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02-16

伍薇: 不完美老公

第一章

或许是磁性相吸的原理,就算是陌生人,在见到彼此的第一眼,就能判别这个人在自己心中的位子了。

欣赏?或者没感觉?

在第一眼之后,能不能变成朋友?

她坚信这种第六感,所以在初遇祁立言的那一晚,她就知道这个开朗、充满自信还有些霸道的男人会在她心中激起多大的涟漪,然后,渐渐地,在她内心深处占有多么重要的位置……

这里是“秘密”,一家位于天母巷弄内的小酒吧。

“秘密”的招牌并不起眼,也没有一般酒吧的喧嚣吵闹,店里的装潢简单位净,播放的音乐亦然,连MENU上的各种饮品也同样简单,威士忌就是威士忌,伏特加、马丁尼就是伏特加和马丁尼,没有使用任何美丽的名词加以修饰点缀。

而也因为其与众不同,安静、低调的“秘密”,在入夜后,反倒成了许多藏有秘密的人驻足的地方,三五好友围成一桌饮酒畅谈,或者独自一人轻啜着酒,独享沈静的氛围。

她是顾昀絮,“秘密”老板兼酒保的妹妹,长发披肩,皮肤白皙,高的身材轻瘦细致,清澈见底的双眸显现出她坚定的个性,表情平静安然,嘴角总挂着淡淡的笑意。她在“秘密”帮忙,当酒保哥哥忙碌时,她便兼顾调酒以及和吧台客人聊天、分享心情的工作。

“介绍个新朋友给妳认识。”

顾昀絮抬头,笑看着坐在吧台的祁立言。

“谁?厂商还是同事?”

祁立言一向有好东西要和好朋友分享的热情,所以介绍了许多朋友或厂商来“秘密”喝酒聊天。

祁立言笑着摇头。“是……女朋友。”他俊朗的面孔神彩飞扬,愉悦的表情像拥有了全世界般得意。

“女、女朋友?!”顾昀絮眉一挑、心一紧,但表面仍微笑着,没显露出一丝惊慌的表情。

爱慕是自找的,好友分享情事,她只需聆听,无需平添忧愁,她轻扬嘴角,打趣地问:“怎么?浪子回头了?”

祁立言大笑,笑声低沈厚实,他仰头饮尽酒杯中的威士忌。“喂,小顾,我并不花心喔。”

顾昀絮耸肩,替他添酒,戏谑地眨着眼。“也对,只是‘偶尔’对哪位女士有好感而已。”

祁立言再度大笑,挥着自己厚实的大掌,感到有些窘迫。“喂,那只是欣赏罢了,我知道妳厌恶花心的男人,不过这次我真的很认真喔。”

顾昀絮细看着他,她从没想过一个大男人竟然会脸红,而且还是超级有自信的祁立言。“嗯,看得出来你是认真的,毕竟认识一年多以来,从没见你这么兴高采烈地介绍女朋友给我认识。”

“是啊。”祁立言的视线投向远方,表情变得好温柔,彷佛亲爱的人儿就在自己面前一样。“她是名空姐。”

顾昀絮眼一亮。“嘿,我的好朋友也是空姐。”

“那么巧?她是‘FARWAY’的空姐喔。”他说了一个外商航空公司。

“‘FARWAY’?”她皱眉,吃惊极了。“嘿,不要告诉我,你的女朋友就是我的好朋友?”她晃着手指头,玩笑地眨着眼。

祁立言潇洒大笑。“那更好啊!所谓物以类聚,妳的好朋友一定和妳一样懂得聆听和分享,既然我们俩不来电,只能当朋友,那我倒希望我的女朋友就是妳的好朋友,能有一个懂得聆听的女友,是我的幸运。”

玩笑归玩笑,假设自己的好朋友是暗恋对象的情人,她肯定无法接受,这么尴尬的情况,要她怎么继续扮演聆听的角色?

“我约她今天过来‘秘密’。”

顾昀絮看着他啜饮了一口威士忌,又问道:“她自己来?”

祁立言笑瞇了眼。“嗯,她今天从法国飞回来,因为抓不准我去接她的时间,所以就直接约在这里了,妳看她是不是很贴心。”

顾昀絮皱起眉。“那她知道路吗?天母小巷很多耶……”

“妳放心,她知道‘秘密’喔,她说之前有来过几次,搞不好妳还见过她呢,她姓——”

“昀絮!”

PUB门口传来甜甜的呼喊声,接着一阵细跟高跟鞋密集清脆的击地声,朱迪亮着大大的笑容,冲进吧台,抱住了顾昀絮,开心地喊着:“昀絮,我拿到LV本店的贵宾卡了,超棒的对不对?!”

朱迪是LV的忠实顾客,最大的心愿就是拿到LV本店尊贵的贵宾卡。

顾昀絮接收到好友的好心情,同样扬起灿烂的笑容。“小心破产,那玩意儿并不怎么好照顾,它会花光妳的现金和银行存款。”

朱迪高扬下巴,艳光四射的脸孔充满着自信。“绝对没问题,不过妳都没问我这张卡怎么来的?我的消费能力怎么可能——”

她的眼角瞄到一旁的男子,他坐在吧台前,噙着宠溺爱慕的笑。

朱迪心一紧,她被LV贵宾卡冲昏头了,压根儿忘了“他”的存在……

“妳的消费能力怎么样?”祁立言笑着问,原来他的女朋友真的是小顾的好朋友?这会不会太巧,太奇妙了点?

“哎哟,我怎么可以老实昭告我的消费能力啊?要是不小心吓跑你,那我怎么办?”朱迪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祁立言开心的大笑,凝视的黑眸充满着柔情。“放心,我绝对跑不了,只不过,妳一进来就抱着小顾又笑又跳,朱迪,想问怎么办的人应该是我吧?”

朱迪眨着浓密的睫毛,媚眼散发出无限电力。“咦,你在吃醋吗?昀絮可是我最~~最要好的好朋友,任何人都比不上喔,你若是真要和她吃醋,可能会吃不完喔!”

祁立言假装认命地叹了口气。“我知道、我知道,女人的友情是坚不可摧的对吧?没关系,我已经有要酿陈年老‘醋’的打算了。”

“哎哟,好酸好酸~~”朱迪笑着挥挥小手。

两人相视笑着,浓浓的情意弥漫其中,一旁的顾昀絮当然也明白这两人的关系,一个是自己的好朋友,一个是自己暗恋的人……

呼,这关系会不会太让人伤心和震惊了点?

她沉默着,过了半晌,热恋的情侣总算将注意力投到她身上。

“小顾,跟妳介绍,她是我女朋友朱迪,我上个月飞去德国出差,在机上认识她的,在见到她的第一眼,我便深深地迷恋上她,经过本人诚心果断的追求,朱迪小姐接受了我的真心,然后一同坠入爱河。”

朱迪走出吧台,轻轻地偎进他敞开的怀抱中。“昀絮,他是我男朋友祁立言,先说喔,人家我可不是对他一见钟情,只是受不了他死缠烂打,才同意和他交往的。”她打趣地说道。

看到祁立言做出一副要修理她的表情,她赶紧继续说道:“不过交往后,我才发现他居然这么可爱,害人家脑里想的、心里念的全都是他,我真的好爱他喔。”

祁立言抬起女友的下颚,在她红嫩诱人的唇上印下一吻。“我爱妳,宝贝,但我必须明白,我和LV贵宾卡比起来,妳爱谁多一点?”

朱迪手臂环绕着男友的肩,娇美的身躯贴近他,红唇轻抵着他的唇。“当然是你啊,傻瓜。”

他们在她面前忘情地激吻着,完全不避讳,这就是热恋吧!热恋的男女哪怕只是一个眼神接触,都会想投入彼此的怀抱……

顾昀絮低下头,回避这个画面,她望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指,还不迟,毕竟只是暗恋罢了,她一定能很快收回自己的心,让自己不再沈沦下去,既然他是朱迪的男朋友,她就必须予以祝福……

热吻结束。

“小顾,怎样,妳对我女朋友的感想如何?”祁立言笑看着顾昀絮,眼里有余波荡漾的激情。

顾昀絮看着他们,扬起嘴角戏谑地说:“我看是佳偶天成、郎才女貌、才子佳人吶!两位还需要我多加几句吗?”

“小顾说得太贴切了!”

他们大笑,很满意顾昀絮的“贺词”,两人彼此相拥着,开开心心地窝到角落的位子卿卿我我去了。

酒保哥哥顾昀祥从厨房走出来,他年纪较大,阅人无数,这样的情况,他只消瞄上几眼,就能明白来龙去脉。

这样看来,妹妹是失恋了没错。怎么会这样呢?他还以为妹妹和祁立言这么聊得来,要发展成男女朋友是迟早的事,没想到妹妹暗恋个老半天,失恋就算了,祁立言居然还变成朱迪的男朋友?!这岂不是双重打击吗?

太惨了,如果不喜欢昀絮,祁立言干么三天两头就跑来“秘密”找她聊天?有时候店里忙不过来,他还会贴心地来帮忙……

唉!祁立言就是这样,昀絮才会愈陷愈深……

他踱向妹妹,手上端着一盘刚炸好的花枝圈,摆在吧台上,一些闻香的熟客便立刻过来分食。

顾昀祥咬着手指上的花枝圈,冷眼看着角落那对亲密爱侣。“真那么爱,就快点去旅馆开房间,不用窝在我这间小店里摸来摸去。”

顾昀絮噗哧一笑。“哥哥的语气很怨怼喔?”

“废话,‘秘密’是纯喝酒聊天的地方,我们要端正风气,此等伤风败俗的事,当然要禁止!”

哥哥说得义愤填膺极了,顾昀絮当然明白哥哥的反应会如此激烈的原因,当酒保的哥哥常常听客人讲心事,累积的经验让他学会了察言观色,而和他朝夕相处的自己自然难逃他的法眼。

顾昀絮拿起已被客人分食光的空盘子。“哥,我没事,你别想这么多。”

“那人是疯了吗?殊不知我小妹可是轰动酒吧界最有名的PUB之花!”

顾昀絮皱了皱眉。“你把我说得好像是某酒店的超级红牌耶。”

“妳本来就是红牌,就不知妳那个好朋友的眼睛是不是有问题?我小妹会比朱迪差吗?”顾昀祥还是一肚子的闷气。

“哥——”

原来自己的心事,哥哥全看在眼底,顾昀絮的心里流入一丝暖意,正想开口劝慰,就看到祁立言往吧台的方向走来,目标是她手上的空盘子。

“花枝圈没了?”

顾昀祥逮到机会,不忘调侃。“恋爱的人还有嗅觉吗?还知道美食当前吗?”

祁立言盼了一整晚的花枝圈没了,眉头全拧成一团。“老顾,你没留一些给我喔?”

“我以为你只要谈恋爱就饱了。”顾昀祥冷哼了声。

“老顾,你是吃了炸药啊?”祁立言当然不明白顾昀祥的敌意,他以眼神向顾昀絮示意,想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

顾昀絮耸肩,摇摇头。“我不知道,但花枝圈被吃完是事实。”

人人都爱哥哥的拿手小菜,不接受订单,纯招待,却成了“秘密”最吸引人的地方,只要有讨论到“秘密”的部落格,都一定会提到哥哥招待客人的拿手小菜。

祁立言看向顾昀祥,打趣地说道:“老顾,你要赔我一盘花枝圈!”

“你去谈恋爱就好,花枝圈?门都没有!”顾昀祥从昀絮手中拿回空盘,走回厨房。

祁立言气恼地转头看着顾昀絮。“妳哥他一定吃炸弹了!”

顾昀絮耸耸肩。“天气热,他都待在厨房里,火气难免比较大一点。”望着他失望的神情,她不由得心软。“要不然,我进去和哥说,叫他再帮你炸一盘?”

朱迪走了过来,勾住他的手臂。“昀絮,我们约明天喝下午茶喽,我有东西要送给妳。”

朱迪固定飞欧美长班,她每次回家都会带些当地的小礼物送给朋友。

“嗯。”

他们看似还有约会,顾昀絮轻笑。“花枝圈先欠着好了,下回你来,再补你一盘。”

祁立言手指一弹。“一言为定。”

她看着两人相依偎离开“秘密”,轻轻地叹了口气。

“人走了?”顾昀祥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她身边。

“嗯。”

“去开房间了?”

“哥!”顾昀絮抗议。

“本来就是啊,小别胜新婚嘛,妳以为他们会盖棉被纯聊天吗?!”

这话题让顾昀絮真的很无力。“那也不关我们的事好不好……”

“不关我们的事,更不关妳的事,妳自己记清楚就好!”顾昀祥摸了摸她的头,想藉此给她力量。

她朝哥哥轻轻一笑,便继续帮客人调着一杯又一杯的酒品,递上酒时,也不忘和客人愉悦的聊天,没有人发现她的不同。

她陪客人笑着、闹着,心里却感到一阵酸楚……

***

第二天下午,顾昀絮先去银行办事,或许因为月初的关系,银行满满是人,等她赶到和朱迪约好的餐厅时,已过了约定的时间,朱迪有“等人气”,她不爱等人,也不接受任何迟到的理由,只要和她约的人迟到,她绝对不会给对方好脸色看,这点顾昀絮很清楚,她火速将车停好,匆忙地走进餐厅,在落地窗旁的座位,她找到了她,可没想到,等待她的却是朱迪甜蜜的笑容——

“昀絮,妳来了喔,坐啊。”

更没想到,她会在朱迪的身旁,看到祁立言……

“嘿,小顾。”祁立言举手招呼。

顾昀絮撇着嘴,轻轻地挥了挥手,接着说:“对不起,朱迪,我去银行办个事,晚到了。”

他们一身的白,祁立言白色休闲服搭米色休闲裤,朱迪浪漫的公主袖上衣搭上白色的蛋糕裙,这样俊男美女的组合,举手投足间都是餐厅所有客人注目的焦点。

“没关系,立言陪我。”朱迪娇笑着,轻轻依着男友的肩膀。

顾昀絮以最快的时间恢复平静,他们是情侣已是不争的事实,她没必要继续揪着自己心底的伤。

她入座,看着他们俩,调侃戏谑道:“嘿,朱迪,我以为今天的下午茶之约只有我们俩?”

“不欢迎吗?”祁立言亲昵地搂着女友,慵懒的模样像极了正在享受阳光浴的雄狮。

在女生堆里朱迪身量算高的,但依偎在身高近一百九十公分的祁立言怀里,朱迪霎时间变得小鸟依人,这画面真是好看,嗯,她要继续抱持这样的想法欣赏他们,然后祝福他们。

“怎会不欢迎,只是不习惯白天看到你。”

“莫非我们都是晚上见面?”

“不是吗?”

朱迪轻搥他宽阔的胸膛,娇嗲抗议。“你常去酒吧寻欢作乐吗?”

祁立言握住女友的小手,抵着自己的唇轻吻着。“‘秘密’不是一般的酒吧,那是找好朋友聊天、喝小酒的地方,宝贝,我在‘秘密’妳完全不用担心。”

朱迪漾起美丽的笑。“当然,有昀絮帮我看着啊,哼,谅你也不敢和别人乱来,昀絮,妳可要帮我盯着他喔。”

他们不顾旁人的目光,卿卿我我恩爱极了,顾昀絮突然想到哥哥“开房间”的论调,这句话真好,此时此刻,她就想这么说:“真那么爱,就快点去旅馆开房间,不用窝在餐厅里摸来摸去。”

只是,她没这个胆说。

“放心,这一年多来,他很安分,都只来聊天、喝小酒。”

有了好友的保证,朱迪的笑容更娇俏动人了。“那我就允许你去‘秘密’,但只能去‘秘密’喔,其它的酒吧一概不准。”

“宝贝,那是当然的。”

眼看两人又要情不自禁地吻上去,朱迪的手机铃声正好响起,她离开祁立言的怀抱,接起电话,就是一长串的法语,她开心地讲着电话,甚至抛下祁立言和顾昀絮抱着手机离席。

朱迪的法语是拉着她一起去补习班学的,虽然她不像朱迪因为工作的关系把法文练得很厉害,但基本的对话绝对听得懂,至少像是“我想你”这种基本用语……

重点是这句话绝对值得她去深入探讨。

顾昀絮不发一语地跟着朱迪的脚步,在女用化妆室里找到了她,朱迪讨厌这种人工芳香剂,来电的人竟可以让朱迪躲在厕所里讲电话?顾昀絮皱起眉。

过了几分钟,朱迪结束通话,漾着美美的笑意转身,没料到顾昀絮就站在自己身后,她吓了一跳。

“昀絮……妳怎么……呃,上厕所吗?”

“Tumemanques?”顾昀絮问道。

朱迪一愣。“妳听到了?”

顾昀絮不说话。

“这只是一般问候语罢了……”朱迪表情很心虚,别扭地解释道。

“‘我想你’不是一般的问候语,朱迪,那是谁?”顾昀絮直接戳破。

朱迪很挫败,在昀絮面前,她很难假装,也只能老实招认。“好啦好啦,就知道唬咔不了妳,这个人妳也知道,就之前那个啊……”她晃了晃手机。“我的LV贵宾卡就是他送的啦。”

顾昀絮想起朱迪的前男友,一个有钱的法国佬。“妳、妳不是和他分手了吗?”

朱迪美丽的脸蛋跃上两朵嫩红的颊花。“他知道我这次飞巴黎,会在当地停留三天,所以特别来找我,上一次分手只是误会,他说他会改掉法国人浪漫的习性,以后只爱我一人。”

顾昀絮差点没昏倒,她扶着额头。“妳跟法国佬和好了?那外面那个男的妳打算怎么处理,我昨晚还听妳说妳爱他?!”

