?仲亦炀莫名的看著她。

  他的个性正直,做事更遵循他武官身分的条理规章,因此心中不免对秋海棠婚前的行为以及城里的名声不能释怀。

  但是即使他的心中犹有疙瘩,他也绝不会坐视一个不相干的外人登堂入室,打著「好意」名号来责骂他的小妻子!

  秋海棠盯著他不善的眼神,忍不住回嘴,「说得倒好听……不见?!才从後园走到这里就被人骂端架子、姗姗来迟、不成体统,要是不见,还不知会被说成什麽样子呢!」她瞪向他。

  「你该分得清什麽人该见、什麽人不用见吧!」仲亦炀低咆。「像朱篟篟这种客人,根本就不用理会她!」

  怒火一下子窜升到秋海棠的头页,「你是不是就像朱篟篟说的,觉得我不是一个称职的将军夫人,嫁进将军府只是徒让人嘲笑!」她握紧气得发抖

  原来朱篟篟就是趁他不在,跑来跟她说这些话的……仲亦炀眼底掠过一丝戾气。

  「不否认?」秋海棠又气又伤心,「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原来我在你心中的印象竟是如此恶劣!」亏她还那麽喜欢他,一直想著该如何做才能让他不再介意她的「坏」名声……

  仲亦炀眉心一拧,「你……」话语突然停顿。

  「将军,朱小姐已离开,那麽……」再次踏入花厅的高易提醒著眼前急需处理之事。

  仲亦炀立刻扬手,「我们到书房去谈。」

  他回过头看了怨气腾腾的秋海棠一眼,匆促地丢下话!「现在我没时间跟你闲扯,你自己想想我刚才所说的话--还有,不要乱跑!」

  话落,他没有多留意妻子的反应,就偕同高易踏出花厅,朝书房而去。

  途中,高易突然说了句,「你刚才对夫人似乎太过严厉了,不怕伤她的心吗?」

  仲亦炀微愣了下,「不会的。」他嘴上这样回答,心底却突然泛起一股异样的不安……


=== === ===

  不要乱跑!不要乱跑!就只会将这句话挂在嘴上警告她!

  哼!她就偏要乱跑!就偏偏要不安分!看他能拿她怎样!

  秋海棠在隔日溜出将军府时,心中仍是怨怨未消的咒骂著。

  反正她安分守己、乖乖守在将军府的努力他都视而不见,甚至还一副唯恐他一个闪神她就会闯下大祸的嘴脸!那她又何必白费功夫?!

  说实在,她这辈子从来没有这麽逆来顺受过,偏偏他还……可恶!今天她定要在外头好好逛逛,消消心头闷气不可!

  秋海棠伸了个大懒腰,然後伸手挥挥身上男衫衣摆的灰尘,接著她觑准了某个方位,就待踏出她婚後头一回的「大街行」--

  「小姐,你该不会忘了逛大街时该带的东西吧!」阴森森的语调突然在秋海棠的身後响起。

  秋海棠浑身一僵,接著她垮下肩膀,哀叹一声,一脸认命的回过头来,看著正双手擦腰、面无表情的某人。

  「巧儿……」

  为什麽?为什麽不管她出嫁前或是出嫁後,她就是躲不过巧儿高明的「追踪」呢?

  看著一脸颓丧的秋海棠,巧儿缓下脸,眼中露出同情兼好笑的神情。

  她知道昨天站爷的态度已经伤了小姐的心,而从不迁怒的小姐如今定是心情很郁闷吧!

  「小姐如果真的很想出门逛逛,那就带著小婢一起去吧!」

  见到秋海棠眼中泛出欣喜,巧儿立刻举手加上但书。

  「不过小姐得先答应小婢一事,否则巧儿拖也要将小姐拖回将军府。」她一脸坚决。

  「什麽事?」秋海棠笑容略敛,小心翼翼地问。心中真是不明白,她是小姐啊!怎会反倒怕起婢女来了?

  「我可以陪小姐到街上逛逛散散心,但是小姐得答应我,只能『看』绝不『开口』或『动手』!」巧儿盯著她的眼,等待她的回答。

  「可以!可以!」秋海棠毫不犹豫的连连点著头。「我答应你!」

  还以为是什麽条件呢!结果是……哎,反正就是要她少说话咩!这有何难?

  巧儿盯著秋海棠状似诚恳的表情与认真的眼神好一会儿,才无奈的叹了口气。

  「我们走吧!小姐可别忘了答应的事。」她再一次强调,随即跟在那已迫不及待前行的身影之後。

  唉!希望小姐可别又有什麽「兴起」的行为,能让她们「安静」的去,「平安」的回,她就很满足了……


=== === ===

  基於前一天被高易的一句话所惹起的不安,仲亦炀头一回在晚膳前就回到了他与秋海棠的新房--松柏楼,打算就前一日发生的事,详细地与她谈上一谈。

  来到松柏楼外厅时,他突然有些踌躇地顿了顿,而就在此时,内室中传出一声痛呼,让他心一紧,大跨步地就想冲进房内,却又在一道怒斥声中硬生生的止住了步伐--

  至於内室中气急的巧儿,并未发现站在内室门口的魁梧身影。

  「不是答应绝不动口动手,怎麽才看到人家吃东西不付帐,小姐老毛病就又犯了,还跳出去『仗义执言』……」

  随著怒斥声,巧儿半跪在床上,双手使力在秋海棠背上的青紫处推揉着。

  头埋在被褥里的秋海棠,先是发出几声压抑的嗯嗯唧唧,才又勉力说几句模糊不清的话以示辩解。

  「可那刘大娘的蒸饼真的很好吃嘛!那些人不付帐若是成了习惯,人家的生意哪还做得下去?届时我不就再也吃不到……哎唷喂……巧儿,痛死了,你轻点揉嘛……」

  秋海棠龇牙咧嘴的咬著被褥,只敢小声的抱怨。

  听到秋海棠的话,巧儿一双怒意蒸腾的眼瞠得更大,双手不停歇地揉著某人的痛处,语气反怒为讽。

  「是喔!怕再也吃不到人家卖的饼,就可以罔顾自己的命,跟一群地痞恶少杠上,甚至大打出手……」巧儿愈说意气,愈气嗓音就愈大。

  「小姐,你有没有想过,就算那些人都是手无缚鸡之力、整天无所事事的富家子弟,可双拳毕竟难挡众手,就算小姐身怀武技,总也不免会吃亏……小姐为什底就是不肯听小婢的话,当作没看见就不会弄来身上的伤了……而且即使姑爷不知道你偷溜出府,可你身上这些青訾--」

  「巧儿!」秋海棠急急打断地的话,「不会的啦!我不过是中了两拳而已,仲亦炀不会发现的……」

  「是吗?」巧儿十足十怀疑地睨著她,「就算你背上的青紫可以遮掩并瞒过姑爷的眼,那你下巴的那一处呢?」

  「我可以说那是我不小心撞到东西……」秋海棠咕哝。

  「撞到什麽东西--」巧儿蓦地噤声,倒抽了口气,「将……将军?!」她在秋海棠背上忙碌的一双小手蓦地僵硬如石。

  「将军?」秋海棠疑惑地侧过脸,「巧儿,你做什麽……」她倏地僵住,入眼处是一条束在「某人」腰上、形式十分眼熟的腰带。

  她的视线慢慢往上,在接触到一双含著狂怒的黑眸时止住,呆在当场。

  天哪!


第7章
 
  他怎麽会突然跑回房?!

  秋海棠在看清站在床边的人时,心中先是冒出疑惑,接著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强大怒气,只能认命地垂下眼帘,由床上坐起,并扯来一旁的被褥遮掩春光外泄的身子。

  唉!看来她今天是难逃一劫了!