朱迪一脸的困扰,是困扰,绝对不是歉疚。“立言也很好,虽然我们交往的时间很短,但我知道他很爱我,只是……”

“只是,祁立言太实在了,他只是提供妳一个肩膀,一个牢固的依靠,他爱妳,却不懂得要像法国佬那样撒大钱讨妳欢心,也不像法国佬一样浪漫多情,让妳有收不完的玫瑰花和礼物,让妳感觉自己像公主般被捧在手心上对不对?”

“昀絮,妳好厉害喔……”朱迪睁大了眼。

顾昀絮疲惫地叹了口气。“我不是厉害,那是因为你们都是我的好朋友,好朋友的个性我会不明白吗?朱迪,妳至少该明白自己到底爱谁多一点?”

“在TW,我爱他……”朱迪目光回避。

“那离开TW呢?”

“嗯……我不知道。”

“那,法国佬来TW呢?”

朱迪又是一惊。“厚,妳还说妳法文全忘光了,妳明明听得懂我刚刚和他说的话!”

“我只是猜测!朱迪,妳怎么可以让两个男人站在同一块土地上,妳要怎么面对他们?妳连自己喜欢谁都不知道了,万一他们碰上面妳怎么办?把妳剖开一人一半吗?”顾昀絮急得拔高了音量。

“我没办法啊,他就说要来TW。”朱迪直接耍赖,看着昀絮严肃的神情,她顿了顿,又说道:“我十天后飞伦敦,他专程来TW看我,再陪我飞伦敦,然后自己再回巴黎,昀絮,他这么有心,我很难拒绝好不好……”

“朱迪,那外面那个男的妳打算怎么处理?”

“我不管了,反正我又不是第一次同时有两个交往对象,船到桥头自然直,一定有办法解决的。”

朱迪撇得很干净,摆明不想去厘清任何事,她头一甩,离开化妆室,留下一脸气馁的顾昀絮。

朱迪回到座位,投入祁立言的怀抱。

“怎么了?”祁立言轻抚她的头发。

她抬头,深情地凝望着他。“你爱我吗?”

他笑了笑。“当然!我爱妳。”

“那你吻我。”

他低头封吻住她的唇,朱迪举起手臂搂住他的颈项,热情回应。

顾昀絮走出化妆室,看着两人恩爱的身影,她叹了口气,想到自己无疾而终的苦涩暗恋……

如今,暗恋的对象即将被背叛,她该有什么反应?幸灾乐祸?出手暗示?还是日夜祷告他下一个爱的人会是她?

老天,这太乱了,她摇摇头,决定暂时不理会这一切。



第二章

“秘密”的顾客群几乎都是上班族,他们喜欢在星期五晚上来“秘密”喝酒、聊天,宣泄工作一星期所累积的疲惫和怨气,所以每到星期五就是“秘密”最忙碌的时候,营业时间从晚上七点到凌晨三点都是尖峰期。

凌晨四点,店已打烊,顾昀絮累趴在吧台,眯眼看着吧台上等着结账的单据发呆。

顾昀祥在一旁看到她的疲态,说道:“累了就先回家洗澡睡觉吧,账等下午来再结。”

顾昀絮摇摇头。“今天的账很乱,还是结完账再回家比较好,我只是隐形眼镜太干,眼睛不太舒服而已,哼,显然这个新产品并不像广告说的那么超薄、超透气。”她掩饰自己累到不行的事实,贴心地回道。

“那下次就别买这个牌子了。”顾昀祥嘴角挂着宠溺的笑容。

“我知道。”

“唉,女孩子就是这样,哪个广告拍得美,就想买来试一试,东西用惯了就好,别常换来换去。”

顾昀絮觑了他一眼,实在不好戳破谁才是家里最喜新厌旧的人。“那……下回哥哥又想换家买冰块时,我会提醒您您今天说过的话。而且冰块就是冰块,真的差不多好不好,你随口换一家,我就要再比一次价,真的很累耶~~”她嘟囔道。

“这是专业领域好吗?以你的资历不懂这个的!”

“至少我吃起来都差不多啊。”

“哎啊,是你味觉迟钝啦!”

兄妹俩边斗嘴边忙着打烊后的整理工作,没想到此时传来敲门声,兄妹俩对看了眼,愣了愣,顾昀祥走去开门,没想到站在眼前的竟是祁立言。

顾昀祥不友善地说:“我们打烊了!”哼,任何当兄长的都不会给让自己妹妹饱受失恋情伤的男人好脸色看!

顾昀絮皱眉,自从祁立言和朱迪交往的消息传开后,哥哥对祁立言就没有好脸色过。“你怎么会来这?”

祁立言的脸上完全没有任何笑意。“有空吗?”

哥哥不悦地回呛道:“喂,祁立言,你哪一只眼睛看到我们有空?想喝酒吗?巷口便利商店全年无休,你要的酒,它们通通有!”

顾昀絮跳下高脚椅,拉拉哥哥的手臂。“哥,不要这样……”

“哪有客人打烊还跑来讨酒喝的?”哥哥轻声抱怨。

“他又没说要喝酒!”

“来PUB不是喝酒,难道是来找朋友的?!这里只有我们俩,我可不当他是朋友喔!你最好也别当他是朋友!”

顾昀絮无奈地摇摇头。“哥,你先去忙,我问问他什么事好不好?”

“别笨笨地被呼来唤去懂吗?”

顾昀絮叹了口气。“知道了。”

安抚了哥哥之后,她来到祁立言面前,嘴角牵起一贯的微笑。“有事吗?怎么会这个时间来‘秘密’?”

他不发一语,给了她一个苦笑。

她似乎在他的黑眸里看到了无助?她皱眉,赶紧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你有看到朱迪吗?”

顾昀絮一愣。“朱迪?”

“对,你有看到朱迪吗?”

她摇摇头。“从上次茶之约后,朱迪和我就没再见过面了,我们只有电话联络……”

顾昀絮不只没看到朱迪,这半个月来祁立言也没来过“秘密”,她以为他们深深沉醉在爱情的漩涡里,爬不出来找朋友聊天、喝酒。

“你们不是一直都在一起吗?“

“因为工作上的事,我不得不出国出差一趟,刚刚才搭最晚的班机从香港赶回来,小顾,三天了,我怎么样都找不到她,她连一通电话都没找给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她……会不会临时有工作飞出去了?”

祁立言摇头。“我问过她同事了,她一直排休到月底。”

“怎么会这样……”

朱迪怎么了?顾昀絮一时也理不出头绪,虽然她们是好朋友,但由于彼此的生活方式差异很大,加上朱迪又常常在国外,所以并没有天天联络。不过,朱迪跑去哪了?她不知道朱迪除了家里还会去哪?

“还是等天亮后,我帮你问问朱迪的父母?她老家在台中,朱迪搞不好回台中去了。”

她在祁立言的脸上看到一丝希望,顾昀絮僵硬地拍拍他的肩膀。“没事的,朱迪或许真的回台中了,你想想看,你出差,她一个人留在台北也挺无聊的不是吗?朱迪每次有休长假,一定都会回台中看看家人的,所以她一定是趁你不在时回家去了。” 顾昀絮柔声分析、安慰着,尽到一个好朋友该尽的义务。

只是真的好辛苦,喜欢的人就在面前,她半个月没见到他,好不容易见到了,他口里说的、心里念的全都是别的女人……

之前,就算工作再累,他也会拨空来店里找她,甚至,星期五的晚上,只要他隔天没事,也一定很够义气地陪她招呼客人、帮忙打烊,然后,在凌晨五点的时候,一起去附近的永和豆浆店里吃早餐,她怀念有他陪伴的日子,每次只要见到他,她立刻就像充饱气的气球,活力十足,什么疲惫通通消失……

“朱迪家住台中?”

“她没和你提过家里的事吗?”

“没有。”

“呵,当然啦,你们正在热恋,哪有空聊这个呢?”

祁立言顿了顿。“有空吗?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聊聊?”

“嗯……”

凌晨四点钟,她抛下未结账的单据、账本,以及生气反对的哥哥,带着一身的疲累,强撑着快站不直的腰杆子、酸麻的双腿、哑掉的嗓子,陪着他来到早餐店。

她心知肚明,他是想藉由和她聊天来知道更多他所不知道、不了解的朱迪,说不定等天亮后,她打电话到朱迪台中的家,如果确定朱迪人在台中,他会立刻飞车奔到台中,拥抱他的情人。

然而即使心里多么落寞,她也不想在此时丢下他一个人。

她注意到他眉宇间浓浓的倦意。“嘿,恋爱的人都不会累吗?你不也去香港工作了三天,还搭晚班的飞机回台北,这样真的不累吗?”

他笑了笑。“爱会带来无穷尽的力量,如果有一天,你找到自己所爱的人,就能体会我所说的。”

她当然能体会!因为她现在就快累趴在桌上了,身体内每根神经、每块肌肉都在严重抗议着,但,她朝思暮想的人就在自己的眼前,她不想休息,只想看着他,哪怕聊的、谈的都是别的女人……

“说说朱迪的事。”

“嗯,朱迪是校花你知道吗?”

“不知道,但猜得到。”

“呵,也对,其实她从小到大都是校花。而且朱迪很爱唱歌喔,学校只要有办歌唱比赛她都会参加,虽然歌艺普普,但每次第一名都是她,因为我们学校三分之二的男同学铁定都会把票投给她,就算评审全部没投她,但因为拿了八成的观众选票,朱迪铁定是冠军!”

祁立言听着她叙述朱迪过去的趣事,黑眸炯炯发亮,时而大笑,时而称赞,一扫之前的阴霾。“除了外貌以外,她吸引我的地方还有个性!她很有正义感,而且很热心。”

“是啊,不过有时倒是过了头,连在大马路上开车,只要看到落单的老婆婆,朱迪就会把车子停在路旁,搀扶老婆婆过马路呢!”

“真的假的?”

“信不信由你喽!”

他们笑着、聊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四点天色还漆黑;五点迎接晨曦;六点天际一片鱼肚白……

“你不吃点东西?”

他点了小笼包、蛋饼、萝卜糕,热热闹闹地摆了一整桌,但聊天的过程中,她完全没动筷。

“不了,我减肥。”

“都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了,还要减?”

顾昀絮但笑不语。

她绝对没有在减肥,只是她知道自己的身体累到一个极限时,只要吃任何油腻、味道重的食物,都会引发她胃痉挛和呕吐,她只能喝水。

“纸片美人,你没听过吗?”

“有点肉比较好。”

“我知道,我知道,就像朱迪一样对不对?”

他笑了,眼睛弯成一座桥。“她在我心中是唯一的。”

“啧,我当然知道,热恋中的人果然连说话都很恶心。”她朝他吐吐舌。

“你以后谈恋爱就知道了。”

他总是这么说,带着浓浓满满的满足,殊不知,他这样的说法,每一字、每一句都令她心伤……

聊着聊着,七点半,顾昀絮拿出手机。“如果朱迪在台中,你会马上赶去台中吗?”

“一定会。”祁立言没有一丝犹豫。

“你还有体力开车到台中吗?”

“当然有。”

“真厉害。”恋爱果真无敌,顾昀絮拨了朱迪家里的电话。

结果,朱迪并没有在台中。

“朱迪去日本?”

“是啊,她说有一个外国朋友来台湾找她,然后说什么日本那边有一个LV旗舰店的派对,他们就一起去了,好像明天才回来。”朱迪的母亲在电话那一头徐徐的回覆道。

外国朋友?顾昀絮第一个想到那位法国佬……

才结束通话,祁立言立刻焦急地问:“朱迪怎么会去日本?”

顾昀絮回避他的眼光,刻意避开敏感的字句,解释说:“是这样的,朱迪的朋友约她去日本参加一个派对,明后天就会回来,嗯,其实她一直都是飞欧美线的啦,前阵子老是说想去日本玩玩,可能你刚好不在台湾,所以她就趁这个机会,和朋友结伴去日本玩了。”

“要是真的如此,她可以打电话和我说一声啊?”

他的问题,顾昀絮答不出来。

朱迪不在台中,她又没有另外更进一步的联络方式,祁立言一时也没办法,只能黯然决定回家。

“如果这两天你还有得到什么朱迪的消息,请告诉我。”

半个月前像拥有全世界的雄狮,在失去了爱人的亲吻和拥抱后,他显得萎靡不振且颓废。

“我会的。”

望着他黑色BMW休旅车离开的方向,顾昀絮转身,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她握拳敲敲自己酸痛的大腿和肩膀,好痛,她皱眉,叹了口气,暗骂自己——真的活该。

***

两天后,朱迪出现了,还带着法国佬来见她。

他们约在台北一家价格昂贵的知名法国餐厅,朱迪一联络她,她立刻抛下手边的工作,以兴师问罪的气势冲到餐厅来,打算好好问问朱迪,看她到底在搞什么?没想到,朱迪不只要见她,还要把她的新男朋友介绍给她认识。

这新男朋友就是半年前和朱迪交往过的有钱法国佬,当时因为受不了法国佬的惯性劈腿,朱迪愤而分手。

“朱迪,你换了新男朋友,请问你的旧男朋友知不知道他已经被判出局了?”

朱迪甜蜜蜜地偎在法国佬怀里,这画面,半个月前她见过,只是那时搂着她的对象是祁立言。

“他看我都不联络他,就应该猜得到了吧?”

顾昀絮表情很严肃,停了几秒后才说道:“你要他用猜的?你突然消失不见,他都快急疯了,怎么会想到你是交了新男朋友?怎么会想到这就是恋情结束的记号?朱迪,你要分手,也不该用这种态度,还让他自己用猜的!你这样的做法会不会太过分了点?”

朱迪无所谓地耸耸肩。“我只想到这个办法,昀絮……”

法国佬压根儿不知道她们在谈什么,只是很殷勤地服侍着他美丽迷人的小情人,送上花茶、递上切成小口分量的甜点,他深情款款的注视着女友,两人旁若无人的热吻——

够了。

“好,朱迪,你告诉我,法国佬已经五十多岁了吧,他有什么好?浪漫还是多金?这些祁立言难道没有吗?你为什么要选择一个和你完全不搭的糟老头来当自己的男友?连我是你的好朋友都不能认同了,更别说外人会用什么眼光来看你了!朱迪,你不要忘记这个法国佬如何的多情,他之前曾劈过腿,难保这次只会爱你一个人!”

“他对我很好,他说他玩够了,现在会把所有的心思全放在我身上,昀絮,你不用担心。”朱迪毫不在乎。

“朱迪,祁立言对你也很好啊!”

“好归好,但他的爱太理智了。”

“所以,你希望你的情人能爱你爱到失去理智,眼里只有你、说的话题全是你,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天二十四小时,想的念的、唯一的重心都只是你是不是?”

“昀絮,你不要生气,我很简单,我要的是被呵护在手掌心,被捧在手掌心的那种感觉,这是我所追寻、我所要的幸福,难道我有错吗?”

长长的沉默。

追寻的幸福?

顾昀絮叹了口气。“对,朱迪,你没错,只是做法残忍了。”

她起身,离开餐厅,比起见到朱迪和祁立言的恩爱甜蜜,朱迪和法国佬如胶似漆的画面更让她觉得痛入心脾。

接下来,她该如何做?直截了当的告诉祁立言?还是拐弯抹角的暗示祁立言?

这一切,在顾昀絮还挣扎着不知该怎么办时,事情便急转直下,有了新的变化。

依旧是星期五,祁立言在午夜之前来到“秘密”,他低着头,沉默地坐在他吧台的老位子,威士忌一杯接着一杯,朋友的招呼声,他听而不闻,只是一迳地喝着酒。

顾昀絮急了,她在吧台调酒、她和其他客人聊天、她清理桌面,她端花枝圈到吧台……无论做了什么,她的视线始终停留在那颀长的身影上,顾昀絮嘴角惯有的微笑不见了,她眉头轻皱,显得忧心忡忡。

“妹啊,你摆着一张苦瓜脸,客人都在问我你怎么了?咱们开店卖酒的人可不能让心情影响工作喔,这些客人闷了一个星期,他们是来聊天、喝酒,可不是来看我们的脸色,你要笑,你要上客人觉得来这里很放松,很快乐才对,别板着一张脸啊,妹。” 顾昀祥晃到吧台劝着妹妹,因为昀絮的苦瓜脸,让他只能不端出免费小菜来转移客人的注意力。

她看着祁立言,对顾昀祥说道:“他的酒没停过。”

“咱们开店卖酒,还怕客人喝酒吗?”

“如果醉了怎么办?”

“又不是没见过喝碎的酒客,祁立言喝这么多铁定醉……不过,他是怎么了?” 顾昀祥虽然满口不在乎,但还是抵挡不住好奇心。

顾昀絮叹了口气。“哥,你说说看,什么原因会让男人借酒浇喝闷酒?”

顾昀祥想了想,很认真地说:“嗯,比方产事业不顺啊、和好友吵架、和情人翻脸、失恋……不外乎就是这几个原因吧。”

“那你认为他会是什么原因?”

“事业不顺?不可能,听他厂商说,他最近旺翻天了,接了好几件大案子,帮公司赚进大把大把的钞票;和好友吵架?他做事圆融,不可能会有这种事……莫非是和情人吵架?”