  仲亦炀蹙著浓眉,严苛、布满戾气的眸子先是看了一眼怔坐床上的妻子,接著再扫向已然跳下床,正惨白一张脸站在床边的巧儿。

  「来人!」他突地高声唤道。

  「将军。」少顷,总管与两名家丁已然飞奔而入。

  「李总管,把这个怠忽职责的丫环给我拉下去打三十大板,然後将她遣往厨房,再派别的丫鬓来服侍夫人!」仲亦炀瞪著床上的秋海棠,迳自下达命令。

  「是。」李总管立刻示意身後的家丁向前,欲将吓呆了的巧儿拉出房。

  秋海棠心头一凛,倏地扬起头来,「等一下!」她震惊的迎上仲亦炀闪著怒火的眼。

  「拉下去!」仲亦炀凝住她震撼的灵眸,又加上一句。

  「不行!」她大叫,「你不准打我的巧儿!她又没有做错什么!」

  「你不准?」仲亦炀不善的勾起嘴角,「刚才你们主仆所说的话我都已经听得清清楚楚,难道你想否认?」

  「我没有否认。」秋海棠扬起下巴,「是我要上街的,巧儿没有错,你想怎麽做就冲著我来好了,不要迁怒到旁人身上!」

  仲亦炀看著秋海棠下颚处的一道青紫红肿,心中那股从他站在门口听到她们主仆对话时所涌起的怒气,更加炽烈地燃烧起来。

  不知为什麽,她的受伤比她偷溜出府更加令他生气。

  「你想负责?」怒气让他的嗓音显得低沉和有些阴森森的。

  秋海棠有些心惊地移开目光,内心暗暗打了一个寒颤。可是看到家丁拉住巧儿的模样,她立刻撇开惶恐不安的心情!鼓起勇气再瞪向仲亦炀。

  「对。事情是我做的!主意是我出的,你想要如何惩罚就针对我好了!」

  仲亦炀瞪著她,半晌--

  「好,很好!那我就找你这个『主谋』好了。」他冷哼著。

  「李总管,将这个丫环带下去严加看管,待我和夫人好好『谈』过之後,再做决定!」


=== === ===

  李总管带走了巧儿後,室内陷入了静谧,可流动在室内的气流却让秋海棠感到神经愈来愈紧绷。

  她终於沉不住气,「你为什麽一直不说话?」只会拿著怒眼一迳地瞪著她。

  「看来之前我对你所说的话都是白费唇舌,你根本就是个性不改,成天只想著往外跑,甚至弄得一身青紫伤痕的回家,犹是理直气壮的模样!」带著未曾减少的怒气,仲亦炀亳不留情面的将话丢到她的脸上。

  秋海棠脸色一阵白,「我又没有做错事,有什麽好心虚的?」

  「既不心虚,为什麽私下与丫环商量该如何不让我发现你身上的伤!」仲亦炀冷嘲。

  秋海棠一窒,「那……我是不觉得到街上逛逛有什麽不对,可我知道你若知晓我偷溜出府,定会很生气,所以乾脆别让你知道!」

  「好,很好。」仲亦炀冷笑。没想到她倒是振振有词,一点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什麽事,更别提打算悔改了!

  「答应我不会任意乱跑,实际却是阳奉阴违……秋海棠,你太令我失望了,」灼灼闪著不屑光芒的黑眸直逼向她眼前。

  秋海棠被他的目光刺伤了,原本有些愧疚不安的心情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新生的怒气。

  「我令你失望?我看我永远也不会有令你不失望的那天!」她忿忿地挪开眼,瞪著不远窗台下快要枯萎的盆花,心中突然涌起一丝感触。

  那即将枯萎的花朵,是否就像她与仲亦炀这桩从头到尾都不被看好的婚事?

  「你这话是什麽意思?」仲亦炀伸手抓住她的下颚并使力扭向自己,让她看著他。

  一阵由伤处泛开的痛楚袭来,更增添她心中的委屈与怒气。她倔强的忍住痛,抬眼瞪他。

  「我的意思很简单,你仲大将军当初心不甘情不愿的将我娶过门,且还先入为主地认为我是一个不安於室的女子,所以即使我了解你并不喜欢妻子四处乱跑、并为此多有努力,你也是视而不见,一味认定我是个冥顽不灵的女人,对吧!」她不驯地怒问。

  「我从没有这麽说!」仲亦炀低吼。

  「你是没有明白的说。」她嗤道,「可你的一切举止早就代替你的心召告得很清楚了!而我能想到的理由就是你不想落人口实,说你大将军虐妻!」她气呼呼的停顿了下,又道:「或许日後人家还会称赞你仲大将军即使不喜欢我这个御赐新娘,却也是百般容忍地善待我呢!」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将这阵子感受的委屈一吐而快。

  她是不明白其他夫妻如何相处,但也不该像仲亦炀,总是摆著不悦的脸色对她吧!而且每回见到她不是责备她就是怒目警告,她又不是笨蛋,怎会感觉不到其中的不对劲!

  仲亦炀眼一沉,大手不自觉地使力捏紧她的下颚,为她的指控而怒火中烧。

  「我没有这麽对你,不许污蔑我!」他怨声大吼,额上青前跳动。

  「好痛!」下颚剧痛令她尖叫,而他的神情亦让她猛地心惊。

  她从没有见过他如此狰狞的模样,就彷若两人之间有著不共戴天的仇恨。

  仲亦炀在她的痛呼下才警觉的松了手,不过神情依旧不变。

  「回答我的话!」他再吼,心中气愤她的指控,也懊恼自己不该失去理智地捏痛她。

  「我没污蔑你。」她抿抿唇,「这就是你给我的感觉--你瞧不起我,觉得我是一个不安於室、行为不端的妻子,所以你成天就只会暗示我所犯下的『错』,告诫我要如何如何改正……」她忍不往红了眼眶,赌气的语气脱口而出,「假若你真的那麽不中意我,那你可以放我回家去,你再去娶个能讨你欢心的妻子,届时就不会有人丢你大将军的脸了!」

  「你在建议我给你一纸休书?」仲亦炀瞪大眼,心中升起另一道滔天怒气。

  「反正你已遵旨娶我过门,已经不算违旨了不是吗?」她咬著牙,硬著头皮说著,气愤委屈令她再怎麽难过也要撑下去。

  明明她就很喜欢他,也不想离开他,可他却是怎麽也不肯给她好脸色,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好,真是好建议!」怒气由仲亦炀的胸中爆开。

  原来她竟打著离开将军府的主意……那她到底置他这个丈夫於何地?

  「我终於明白,一直以来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不想嫁人……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皇上的指婚坏了你的计画是吧!」

  秋海棠瞠目结舌。他在胡说什麽呀?她才不是这样的呢!

  见她瞪大眼,仲亦炀被怒火蒙蔽的脑子就此认定她默认了,於是他更加火大地瞪著地。

  「你想摆脱我,可我偏就不让你如意!既已入了将军府,这辈子你就休想再踏出去一步!」他霸道的撂下狠话,大手更是重重的往床柱一击,轰然声响彰示他的泱心。

  秋海棠惊吓地睁大眼,久久回不了神,一语不发地白著小脸。

  见她发白的脸色,仲亦炀满意的冷哼一声。

  「想要我的休书?你慢慢的等吧!」

  话才落下,仲亦炀已如一阵旋风,转身大步地离开松柏楼,浑身充满熊熊怒火。

  想离开他?她今生休想!