顾昀絮点点头。“朱迪交了新的男朋友。”

“哇~~”

劈腿是“秘密”固定的话题,每星期都会有客人来“秘密”发泄被劈腿的窝囊气,只是祁立言会被劈腿?这可真是个大话题,他体格好、脸俊俏、有名车、有置产,人又幽默风趣,理当是每个女人心仪的对象,被劈腿?这可稀奇。

“朱迪的新男朋友一定是个大人物。”这是顾昀祥的结论。

顾昀絮没有回应,只是用关心且担忧的眼神注视着祁立言。

时间渐晚,在“秘密”打烊之前,祁立言突然起身,他晃着身体,离开座位,连路都走不直,眼看他就要跌个狗吃屎,顾昀絮在第一时间冲到他身旁扶住了他。“祁立言——”

他身材高大,娇小的她几乎承受不住他的重量。

祁立言撑住自己,笑着说:“别扶我,你会让我们一起跌倒。”

她搀扶着他的手臂。“我不扶你,你才会跌倒。”

“我没事。”

她看着他,他醉了,可神情仍掩不住心底的伤,唉,酒不能消愁,只会让愁更愁。“我送你回家。”

“我自己开车。”

“你连路都站不稳了,怎么开车?”

“我没醉,刚好而已。”

娇小的顾昀絮整个被他的气息所笼罩,她感到双颊有些发热。“没有一个酒醉的人会承认他唱醉酒。”

“你很清楚?”

“你忘了我是卖酒的人吗?”

她扶着他,摇摇晃晃地来到他的车旁。“钥匙给我。”

祁立言由裤袋掏出车钥匙递给她。

她遥控开启BMW的中控锁,打开休旅车的车门,费力地将他扶进副驾驶座后,自己才上车。

她满身大汗,赶紧发动车子,让冷气吹拂她一身的燥热。“好,趁你清醒时,你最好把你家的地址告诉我。”

“女人开车,我不会睡觉。”

顾昀絮斜睨了他一眼。“沙文猪,如果你睡着,我是不是直接把你丢到附近的公园就好?”

“你在生我的气?”祁立言看着她,她正襟危坐,娇小的她,和豪迈的休旅车完全不搭。

“啧,我为什么要生气?‘秘密’今天的营业额全靠你的帮忙,您是我们今晚的大客户,我应当心怀感激的,怎会跟您生气呢?”

祁立言闭上双眼。“你在生我的气,卖酒的人最明白酒只会醉,没其他好处,你在气我以酒浇愁、糟蹋自己,小顾,对不对?”

她闷着气,突然袭来的泪意在眼眶中打转。“神经。”

“不是吗?小顾?”

顾昀絮偷偷抹去脸颊的泪水,扬声说道:“卖酒的人早看惯你们这些借酒浇愁的酒客了,‘秘密’每个星期总会出现两、三个买醉客,我和我哥老早见怪不怪了,根本不稀奇,有什么好生气的?”

“我和别人不同,因为你关心我,我们是好朋友。”

她呼吸一窒,捂住口鼻,阻止自己的河水溃堤,她不能让他看见自己的眼泪,眼泪会泄漏太多情绪,她绝对不能让他知道她对他的爱慕……

她清了清喉咙,强装镇定说道:“神经。”

他低沉地笑了。

车子平缓行驶在车道上,目标是他位于内湖的住家。

两人沉默着,虽然他闭着双眼,但她知道他没睡。

“小顾,你没说实话。”

顾昀絮握着方向盘的双手缩紧,她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很简单,就说她有‘新的男朋友’。”

她一顿,而后小小叹了口气。

“我真这么说,你也不见得会听,说不定还会认为我暗恋你,所以才散布谣言,想搞破坏!”她在自己心底的伤口上撒盐。

他大笑。

“别笑,你一定会这么认为。”

“不会,因为我们是哥儿们,哥儿们不会出卖朋友。”

“我是女人,和哥儿们一点也扯不上边。”

“可惜,否则哥儿们一起洗三温暖,坦诚相见是最痛快的事。”

“幸好,我们女人没有和朋友坦诚相见的癖好。”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话锋一转,又回到原来的话题。

“她从日本回来,有找我吃饭。”

“你看过‘他’?”

“有。”

沉默了半晌。

“如何?”

“不予置评,我怕你太骄傲。”

“你应该跟我说的,哪怕是暗示也好。”

“你怎么知道的?”

“她发简讯‘通知’我。”

红灯,祁立言将口袋里的手机拿了出来,找出那则简讯,然后递给了她。

“我们分手吧,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

朱迪以最糟糕的方式,结束了她和祁立言的恋情,只是,简讯里并没有提到法国佬的事啊?!

她抬头瞪他,用力将手机丢还给他。“你阴我?”

“我只是套话,证实我的疑虑。”祁立言看向窗外。

“那你干么不干脆打电话问她,看会不会更‘证实’?!”

“她不接我的电话。”

顾昀絮无言了,这就是朱迪的处理方式,如果她要拒绝一个人,她会选择避不见面,从以前学生时代便是如此。

“你说她是校花,说她有多迷人、多可爱,可你没跟我说她是个多情、会移情别恋的女人。”

“你是在怪我?” 顾昀絮冷哼了声。

“没人喜欢蒙在鼓里。”

她冷冷地说:“感情的事情,两人的互动,我是个外人,能参与多少?你告诉我?是你主动追求她,她有多迷人、多可爱,不用我多说,你一定比我便了解;她是否多情?我没和她交往过,我怎么会知道?我是她的好朋友,她的决定,我都会予以尊重。”

又是一阵沉默。

车子来到祁立言内湖的家,那是座位于内湖新兴高级住宅区的华厦,气势磅礴,采饭店式管理,保全更是森严,两年前完工时话题不断,里头住的几乎都是政商名流,她将车子停在地下停车场入口前,低头解安全带。“我送你到这——”

他握住她的手,阻止她的动作。“小顾,你把车开回去吧,我明天再找你拿车,好好对待我的‘大黑’。”

她抬头,拒绝。“不用,我可以搭计程车——”

“这么晚了,我不放心让你自己一个人搭计程车回去。”

她知道他坚持的个性,所以费心去和他争辩也没用,但,无论如何,她都该说些什么。“祁,你和朱迪的事,我很遗憾。”

他扯着嘴角,表情阴郁。

“我爱她。”

顾昀絮心一紧。“我知道。”

祁立言解开安全带,开门,下车。



第三章

祁立言的“大黑”还停在“秘密”胖的停车场等着主人来认领。

继之前朱迪莫名其妙失踪后,现在变成祁立言不见踪影,他手机关机,完全联络不到他,且听他来“秘密”聊天的同事说,祁立言有事请假,已经三天没进公司了。

去玩?她不认为他有这个心情;去散心?或许……

朱迪在三天前跟公司递了辞呈,和法国佬回法国,他们要筹备一场台法联姻的世纪婚礼,朱迪要嫁给别人,新郎不是他,这个时间点,祁立言的失联,让顾昀絮更加忧心。

她怔怔看着他在“秘密”的老位子,幽幽地叹了口气,她想念过去有他风趣谈笑的时光……

“开店卖酒怎能一直叹气?”顾昀祥提醒她。

顾昀絮看着哥哥关心的表情,知道这件事再这么悬着,她只会越来越困扰,想了想,她决定去找他。”哥,我想离开一下,办点事。”

顾昀祥叹了口气,当哥哥的当然明白妹妹的感受,祁立言不见几天,他妹妹就失魂落寞了几天,看妹妹变成这样,哥哥也不好受,无论如何,这件事是该好好解决。

“快去快回,确定他在家就快点回来。”

“嗯。”

顾昀絮拿了BMW休旅车的车钥匙,立刻开车前往祁立言的住家。

BMW的车窗上装有停车场门禁感应卡,她顺利将车子开进地下室,车钥匙上还挂着一张电梯保全卡,有了这张保全卡才能使用电梯,豪宅的保全确实森严,她依着他之前口述的地址来到他家门口。

只是,人是到了,站在铁灰色大门前,她的心跳居然开始狂飙?之前的一鼓作气完全不见了,体内懦弱的那部分开始考虑自己的行为是否理智?

或许他真的只是出去玩,是她想太多了?又或许他们好朋友的关系只限于在“秘密”里,她这样突然跑来“关切”他,会不会太超过了?她怎么没想到,离开“秘密”,他们或许就不是这么“好”的朋友了。

喔,老天,她在想什么?干么这样胡思乱想呢,她只是要来确定他是否好好的,不是吗?

顾昀絮鼓起勇气按了门铃,一如她所预料的,果然没人应门。

嗯,或许她可以到一楼警卫室问问看祁立言是否出了远门?有这样的想法后,她转身离开,手提包不小心撞到门,门竟悄悄打开了。

她转身,皱起眉头。

这幢保全森严的豪宅户数并不多,一层一户,电梯独立,且电梯也需要刷卡才能到指定的楼层,没有邻居,不会有闲杂人等闯入,所以就算他门户大开,也没有安全上的顾虑。

顾昀絮深吸口气,推开大门,室内一片漆黑,只有月光透过落地窗投入些许的微光,她凭着感觉,走过客厅、书房、起居室、厨房……最后停在房门半掩的主卧房前,她走进去,看到躺卧在大床上的他,床的四周都是酒瓶,空气中酒气冲天。

“祁——”

她心一紧,冲上前,听到他规律的呼吸声后才放心地叹了口气,只是看到他狼狈的模样,她震惊不已,愣在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沮丧的情绪如宣泄的洪水般奔流……

这人是怎么了?他毫无生气、双颊深陷、杂乱的胡渣盖住他漂亮的唇形,头发凌乱的像堆稻草,该有的神采飞扬、属于祁立言独有的朝气活力全部消失!

他只是一个醉死在床上的废人,陪伴他的只有四周东倒西歪的酒瓶。

顾昀絮垂放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握拳,身体无法克制地颤抖着。

轻伤,让他失去理智、失去人生的希望、失去判断力,他不再是高科技界让人敬畏的祁立言,不再是掌握着公司营收的超级业务,他不再自信,不再霸气得像拥有全世界,不也再是会让单身女性垂涎的黄金单身汉,每个人看到他现在的样子都会厌恶嫌弃,他只是一个连自己都不爱的酒鬼,完全不值得同情。

但,祁立言是她心底爱慕的人,他颓废的模样像刀一般割划着她的心,她不可能任由他在跟摧残自己,更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转身离开……

顾昀絮抹去脸颊上的泪水,她控制住激动的情绪,弯腰伸手推着祁立言的肩膀。“祁立言?”

他睁开眼,吓了她一跳,她以为他已经醉死了。

他翻身,呈大字型仰躺在大床上,一手下意识地摸索着床边的酒瓶。“小顾,你来找我喝酒吗?正好,我少一个酒伴~~”

他嗓音沙哑,每句话都拖着长长的尾音,就是连续三天都泡在威士忌里的酒鬼的声音,顾昀絮气恼地抢走他手中的酒瓶。“我卖酒,但不陪人喝闷酒,你别再喝了。”

他无所谓地撇着嘴角,伸手拿了另外一瓶。“卖酒的人却不准我喝酒,小顾,你没有职业道德~~”

她二话不说,直接把酒瓶抢走,顺便连床边的酒瓶一并收走,全堆放在房门口他拿不到的地方,以他目前的状况,除非是用爬的,否则他根本离不开床,如果他真的爬过来抢酒,她保证踹他回床上!

“喂,我的酒~~”

她打定主意阻止他。“你的酒没了。祁立言,你是把便利店的酒全抱回家了吗?”

“酒还我,小顾~~”

她气不过,用力拍打他讨酒的手。“喂,你振作一点好不好?失恋算什么?你把自己折磨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你以为这样做,朱迪就会回到你身边吗?”

一听到朱迪两个字,他嬉皮笑脸的醉意不见了,一脸阴沉地跳下床,冲到房门口抢酒,扭开瓶盖,直接大口大口地灌,顾昀絮傻眼了,她不相信他居然还可以这么“平稳”地下床来抢酒喝,失恋的人是千杯不醉吗?

“祁立言你醉疯了吗?!”她拔高音量说道。

好!既然他都能下床抢酒喝,她就不信她不能把他踹回床上。

顾昀絮动手抢酒。“别喝了!你是要醉死才甘心吗?”

“小顾,你走!”两人拉扯。

“我不要!”

男人力气大,但因醉酒,重心不稳的关系,她这一推,他脚一绊,整个人摔在地上。

“祁立言,朱迪不会回来了,你不要这样好不好?”顾昀絮抚着胸口,心痛地低喊着。

他突地大笑,又拿了另一瓶酒。“小顾,我没有要她回来啊~~”

顾昀絮伸手,用力再抢。“那我就更不懂你这么自暴自弃的原因是什么!”

“小顾,你没爱过人,你不懂爱情~~”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黑眸里盛满了沉重的痛楚,随手拿起一瓶酒就猛灌。

“够了!”

顾昀絮生气了,前所未有的怒气在她体内乱窜,激发出她全身的力量,一把冲上前抢下他手中的酒瓶,用力往地板上一扔,无视于威士忌酒液洒在高级的木质地板上,她紧接着拖着他的手臂,往主卧房内的浴室走去。

“你想带我去哪?”

“该有人让你清醒清醒!”

不管他的挣扎,她执意将他拖进浴室。

“小顾,给我酒就好,我不用上厕所~~”

顾昀絮将浴室门关上,浴室是干湿分离的设计,她粗鲁地将他推进淋浴间,然后拿起莲蓬头,旋开水龙头,毫不犹豫地将冰凉的水柱喷洒在他身上,皱巴巴的衬衫,休闲裤瞬间全湿了。

“我说该有人让你清醒清醒了!”

祁立言似乎早就预期顾昀絮会这么做,他精壮的手臂撑着墙,低垂着头,任由水柱喷湿他全身。

顾昀絮低吼:“不要再说我不懂爱情了!我爱过人,我失恋过,但我不会因为失恋而失去人生该有的态度,我会工作,我会正常休息,我不会借酒消愁,我不会把自己变成废人,祁立言,你以为你能喝到什么时候?你想这样过一辈子吗?你有必要把自己搞成这样吗?你以为你这样做,朱迪会内疚吗?朱迪要结婚了!她不会回到你身边,这就是事实!”

她关掉水龙头,“这就是事实”的尾音在浴室内回荡。

水滴顺着他的头发一滴接着一滴滴在地板上,气氛一片凝重,耳边听到的是她沉重愤怒的呼吸声。

“你没谈过恋爱。”他低声说道,嗓音中的醉酒尾音不见了。

她嗤之以鼻。“就因为我没像你一样发酒疯吗?”

“相信我。失恋的痛苦不会让你想到人生还有其他的事。”他苦笑。

“那是你的问题,证明你抗压性低,不能接受挫折,你不是年轻人,但处理感情的态度却比很多年轻人还要糟糕。”

“我给我自己三天的沉淀期。”

她冷哼了声。“那真不好意思。我打扰了阁下的沉淀期!”

“我爱她。”

“我知道。你已经重复很多次了!”

他笑了。“小顾,你没失恋过,爱情会让人变得很笨。”

又来了,他老是说她没谈过恋爱,没被失恋的痛苦摧残过!

顾昀絮不甘心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她好生气,她当然失恋过,失恋的苦涩,她怎么会不知道?当他正和朱迪甜蜜恩爱时,她的心有多苦?她不但不能多起来舔舐伤口,还要陪他聊天,告诉他朱迪有多可爱,有多迷人。

他们谈恋爱之后,他就不常来店里找她聊天了,她自己一个人饱受思念的煎熬。

他们分手后,他萎靡不振,她日日夜夜都在忧心着他,这是多么折磨人的情绪,他怎么可以说她不了解失恋的痛苦?

她冲上前,扯着他已湿的衬衫,气愤的情绪让她昏了头,她咬牙说道:“祁立言,不要再说我不懂你的感受了!我当然失恋过,我爱的人是你,当你和朱迪高调谈恋爱时,我还要和你们分享恋情、赔笑祝福,你认为我的心不痛吗——”

他深邃无底的黑眸盯着她,因她的表白而吃惊。

她闭上眼,咬着唇,泪水流的好急好急……

老天,她在说什么?她怎么可以在他面前公开她的心意?怎么会这样?她快疯了!

顾昀絮泣不成声,用力推开他,转身离开。

“昀絮怎么了?”

“这几天都这样。”

“秘密快倒了吗?”

“乱世哦,你就是嘴巴不够快,我们家昀絮才没有煞到你。”

“昀絮没煞到我没关系,只要嫁给我就好。”

柯名鉴,另一家DISCO PUB 的老板,也是业界有名的DJ,之前女友成群,后来煞到顾昀絮后,深深为她空谷幽兰般的气质所着迷,当下决定金盆洗手,不再流连花丛,只爱昀絮一人。

可惜的是,昀絮对顶着一头金毛狮王造型又超爱穿着亮色系的老柯完全没兴趣,只要看到老柯,昀絮就会笑到肚子痛,怎么可能会接受老柯狂热的追求。

“你想太多了,现在快点去昀絮面前多绕几圈比较实在,她不要看到你的超亮红上衣配荧光绿裤,加上一头橘红色的爆炸头就会仍不住狂笑……老柯啊,如果允许能笑出来,就没事了。”

“这倒是,不过,昀絮到底是怎么了?”

顾昀祥哀怨地叹了口气。“要怎么说?酒暗恋的男人是自己好朋友的男朋友啊。”

老柯一惊。“这么惨?祁立言有女朋友了喔?”

顾昀祥吓了一跳。“唔,你怎么知道那个男人是祁立言?”

“啧。”老柯指了指自己橘红色的爆炸头。“我这里有装东西好吗?昀絮只要看到祁立言就会很开心,那种开心和看到我时的捧腹大笑可是完全不同的,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顾昀祥拍拍老柯的肩。“恩。算你聪明,所以啦,你问我昀絮怎么了,我除了叹气还能如何?祁立言那家伙包准是眼睛瞎了,才会没看到我家昀絮的好,哼!”

“不过祁立言咧?我好多天没看到他了。”

“他啊,谁知道,前两天才听昀絮说他变酒鬼,泡在威士忌里三天,谁知道是怎么了,和女朋友吵架吗?最好啦,谁叫他没选择昀絮,哼,没长眼睛……”

“好啦好啦,把昀絮嫁给我啦,那我们什么时候举办婚礼啊?亲家哥哥?”

酒保哥哥斜瞄了老柯一眼,直摇头。“先把你那颗橘红色的爆炸头解决掉再说吧!”

“开玩笑,没这颗头我怎么让昀絮开怀大笑?”

顾昀絮在外场忙到一个段落,走到吧台,看到吧台里的哥哥和老柯又在抬杠,她把客人的订单递给哥哥,边和老柯说:“我说老柯,你那颗头好像太阳喔。”

老柯很得意,下巴扬得高高的。“帅吧,我昨天又加了新颜色!”

“颜色很红。”

“可是你都没笑,每次你看到我都会笑,今天却没有,这很上我的心喔!”

昀絮嘴角牵起一抹微笑。“看久也会麻痹的。”

“还是我染成紫色?黄色?”

“紫色好了,因为染成黄色酒更像太阳了。”顾昀絮良心建议。

“恩,就听昀絮的,昀絮想要什么颜色我就用什么颜色,只要昀絮心情好!”

此时,祁立言走进“秘密”,来到吧台边,原本闲聊的三人全部安静下来,哥哥冷眼相对,顾昀絮低头装忙,柯名鉴则是摆了个大臭脸。

显然大家都不欢迎他的出现。

“老柯,你脸色不太好?”祁立言打着招呼,他要找的人就在吧台边,同样清雅的打扮,只是脸上一贯的微笑不见了。

老柯凉凉地调侃道:“耶?不是听说你泡在威士忌三天了?今儿个怎么有空来”秘密”?”

祁立言指指一旁装忙的顾昀絮。“她把我的酒全撤了。”

顾昀祥冷哼了声。“巷口有便利商店。”

祁立言笑了笑。“老顾,这不是待客之道。”

“我不招待酒鬼。”顾昀祥不介意赶走客人。

顾昀絮快昏倒了,如果再让哥哥替她支持公道下去,只会让事情越来越复杂,她抬头,侧身面对他,故作镇定说道:“想喝什么?”

祁立言看着她。“不喝,有事找你,你方便跟我出去一下吗?”

顾昀絮一愣。

酒保哥哥不想放行。“聊什么?”

祁立言耸耸肩。“朋友事。”

“朋友事更要这这边聊,“秘密”就是个让客人喝酒聊天的地方。”

顾昀絮拉着祁立言的手臂。“哥,我出去一下,客人点的调酒你快点送去喔。”

她拉着他走出“秘密”,老柯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哀怨透了。”果然不一样,昀絮看到我都不会拉我的手臂……”

顾昀祥望着离去的两人,忧心地紧皱眉头。

全球暖化,空调使用泛滥,夏天是一年比一年热,以前就算是炎夏的夜晚,都仍有徐徐的凉风,不像现在,即使到了晚上,还是潮湿闷热。

两人站在店门口。

“有事吗?”她很僵硬,距离那天她去他家,又过了三天。

祁立言望着天上一轮满月。“我和朱迪联络上了,她下星期会回台湾。”

顾昀絮知道,朱迪有打电话给她,她说法国佬要正式来诸家提亲。

“你知道这件事吗?”

“知道。”

沉默,告白之后,莫名的尴尬,她发现自己很难再回到劝慰的角色。

“你不曾想过要透露一点讯息给我?”

“该知道的,你还是会知道的。”她深呼吸,有些研发和他之前那股透不过气的沉闷。“你不是早就知道她要结婚了?”所以才借酒消愁。

再度沉默。

她深呼吸。“如果没事,我先进去了,今天是周末,店里很忙。”

她转身想走,他唤住了她。“小顾。”

她停住脚步,转身面对他,他表情平静,没有任何情绪。

“我有个想法。”他说。

“嗯?”

“你能嫁给我吗?”他说的云淡风轻极了。

顾昀絮愣了愣,以为自己听错。“什么?”

“我要在朱迪回来之前结婚。”

她瞪大双眼,惊讶不已。“你想利用我来气朱迪?”

“我只是想让朱迪知道没有她,我还是过得很好。”

前所未有的沮丧感袭击而来,如果他今天发酒疯捅她一刀,都不会比这件事来得让她震惊和悲伤。“你要怎么意气用事都不管我的事,可是,你不该找我,我和朱迪是好朋友……”她嗓音颤抖。

“你是最好的选择。”

顾昀絮白着脸,唇瓣微颤,委屈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为什么?就因为我和朱迪是好朋友吗?你认为我和你结婚一定能打击朱迪?还是,你欺负我喜欢你的心,以为我可以随你召唤,来对付我的好朋友?祁立言,这就是你所谓最好的选择?”

他沉默不语,理智已经被妒火给烧尽。

“你太过分了……”泪水滑下。

她转身想走,他拉住她的手,将她扯进自己怀里,俯身吻住她颤抖的唇。

她瞪大眼,立刻挣扎。但烈火却占领她软弱的意志力,她感到窒息般的晕眩,她张口喘气,他的舌尖立刻乘虚而入,完全占领了她……

然后,一切结束。

祁立言离开她的唇,他仍旧将她柔软颤抖的身子拥在怀里。

顾昀絮早已泪流满面,她努力平顺呼吸,脆弱的偎在他宽阔的胸膛,老天,她为何任由他予取予求?她应该要抵抗的……

他挑起她的下颚,温柔地吻去她的泪水。

“你以为因为我喜欢你,所以就算知道你是负气娶我,我都要高兴地感谢老天的恩赐吗?”她的泪水流的好急。

“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爱情。”

啪!

顾昀絮流着泪,举手挥出她的愤怒,他的脸颊上明显留着一个红印。

“我要的爱情,你给不起。”她看着他,轻轻地说,然后转身,昂首离开。



第四章

他承认背叛的怒气会摧毁理智,因为,他亲手毁了自己和小顾间珍贵的友情。

祁立言抿嘴握拳,用力捶了一下自己的休旅车。

泡在威士忌里三天让他傻了吗?

曾几何时他对感情这么不洒脱?

和他分手的人是朱迪,背叛爱情的也是朱迪,这关小顾什么事?他怎么可以在自己情绪不稳定、一心想要复仇的状况下,要小顾嫁给他,当他的帮手?小顾那一巴掌彻彻底底把他给打醒了,他的的确确是个错得离谱、胡言乱语的混蛋!

小顾是那么的善良、那么的好……

一年多前,有个加拿大客户来台湾和他洽商合作事宜,两人结束了繁琐的工作后,想随意找个地方小酌几杯、放松心情,于是来到了“秘密”,认识了那晚在吧台调酒的小顾,她看似恬静内向的外表,却很健谈开朗,他和小顾一拍即合。

从那之后,他便成了“秘密”的常客,更和小顾成为无所不谈的好朋友,只要有空,就算没有要喝酒,他一样会晃到“秘密”和小顾聊聊天、喝喝茶,他喜欢和小顾相处时那种轻松平静的感觉,两人也说好要当彼此一辈子的好哥儿们——

直到他丑陋的报复心毁了这一切。

头一回,他看到小顾的嘴角失去笑意。

该死。

握紧拳头再度往休旅车上捶了几下。

如果可以,他希望今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他没有对她提出结婚的建议、没有伤了小顾的心,他和小顾的友情依然存在。

他必须和小顾道歉并解释清楚,祁立言拿出手机,拨出一组号码——

“喂?”

他听到小顾疲惫的嗓音,胸口莫名一紧。“小顾——”

“好了,你什么都不用说,你们的事自己处理,不要把我这个无关紧要的人扯进去!”

顾昀絮挂掉电话。

看到昀絮气冲冲的样子,顾昀祥和老柯面面相觑。

顾昀祥小心翼翼地开口。“昀絮——”

“老柯,陪我去你店里跳舞可以吗?”

顾昀祥瞪大眼,妹自从知道了老柯的心意后,就一直和老柯保持距离,不想给他任何希望,可现在怎么突然要去老柯的店里跳舞?祁立言和昀絮说了什么?

“当、当然可以,我、这是我每天晚上都会梦到的事!”老柯感动得差点掉下泪来。

看着顾昀祥惊讶的表情,都要柯带着昀絮往店门口走去,才刚踏出店门,便看到倚在墙边的祁立言,他看着老柯带着昀絮走向他骚包的红色莲花跑车,一脸震惊,老柯的追求他一直都知道,可是小顾不是对他没感觉吗?怎么会要上他的车?

小顾不是这种随随便便的女人啊!

祁立言走向前挡住他们,高大的身形一站出来就很有气势,他皱着眉问:“你要带小顾去哪?”

老柯意气风发,顺手搂着昀絮的肩膀,下巴扬得高高的。“喂,祁立言,你只会让我的昀絮伤心,我则会让我的昀絮开心,怎样,我们要回我店里跳舞,你有意见吗?还是你有办法让昀絮开心啊?”

祁立言不理会老柯的挑衅,直接问昀絮。“你要和老柯出去?”

顾昀絮低着头,看也不看祁立言一眼,直接推开他,坐上莲花跑车。

“看到没,我才是可以让昀絮开心的人,啊,对了,听说你和女朋友吵架啦?保重啊,朋友!”看着顾昀絮坐在自己的跑车上,老柯长时间到想仰头大笑。

老柯上车,莲花跑车扬长而去。

祁立言很明白小顾的想法,她会这么做,一定和自己刚刚的态度有关,而小顾意气用事的方式,不是他所乐见的。

顾昀祥冲出店外,还来不及四处张望寻找妹妹,祁立言便大步一迈,站到他面前,焦急地问:“小顾要去老柯店里跳舞?”

顾昀祥眉头皱得紧紧的。“他们走了?!”他正打算阻止说。

“刚走。”

顾昀祥生气了,他把矛头全指向祁立言。“都怪你!你到底和我家昀絮说了什么?你知不知道老柯一直对我妹有意思?你知不知道昀絮一直以来都刻意和老柯保持距离?你知不知道老柯在我们PUB界是有名的花心浪子?外头一堆被他抛弃的女生!”他停顿了下,试着缓和自己失控的情绪,过了半晌,才继续说道:“你到底说了什么,竟让我妹妹甘愿跳入火坑?!”

祁立言不发一语,他转身,上车,黑色BMW急驶而去。

顾昀祥看着他离去的车影,也只能叹气。

再这样下去,他光担心妹妹都来不及了,怎么做生意?他开始后悔要妹妹放下家里花田的生意民,来店里帮忙了。

老柯的Disco pub和“秘密”可就完全不同了,声光效果十足,七彩霓虹灯在舞池上,在热闹激昂的舞曲鼓动下,舞客热舞缤纷。

顾昀絮脱掉身上的罩衫,剩下一件贴身的细肩带背心,再拆下绑头发的发带,让波浪长发自然散落在肩膀上,拿了一瓶啤酒,和老柯相拥入舞池,她摆动着婀娜的身体,七彩灯光印在她身上,显得性感狂放。

“昀絮姐,今天怎么有空来?”稀客到,连DJ也跳下工作台和她打招呼。“昀絮姐喜欢什么歌尽管告诉我喔,今天昀絮姐是贵宾!”

老柯店内的员工都知道老板对“秘密”的顾昀絮有意思,所以想趁这时候好好的巴结她。

“谢谢,帮我多准备一点酒喔!”顾昀絮喊着,今晚她只想狂欢跳舞,忘却所有扰人的一切!

“没问题!”DJ朝她比了个OK的手势。

她跟着音乐的节奏舞动着身体,并喝着工作人员送进舞池的啤酒,一瓶接一瓶,完全没有停下来过。她肢体的是快乐的、心情的,但表情、眉眼之间却有着浓浓的忧愁。

这样的状况,让刚开始还很开心的老柯,渐渐地感到忧心忡忡。他知道昀絮和他过去认识的女人完全不同,她向来规矩认真,一定是有事,才会让她借“舞”浇愁。

“昀絮,我送你回家好不好?”老柯很明白,如果昀絮有半点损伤,老顾铁定会宰了他。

昀絮接过助理DJ送给她的啤酒,晃了晃手中的酒瓶。“他们人真好。”老板心仪的佳人上门,大家都想讨好她。

“吼!”老柯转头对吧台大吼:“谁再拿酒给昀絮喝,我就把他的手给剁了!”

顾昀絮拍拍老柯的肩,甜美地娇笑。“嘿,你在吼什么啊?这么贴心的员工,你应该好好奖赏人家才对。”

“你别再喝了,醉了我可不好交代啊。”

“你家开店不卖酒吗?”她眨了眨已有几分醉意的眼。

“哎哟,别人醉死我不管,可是,你是我的昀絮啊,看你这样,比你不理我还让我心焦!”

顾昀絮作势擦擦眼角。“哇,好感动喔!老柯,原来你都是用这招拐女生的吗?连我都有一点心动了耶……”

“啧,我是真心真意好不好?昀絮,你真的醉了啦……”

狗腿的DJ看到老板和昀絮此时的互动,马上播放了一首轻柔的西洋音乐,那是首可以让情人相互拥抱、互诉情话的乐曲。

“你不请我跳舞吗?”顾昀絮醉了,手上的空酒瓶让助理DJ拿走,她靠着老柯的肩膀,闭着眼,轻轻地说。

老柯很为难,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心情恶劣的昀絮,反而对她的示好不知所措。“昀絮,我送你回家好不好?你喝太多了,再不送你回去,老顾会宰了我,喔,你到底是怎么了?宝贝。”

“我醉了啊……”

“吼,我绝对要砍了那些一直送酒给你喝的人!”语毕,有人拍他肩膀,老柯回头,看到一脸沉重的祁立言站在他身后。

其实打从老柯和昀絮来店里,祁立言就跟着他们的脚步来到这里,他站在舞池旁看着小顾在舞池中狂欢、看着小顾一杯接着一杯、看着小顾靠在老柯的肩膀上……不知怎的,他心里郁闷极了。

“我送她回去。”祁立言的语气很坚定。

老柯叹口气,明白解铃还须系铃人的道理,他知道昀絮心情不好,十之八九就是因为祁立言的关系。

他轻轻将昀絮交给“情敌”,不忘撂下狠话。“就这么一次,下回你别想从我手中把昀絮抢走。”

老柯离开,到旁边喝闷酒,顾昀絮靠在祁立言的胸口,她闭着眼,酒醉的她,没察觉到拥抱她的人并不是老柯。

“老柯,我是笨蛋,大……笨蛋喔……你知道我跟他告白了吗?他爱的人是朱迪,就算他们已经分手,他心里还是只有朱迪啊!我、我根本没有机会,也不敢奢望,他刚刚竟然还负气说要娶我,可是我不想这样……”

顾昀絮喃喃说着,透过他宽敞的胸膛,声音更显凄凉悲伤。

她苦笑。“他说要娶我,老柯,他一定被朱迪伤得很重,才会想娶一个自己不爱的人回家,但是,这样对我好残忍,我一直在想,每分每秒都在想,如果我没有告白,他是不是会尊重我一点?他是不是在利用我对他的感情?”

她自怜自艾地诉说心中的苦楚,泪水盈在眼眶中,死撑着最后一道防线,不让自己崩溃。“我该怎么办,老柯?”

祁立言用力抱紧她,他闭上眼,低头,嗅着她的发香,在她耳际倾吐着自己的内疚。

“对不起,小顾,都是我的错。”

这声音?

顾昀絮一怔,她抬头,手掌撑着他的胸膛,震惊地看着他。“祁立言?怎么会是你?”

他抱住她虚软的身体,温柔地看着她。“我送你回家。”

她吓到了,一次丢脸还不够吗?她怎么会在他面前倾诉自己的委屈?

“不要,放开我……”她慌张地推着他。

顾昀絮泪水迸出,用力挣扎着。她醉了,心也碎了,更不想自己在他面前表现出脆弱的一面。

“为什么你会在这?”她颤抖地推开他,转身想走,但酒精的威力,加上过分激动的情绪,她只感到眼前一片黑,便虚软地跌落至他的怀抱中。

音乐骤然停止。

台上的DJ要不是助理拉着,差点下台K人,居然有人明目张胆跑来老板的地盘抢人?

祁立言轻易地横抱起了她。

顶着一头金毛狮王头的柯名鉴看到这个画面,赶紧朝他们走过来。如果知道昀絮看到他会激动地昏倒,他说什么也不会把昀絮交给他!

“祁立言,我觉得你还是让我送昀絮回家好了。”

祁立言不发一语,抱着顾昀絮往出口走去。

Disco Pub的员工全围了过来,其中还包括一些和老柯熟识的客人,他们团团围住祁立言,就等老柯一声令下,冲上前抢人。

祁立言面无表情地觑了老柯一眼。“老柯,不用担心,我会送她回家。”

老柯虽不情愿,但看着祁立言坚定的眼神,他竟没办法开口拒绝,只能点点头。

他穿过人群,抱着昀絮离开Disco Pub,坐上车。

她皱着眉,眉宇间有着淡淡的忧愁,就算昏睡,他还是看得出她心中承受的痛苦。

他伸出手指抹去她眼角的泪,她低低地嘤嘤啜泣。

祁立言叹了口气,改变原先的想法,他方向盘俐落一转,车子回转,往他家的路前进。有些事在小顾清醒后,他必须澄清,并取得她的谅解。

这是哪里?

顾昀絮睁开眼,瞪着开花板的艺术灯,一时之间搞不清楚自己所在何处?