=== === ===

  秋海棠心不在焉地在园子里乱逛,最後才停在荷花池畔,百般无聊的数起水面上浮著的叶子,小脸削瘦兼无精打彩。

  自从那日在松柏楼与仲亦炀吵开後,她就不曾见过他。她由府里的仆人口中才知道仲亦炀这一阵子除了因公外出,偶尔在外过夜外,都是睡在书房旁的房间。而他不再踏入松柏楼一步也算是向府里的众人宣布:她这位将军夫人已经失宠了。

  不过虽然仲亦炀不再理会她这个妻子,他却下了一道命令,要仆佣不管她在府里的哪一处,都要有人「随侍在侧」,若有疏失就直接逐出府去。

  而原本服侍她的巧儿则是被调离松柏楼,害得她从那日起也不曾再见过她那位情同姊妹的丫环了。

  唉……好苦闷喔!

  秋海棠回头瞄了一眼站在不远处,坚守「随侍在侧」的丫环,心中又浮起熟悉的哀怨情绪。於是她又迈开脚步,随意地逛了起来。

  并不是她不喜欢被派来服侍她的丫环,而是这些婢女因惧於仲亦炀所下的命令而变得不太敢和她说话,并尽量与她保持距离,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丢了工作,相对的也就孤立了她,让她成天连个说话的对象也没有,只好没事就在园子里胡乱走来打发时间。

  唉人生真的好无趣喔!尤其是嫁给一个个性顽固的丈夫,人生就更加无趣了。

  一开始这种被人变相监视的感觉令她非常生气,也令她无法适应,但是这些日子来,她想了又想,不仅不再生气,也不再在意随时随地身後都有人「监看」的感受了。

  反正她也不能要求每个人都要喜欢她,尤其是被迫娶她的仲亦炀;她相信他心中定有著比其他人更深的愤怒才是,所以他不喜欢她也是必然的。

  只是她心中偶尔也会有些纳闷,以往在秋家时,她的人缘虽不是顶尖的好,却也不是太差,可为什麽一嫁进将军府,她的人缘就一点也不好呢?

  唉.想不通咧!

  胡思乱想的秋海棠在某处驻足,发呆了好久才终於茫然四顾,这才发现自己正站在面对小书房的园子里。

  将军府的小书房藏著不少书籍,她因无聊来过此处数次,有时待在里面阅读,有时会选个几册带回松柏楼慢慢读个几日。

  既然都走到这里了,不如就进去翻翻书,打发点无聊的时间吧!


=== === ===

  秋海棠随意地晃进小书房,才刚走到书案前,眼角馀光就瞄见右前方靠窗的软榻上坐著一道身影,她好奇地侧过头一瞧,登时呆住。

  那这身影不是别人,正是她有好一阵子不见其面的仲亦炀。看著他恣意斜靠在椅上的身躯,以及手上的书册,可以看出他已经在小书房内待了好一阵子。

  而她,似乎走错地方了。

  秋海棠愣了半天,「你……你怎麽会在这儿?」

  仲亦炀绝大部分时间皆待在靠近议事厅那头的大书房内处理公事,常常一待就是一整天,甚或整夜,怎知现下他竟会坐在小书房里,手捧书册,意态优闲的读著。

  看到妻子怔愣且毫无喜色的眸子,仲亦炀黑眸一黯,心中升起一股不舒服的感觉。

  「这是我家,我为什麽不能在这儿?」他语气不悦地反问。她这麽不想见到他吗?

  秋海棠被他不善的话语惊怔了下,心中忍不住嘀咕起来。

  她又不是故意闯进来的,就算打扰到他也并非故意,他干嘛那麽凶啊!

  「对不起喔!打扰了你。我这就走。」她暗自翻翻白眼,眼眸由他的脸上移开,转身子往门口走。

  「站住!」他蓦地喝道,「把话说清楚才准走!」

  他是豺狼吗?跑那麽快做什麽?

  两人已好一阵子没见面了,他发现自己异常想著她;偏她见到他时不仅没有露出高兴的表情,反而还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德行,也让他这两天趁著夜深人静、偷偷跑到松柏楼去看她的行为显得自作多情兼多馀!

  秋海棠身子一僵,怔愣的回过头,「你要我说清楚什麽?」

  看到她那双流露迷惑的清灵大眼,仲亦炀心中的怒气不打一处来。他也突然发现,好像每回见著她,他就无法维持以往冷静的个性,总是不自主地流露出真正的情绪,而且每回似乎也都是怒气先一步实了出来。

  「说你想说的话,这还用得著我教吗?」仲亦炀没好气的回应,语气虽不好,却也没有之前那麽大的火气了。

  秋海棠犹豫的看著他阴暗不定的神色,「我……没什麽要说的啦!」

  就算有什麽想说的话,也被他之前的怒吼吓得忘记了。

  仲亦炀定定地看著地,「那你本来打算来小书房做什麽?纯粹闲逛?」

  他语气中的不以为然让地瞪大了眼,「我本来是想来拿本书回松柏楼读的。」他的口气就不能好一点吗?

  原本她是想待在小书房的,可既然他已先来,那她还是识相点好。

  仲亦炀眯起眼,「那为何不拿书册,反倒一见到我的面,转身就跑?我长得一副吃人的可怕样吗?」

  秋海棠不明所以地望著他,「我哪有!我只是看你在……」她比著他手上的书册,「想说不要吵到你,所以才赶快走的。」

  她不想再挨他骂了,自然是少惹他为妙。可这麽做似乎也不顺他的意,甚且还恶人先告状……他真的那麽讨厌她吗?

  看到她眼中的星芒蓦地黯然,仲亦炀眼底掠过不解。她怎麽了?

  「我可没说你吵到我。」

  秋海棠不吭一声的望著他,没有回应。

  然後她突然朝书架而去,随意抓下一册书便朝门外走。

  「你去哪儿?」仲亦炀眼见她就要踏出门外了,才语气急促的问。

  「我不打扰将军阅读的兴致,先回房了。」秋海棠不大却清晰的话语由门外传了进来。

  仲亦炀一时反应不及地僵在原地,大手捏紧手中的书册,手背青筋因用力而凸起,深邃的黑眸深处则是门著复杂纠结的神色与一丝狂怒的火光。

  该死的!


=== === ===

  数日後尚书府  馨兰园是尚书府中最美的一座院落,其内的一草一木,乃至楼宇内部每一项华丽的摆设,都是户部尚书朱全夫妇顺应女儿朱篟篟的意思,找人特别设计出来的。

  而此时坐在雕花大椅上,只手托腮的朱篟篟正脸色阴沉的瞪著桌上一只括著鲜花的花瓶,眼神中有著不耐烦的躁色,至於站在她身後的婢女则是不时将目光投向厅外。

  蓦地,「匡锵」噶声,桌上的花瓶已被失去耐心的朱篟篟挥落在地。

  「那个该死的奴才,竟敢让我等!」厉色由她的眼中射出。

  话才刚落下,她已转头指著身後的婢女骂出声,「你死人啊!还不给我瞧瞧去,就晓得杵在这儿当木头,想找打呀!」

  「小……小姐,奴才这就去,你别生气……」婢女脸色惨白的往後直退,正打算拔腿就往外跑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已由外面传进来。

  须臾,另一名婢女气喘吁吁的领著一名长相平凡、作仆佣打扮的瘦小男子进入花厅。

  「小姐,他来了。奴才在後面等了好久才等到他咧!」

  朱篟篟不悦地瞪著那名男子,「我一早就派人通知你来见我,你竟敢无视我的命令,给我拖到这个时候才来!」她气愤地拍了下一旁的桌面,破口大骂。

  「我这不是来了吗?」瘦小男子丝毫不在意她的怒气,「我一早就接到朱小姐找我来一趟的讯息,可我走不开呀!你也知道,将军府的规矩可比尚书府严厉多了,不是随时随地都可以溜出来的,总得让我找个合情合理的理由吧!」