她坐起身,看了看四周,没有月亮的夜晚,落地窗外一片黑暗,室内同样也是一片漆黑,她揉着太阳穴,酒精的威力仍残留着,她感到晕头转向,只记得在老柯的店里喝酒跳舞,然后,老柯抱住了她——

“你醒了?”

顾昀絮一惊。

祁立言将床头灯扭开,他一直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看顾着她。他起身,走出房门,再进门的时候,手上端着一杯温开水,递到她面前。“喝水。”

顾昀絮看着他。“我怎么会在这里?”

“先喝水。”他坚持。

她接过玻璃杯,饮尽杯中的水,滋润干燥的喉咙,将空的玻璃杯放在床头柜上,然后转身由另一侧下床,却发现自己的双腿根本使不上力,头晕目眩地跌坐在地板上。

祁立言绕过床尾,弯腰扶起了她。“别这么固执,你根本还没酒醒,是想去哪?”

“我要回家。”她推了推他,不想要自己像只病猫般偎在他怀里。

“明天早上我会送你回家。”祁立言抱起她,将她轻轻放回大床上。

床很软,她狼狈地在床上挣扎。“不要,我现在就要回家。”她执意要离开,只是在酒醉的状态下,让她爬下床的动作不只狼狈,更像搁浅的鱼一样滑稽。

祁立言叹了口气,毫不考虑地再抱起她,然后一起躺回床上。

这情况是……顾昀傻眼。对,她是喝醉了,但还不至于醉到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吧!

她枕着他的手臂,他另一手则环抱着她的腰,制住她的挣扎。她瞪着他的喉结,有片刻,她希望现在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一个闹剧……

“你该睡觉了。”

“我睡不着。”

“喝醉的人都会头晕想睡,你把眼睛闭上就会睡着。”

“你为什么抱着我?”

“以免你跑掉。”

“放开我……”

“不,我不喜欢半夜出门追人。”

“你这样我睡不着!”

“相信我,眼睛闭上就睡着了。”

她偎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他应该刚洗好澡吧,身上有淋浴乳的味道,还有刚毅的男人气息……

两人四肢交缠,她柔软的胸贴着他,他的呼吸、他的心跳,她全都感受得到,就算两人身上都有衣物,但他薄薄的棉衫和她身上少得可怜的细肩带背心,根本阻隔不了彼此的体温,她呼吸变得紊乱,心跳更是完全失控,她没办法忽视他宽阔的胸膛、置于她纤腰上的大掌、以及吹拂着她头发的呼吸……

他大掌轻覆着她女人味十足的纤腰,似乎有股他无法驾驭的火正由他的掌心烧到胸口,他必须弯着腰,让自己不要太贴近她……

“唔,我不太舒服,浴室借一下。”她沙哑地说。

原本只是单纯地预防她跑掉,但现在的情况却变得有些尴尬,就算是好朋友,男女还是有别,还是会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欲……祁立言清了清喉咙。再怎么样,他都必须克制。“那你要不要顺便洗个澡把酒气冲掉?相信我,我曾经泡在威士忌里三天三夜,冲个澡确实会舒服许多,我可以拿我的衬衫借你。”

这或许是个好主意,她似乎该冲个冷水澡,让自己冷静一下。以前她总认为酒后乱性只是男人欺负女人的借口,可她现在总算相信了,原来酒真的会乱性!老天!

“嗯,那冲完澡之后,你可以直接送我回家吗?”

祁立言知道她的建议是对的,毕竟两人刚刚确实擦出了一点不同的火花,现在的气氛也有点诡异。但,今晚,目睹她的哭泣后,他实在不想让她独自承受酒醉时的孤独感,他只想陪着她,哪怕她会更生气,或是无法谅解,今晚,他都只想陪着她。

他顿了顿,说道:“明天早上我会送你回家。”

在他的扶持下,顾昀絮僵硬地来到浴室,接过他的衬衫和大浴巾。“谢谢。”立刻关上门,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扭开水龙头,她洗去一身的酒气,和浑身莫名的燥热,总算恢复冷静时,她才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大错——她忘了关上淋浴间的玻璃门,所以放在洗手台的衣服全部淋湿,包括最重要的内衣裤,只有放在架上的他的衬衫和大浴巾是干的。她头抵着墙,头好晕,她快疯了,她好想回家……

“你好了吗?”

祁立言怕她晕倒在浴室里,敲门催促着。

“好了,我在穿衣服,还要吹头发,你先睡吧。”

内衣裤是没办法再穿了,顾昀絮火速用大浴巾擦干身体和头发,穿上他的衬衫,这时候她就要庆幸自己个子不高,他的衬衫变成她的小洋装,就算露出一半的大腿,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

她将头发吹到半干,小心翼翼地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仪容,对着镜子深深地吸气再吐气后,才紧张兮兮地打开浴室的门……

祁立言并没有站在门口守着她。她看到他躺在床上,背对着浴室的身影时,差点激动地跪地感谢老天。

他睡了吗?希望。

她蹑手蹑脚地走回床边,头还有点晕,她轻轻地坐在床尚,轻轻地拉好衬衫下摆,轻轻地躺好,啊,她忘了关浴室灯。

正要起床关灯时,她只感到一阵风刮来,下一秒,自己已经躺在他身下,衬衫则狼狈地扯高至腿际,她瞪大了眼。

“你要去哪?”他问。

顾昀絮一手拉着衬衫,一手指着浴室方向。“关、关灯。”

他嘴角上扬,牵起一抹猜不透的微笑。“你是不是以为我睡了,想落跑回家?”

她顿了下,支支吾吾地说道:“我衣服全湿了,现在不方便回家。”

“那就好。”

他下床关灯,顾昀絮全身力不说,还被吓出一身冷汗,她拉好衬衫下摆,盖好薄被,战战兢兢地等待他回到床上。

“你家没客房吗?”

“没有。”

“你家很大,应该弄间客房的。”

“不会有朋友住在我家。”

“喔。”情人应该有吧?她想到朱迪和他曾躺在这张床上……

她伸手捂住嘴巴,忍住想哭的冲动。

他听出她语气里的落寞,也轻易地猜中她的心事,遂主动解释。“朱迪也没来过,我和她几乎都在她台北的套房里。”

“喔。”

小顾这个“喔”透露出刚刚没有的放松,他也不禁跟着放松。

祁立言侧躺,看着小顾,她背对着他,曲着娇小的身体,双手环抱自己,长发散在枕头上,看起来很纤细、脆弱,他不也想像自己居然这么残忍地伤害了她。

“对不起,我今晚说了那些很混帐的话,相信我,那绝对不是我的本意。我今天和朱迪通了电话,心情恶劣,原本只是想找你喝个酒聊聊,却没想到把怒气发泄在你身上,小顾,我很抱歉,对不起。”

她转身。“你——”

她不知道他们之间的距离这么近,她的唇差点抵到他的唇,她瞪大眼,像消气的气球,要骂的话、要申诉的抗议全缩了回去……

“怎么了?”他问,嗅着她身上如花般的气息,同一款淋浴乳,因每个人体热的不同而产生出不同的气味。

“没——”

她垂下眼帘,偷看着他的唇,他的唇薄而性感,下巴的胡渣让他变得很有个性,男人味十足,嗯,他的唇,真的好性感……

她醉了,醉在自己即将失控的欲望里,她举起手,食指轻抚着他下巴的胡渣,眼眸迷蒙。“男人每天都要刮胡子吗?”

“应该是。”他捉住她的手,声音绷紧,由手掌心窜到胸口的那把欲火就快要爆炸。老天,他是怎么回事?小顾是他的好朋友,他不能有邪念。“小顾……唔,如果你想全身而退的话——”

此时此刻,她忽然希望他说要娶她的事情不是气话,也不是发泄怒火。就算没有爱情,他们还是可以结婚,如此一来,他宽阔、安全的怀抱就是她的了……

顾昀絮的心好酸好痛,眼里噙着泪水。对,就算没有爱情,她也不管了,此时此刻,她只想抱紧他。她抬起头,捧住他的下巴,柔软红嫩的唇轻轻覆上了他性感的唇,她决定不浪费时间轻者自己的举动是否得宜,她选择直接向欲望屈服。

泪轻轻从颊上滑落。

她的吻让祁立言很震撼,虽只是四唇相贴,没有任何技巧,却让他尝到她的心意和挣扎。

“你知道吗?有一部分任性的我,甚至在催眠自己加入你的复仇计划,毕竟我真的喜欢你……”

她的每滴眼泪都流进他心底,融化了他所有的自制与冷静,他只想抱着她、拥着她,甚至更多更多。

他双臂缩紧,吻着她的发,嗅着她发间如花般的香气,让他情不自禁地让翻腾的情绪主宰了自己。“小顾,别说了,我都懂、我都懂……”

下一秒,他霸气地封吻住她的唇,激烈的唇舌攫取着她所有的甜美。

他的大掌从衬衫下摆滑了进去,碰确她温热颤抖的身体,她闭上眼,低低呻吟着。

他解开她衬衫的钮扣,她光滑的肌肤宛若上好的乳脂,他吻着她颤抖的肩膀。“你好美。”

他大掌握住她柔软的乳房,指尖逗弄着她敏感的乳尖,温热的吻顺着她喉咙一路往下探,张口含住了她一只蓓蕾,他吸吮着,逗弄着,触发她所有的感官神经。他大掌往下,食指探向最神秘的幽湿之处……

一阵阵颤栗的快感猛然袭向顾昀絮,她颤抖着身躯,只能无助地娇喘,他低头吻住她娇吟孤喘息,手指揉搓、磨蹭着她最敏感的花苞,直到她更加湿热。

“立言……”她仰头娇喊着他的名字,身子不由自主地弓向了他。“立言……”

他褪去自己身上的衣物,澎湃的情欲像是要淹没他一般,他分开她柔嫩的双腿,将炽热坚挺的欲望直抵她潮湿的入口。

“抱紧我。”

一个猛力的前挺,祁立言灼热,坚挺进入她的体内,贯穿她柔嫩紧窄的甬道。

顾昀絮咬着唇,吞下一声闷哼。

他慢慢移动,细细吻着她的唇、她眼,等着感觉到她放松、等着她脸上有着愉悦的光芒、等着她娇嗔的呻吟……他的温柔让她感动,她噙着泪,双手高举,搂住他的颈项,将自己迎向了他。

祁立言狂烈地吻住她的唇,强而有力地前挺,更深深地深入她的体内,她紧紧攀附着他,双腿缠在他腰间,激烈地迎向他每一次放浪的抽动、更有力的冲刺……

直到狂喜的愉悦像汗潮水般一波接着一波袭来,他感觉到她湿润的甬道正收缩与痉挛着,他吻住她尖叫,然后一次又一次地向前挺进,深深地占有她。

最后,当两人高潮乍现的那一瞬间,他低吼,同时释放自己热烫的种子。

结束。

他从她背后拥抱着她,大掌罩着她乳房,有时逗逗她迷人的乳尖,有时磨蹭着她光滑的手臂,他的吻落在她发上、肩头上,悠哉地享受这事后的宁静。

窗外,天已渐白,漫长的一夜即将结束。

她闭上眼。后悔吗?

所有的苦涩也只能往肚里吞。

该结束了吧?

不然呢?

她知道刚才的性爱只是他对她的怜惜罢了,除此之外,没别的了。

她挪开他的手掌,起身,坐在床沿,然后弯腰拾起地上的衬衫轻轻穿上。她神奇地发现在激情的性爱后,她的头竟然不晕了,酒也醒了。

“我想回家了。”她说。

空气中凝聚着诡异的气氛。原来好朋友发生关系会这么尴尬……哈,她的嘴角牵起无奈的笑。

“嗯。”他答了一个字,看着她的背影,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无论如何,他的确给她一种奇特完美的体验,顾昀絮扣上衬衫的扣子。“谢谢。”她轻轻地说。

他愣了下,不懂她为何道谢?她冷漠得仿佛刚刚所发生的事,都是他自己幻想的。

他的胸口突地有种不舒畅的感觉,他需要冲个澡,整理一下自己的心,遂站起身,走到浴室,关上门。

顾昀絮不断深呼吸,肩膀颤抖着,她捂住脸,同时间,苦涩的泪水由指缝间溢出来。



第五章

朱迪满面春风地回来了,依照惯例,只要她回国,一定会来“秘密”找顾昀絮聊聊。

昀絮的笑容不见了,变得沉默,这是朱迪见到她的第一个想法。

“你怎么了?看起来不开心?”

顾昀絮硬扯起一抹笑。“哪有,我很好啊,嘿,你不能拿你准新娘的角度来看我,那不公平。”

她知道自己的笑容很僵,就算朱迪和祁立言已经分手,但她和祁立言擦抢走火的关系,让她无法以平常心面对自己的好朋友,她感到不安,害怕这复杂的三角关系会摧毁他们三人的友谊。

“对了,你哥会准假吗?你这个伴娘能不能来法国陪我?”或许因为个性的关系,朱迪虽然恋情不断,但要好的女性朋友却只有顾昀絮一个。

顾昀絮看了眼在外场忙碌的哥哥。“不太可能,最近店里的生意很好,我哥一个人忙不过来的。”

朱迪叹了口气。“唉,那你明天陪我回台中帮我打气好不好?一想到明天他要跟我爸妈见面,我就好紧张喔~~”

二十七岁的女儿要嫁给一个年过半百的外国人,任何一个当父母的都会担心啊!

“我去有用吗?”

“当然有,你就帮忙美言几句喽,我妈对你印象很好,你是她眼中的乖宝宝。”

顾昀絮点点头,她没有理由拒绝。“几点?”

“早上十点,我去你家接你……”朱迪注意到顾昀絮心不在焉、失魂落魄的样子,伸起手在她眼前挥了挥。“喂,昀絮,你看起来真的怪怪的耶?没事吧?有事要说喔,不可以瞒着我~~”

你没事吧?这是她最近常听到的一句话。

那一夜后,她变得郁郁寡欢,对任何事都不再积极,好象失去了某样东西……

她知道原因,也知道自己失去的东西就是快乐,但,这没解药,她只希望随着时间的流逝,她能重拾过去的平静。

“我没事的,你放心。”她址着笑,用同样一句话来回答朋友们的关心。

翌日,不到十点,便听到电铃声响起,顾昀絮愣了下,以为是朱迪早到了,放下手中咬了一口的吐司,打开门,没想到映入眼帘的竟是消失一星期的祁立言。

“小顾。”

老天,竟是他?!她双腿突地虚软,用手撑着门把,努力稳住自己的呼吸——

“有事吗?”她虚弱地问。

祁立言凝着她,她清雅依旧,但清澈的眼眸里却盛满了深不见底的忧郁。

他心口一阵紧,赶紧说道:“那天送你回家后,上海的分公司临时有急事,我马上搭当天下午的飞机离开台湾,直到昨天晚上才回来。”

她皱起眉头,不了解他为什么突然向她解释行踪。

他苦笑,目光锁着她。“我不想让你以为我在躲你、故意不找你,然后失去联络。”

她浑身一震,一瞬间明白了许多事,原来这就是她失去快乐的主因。

古人说思之欲狂,她终于明白思念有多么难熬、多么折磨人,对他的思念,在见到他之后,如狂风骤雨般袭来,她不得不承认,他的出现,让她有种解脱的畅快……

那天早上,他送她回家,原本就不该期待他们之间会有什么变化,只是当天晚上“秘密”营业时,她还是克制不住地往店门口觑了好几眼,就是期盼他能够出现。每个走进“秘密”的客人都让她神经紧绷,只是当每天的期待都落空时,她不再怀抱希望,失去了微笑,也失去快乐的心。

体内一部分的自己开始自怜自艾,觉得自己很可怜、很傻,另一部分的自己则愤世嫉俗了起来,认为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就算没有情、没有爱,送上门的女人,激情狂欢又如何?

她轻叹了口气,摇头。“没关系,我不在意。”

他笑,听得出她的逞强。“早餐吃了吗?我们去吃永和豆浆?”

她心动,但只能摇摇头,拒绝他。“十点朱迪要来接我。”

他脸上的笑意不见了。

前一秒的阳光笑脸,下一秒马上乌云密布,朱迪果然还是他的罩门。

“她来接你?”

他来找她,并且主动解释自己这几天没来看她的原因,仅仅如此,就让她悸动不已,顾昀絮自嘲地笑,她笨得以为自己看到了春天。“我要陪朱迪去台中,法国佬今天来见她父母。”

这是自虐后虐人吗?当关系丕变后,她甚至失去身为好朋友该有的避重就轻和善意的隐瞒。

她在他眼底看到掩不住的责难,那像把针般刺进她心里,她眨眨眼、深呼吸,强装不在乎。“朱迪是我的好朋友,我是她的伴娘,如果‘秘密’不是那么忙,我甚至愿意去法国参加她的婚礼,给她祝福。”

祁立言嘲讽一笑。“你很残忍。”

顾昀絮扬高下鄂,防卫地看着他。“只因为我没有陪你一起同仇敌忾吗?朱迪要嫁人是事实,我一点也不残忍。”

他讽刺地大笑。“原来你和朱迪是同一阵线的。”

“对。”

他冷冷看着她。“那我倒很想知道,如果朱迪知道自己的伴娘和前男友的关系后,不知会如何?”

朱迪是他的罩门。

那么,那一夜的激情就是她不愿、也不想讨论的致命伤。

她握紧拳头,泪意胀满胸口,嗤笑。“不会如何,你是前男友,我是伴娘,如此而已。”

“不要告诉我,那天的事——”

她激动地打断他的话。“那天的事只是个意外,我不在乎!”

“所以喜欢我也只是个意外?”他的语气有着极大的不满。

她抬头,迎视他迫人的黑眸。“当然是意外,人是善变的动物,今天喜欢,不代表明天就一样喜欢,你应该很清楚才对!”

祁立言像被狠狠痛击一拳,他沉默不语。

她捂住口,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后悔了,自己怎么可以说出这么残忍的话?她想要拥抱他,想要道歉,想要纠正自己的错误……

但她什么都不能做,对,这样就可以了,她伤了他,他就会远离她,他们之间的友情在经过那场性爱后早已变质,她必须让他走,否则她怕自己之后会要求更多,伤心更多……

祁立言转身,漠然上车,黑色BMW休旅车宛如箭矢般急驶而去。

时光飞逝,三个月后,祁立言从美国回到台北,这段时间,他因公到国外出差,在德国和美国各停留一个半月,台北的朋友在知道他回国后,特地约他吃饭、聊天。

“怎么不去‘秘密’?”朋友问,晚餐结束后,他们直接到饭店附设的酒吧喝酒、聊天。

“没什么原因。”

“最近‘秘密’的老板很忙,听说顾小姐请了长假,前阵子我们去‘秘密’也没看到她。”

祁立言皱眉。“请长假?”

“嗯,顾老板是这么说的,你们没联络吗?”大家都知道,立言和“秘密”的顾小姐是好朋友。

祁立言眸心一黯。“我们好一阵子没联络了,还是她出国了?”小顾曾说过要陪朱迪到法国。

“应该不是喔,因为上个月老徐陪太太产险时,还在妇产科遇见顾小姐耶,她挂的那位医生是个很有名的妇产科医生喔!她结婚了吗?”

“妇产科?”

“对啊,听说那个医生每天都在接生孩子,有够夸张的。”

祁立言心一紧,朋友说的话,他再也没心听进去了,脑里想的全都是他和小顾那一夜完全投入的激情。这些回忆同时也缠绕着他整整三个月,他感觉自己对她的渴望和思念愈渐加深,就像呼吸一样,根本无法停止。

他想到她的怒气、她的眼泪、她哭诉着心中的苦涩、她柔软的唇瓣,甚至她娇嗔的呻吟,只要闭上眼,都仿佛在耳边、在唇边,密密地缠绕在他心上,和朱迪给他的感觉截然不同,她的一切,让他无法遗忘……

他和小顾之间绝对不是短暂的火花!

而且那一夜,他并没有做任何防护措施……

祁立言起身。

“立言?”朋友一愣。

“我有事先离开,改天再请各位吃饭。”

祁立言离开酒吧,飞车赶到顾家。他按了电铃,没人应门,他立即上了车,直奔“秘密”。

“秘密”和过去一样,慵懒的爵士乐、昏黄却温暖的灯光,一桌桌的客人轻松惬意的喝酒、聊天,气氛和谐。

他在常客桌看到了她。

如往常一样的笑意,波浪长发妩媚地撩到右肩,手中拿着果汁,和客人谈笑风生。

他走向她,同时也看到老顾愤怒地从吧台冲了出来。

“祁立言!” 顾昀祥吼着。

顾昀絮猛一震,抬起头,震惊地看着来者。

怎么会是他?

要不是碍于客人在场,顾昀祥真想狠狠揍他几拳,发泄他心中怜惜妹妹的怒气。“你来干么?”他恶狠狠地问。

祁立言的目光紧盯着顾昀絮,包括她手中的果汁。“来澄清一些事。”

顾昀祥挡在他面前,不客气地问道:“你想澄清什么?你还能澄清什么?事情都这样了,你还想澄清什么?!”

顾昀絮站起身,和以往牛仔裤、合身棉T的打扮不同,她现在穿着细肩带的妹妹装,腰上系着精致的水晶链,白皙的脸庞有些许的疲惫,但纤细依旧。

“有事吗?”她走到他面前问道。

“什么时候卖酒的改喝果汁?”

她笑着,神色和模样都是轻松自在,但握着玻璃杯的手却泄漏出她失措的情绪,正微微颤抖着。“这有什么特别的?‘秘密’除了酒还有果汁,显然你并不知道。”

他盯着她V字领口的沟壑,那里展露出性感的风情,是她过去所没有的“孕”味。“你是不是忘了告诉我一些事?”

她的心瞬间抽紧。“什么事?”

“我猜测……”

她冷冷地看着他。“你的猜测跟我何干?”

“或许你可以告诉我。”祁立言平静地说道。

她耸肩,回避他的视线。“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请借过,我很忙。”

她试图绕过祁立言,他伸手环住她的腰。“小顾,我还在等你揭晓答案。”

他的碰触让她忆起许多她刻意忘记的事,那天早上,他也是这么环着她的腰,占有味十足,让她觉得好甜蜜、好甜蜜……

喔,老天,她不该再想到那些事。“请放手,祁先生,我没什么可以告诉你的。”

他噙着笑,喜欢两人之间肢体的碰触,如果不是众目睽睽之下,他会拥抱她。“我是立言,不是祁先生。”

她抬起头,看着他眼中的温柔,强装的平静差点崩解……

守在一旁的顾昀祥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怒火,他一个箭步向前,用力推开祁立言。“放开我家均絮!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格缠着我妹妹不放?!”

利用这个机会,顾昀絮想趁乱逃跑,但,祁立言的注意力从一开始都在她身上,他握住她的手腕,硬生生将她拦了下来。

她甩着手,极力挣扎。“放开我!”

他看着她,将她的惊恐收进眼底,有些心疼、有些无奈地说:“或许你什么都不用说,只要跟我走趟妇产科,就能澄清或证实我的疑问,而这也是你应该告诉我的事。”

顾昀絮无力地捉着他的手臂,她低下头,泪徐徐落下。

顾昀祥爆发了!他冲上前,揪住祁立言的领子,挥出一记右勾拳,完全不理会客人的尖叫。“你不喜欢她为什么还要碰她?!她是你口口声声的好朋友,难道这就是你对待好朋友的方式吗?你给我滚,不要再出现在我们的面前!不要再让我看到你,否则我一定会宰了你!”

祁立言抹去唇角的血腥。“我不会走,我要知道昀絮到底怎么了。”

顾昀絮试着眼泪,深深地吸了口气,不用再隐瞒了,事情走到这里,她也不用再去顾虑什么了,况且和他说实话,他们之间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我怀孕了。”她静静地宣布。

顾昀祥的第二记右勾拳跟着挥了过去,祁立言不闪躲也不回击。“这下你满意了吧!祁立言,你这个混蛋家伙!”他咆哮着,妹妹的委屈让他心痛不已。

顾昀絮走向前,瞪着他。“换我问你,你怎么会知道的?”

祁立言耸耸肩,他被K得嘴破脸肿,但嘴角却牵起一抹笑。一听闻小顾怀孕时,他并不惊恐也不慌张,却忽然有种满足,有种一切都确定了、没有遗憾的安心。是不是所有男人听到自己要当爸爸了,都会有这种感觉?

“我猜的。”

顾昀絮目瞪口呆,下巴差点掉下来。“猜的?”她以为是哥哥偷找他算账过。

他内心澎湃,心意却很坚定,她怀孕了,他们接下来要做的就只有一件事。他觑了小顾一眼,看到她忧心忡忡的表情,想缓和气氛,遂打趣说道:“江湖上人称我‘铁算盘’,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他不正经的反应,让顾昀絮皱起眉头,她顿了下,继续说道:“唔,你是不是应该尖叫然后跑掉?”她忍不住提醒他。

祁立言大步一迈来到她面前,他挑起她的下颚,让她看着他,同时低头吻去她眼角的泪。他噙着笑。“跑掉?为什么我要跑掉,我现在觉得有个孩子、当爸爸的感觉很好。对了,孩子的妈,都‘出人命’了,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她错愕地看着他眼中的坚定,她以为他听到后会跑掉的,怎么会……

那一天争吵后,他没再和她联络。

没错,这的确是她要的结果,她刻意伤他,和他彻底切断关系,只是,当他真的从她的生活中消失后,她的泪就再也没停过,或许是那次的亲密关系让她有了不同的想法,她对他的心态和过去的暗恋完全不一样了,她不由自主地想得到更多,而这是理智控制不了的事。

自怜的日子一天过了一天,直到她发现自己准时的朋事迟延了,到妇产科检查,才确定自己怀了他的孩子。她没有因为有孩子而欣喜落泪,她的每滴眼泪都是害怕和懊悔,对,她恐惧、她迟疑,甚至在考虑这孩子是滞应该存在?

直到有一天早上,她感觉自己的胸部有种奇异的胀痛感,她的身体正在孕育胎儿做准备,无论她再怎么慌乱无措,无论她接不接受自己怀孕的事实,既然这个孩子已经在她肚子里,她就该为这孩子负责。从那刻起,她下定决心,不管人们好奇的眼光,亲友的责难,她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好好养育他,因为她是一个母亲。

“我们不会结婚,你不用负责。”虽然听到他要和她结婚时,心里有一丝高兴,但她实在不想拿这孩子来逼他娶她。

不等祁立言发言,顾昀祥再度跳出来了。再怎么样,孩子都有了,祁立言本来就要负责!

“妹啊,什么叫他不用负责?孩子是他的,他当然必须负责!”

“哥——”

顾昀祥气炸了。那天,在店里厨房,因为她对鱼腥味的反应引起他的怀疑,昀絮只好坦承怀孕一事,他菜刀一拿,原本想杀到祁立言家砍人,却硬是被昀絮阻止下来,这口气要他怎么忍?!

“先前你叫我不能找他算账,孩子你又不愿意拿掉,好,既然现在他自己送上门来,说什么你都不能这么轻易地放他走,无论如何,他一定要负责!”

顾昀絮苦笑。太热闹了,这比八点档连续剧还要精彩,“秘密”的客人全看傻了眼。

她决定不当女主角,转身走出店外。

盛夏的夜晚,空气依然是闷热的,这是水泥丛林无法改变的事实,她仰头,漆黑的天空,微亮的星星仅只有几颗。

“我很抱歉。”祁立言说。

顾昀絮不意外他会跟上来。

“我记的是我主动的,你不用说抱歉。你怎么料想得到好朋友会主动引诱你发生关系?”她苦笑。

“你误会了,我的抱歉不是那夜的激情,我道歉的是不该让你独自一人面对这一切,我应该要陪你产检、陪你听医生宣布你怀孕的消息、陪你被大哥吼、陪你分享怀孕时的每分每秒……”

“别说得好像你很满意现在的状况?”她不想被他眼中的柔情影响。

“我是很满意。”

月光下,他看着她晶亮的皮肤、清秀的脸庞,嘴角牵起一抹满足的笑。他和小顾要组一个家庭了,他们会有一个可爱的小孩,而他是爸爸!爸爸耶!

他嗅着弥漫在空气中属于她美好的花香,轻声说道:“无论过程如何,这个结果我们必须一起承担。”

她摇摇头。“不。”

他打趣说:“我和老顾说好了,我一定要娶你。”

她耸肩。“既然你们说好了,那你娶他好了,放心,我不介意嫂嫂是个男人。”

祁立言大笑,他向来欣赏小顾的冷笑话。“可惜我对男人没兴趣。”

“可惜。”

“老顾说伯父伯母在彰化,那么明天我和你回彰化,正式向伯父伯母提亲。”他的眼神里有着无法动摇的坚持。

她平静如水,之前激动的情绪已经在这三个月间消耗光了,如果他早一个月出现来讨论负责的问题,她肯定是一把眼泪、一把鼻涕。

“你为什么要娶我?”她问。

“我们都要为孩子负责。”

“单单只是因为孩子吗?”

他很肯定不是。但他想听她心里的话。“你想说什么?”

顾昀絮平静地看着他。“你爱的人是朱迪,那晚发生关系是个意外,我怀孕也只是一个意外,你可以当作不知道,我无所谓。”

“没有这么多意外的,小顾,况且你怀孕了是事实,我们要结婚也是事实。”

顾昀絮忽然生出一股气,不喜欢他好像安排好一切的口吻。“朱迪结婚了,她和法国佬在法国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如果你想利用我、和我结婚来刺激朱迪,这样会不会太迟了些?”

他皱了皱眉。“你真这么认为?”认为他想结婚只是为了报复朱迪?

她直直看着他。“难道不是吗?你忘了自己的确有过这样的想法?”

之前负气说出的话,威力依然犹存,小顾仍然在意,这更加深了他的自责。“我说过那只是自己一时的气话,都过去了,倒是……”

祁立言看着她的肚子,娃娃装让他看不出她身材的变化。“小顾,我可以摸摸你的肚子吗?”

顾昀絮一愣,反射性地抱住肚子,脸微微泛红。“不可以。”

祁立言面露惋惜。“可惜,但小顾,这是我当爸爸的权利不是吗?”

她冷嗤了声。“你不会是宝宝的爸爸。”

“你要嫁给别人吗?”

她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他。

“所以你只能嫁给我,所以我当然是宝宝的爸爸!”

“神经病。”

她转身想走,不想继续跟他瞎搅和。

祁立言伸出手臂将她揽进怀里。他拥抱着她,蹭着她的发,大掌轻抚着她的背脊。“小顾,我们结婚吧,给宝宝一个完整的家。”

家?

好远的想法。

爸爸?

更远的想法。

“你喜欢我吗?”

“喜欢。”

他没答话,才刚结婚一段恋情,就算他现在说爱她,小顾也不会信,说不定还会放声大笑。

她自嘲。“性可以没有情爱,但婚姻不行。”

他收紧双臂。“在我的看法里,维持一个婚姻更需要责任感。”

“责任感只能撑起一半的家,另一半是爱,你对我没有爱。”

“我有‘喜欢’和‘责任’。”

“不够。”

爸爸心里喜欢的人是自己的干妈?她无法跟宝宝解释这么错综复杂的关系。

“虽然朱迪还不知道宝宝的事,但朱迪一定会当宝宝的干妈,这是我们很早以前的约定,要当彼此孩子的干妈。”

“那又如何?”

顾昀絮瞪他。“爸爸爱的是干妈,你要我怎么解释?”

“小顾,重点是孩子。我们结婚,和谁是宝宝的干妈完全没有关系。我们要给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他深吸了口气,继续说道:“小顾,我不可能是那种会放你和孩子在外流浪,不负责任的爸爸。”祁立言激动地搂着她的肩。

看着他诚挚的眼,她有一丝的犹豫,但下一秒便用力地推开他,他认真的态度,反而激起她蛰伏的怒气。“请你想想我吧!你认为没有关系的事,但我不这么认为,怀了好友前男友的孩子就已经让我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朱迪了,更何况是结婚?我不会跟你结婚的,我不可能跟你结婚!”

顾昀絮愤怒地转身,回到“秘密”。

她很抗拒,但祁立言压根儿没打算放弃,他知道自己一定要对她和孩子负责。

所以呢?

第二天,祁立言独自到彰化拜访未来的岳父岳母,表现他的诚意,还笑笑地让岳父揍一拳。

第三天,祁家父母出面,双方父母相见欢,祁家父母对温柔的媳妇更是赞不绝口、爱不释手,含着泪直说祁家祖先有保佑,趁着新娘尚未嫁进门前,用一天的时间将儿子家里的置物间装潢成温馨可爱的婴儿房。

第四天,顾家父母来到台北,伙同兄长、姐妹还有和家里亲近的亲戚长辈,在昀絮面前好说歹说,甚至流下亲情焦心的泪水,他们分析了很多,不断地告诉她,孩子都有了,再怎么样男方都得负责,且祁立言又不是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痞子,重点是也要给无辜的小孩一个健全的家,亲友团拼命念、拼命劝,最后,顾昀絮终于屈服了,也对,孩子需要一个完整的家。

第五天,上述人等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让顾昀絮和祁立言在台北地方法院公证结婚,并于当天完成户政登记。

整个过程战战兢兢,像是在担心新郎反悔、新娘落跑般,每个步骤都符合快、狠、准的原则。

最后,顾昀絮正式成了祁太太。

拍板定案。



第六章

宴客后,在亲友的起哄下,将新郎新娘送进洞房。

祁立言搂着顾昀絮的肩膀。人生的上半场他独力奋斗,下半场,他有妻子、有孩子的加入,虽然一切来得如此意外,情况完全改变,但他决定放下从前的那些纷扰,为全新的生活努力。努力不单单只是为了自己的成就感,未来,这个房子将充满各种声音,有夫妻间的耳鬓厮磨,也有孩子的欢笑声,他的妻、他的孩子将是他生命的重心和甜蜜的责任。

此时此刻,他内心澎湃,感到万般充实,甚至有些微想要落泪的感动。

顾昀絮觑了他一眼,看到他微湿的眼眸,心中微微一震,但不敢多想。

这是她的新房,他的卧房,他们第一次发生关系的地方。

“你家没有客房?”

“你上次来就问过了,我们家没有客房,只有书房、厨房还有婴儿房。”他把她搂得更紧。

“那……还是我睡婴儿房?”她执意划清两人的界线。

祁立言大笑。“你这是不是新婚恐惧症?”

“我没有。”她狠 瞪了他一眼。

他抱起她,惹来她哇哇大叫。“放我下来!”

“抱新婚妻子进门是礼俗,不能省。”他赖皮。

“可是我已经进门了啊!”

“但还没上床啊,老婆。”

祁立言轻柔地将她放在大床中间,精壮的手臂撑在她身体两侧,不让自己压到她。

他微笑看着她。

顾昀絮闪避着他的凝视,他开始玩起你躲我追的游戏,她脸朝哪、视线看向哪,他的大脸就越往那里摆,硬是要她看他,她被逼到无路可逃,便生气地喊道:“你到底想怎样啦?!”