  原来这名瘦小男子是朱篟篟在这两年常到将军府走动时,利用机会收买的将军府的仆人,定期向她报告将军府的动向以及仲亦炀在府中的情况。

  「少跟本小姐贫嘴,还不快将你所知的说出来!」朱篟篟厌恶的骂道。

  「当然要说,不过……」瘦小男子眼中流露出贪婪,意有所指地拉长尾音。

  这个千金大小姐喜怒无常,他可不是傻瓜,当然得先见到钱才有保障。

  朱篟篟气恼地摔起眉,却硬是忍下脾气地朝身旁的婢女做个手势。

  站在她身後的婢女立即会意,行动快捷的由腰间掏出一小袋银两递给了瘦小男子。

  瘦小男子满意的接过来,才将这阵子所见关於将军与将军夫人的事说了出来。

  朱篟篟听完後虽脸带喜色,不过心中仍有一丝疑问,「你确定他们夫妻真的闹翻了?我记得上回你才告诉我他们夫妻感情很不错,仲亦炀还天天上松柏楼陪那个秋海棠一同用晚膳,怎麽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们就……」

  「上回我来同你说话後没几天,将军就逮到夫人偷溜出府而大发雷霆。听当时靠近松柏楼的人说,将军和夫人吵得好凶,将军离开松柏楼时还把门甩得好大声,把大家都给吓坏了;且自那日起,将军就再也不曾走进松柏楼了。现在将军府的下人们都在猜测将军也许会将夫人给休回家去呢,」

  「会吗?」朱篟篟自语,脸现得意之色,「那仲亦炀做了吗?」她再问。

  「做什麽?」瘦小男子一时没听懂。

  「做什麽?将那个女人休回家啊,」朱篟篟不耐烦的追问。

  瘦小男子恍然,「那倒是还没有。不过反正将军夫人已失宠了,以後情形谁知道?」他耸耸肩。

  朱篟篟闻言,眼底浮现深思。

  「朱小姐如果没事,那小的得赶回将军府了,以免惹人怀疑。」瘦小男子再道。

  朱篟篟摆摆手,眼神更加深沉,透出一丝算计。

  直到婢女将那瘦小男子带离後良久,朱篟篟的眼中忽地透出狠戾,嘴角勾起一抹与雍容华贵的面貌丝毫不符的诡笑。

  「去把王合给我叫来!」她朝一旁的婢女命令。

  「是……是的,小姐。」

  朱篟篟看著慌张而去的婢女,鼻中哼出不屑。

  王合是府里总管的亲侄儿,在一年多前由总管力荐入府工作。听说他入尚书府前在京师一带胡混,所以认识了不少三教九流的人,也是她心中计画的最佳执行人选。

  自从那日她被仲亦炀撵出将军府後,她数度前往将军府,皆被阻於门外,并被门口守卫告知将军不再欢迎她朱篟篟上门,令她备受羞辱,高傲的自尊心令她心中生出浓浓恨意。

  如果不是那秋海棠,她朱篟篟哪会受此屈辱?!所以不管她日後是否还有机会挽回仲亦炀,她都不会坐视秋海棠顺顺利利地过日子,当然更不会容许秋海棠得到她得不到的幸福。

  她要毁了她!


第8章
 
  「等……等一下!」

  秋海棠在找遍全府後,终於在将军府大门前看到正打算出门的仲亦炀,并将他拦了下来。

  仲亦炀回过身,见到出声的人後,眉梢不觉扬了起来。

  奇了,她不是不喜欢看到他吗?怎麽会突然主动找上他?

  「有事?」他黑眸眯起,仔细地梭巡。不知是否错觉,她好似瘦了些?

  「我想回家看我爹娘,可守门的侍卫说得先得到你的同意,否则不能放我出去。」秋海棠指指大门口,「你为什麽不让我回去看我爹娘?」这是守卫不让她出府之後,她得到的结论。

  「你想回秋家?」仲亦炀突然想起,自她嫁入将军府,他还不曾陪她回过娘家。

  「嗯!我很想我爹娘。」秋海棠点著头。她可不敢说她无聊到快要发疯了。如果不能出外逛逛,那回家走一走也是可以的。

  「等我这阵子忙完,我再陪你回去吧!」仲亦炀想了一下,如是回答。

  「我自已回去就可以了。」秋海棠立刻回道。让他陪著回去还有什麽意思?!

  「不行。」他简短拒绝。

  「为什麽?」她瞪大眼,「你是不是打算把我关在将军府直到老死?我只是想回家看我爹娘而已,你为什麽不肯?」

  说不定他根本就不想让她出门,之前所说陪她回娘家的话恐怕也是诓她的吧!

  「我说过了,等我--」

  「不肯就直接说,何必拐弯抹角!」秋海棠气怒地打断他的话,「你放心,我再也不会自讨没趣了!」

  话落,她一转身,气忿的跑走了,留下一脸莫名其妙的仲亦炀。

  他又没说不让她回家,他只是不愿她没有他陪伴单独回去而已……看她那副气鼓鼓跑走的模样,彷似再也不愿与他多说一句话了。

  若不是他得立刻出门,他定要追上前去,跟她把话说个清楚。只因他再也不能忍受两人这种冷淡暧昧的相处情况。

  她是他的妻子,而他也无意放她离开他的势力范围,那麽两人为何还要以不相往来的模式过日子呢?

  他想念她,想念她的伶牙俐齿,想念她用清灵顽皮的大眼瞅著他,想念两人夜晚在床上缠绵与她积极学习的销魂感受……

  就今晚吧!

  他决定对她的惩罚已然足够。就从今晚起,他要回复两人之前「和平相处」的日子。

  仲亦炀满眼坚决地踏出将军府大门。


=== === ===

  一个时辰後,秋海棠满眼坚决的「溜」出了将军府,朝另一头的大街而去。

  以为派人寸步不离的跟著她!她就无法偷溜出府了吗?他也未免太小看她了!

  想她未成亲前,爹娘、兄长也派了不少仆佣婢女守著她,她还不是想溜就溜--只除了那深知她心思的巧儿。

  常常她的眼珠一转,巧儿就知道她又打算偷溜出府了,所以不是被她半途拦截,就是认命的跟著她出门逛大街去。

  现在巧儿早被那可恶的仲亦炀调到别处去了,之前她不溜是心中尚抱著一丝希望,可今日仲亦炀不准她回娘家的话话,可就大大的得罪她也惹恼她了!

  她决定回秋家玩上几日,否则再在将军府待下去,她就要疯了!