“你好漂亮。”他真心赞美。

她脸微微泛红。他的赞美让她吃惊,今晚宴客,忙了一整天,她不认为自己除了狼狈外,还可以用漂亮来形容。

“我可以吻你吗?”

她停止呼吸,开始乱扯着衣服。“应该……不可以,因为外面还有人。”语毕,她整张小脸已经胀红。

“嘿,我老婆真是可爱。”

不管她同不同意,他俯身吻住她的唇,温热的舌饥渴地撩着她,大掌更是不规矩地摸上她浑圆挺立的胸部。

她倒抽口气。

“好大。”她震惊不已。

顾昀絮双手护胸,不自在地撇嘴。“每个怀孕的女人胸部都会变大好吗?”

“所以这是老公的福利吗?”他笑得贼兮兮的。

“当然不是。”老天,他眼中的欲火好像可以照亮一整座孤城。

祁立言将手伸到老婆的背后,准备解开她礼服的暗扣,但一整排的暗扣让他边解边皱起眉头,孩子气地抗议。“太离谱了,这衣服是拿来折磨老公的吗?设计礼服的人不知道新郎在新婚夜都会变成大色狼吗?这一排暗扣是怎么回事?”

他的举止让顾昀絮吓坏了,结婚归结婚,她没想要和他有这层关系,她拍掉他的手,挣扎地半坐起身,但因为暗扣已经解开了一半,她这一起身,酥脆半露的模样差点让祁立言流鼻血,她惊呼,以手遮住自己的胸前。

“这的确是老公的福利。”他很满意。

“外面还有客人,你别乱来……”她指了指房门口。

“乱来?这是夫妻间正常的欢爱好吗?我性感又漂亮的老婆就在眼前,我怎么可能会放过?”

他慢慢靠近,坏心眼地制造恐怖气氛,再度引来她哇哇大叫。

“外面有人啦!”

他挪开她的手,抱住了她。“他们早走了。”

他低头拨开她的礼服,解开碍事的胸罩,低头含住她挺立的乳尖。

她倒抽口气,像想到什么似的,突然大声嚷道:“喂,我怀孕了!”

“喔,忘了告诉你,我昨天见过你的主治医生,关心了你的身体状况,也知道现阶段发生性行为是安全的,我还上网研究过怀孕时要用哪些姿势比较安全。”他吸吮着她另一边的乳尖,继续解开折磨人的暗扣。

顾昀絮简直快要疯了,火一般的欲望和理智正在拔河。

“我要洗澡,对我要洗澡!”

“等一下我们再一起洗。”

“不要,我现在就要洗~~”她开始孩子气地闹脾气。

他总算褪去她身上的礼服,她光裸着上身的模样性感极了。“任性。”他说,然后开始吻她。

他的吻又深又饥渴,仿佛他是荒漠的旅人,而她是唯一的甘泉。他的双手埋进她发间,需索着她的吻,两人热吻着,光是他的唇、他的舌,就足以让她燃起熊熊的烈焰。

他撩高她礼服的裙摆,满意地发现阻碍物只有一件小小的蕾丝小裤,这下没有一整排暗扣了吧!再往上看去,小顾的腰上竟然系着白色袜带,扣着同色的网袜,性感指数直破表,他吹了口哨。“这是在诱惑老公吗?”

顾昀絮的脸整个胀红,挥着手,急着解释。“当然不是,这是婚纱公司准备的——”

他吻住了她,褪去自己的裤子。欲火太过猛烈,他很难给他妻子一个步调缓慢的新婚夜。

她被他吻得意乱情迷,不再反抗,双手更是高举,搂住他的颈项,身体也不自觉地弓向他。

祁立言解开妻子性感的袜带,并脱掉她的蕾丝小裤,分开她的膝盖,他吻住她,挪动身体将自己灼热坚硬的欲望置于其中,轻柔地以让人尖叫的速度磨蹭着她温热的入口,让它更加湿润……

“啊……”她闭上眼,双手扣住他的双臂,无助地喘着气。

他燃烧着欲火的黑眸紧瞅着她的反应,他两手撑在床面,移动着臀,然后腰部用力一挺,深深地进入了她,她仰起下颚,娇嗔地呻吟。

他俯身吻着她剧烈跳动的颈动脉,同时不断地抽送着自己,她紧缩的甬道紧紧地包裹着他的坚挺,他闭上眼,震撼于这样的美好,淹没的欢愉一波接着一波涌来,他猛力穿刺,强而有力地快速抽动,要求着彼此的释放。他仰头低吼,高潮像骇浪般瞬间淹没了两人。

结束,他抽出自己,从她背后环抱住她,她身上礼服,和他身上的衬衫全绉成一团。

突地,听到她低低的哭泣声,祁立言愣了愣,急忙起身。“怎么了?我弄痛你了吗?”

她拉着怀抱在她腰上的手臂。“我没事……”然后怯生生地说道:“抱我。”

他躺回原来的位置,将她紧紧地拥入怀里。“怎么哭了?”

“感觉好强烈……”她啜泣着。

他温柔地吻着她的头发。“别哭,我也一样的,老婆,我们一起分享了最美好的高潮。”

“你不爱我,我们不该做爱的……”她的眼泪停不下来。

“乱说,你是我老婆。”他大掌覆着她微微鼓起的小腹。“喏,这是我的孩子啊,我们是一家人,最幸福的一家人。”

他说他们是一家人,但没说他爱她。

他没说……

***

就像新婚夫妻一样,性爱占据了他们许多时间,他们在沐浴间、在大厅的落地窗前,甚至在休旅车内都曾激情过,只要在安全的范围下,他们的欢爱没有限制,而她也全然地沉醉在肉体的欢愉中,她越是回应,他越是疯狂,他们就像好学的学生,尝试着各种不同的姿势,获得一次次更震撼的高潮。

这一切改变了她原先的想法,她以为他们结婚后,只会一起对小孩负责,就像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般疏远。

不过,现在全变了,除了性爱,就是生活,她会像妻子一样料理早餐、送他上班,然后再准备晚餐等他下班。周末时,他们会去郊外踏青,或者留在家里看DVD、看大联盟的例行赛,他们就像对正常的新婚夫妻般甜蜜。

两人的互动关系迅速确立。

只是,她告诉自己,这不是爱,在高潮时,她会失控地呐喊着她爱他,但她却从没听过他的告白。

他的想法是什么?他心底的人到底是谁?叹了口气,她仍猜不透。

“哟,新婚期间怎么可以叹气咧?”

柯名鉴到顾昀絮身边。只要看到她,他就懊恼不已,唉,他怎么会让昀絮被别的男人拐走?而且还结了婚、怀了身孕?!

“你怎么三天两头往我这儿跑?你家今天公休喔?”顾昀祥在吧台里边调酒,边抗议着。

“老顾啊,你太扯了,哪有你这种老板啊,竟然会嫌弃客人?”

“没办法,就怕你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是啦是啦,被你猜对了,我来看我的昀絮不行吗?”

顾昀祥皱起眉头。“昀絮已经嫁人了,别老是我的昀絮、我的昀絮地叫,我可不想让别人误会我妹妹。”

“别再说了、别再说了,你再说下去,我的心都要碎了,老顾啊,你怎么可以把我心爱的昀絮嫁给别人呢?”老柯双手抱头,哀哀抱怨着。

顾昀絮看着他们有趣的互动,嘴角牵起一抹笑,顺手递上一杯酒给老柯。

老柯突然握住她的手。“我的昀絮,你什么时候会离婚?”

她觑了他几眼,发现老柯因为她前些日子的建议,已经将金色狮王头染成紫色了。

顾昀絮笑了笑。“我不会离婚,我不想让我宝宝没有爸爸。”

老柯一听,激动地举起双手在空中挥舞。“选我!选我!选我!我可以当宝宝的爸爸!”

顾昀絮的笑容更大了,她伸手拍了拍老柯的肩膀。“你‘百万小学堂’看太多了,宝宝的爸爸可不是用‘选’的。”

“可是我爱你啊,昀絮。”老柯不放弃,再度握紧她的手。

她真希望说爱她的是另一个男人。

“你酒都还没喝,怎么就醉了?”

事到如今,老柯握住昀絮的手,直接用唱的。“你把我灌醉~~你让我流泪~~扛下了多少罪~~我拼命挽回~~”

老柯挺着紫色狮王头,挤眉弄眼地唱着’你把我灌醉’的画面让顾昀絮开怀大笑,连店内的客人都捧场地拍手打着节奏,整个“秘密”的气氛好不热闹。

祁立言站在门口看到这一切。

老柯对他老婆表白,刺眼。

老柯握着他老婆的手,刺眼。

老柯对着他老婆唱情歌,刺眼。

最大的愤怒来自他老婆的笑容,他不爱他的女人对别的男人绽开笑颜,哪怕是搞笑歌手都不行!这让他很不舒服。

“大哥。”祁立言虽然生气,仍不忘和顾昀祥打招呼。

“啊,立方你来了,你看——”顾昀祥在看到妹婿的大便脸时立刻停止了笑。

祁立言大步向前,老柯看到他森冷的表情,马上机警地放开昀絮的小手,但嘴里仍是继续哼着歌。“爱到收不回~~呜~~呜~~”

顾昀絮回头,看到一脸阴沉的老公,她没多想,便漾开了一抹娇笑。“立言,你刚刚有听到老柯——”

她话都还没说完,就被祁立言搂住肩膀,直接带出“秘密”。

老柯一头雾水,转头向酒保抱怨道:“嘿,我不能唱‘你把我灌醉’吗?”

“这是身为丈夫的妒火。”顾昀祥嘴角勾起一抹笑,他很满意妹婿此时此刻的表现,这把嫉妒之火来得正是时候。

他们上了黑色休旅车,她不安地看着他那一张严肃到不行的臭脸,小心翼翼地问:“你怎么了?”

他轻柔地替她系上安全带,不说话。

“你在生气吗?”

车子迅速驶入车道,没入黑夜之中。

顾昀絮猜他现在的反应或许和老柯有关。“是因为老柯吗?他一向都是这样啦,疯疯癫癫的……”

他握紧方向盘,不说话。

“还是,今天公司事情比较多?”

他摇摇头。

他侧身望着他线条刚毅的侧脸,他没有表情,带点冷酷,双唇抿得紧紧的,嗯,肯定有事,但她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她不想再猜,挺身坐正,视线看向窗外急逝而过的街景。

祁立言偷偷觑着身旁的她,他胸口沸腾着不曾有过的情绪,紧绷得仿佛快喘不过气,他皱着眉,飞驰在车道上。

他知道这就是她的生活,因为“秘密”的关系,有时,她必须和熟客交际应酬,毕竟“秘密”是喝酒、聊天的地方,要有热络的主人,客人才能放松心情,当初就是因为这一点,他和小顾才会变成女朋友的,不是吗?

可他现在怎么看老柯深情款款地握着她的手唱情歌,她巧笑回应的画面,心里就极度不舒坦,仿佛有块大石头压着……

心态改变的人是他,不是她。

之前,他对小顾的心态有怜惜、有喜欢,也认为两人的婚姻是希望能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他们携手朝这方向努力,但是婚后的甜蜜生活让他的心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满足与安定,他喜欢她的陪伴、喜欢她的幽默,也喜欢自己和小顾之间所有的一切,他到现在才发现,他对她,已经不单单只是喜欢或责任了……

厘清了自己的心意,祁立言嘴角勾起一抹轻笑。他决定找个适当的时机和她讲清楚,他们所拥有的,绝不只有她以为的那些而已。

他们回到家,车子开进停车场,他牵着她的手,搭电梯上楼。才刚踏进家门,她甚至还来不及开灯,他一个使力,将她整个人抵着墙。顾昀絮吓一跳,抬头望着他。“怎么了?”

他眯着眼,咬牙切齿地说:“老柯如果再碰你的手、再唱情歌给你听,甚至再跟你表白的话,我会让他好看。”

果然。

不过,他会那么在意,是不是代表他对自己已经有点不一样了?唉,她轻叹口气,甩甩头,要自己别想太多、别期待太多。

她想开口解释。“老柯他一向——”

祁立言用一个既狂野又饥渴的深吻打断她的话,十指插进她发内,热烈地需索着她的唇。“我不准。”

他将所有的妒火转换成灼热的欲火,顾昀絮手臂环绕着他的颈,安抚地回应着。

祁立言移动一只手来到她腰际,解开花裙的裙扣,拉下拉链,让花裙像朵落花般滑落到地板。他将手伸进她底裤内,手掌摩擦着她女性核心,手指执意侵入,她倒抽了口气,情欲立即被唤醒,她抬头,主动吻住他的唇,同时将自己弓向了他。

在他的手下,她愈来愈湿润,他脱下自己的裤子,将她压伏在玄关的古董桌上,手掌探进上衣,解开她的胸罩,罩着她浑圆乳房,手指夹捏着她敏感的乳关。她喘着气,让他褪去她的底裤,他一手握着坚硬的硬挺,深深地进入了她,她呜咽,抓着桌沿,好让自己承受他更多、更深、更剧烈的冲刺。

他抽送着火热的硬挺,灼烫的唇印在她劲后,他仰头,一瞬间倾泄自己的欲火,在同一时刻,她获得如生似死的高潮——

他轻轻从她身体里抽离,将她转身,抱紧她,在她耳边轻吐道:“我爱你。”他表白。

她一愣,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抬起头,疑惑地盯着他。

告白后,祁立言感到轻松自在,没错,这就是他疯狂嫉妒的原因——因为爱情。

因为爱情。

“小顾,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我爱你。”

她的眼眶里噙着泪。他说他爱她……

“我爱你。”她落下感动和欢愉的泪水。

他吻她,对她的爱已无庸置疑。

***

今天是例行产检的日子,一对傻父母对着胎儿的超音波相片傻笑,他们有许多美好的憧憬。

“他一定是个大帅哥。”祁立言说。

“如果是女生呢?”顾昀絮的脸上有些忧心,希望他没有重男轻女的八股观念。

“最好不要是女生,否则我这个当爸的心脏会没力,我不想一辈子当女儿的纠察队,想想我们女儿会美啊,再想想那一长排的追求者,喔,我头皮发麻。”

“可是我想要女生。”

祁立言亲亲老婆委屈嘟起的红唇。“那老婆,我们多生几个算了,这样分散注意力,我就不会变成紧张兮兮的老爸了。”

她娇嗔地看了丈夫一眼。“喂,第一个都还没生出来,你就要我多生几个?”

“以我第一发就命中的机率,这问题根本不用讨论好吗?老婆。”

诊间里的护士听到他们的对话,忍不住偷偷窃笑。

顾昀絮羞赧地打祁立言的大腿。“不要说这个啦……”

“这是事实好不好!”祁立言像只骄傲的孔雀。

医生走进诊间,看了看顾昀絮这次产检报告的数据。“情况很好,尿蛋白正常,抽血报告也正常,目前宝宝的身长约二十公分,体重一百四十公克,超音波看来发育都很正常喔,你们想知道宝宝的性别吗?四个月了,可以看得出来。”

“不要!”夫妻异口同声地说。

医生愣了下,以他看诊这么多年下来,不想知道胎儿性别的父母倒很少见。“你们没有长男压力?”

“男女一样好,况且我们会生很多个。”祁立言骄傲地说道。

听着医生哈哈大笑的声音,顾昀絮真想挖个洞躲起来。

“那两位还有什么问题吗?”医生弯着笑眼说道。

祁立言想到自己和老婆太过密集的恩爱,不禁担心起来。“对了,医生,有关性生活方面,太密集的话,会不会对宝宝不好?”

顾昀絮愣了愣,满脸胀红地瞪着祁立言。她怎么也没想到,老公可以这么自己地询问医生如此私密的问题!

医生专业地解释道:“对于正常而健康的准妈妈而言,性生活并不会对妈妈或胎儿有任何不良的影响,还是可以心情享受。但是如果准妈妈在性行为时会疼痛或者出血时,就要特别注意了。”医生顿了下,眼神看向祁立言,徐徐说道:“还有尽量不要压到太太的肚子喔,这是最重要的。”

祁立言总算放心了,有许多姿势绝对不会压到肚子,哈,他握起小顾的手。“谢谢医生,我会多注意的。”

顾昀絮凝视着他的笑容,他对她的呵护、对她的宠爱都让她感到好满足,这就是拥有全世界的感觉吧!

她真的很幸福。

结账后,两人步出医院,黄昏的一声大雨让入夜后的台北显得更加清新。

祁立言掬起她的手,吻着她的手心,黑眸闪着泪光。“谢谢你,我从不知道生命可以这么美好、灿烂,这些都是因为你和宝宝的关系。小顾,除了友情,你还是我最好的情人,最疼惜的妻子。”

她算酸,投入他的怀抱里。“我也要谢谢你,我真的好幸福。”

他伸出大掌,轻覆着老婆鼓起的小腹,满足在叹息了声。“对了,这小子最好给我安分点,如果他让你有半点不舒服,老婆你告诉我,我先记在笔记本上,等他出世后,我再打打他小屁股,哼。”

“放心,我们的宝宝一定很乖。”她的手掌贴着他的手背。

“那可不见得,我妈说我在她肚子里时就很会折腾人,天天像开运动会一样踹个不停,她还以为我长大后铁定是足球选手。”

“喔,那可千万别像你,我妈说我在她肚子里很乖,所以要像我才可以。”她笑着说道。

他吻了下她的额头。“像谁都无所谓,他是我们孩子,你是我妻子,这才是唯二重点。”

“嗯,没错。”她满足地点点头。

而后,他们去超市买了民生用品才回家,进停车场前,他们先将车子开到警卫室外,因为婆婆三不五时就会以生鲜快递的方式,寄送补品给媳妇补身子,所以他们先去警卫室拿包裹,没想到在警卫室碰到刚从太平山采了水蜜桃回来的邻居,还坚持要送他们几颗,顾昀絮开心地和邻居聊了起来。

“祁先生,您有访客。”

“访客?”谁?祁立言皱起眉头,他的朋友不会不请自来。

“我请那位小姐到大厅的交谊厅等您。”

顾昀絮怀里抱着四颗水蜜桃,神色愉悦地走向祁立言。“你看,李太太送的。是太平山的水蜜桃喔,一定很甜。”

“我来拿。”

“不了,我自己拿就好了,你粗手粗脚的,会把水蜜桃撞坏。”

她看到祁立言皱起眉头。“怎么了?”