  秋海棠走到人来人往的大街,正打算招一辆马车载她到秋家,身後突然传来一道年老孱弱的男性声音。

  「这……这位姑娘……」

  秋海棠好奇回顾,只见一名衣衫朴实,满脸汗珠的年迈男子站在她的身后。

  「老伯,你是在叫我吗?」

  「是啊!」年迈男子先是点点头,後又摇头自语。「是个年轻小姑娘嘛!还是算了,再另外找人帮忙好了。」他边说边转身。

  秋海棠立刻叫住他,「老伯,你不说清楚,怎知我帮不上忙?」

  「可你只是姑娘家,没啥力气的。」年迈男子面有难色。

  「谁说的!」秋海棠不服气的反驳,「我习过武,力气不小的,您可别小看我。」

  「真的?」年迈男子先是怀疑的看著地,接著才用「死马当活马医」的口吻说出他的要求,「是这样的,我和我那老婆子本打算趁空带著孙子进城来逛逛,让他开心开心,谁知还未进城门,我那宝贝孙子也不知是贪嘴或是吃错什麽东西,竟然腹中绞痛,倒地不起。我和老婆子想抱他入城找大夫,却怎麽也抱不动他,所以我才匆忙进城来想找人帮忙,可问了好些个人都不肯,刚好看到姑娘,於是--」

  「行了。」秋海棠明白了他的意思,急忙打断他絮叨的话语,「老伯,你孙子人在何处,我去帮你抱他入城。」她力气的碓没有男人家强,但是一小孩总该难不倒她才是。

  「姑娘肯帮忙?」年迈男子脸上绽出惊喜。

  「对啦对啦!快点走吧!免得您的孙子拖得太久,对身体就不好了。」秋海棠催促著。

  「可不是嘛!」年迈男子立刻躬身,「那老头子就先谢过姑娘了,姑娘请随我来。」他状似著急地转身,朝大街另一头的城门而去。

  秋海棠紧跟在後,打算先做完这件「好事」,再回家去看爹娘。

  而在街道对面,一位手上提著东西的年轻姑娘,在看清秋海棠的面目後,登时怔呆当场,脸色微变。待她回神,她立刻抛下手中杂物,三步并两步地追著那已变小的身影而去。

  小姐怎麽又偷溜出来了咧?真是伤脑筋!


=== === ===

  出了城门,秋海棠跟著前行带路的年迈男子,先是沿著官道走了一会儿,接著那年迈男子走离官道,拐向路旁一座密林。

  「喂喂!老伯,你确定你的孙子在林子里?」秋海棠心中有丝怪异。

  「呃……」年迈男子愣了下,「是……是啊!林子里较凉爽,所以我和老婆子就将他安置在那儿。」

  「咦?老伯,你不是说抱不动孙子吗,怎麽还能将他安置在林子里?」

  秋海棠跟在他的身後,尚未细想其中不对之处,已脱口问出疑惑。

  「这……」年迈男子身子一僵,定在密林入口不动。

  秋海棠跟著停步,「钦,老伯怎麽停下来了……咦?你们是谁?」她瞠目瞪著突然由林中窜出三个手持刀剑的男人。

  「老三,你露馅儿了!」带头的男子「呸」的一声,对那名年迈男子斥道。

  原本行动运缓的年迈男子蓦地挺起腰杆,嗓音有力的反驳,「露馅儿了又怎麽?反正人也骗来了,只是还未进林子里而已。你干嘛那麽计较?」

  秋海棠目瞪口呆地看著原本风吹就会倒地的老人家突然变得生龙活虎,张大的嘴巴久久合不拢。

  「你……」她伸手指著他,眼神疑惑。

  「我什麽我,你爷爷我还没那麽老!笨死了,这点小把戏也看不出来,女人可真是笨!」男子眸了一声,伸手撕下脸上假意黏上的灰白胡须。

  「你……为什麽要骗我?」秋海棠更加不解了。

  「骗你来,当然是为了向你借样东西罗!」带头的男子插入话语,故作诙谐的讪笑,眼神不怀好意。

  其余人一听,也跟著哄然大笑。

  「什麽东西?」秋海棠犹不知大难临头,不明白借东西有什麽好笑的。

  「我们打算借你的一条小命来用用!」带头男子停止讪笑,阴森森的回答。

  秋海棠心中一惊,这才明白原来这几个人竟是来杀她的!

  「为……为什麽?」她蹬蹬连退两步,心寒地看著面前四个眼中渐露杀机的男人。

  「没有为什麽!人家出钱,我们做事就是。」带头男子举起手中的刀,「我看你就别抵抗了,省得我们还要多费手脚。」

  秋海棠连连後退,面色转白。

  即使她会武,可她毕竟未曾与人真正动过手,不知有没有办法打退这四个人?

  「住手!你们想对我家少爷做什麽?」尾随而至的巧儿声色俱厉地冲入,挡在秋海棠面前。

  「巧儿……」秋海棠讶异地看著许久未见的婢女,不明白她怎麽会知道她被人骗来此地。

  「少爷?」听到巧儿叫骂的话语,带头男子再次呸了声,「穿得一身男装就叫少爷……我们又不是瞎子,会不清楚你秋海棠是个女人!」

  「对啊!若没弄清,那我那麽辛苦的演这出戏不就白费功夫了!」将秋海棠骗来此地的男人在一旁搭腔。

  「别和她们罗唆了,早点办完事,免得引来不相干的人。」带头男子在话落下时,即举起手中武器扑了上去--

  惊呼声蓦地响起。「巧儿,你快走!」秋海棠用力推开站在自己身前的婢女,口中急喝,勉强闪过迎面而来的刀锋。

  「小姐!啊--」

  被推开的巧儿奋不顾身的再次扑上前,却被其中一人狠狠的反手打飞,扑跌在远处的地上,一动也不动。

  「巧儿--啊!」

  眼角瞄到地上不动的身影,秋海棠狼狈地再次闪过朝胸前刺来的致命一剑,可因微微失神却让另一把刀锋划过她的手臂--

  手臂上的痛楚让她原本轻灵闪躲的身子渐渐迟钝,而她渐渐缓慢的身形,让她身上更添上数道伤痕,一时血花飞溅,触目惊心。

  四名围攻的恶徒张狂的大笑,玩出了兴趣,有默契的不刺向她的要害,反倒戏耍似的将刀剑挥向一些无关紧要的部位。

  直到一次的「失误」,锋利的剑尖不偏不倚的刺入秋海棠的右胸--

  秋海棠闷哼一声,往後仰倒,亲眼看见右胸喷出一道血花……她缓缓的闭上眼,知道自己已无力再柢抗……她等著那致命的一击……

  好歹命喔!想不到她才活了十几年就要在这个丑毙了的地方丧命!而临死前她竟然不能再见到仲亦炀及她的爹娘兄长,交代一些遗言……

  尤其是仲亦炀,她都还未告诉他,她其实是很喜欢他当她的相公,而且她的心里也是喜欢他的……

  好遗憾喔……秋海棠神智渐失,眼前一片黑雾漫天盖地的向她袭来。

  而她最後的神智是听到某个怒喝的声音,接著她就沉入了黑暗之中。


=== === ===

  明明应该待在将军府的将军夫人,却突然由监视的仆人眼中消失无踪,且在数个时辰後,满身是血地被送回将军府。

  接到总管通知而匆促赶回府的仲亦炀,脸色灰白地直奔松柏楼,身後则是跟著他一同回来的属下高易和叶长锋。

  太令人震惊了!太平盛世,竟然有人胆大包天地敢俎杀大将军的妻子?!

  仲亦炀疾步穿过松柏楼前广大的庭园,直冲入楼内。

  「棠儿呢?」无视於外厅里的其他人!他冲著总管李录急问。

  「二少爷。」焦急紧绷的李总管在见到主子时微微松了口气,「夫人在房里,大夫正在帮夫人诊视及包扎伤口……」他欲言又止,实在不知该怎麽告诉主子,夫人身上那大大小小、触目惊心的伤口。

  「大夫才刚进去?」仲亦炀朝内室而去,口中边问著,没有留意总管的神色。

  「大夫进去好一会儿了……」李总管只来得及回了这句话,仲亦炀的背影已消失在内室。

  之後,李总管才发现跟随仲亦炀一同进入厅中的另外两人,口中轻讶一声。

  「不知两位将军也跟著二少爷一同回来,属下疏忽失礼了。」李总管边躬身边抹著额上的汗珠。

  「得了,李总管,不用那麽生分了。你倒是将事情从头到尾的解释一下,我们只知道将军夫人受了伤,却不知其中详情。」叶长峰摆摆手。

  「好,好。」李总管连声应著,「瞧我都给急忘了。两位将军,这位便是从恶徒手上救下夫人,并送夫人回来的吕伯曦少爷。」他指著一直静立在厅中一角,身上衣物染有血迹的男子。

  好奇的目光立刻投向他所指的角落。

  「李总管,这声少爷,吕伯曦可担待不起。」

  男子由角落处走出,朝高易和叶长锋躬身行礼。


=== === ===

  仲亦炀急步冲进内室,焦虑的眼立刻投向床榻。而即使被大夫的身形及一旁帮忙的巧儿遮住了大部分景况,但是一大片渲染的血红仍是清清楚楚的映入他的眼眸。

  他如遭雷殛,黑眸紧盯著那片血红,一颗心陡地发寒,如坠入无底深渊似地一路往下跌落……

  是谁?到底是谁胆敢伤害他的妻子?!

  仲亦炀脸色更形灰败,脚如千斤重般朝床边走去。

  而此时在床前忙碌的大夫低低的吁了口气,直起腰来并伸手将脸上的细汗抹去时,才发现室内又多了一个人。

  「将军。」老大夫微微颔首。他是京师数一数二的名医。

  「大夫,她……棠儿的情况……」仲亦炀艰涩的开口,而此时他已看清床上人儿的全貌。

  在战场上他不知看过多少次血流成河的场面,可秋海棠满身浴血的情况,让他怎麽样也无法接受。

  那双眼紧闭、苍白无一丝血色的容颜,那染满衣物刺目的红……在在都显示他的妻子命在旦夕……

  「将军,夫人身上大大小小伤口忒多,不过我已经敷药包扎,日後痊愈应也不致於有什麽大明显的伤疤留下。唯一会留下伤疤的当属夫人右胸那道创伤……」老大夫娓娓说明著。

  「大夫……」仲亦炀不觉握紧拳头。

  老大夫沉吟了下,「夫人鸿福,她胸前的那一剑只要再往前一寸,夫人早就……不过夫人虽是逃过一劫,却也伤得极重,尤其是由此时开始的十二个时辰是最危险、也最关键的时期。」

  「那……」仲亦炀脸色愈发难看。

  「将军也不用太过忧虑,我会开退烧兼补血的方子,每两个时辰让夫人服下一帖,然後派人随时注意夫人的动静。有什麽事就来找我。」老大夫看了下床上陷入昏迷的秋海棠,「只要夫人能清醒过来,就没事了。」

  「谢谢你,大夫。」

  「将军不用客气。」

  「大夫可否暂在府里住下,直到棠儿清醒?」

  老大夫一愣,「当然可以。」

  「那就请大夫先至客房歇息。」

  直到老大夫退出房,仲亦炀才慢慢在床沿坐下,伸出大手轻抚床上那惨白极了的脸颊,然后发现自己的手竟不自主的轻颤著,就宛若这回的碰触是最後一次,以後再也没有机会!

  看著除了小脸奇迹似未有损伤,而身子多处包扎箸布条的人儿,仲亦炀感到心怜又气愤。心怜棠儿所受的伤,气愤自己对她的保护不周,致使她几乎丧失了宝贵的生命……

  他默默审视床上人儿身上每一处伤口,心疼的感觉溢满心头,而他脸上那双再也不冷静的眸子里闪现著森冷的杀意。

  倏地,仲亦炀严厉的目光落在床边一身狼狈、半边脸颊高高肿起兼满眼泪水的巧儿身上。

  「这到底是怎麽发生的?你给我说清楚!」


第9章
 
  巧儿未曾停止的泪水再次流下脸颊,尚未言语,身形已一矮的跪了下来。

  「说话!」仲亦炀不耐地喝道,「你怎麽会和棠儿在一起的?」

  「小姐她……」巧儿才一张嘴,就想到此刻小姐的情况,立刻又泪如雨下。

  「别哭了!」他吼了一声,「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巧儿抹著泪,这才将她在大街上无意中见到秋海棠,然後尾随秋海棠出了城门的经过说出来。

  「一个老人将棠儿骗出城?」仲亦炀喃喃,心如刀割。

  「那……那人不老,他也是围攻小姐的人之一。」巧儿哽咽著。

  「为什麽……」仲亦炀心中泛起一股寒意。这似是有计画的行径,根本不像是临时起意。可棠儿只是一个很单纯的女人,怎麽可能会与人结下足以让人向她索命的仇怨呢?

  「姑爷……小姐她……不会有事吧?」巧儿一张变形的小脸亦是惨白一片,看起来也不比床上受重伤的人儿多上几分血色。

  「我不会让她有事的!」仲亦炀咬牙,心更沉。

  她不会有事的,他不准!他不准她有什麽万一……只……只因他根本无法接受失去她……

  他的脑中霍地清明--

  本来他在被迫娶妻时,打的是与这位御赐新娘从此「相敬如冰」的主意,却不料当他见著她之後,心中竟有了变化而不自知。

  莫怪他明明对她婚前的行为感到不满,却是在心里百般替她找尽籍口,好毫无芥蒂地与她相亲相爱,不感到介怀。

  而他竟然一直不肯听清楚自己心里的声音,总是强硬的自我辩解只是迷恋她姣美的身子……天,他犯了多大的错啊!

  直到此刻,他亲眼见到她满身浴血、生死未卜的躺在面前,他才终於明白。

  长久以来,在面对她时,心中那股疼宠、欢喜的情绪,以及乍见她受伤时,心底的那股震惊、心痛如刀割,都只缘於一个字--爱。

  原来他早已爱上自己的妻子而不自知……

  对於一个未曾有过恋爱滋味的人来说,要经过这麽久的时间才醒悟这点,他真的是太迟钝了!

  如今的幡然恍悟,是否还来得及?

  仲亦炀心中涌起悲苦酸涩,大手怜惜地轻抚著秋海棠那毫无意识的小脸的肌肤……

  突然,外厅一陴嘈杂声传来,拉回了仲亦炀专注在床上人儿的心思。他蹙紧眉头,尚未有所反应,外厅已传来总管李录扬高的嗓音,与随之而起的叩门声。

  「二少爷,秋家两位少爷来了,坚持要见二少夫人一面。」

  仲亦炀眼一沉,「我马上出去。」

  他由床沿站起身,瞄了地上的巧儿一眼,「先去将你脸上的伤上些药,然後用膳休息。」

  「可我想服侍小姐……」巧儿急切的要求。

  「棠儿有我照顾。你休息後再过来吧,」

  不待巧儿再开口,仲亦炀随即走出内室。


=== === ===

  走进外厅,仲亦炀一眼就看到秋家老大、老二一脸焦急的在厅中踱步。

  秋家老二秋孟棠立刻冲到仲亦炀的面前,「海棠现在如何了?为什麽你那个总管死也要拦在门前,不让我和大哥进去看看?」

  「棠儿尚未清醒,不宜打扰。」仲亦炀不理会他的叫嚣,沉声拒绝。

  「什麽不宜打扰?!我是海棠的二哥,不亲眼瞧瞧怎能放心?」秋孟棠急叫著。

  仲亦炀皱紧眉心,尚未回答,秋家老大秋明棠已先一步开口制止嗓门奇大的弟弟。

  「老二,由我来跟将军说。」他示意秋孟棠暂时闭嘴,然後转向仲亦炀。

  「将军,并非我们故意为难贵府总管,而是家母在乍问海棠受重伤的消息後已数度昏厥,家父为了照顾家母,所以无法亲自前来确定海棠的安危。虽说贵府总管已转述大夫诊视的结果,但海棠是我们最疼宠的妹子,没有亲眼看过她,心中总是不放心,所以将军该不会怪罪才是吧!」

  仲亦炀无语,半晌才道:「棠儿至今尚未脱离险境,意识也尚未清醒。」他欲言又止,算是不再坚持不让他们进内室探视了。

  「这我们明白。」秋明棠立刻做下承诺,「我们会很小心的。」

  在仲亦炀不再反对之下,秋家兄弟很快的进入内室,仲亦炀则是在厅中的一张大椅上坐下,脸上犹是带著深浓的忧虑。一旁的李总管几度想开口说些什麽,却又暂时吞了回去静立原地。

  好一会儿後,秋家兄弟由内室走出,两人脸上皆有著因秋海棠受如此重大的伤害而生的震怒。而秋孟棠手上则抓著巧儿,并将她推给一旁的李总管。

  「找人带她下去敷药。」他怒瞪李录一眼。巧儿脸上这麽大的伤,他做总管的竟如此轻忽,实在不该!

  见到秋家兄弟脸上的怒色,李总管立刻找人来将巧儿带了下去。

  同时,秋家老大秋明棠却是走向仲亦炀,除了脸上怒气犹存外,他的眼底还有著深深的不谅解。

  「将军,等海棠稍有起色,秋家就会将她接回去,届时希望将军不吝赐上一纸休书。」他突然语出惊人的宣告。

  仲亦炀闻言色变,不自觉由椅中站起。

  「你说什麽?」怒意由他的眉眼间逸出。

  秋明棠不畏不惧对方严厉的神色,语气坚决。

  「你听到了。我要将海棠带回秋家,不再让她受委屈!」

  「棠儿是我的妻子。」怒意再也遮掩不住,仲亦炀嗓音时沉,「我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秋明棠继续盯著他,「众人皆知大将军仲亦炀奉旨娶了一位他不喜欢的新娘,并在婚後处处疏忽她、冷落她……你当真以为秋家毫不知情?」他话语中讽刺的意味甚浓。「原想给你多一点时间,你定能明了海棠的好,进而喜欢上她且不再计较她外面的名声,谁知……待她稍好,我定要将她带回!」

  仲亦炀脸色晦暗,「我不会答应的!」他冷下声,心中不仅怒火蒸腾,亦感到懊悔万分。

  他真的万分懊恼自己没有早日发觉对棠儿的真正心意,才会让秋家的人硬是要将她带回去。不过谁也别想带走已属於他的人,不管是他尚未认清自己心意时,抑或是他已坦承对她的爱意的此刻!

  「不必为了面子而强撑!」秋明棠嘲讽著,「我相信你心中定为了能摆脱海棠这个『负累』而松了口气吧,所以我们是两厢情愿,也就不必多言了!」他继续对仲亦炀开炮。

  只要一想起原本丰腴的妹子在这段日子里竟然瘦了那麽多,他的心火就止不住的上扬。

  仲亦炀眼神转为凌厉,「我再说一次,棠儿是我的妻子,谁也别想从将军府中将她带走!」

  「是吗?」秋明棠冷哼地挑衅。

  「既然已看过棠儿了,就烦请两位回转秋府禀告岳父岳母,怨我不再奉陪!」仲亦炀丢下话,不再回顾的走进内室。

  他早已打算不假他人之手,亲自来照料妻子,可没有空再与秋家兄弟多费层舌。想由他的手中带走棠儿,除非是踩过他的尸体,否则谁也休想!

  看著仲亦炀气怒的背影消失,秋明棠眼底浮上深思。

  「老二,咱们先回家吧!」或许传言真是不可尽信。

  两兄弟没有多停留,转身就走,只留下李总管一人面对已空荡荡的外厅。

  「二少爷……」他苦著脸喃喃。

  他还来不及告诉二少爷,那位吕伯曦少爷在救下夫人的同时还顺便抓了一个恶徒回来!而高易和叶长峰两位将军正亲自审问著……


=== === ===

  热死人啦!

  原本意识沉在深黑兼无知无感虚无空间的秋海棠,才模模糊糊的有些感觉,就先觉得自己全身彷若置身火海之中,滚烫的热度夹杂著尖锐的痛楚令她频频呻吟不已,却是无计可施。她甚至连睁开眼的力量也没有,只得任由那火焰继续烧著她……

  然後,慢慢的,一道低沉熟悉的嗓音在她的耳畔抚慰的响起,让她燥热的心感到一阵安心,同时她的脸上也感到有个冰凉的东西覆了上来,带给她清爽解热的舒畅感受。

  火焰似乎熄灭了,她渐渐觉得身体不再燥热,而她也开始思考那不停在她耳畔发出抚慰低语的温柔嗓音到底是出自何人之口,可惜她尚不及想清楚,就再次沉入黑暗之中。

  接下来的时间,她的意识有时清醒,有时黑暗不明,但在她意识清醒时总是听到同样的嗓音,不厌其烦地向她说著话,而那些话的内容断续的飘进她偶尔清楚的意识之中,令她产生一股想从头到尾、仔细听个清楚的冲动……

  终於,这日她感到自己的意识比任何一个时候都更加清明,於是她努力地抬著眼皮,打算将几乎已黏在眼睛上的眼皮撑开,然後那个她最近时时听到的嗓音突然又传入她的耳中了,而这回地在瞬间已认出嗓音的主人竟是那好久都不理会她的丈夫仲亦炀。

  咦,他几时变得这麽温柔了?

  「大夫说你早该清醒了,可为什麽你还是执意睡下去呢?」仲亦炀轻叹著。「睡了五、六天了,你还睡不够吗?」

  嘎?不会吧!

  她又不是猪仔,哪会这麽睡不停,太没道理了吧!

  「那天将你骗出城外的人,果然是受人指使,特意等在府外找机会的……」

  啊!她想起来了!她被人围攻猛砍……

  咦,难道她还没死?可那天她以为她死定了说。

  等……等一下!朱篟篟是幕後主使者?

  「那可恶的女人心肠真是恶毒,竟因我对她无意而迁怒於你,还想置你於死地……亏她还有『才女』的美名,哼!不过是徒具虚名罢了!」

  嗯、嗯,骂得好,那个朱篟篟可是她最大的劲敌咧!不过她倒是没想到朱篟篟会心肠坏到找人来杀她……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啊!

  「棠儿。」仲亦炀的嗓音又转为低柔,「这两日我几回看到你的眼珠转动,可你就怎麽也不醒过来,难道你还在怪我之前冷落你、误会你、对你不好,所以才会以昏睡来惩罚我犯下的错?」低哑的嗓音藏著清楚的柔情与懊悔。

  秋海棠的心头蓦地浮起温暖的热潮。

  他……他话中的意思,难道就是她心中所感受到的那种意思?

  「棠儿,你可知你大哥执意要将你带回家,并让你与我离异?棠儿,快醒来吧!让我亲口告诉你我对你真正的心意……棠儿!」

  仲亦炀惊喜地看著已昏迷五、六日的秋海棠忽然睁开了眼。

  「真……真的?」她的声音如破锣兼有气无力。

  仲亦炀兴奋地如这几日般将她小心的抱入怀里,并低头审视著她。

  「还很痛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肚子饿不饿?棠儿,我看……」

  他怎麽变得那麽唠叨啊?秋海棠圆睁著眼,想翻个白眼却感到无力,而他抱著地的亲昵样也让她有些不自在。

  另外,她也看到仲亦炀脸上憔悴、无眠的痕迹,她好奇地伸手想摸摸他眼下的黑眼圈,结果却在一伸手时,一股刺痛由有胸处传来--

  「哎唷!」她忍不住痛哼出声。

  「别乱动,棠儿.你不知道你最重的伤在右胸吗?」仲亦炀怜惜地将她的手轻轻放下,语气里有著感同身受的痛苦。

  「右胸?」秋海棠频频咬牙吸气,龇牙咧嘴间才想起受伤当时的情形。

  「对了,那个贼厮在刺我一剑时,好像还笑得很开心的样子,好可恶喔!我抱著好意去帮忙,谁知他们竟是用计骗我、想杀我的坏人!」她忍不住气呼呼的抱怨。

  「伤害你的人,包括幕後主指者都被送进大牢里了,你放心养伤。」

  「主谋者真的是朱篟篟?她爹不是户部尚书吗?」

  「那又怎样?」仲亦炀冷著声,「敢伤害我的妻子,就得付出代价!」

  秋海棠怔怔地看著他射出厉芒的黑眸,清楚感受到他话语间对自己的深浓关切,与别人意图伤害她时,他毫不遮掩的怒火。

  「你……怎麽突然对我这麽好?害我一时之间还真是有些不适应。」尤其是他充满热度的眼眸,更是令她的心底泛著一圈圈的温暖漩涡,感觉有些醺醺然。

  仲亦炀温柔的凝视地。「我爱你,棠儿。」

  想起这几日他待在她身旁,眼见她发著高热,挣扎在生死之间,那种想代她受苦却又不得的感受,真是让他难受极了,也暗恨自己的冥顽不灵,因冷落她而疏於对她的保护,才会让她在无人可求援下受了这麽重的伤。

  再也不会了!他再也不会让她离开他的视线一步了!差点就失去珍宝令他心胆欲裂,他绝不会再犯下同样的错误了。

  秋海棠怔呆地盯著仲亦炀眼中流露出的深情,不仅目光无法移开,心绪也乱成一团,困惑与喜悦交织著。

  他爱她?她还以为他只是变得比较喜欢她而已,所以才会态度巨变……

  见她清灵的大眼中那惊喜与疑惑的神情,仲亦炀知道那是自己之前对她冷落的态度所致。不过没关系,他会让她明白他的心的。

  「棠儿,我要你日後只要想出门时就来找我,我会陪你一道出门,你绝不要再单独溜出去了,好吗?」

  「咦,你不反对我出门了?」秋海棠立刻又被他的话引开了注意力。

  「以前是我不对,不该有先入为主的观念,没有认真去思考你那些行为下的真正用意,才会一味地责怪於你。但是你过分鲁莽,没有想清楚便做的行为也是有待商议。在这样的情形下,我觉得还是由我陪伴著你上街比较好。你以为呢?」

  数日来,他由巧儿口中听到了很多事,才知道他的妻子在某方面真的是少了根筋,所以没有一个秋家人会怪罪她的坏名声,只因大家都了解她的本性,没人舍得苛责她。

  「可你不是每天都很忙吗?怎会有时间陪我出门?」她怀疑的睨著他。他不会又在敷衍她了吧?

  仲亦炀哪会看不出她在怀疑什麽,「放心,我说到就会做到。不然……如果我没做到,就随便你要怎麽罚,这样可好?」

  「真的?」她立刻眼睛一亮。

  「真的。」他郑重地道。

  「太棒了!」她立刻欢呼一声,「哎唷!」过分激动让她又牵引到伤处。

  「小心点,棠儿。」仲亦炀心疼地唤著。

  「没……没关系啦!」她猛吸气,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想到再也不用整天被关在将军府里等「发霉」,她的心就雀跃了起来,也连带的想起很多「事」来!

  「对了,我在未清醒时,老是听到你在跟我说话,那不是我在作梦吧?」

  「不是。」黑眸贬了下,他忽然笑开了,「你的相公生怕你因生我的气而不肯醒来,所以每天都在你耳边催促著。」

  「哪……哪有……」她呐呐回答,小脸再次泛起红晕。

  「不论如何,你终究是醒来了,我这颗一直悬在半空中的心也可以放下来了。」他伸手轻抚她柔嫩小脸,「从今以後,我要好好的守著你,绝不会再让你陷入险境了!」他心爱的棠儿……

  秋海棠感动地眨著眼,「那为什麽我好像听你说,我家里的人想带我回去?」

  「你大哥的确想要将你带回秋家,并要我写上一纸休书……」

  「不行啦!我才不要!」秋海棠瞪大眼。好不容易她的相公才爱上她,她才不肯回秋家咧。

  「你大哥说我冷落你,对你不好,害你瘦了好多……这几天他天天上门,坚持要带你回秋家。反正我绝不会答应的,也就乾脆不见他。」仲亦炀有些无奈的说著。

  「嘎?大哥他……」秋海棠心中有些讶异。当初还是大哥让娘骗她服下迷药,硬是将她丢上花轿的,可今天她受点伤,大哥就……嗯,可见大哥还是很疼她这个妹子的嘛!

  「现在情形不同了,大哥如果了解,就不会再坚持了啦!」

  「了解什麽?」他有些听不懂她的话。

  她的脸蓦地大红,「呃,钦,就……就是……就是你现在已经爱我了嘛!我才不回去咧!」她吞吞吐吐了半天,终是诚实的嚷出心中意。

  「那你呢?」他紧盯著她布满红晕的俏脸。如果照她所言,那她应该也是……

  「我怎样?」她有些不自在地问。

  「你呢?你爱我吗?」从他示爱後,她尽问他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就是没有提一句她对他的想法。

  「我……」她愣了下,忽地垂下眼睫,脸上红晕更甚,「那日我受伤昏过去前,心中一直想著或许再也见不到你了,而最遗憾的是,我竟然没有机会跟你说,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

  「棠儿……」紧绷的神色由他的眼中逝去,取而代之是一抹狂喜。

  「而今我才明白,原来那种好喜欢、好喜欢你的感觉就是爱……唔……」她「爱」字才出口,小嘴就被他狂炙的吻住了。

  激烈缠绵的唇舌搅弄,将满腔的情意完全表达出来,让两人欲罢不能地缠绵再缠绵……

  半晌,因顾及她伤重未愈,他才及时恢复理智,离开她的唇,但手指微颤地仍是流连在她可口的樱唇上。「说了这麽多话,累不累?」

  她红著脸,「还……还好。」不知为何,她身子变得好热……

  「我去将药汤端来,你服下後再睡一会儿,好吗?」他柔声说道。

  「你以後会一直对我这麽好吗?」她似求保证地问著。好像从她醒来,她就再也不曾见到他以往严厉的眼神了。

  「当然。你心里还怪著之前我对你的态度?」他有些忧虑地问。

  「哪有?」话脱口後,她亦跟著笑了,「我只是随便问问。对了,炀,那天是谁救我的?」

  「这些事等你好一些我们再谈。现在你需要休息。」他打断她的话。

  「可……巧儿呢?她……」

  「巧儿很好。」他再次打断她。「你先休息,等你醒来我再叫她来见你。」

  她微嘟起嘴,「可我还有好多事想问你嘛!何不等我们说完,我再……」

  仲亦炀伸出一只手指压在她的唇上。

  「棠儿乖,我先去端药汤来,别再说那麽多话好吗?」

  秋海棠眨眨眼,看著他关切温柔的眼,不自主地点了下头。

  「乖。」他笑著在她的唇上烙下一吻,「我马上回来。」他将她的身子轻柔的安置在床上,才转身离开。

  秋海棠侧著头,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心中泛起前所未有的柔情暖意。

  谁能知道,一桩男不甘女不愿的婚事,竟会让她找到一个愿意宠爱她一辈子的良人?

  她慢慢的合上眼,嘴角勾起幸福的笑容。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