“警卫先生说交谊厅有访客在等我。”

“那就过去看看。”顾昀絮也没有多想。

“嗯。”

“等会儿来吃水蜜桃。”

祁立言笑而不语,伸手往她屁股摸了好几把。“我每天都在吃好不好。”

她抱着水蜜桃没有反击,只能哇哇叫。“变态!大色狼!”

他大笑,超级喜欢妻子脸红的俏模样,他搂着她,弯腰轻啄她的唇。

两人直到交谊厅,交谊厅前的一只大行李箱让他们顿下脚步,面面相觑,然后,一道柔美的嗓音传来——

“立言!”

朱迪?

顾昀絮受惊地退后几步,怀中的水蜜桃散落一地。

朱迪奔过来,用力抱住了祁立言。“立言!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祁立言面无表情,也没有任何动作。是惊喜?是愤怒?顾昀絮完全看不出来……

她捂着口,苍白着脸,呆若木鸡。

朱迪发现了她,放开祁立言。“昀絮?”

“朱迪……”

“昀絮?你怎么会在这?”

朱迪疑惑地上下打量着顾昀絮,视线停在她隆起的肚子上。“你?这……你怀孕了?!”

祁立言看着朱迪,这是他曾经爱过也恨过的女人,他曾想过如果有一天在跟上巧遇,他会和朱迪说什么?不管是质问或者怒骂,他预想过许多的状况,只是现在真的见到了,他对于自己平静无波的心情感到惊讶。

他,已经放下朱迪了——

祁立言搂住顾昀絮的肩膀,发现到她颤抖的身体而皱起眉头。他可以冷漠地面对朱迪,但妻子的反应却让他担忧。“嗯,我和小顾结婚了。”他平静地宣布。

朱迪指着昀絮的肚子。“昀絮怀孕了?”

“我的孩子。”

朱迪睁大了眼,瞪着祁立言。“你背叛我?”

“先背叛这段感情的人不是我。”祁立言冷冷地撇着嘴角。

朱迪看着昀絮,抖着声问:“昀絮,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和立方在一起?你们怎么会结婚呢?”

祁立言冷笑,直接回覆朱迪的问题,“事实就是这样,我爱她,所以我们结婚了,有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朱迪流下眼泪。“天啊,我快受不了了,一个是我好朋友,一个是我前男友,我要知道,你们是什么时候谈恋爱的?!”

顾昀絮内心强烈的愧疚感一下子全被掏了出来,她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滑落。“朱迪——”

祁立言紧拥着妻子,不让昀絮走近朱迪。他要和小顾一起,他不要她独自承受一切。

“时候不重要,昀絮是我的妻子,这才是重点。”

朱迪伸手按了按太阳穴,忍住晕眩。“够了,我不想听。”

她转身,拉着自己的行李。

“你不是结婚了吗?怎么会回来?”就算发现自己对她没感觉了,他仍想弄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朱迪没有回头。“我离婚了。”

“所以才回头找我?你以为我还会在原地等你?”他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点起伏。

朱迪转身,泪眼楚楚地看着他。“对,我以为你还是我的。”

祁立言不发一语。他平静地看了看朱迪,再看了看小顾苍白的表情,心里感到隐隐作痛。他的感情、他爱谁,他很清楚。

朱迪转身,拉着行李箱离开。

沉默,空气死寂得可怕。

顾昀絮抹去眼泪,弯腰捡起地上的水蜜桃。

她侧着脸,偷偷觑着他面无表情的脸色。

从婚后到刚才,立言舍不得她做任何事,有东西一定是他提,东西掉一定是他捡,他不曾让她自己弯腰捡东西……

她的泪水无法停止。这代表什么?

她的幸福至此为止了吗?



第七章

怀孕让顾昀絮的体质变得很怪异,常常忽冷忽热,每晚上床睡觉时,空调必须调到二十二、三度,否则会热到睡不着,但到了半夜,又会冷到发抖,也因为这样,祁立言养成了每晚起床调节空调温度的习惯。

每到半夜,他就会起床将空调调整到二十七度,让她能睡得安稳。

顾昀絮坐卧在床上,床的另一边是空的。

她看着分离式冷气机仪表板上的冷光显示温度在二十二度,看来祁立言今天有心事耽搁了,这咱状况让她感到无度和害怕,她下了床,移动脚步,将空调关掉。

她深吸了口气,随手拿了件披肩披上,走到客厅。

漆黑的客厅中,祁立言坐在沙发上,安静沉思。

顾昀絮在他身旁坐了下来,头轻轻地靠在他肩膀。

“怎么没睡?”他举起手臂,将她拥入怀中。

她扯着笑。“突然睡不着。”

祁立言注意到妻子身上披肩,他皱了皱眉。“我忘了调空调。”

她摇头。“不是空调的问题,只是突然醒来,没事的。”

“对不起。”他吻着她的发,调整坐姿,让妻子能更舒服地依偎在他怀中。“你要多睡一点,一个人睡等于两个人睡。”

“听起来好像我很重要。”

“是啊。”

他手掌覆上她隆起的小腹。“宝宝乖吗?”

“乖,像我一样。”她朝他笑了笑。

他凝着她的眼,似乎在她眼中看到不安,遂抱紧她。“小顾,我爱你。”

“嗯,我知道,我也爱你啊。”她偎在他怀里。

“你是我老婆。”他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顾昀絮顿了下,梗着声说:“当然,我们还有结婚证书当证明,赖不掉了。”她将手放在他手心上,手掌一大一小,一个黝黑充满力量,一个白皙、纤细且柔软,形成了明显的对。

比朱迪的出现对他造成一定程度的冲击,而且在夜半时分持续发酵,他无法入睡,想了很多,明知道自己对朱迪已经没有男友私情,但由于小顾夹在其中,让他不能用太强硬、太激烈的态度面对朱迪,毕竟小顾和她仍是朋友。但,无论如何,他还是要跟小顾自清,他不希望她乱想。“小顾,朱迪是朱迪,我们是我们,我和她不会有任何交集。”

“嗯,我知道。”她选择相信他。

他轻轻一笑,吻着她的发。

她同时选择静静陪伴。

对,朱迪和他已经是过去式了,她和他、和宝宝才是现在式和未来式,她要对他们有信心。

她笑了笑,仰起头,在丈夫的唇边轻轻印下一吻。

不过,就算他结她承诺,她也选择相信他,但朱迪的出现确实让他们平静的生活起了变化。

第二天,朱迪约顾昀絮谈判。

十多年的友情因为一个男人而变了调,两人间的气氛凝重得可怕。

“我见过老柯,他说你是因为怀孕,不利得已才嫁给立言的。”朱迪开宗明义,要厘清的就是三人之间的关系。

她顾昀絮的人生向来无欲无求,随遇而安,但现在不同了,她有了孩子、有了家庭,她必须挺身护卫。“老柯的话能信吗?”

朱迪和老柯算熟识,老柯曾追求过朱迪,虽然最后不了了之,但朱迪如果放假,一定会到老柯的店里跳舞、喝酒。

“你可以解释。”

“我没有必要解释。你到底想怎么样?是想确认他的心里还有没有你?”她的语气微微颤抖着。

朱迪十指紧握,眼神凌乱。“我心里很不舒服,我的女朋友和我的男朋友居然结婚了?昀絮,你要我怎么接受?”

顾昀絮直直地盯着她。“朱迪,你结婚了,而且,当初也是因为你要和法国佬结婚,所以才和立言结束关系的不是吗?”

“但是,事情不该是这样的……”朱迪含着泪。

顾昀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要不然事情应该是怎样?我依旧单身?他应该苦守在台湾,等你有一天结束和法国佬的关系后再回来找你,是不是?”

朱迪看着她坚毅的眼神,知道这个说法行不通,决定换个话题再战。“你怀孕多久了?”

“四个月。”

朱迪迅速在脑中推算起她怀孕的日期。“所以说我和Olsen还没结婚的时候,你们就在一起了?”

顾昀絮闭上眼,想起自己主动的那一夜,她心头一紧。“对。”

朱迪仔仔细细观察她的表情,她们当了十几年的好朋友,很熟悉对方的个性,彼此心里在想什么都能猜个大概。“老柯说某一天你心情不好去他那边跳舞,立言突然把你带走,如果我没记错,那天立言透过朋友找到我,我和他说,我接受Olsen的求婚。昀絮,你们发生关系是在我拒绝他的那一天吗?”

顾昀絮怔着,思绪回到那一夜。她酒醉,失了理智地发泄心中的苦闷,她主动吻他的唇、主动点燃这把禁忌的欲火、主动剪断单纯友谊的界线,那一夜,她放纵自己破坏和他的友情……

朱迪看到昀絮的落寞我挣扎,目光如炬。“所以,因为我离开,立言心情不好多喝了几杯,你安慰他,然后就糊里糊涂发生了关系,有了小孩,不得不结婚对不对?”

顾昀絮摇了摇头,赶紧替他澄清。“不是他的关系,是我——”

朱迪不让顾昀絮把话说完,直接打岔。“所以是你喝醉,他安慰你?”

顾昀絮颤抖的双手交缠着,那一夜是她不愿想起的回忆,就算她现在再怎么和立言如胶似漆、恩爱甜蜜,但只要想到那一夜,她就会心口紧绷、无法言语。她一直以为,那一晚是个关键,如果没有那一夜,她不会怀孕,和立言也不可能会结婚……

聪明的朱迪看着顾昀絮的手,归纳出唯一的状况。“虽然是擦枪走火,但立言是个负责任的男人,你有孩子,他一定会娶你。”

顾昀絮疲惫地叹了口气,朱迪会把她逼到角落一定有原因。“朱迪,你到底想说什么?想要什么?”

朱迪眼神坚定地看着她。“我要他。”

“要他?凭什么?”顾昀絮讽刺地扯了扯嘴角。

“凭他爱的是我,你们的结合只是他责任感使然,这对他不公平,昀絮,立言爱你吗?”

爱!立言说过他爱她,但这一刻,她想到自从朱迪出现后,立言的沉默寡言,她居然没有勇气在朱迪面前大声宣告立言爱的人是她。

不等顾昀絮回话,朱迪咄咄逼人地继续说道:“昀絮,你呢?你爱他吗?你不可能会爱上好友的前男友吧?你们之间的关系很简单,这只是酒后乱性的结果,其实还是有办法补救的,昀絮,每个人都应该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没有爱,只有责任,是不能结婚的,婚姻并不是唯一的解决方式,你只要退一步就会活得更自由、更快乐啊!”

见顾昀絮不发一语,朱迪盯着她隆起的肚子,继续说道:“Olsen外遇,离婚时,给了我一笔数目不小的赡养费,这些我都可以给你,有了这些钱,你可以移民到任何一个你想去的国家,好好把孩子生下来,给小孩最好的教育,这个孩子将是你最大的资产。”

她握住昀絮冰冷颤抖的手。“求你不要用责任感禁锢住立言,这对你跟他都不公平。昀絮,我们是一辈子的好朋友,难道你愿意看到我们多年来深刻的友情毁在你们这个没有爱情的婚姻上?”

朱迪的话,顾昀絮无法回应,不是默认,而是无法回应。

显而易见,朱迪这次回来,不单单只是见见家人、好朋友,她要来要回她之前的爱情,要回她过去和祁立言的爱情。

***

晚餐。

今天晚餐菜色全由祁立言负责,论厨艺,他比她厉害很多。

“午茶约会顺利吗?”

顾昀絮顿了下,没有回避他的问题,淡淡地说道:“是谈判,不是下午茶。”

“谈判?”祁立言愣了愣。

“老公,你还爱朱迪吗?”她问。

“怎么会这么问?她说了什么?”他的眉头全拧在一起。

她低头。“我不想逃避这个话题,毕竟你和朱迪曾经交往过。”

祁立言叹了口气。“这都是过去的事了。”

“是过去了……”顾昀絮看着一桌丰盛的晚餐,等会儿哥哥会过来吃饭。

“秘密”开店前,顾昀祥都会绕过来吃饭,顺便看看自己的妹妹有没有让人欺负了,这是他们一辈子都割舍不掉的兄妹情。

那逝去的恋情呢?是不是也同样割舍不掉?

“但是朱迪想跟你重新开始。”

对于她说的话,祁立言一点都不感到意外,那天朱迪一下飞机就跑来他家,这行为早已说明了一切。

“我和她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皱起眉,语气有些烦躁。他满意现况,也不想让朱迪影响他的生活!

真的吗?可是你之前对她……

顾昀絮甩了甩头,不许自己再胡思乱想,她深吸口气,平静地说:“朱迪还说要给我一笔钱,叫我和你结束婚姻关系,然后利用这笔钱移民到我想要的国家,把小孩抚养长大。”

祁立言冷哼。“谢谢她这么大方,不过我经济能力很好,你不缺钱。”

沉默。

“汤很好喝。”她喝着汤。

“汤品向来是我的拿手好菜。”

“不只是汤,其他菜色也不错,我怀疑哥哥每次特地绕过来吃饭,都是因为事先知道那天是你煮晚餐。”她想缓和两人间凝重的气氛,遂打趣道。

“嗯,那和朱迪谈判后,你的想法呢?”祁立言回到原来的话题。老实说,他突然害怕听到她的答案,小顾对友情有多看重,他很了解。

她看着他,遮掩不住眸里的落寞。“朱迪说我不访用责任感禁锢住你。”

祁立言皱了皱眉。“责任感?我们之间早已经不单单只有责任感了,也许刚开始是,但我喜欢我们的婚姻生活、相处方式,我喜欢你、喜欢宝宝,更喜欢你是我太太,我喜欢这种感觉,朱迪说了什么我不在乎。”他的想法很明确。

那么她是不是要对自己、对他们再更有信心一点?

门铃响起,祁立言起身。“应该是大哥来了,我去开门。”

打开门,发现来的人不只是顾昀祥,还有朱迪。

朱迪是行动派的,她不可能静静等待昀絮的答案,所以决定主动出击。

祁立言脸色沉重,他回头,看着顾昀絮,他在乎的是小顾的反应。

顾昀祥摆着臭脸说道:“我在楼下大厅遇到朱迪,她说你们和她约了吃晚餐?”口气充满质疑和反对。

朱迪开心地勾着顾昀絮的手臂,一手高高提起一只高价婴儿用品的购物袋。“昀絮,我帮宝宝买了礼物喔!”

朱迪不管顾昀祥的臭脸、不管祁立言的冷漠,也不管空气中诡异的气氛,执意走进她家,轻松得仿佛这是每天都要做的事。

顾昀絮傻在原地。她不晓得自己该怎么办?大声吼她走,说不欢迎她?还是……

或许,朱迪就是看准了顾昀絮顾及友情的弱点,从这一晚开始,她便展开密集的行动。

周末时,知道他们夫妻俩会来“秘密”帮忙,她就追到“秘密”去。顾昀祥见了当然火冒三丈,他知道朱迪离婚了,也知道朱迪的攻势,他忧心妹妹的婚姻,却也爱莫能助。

但对于朱迪的刻意接近,祁立言一概概冷处理,不予理会。

顾昀祥走到妹妹身边。“妹啊,她是怎样,是不是欠揍啊?太不要脸了吧?我一定要撂几个兄弟去教训教训她!”

顾昀祥气炸了,只要是熟客,看到朱迪挨着立言打转的身影,都深深地、深深地投给顾昀絮同情的眼光……

同情个屁啊昀絮可是立言明媒正娶的妻子,朱迪只是过去式,过去式啦!

顾昀絮在吧台里忙着,外场则由立言和顾昀祥负责,周末的“秘密”向来热闹,店里客人谈笑风生,只是今晚真的太诡异了,连酒客也特别安静。她偷偷侧过脸,看向朱迪——

朱迪美丽绝艳,配上性感的身材,任何男人都会为她疯狂,她成了“秘密”最耀眼的星光,这让挺着肚子,过去有“Pub之花”美名的她自惭形秽,现在,她站在朱迪身边就像是只黯然失色的小象。

偷了一个空档,祁立言走进吧台里,从顾昀絮的背后搂住了她,嗅着她的发。“累不累?”

她摇头,握住自己腰上的大掌。“我们等下打烊以后去吃东西好吗?”

“嗯。”祁立言抬起手,怜惜地摸摸她的头。

此时,朱迪走了过来,扬起一抹甜美动人的笑容。“嘿,立言,你高尔夫球俱乐部的玩友来喽!”

祁立言没有动作。

朱迪向来意志坚定。“喂,你的客人要自己打招呼吧?”

祁立言没说话,但以行动回答了她,他走出吧台。

顾昀絮清楚地看见朱迪胜利的笑容。

朱迪的存在让她神经紧绷。这晚打烊前,朱迪喝醉了,疯言疯语,硬缠着立言要他送她回家,最后是顾昀祥出面,叫老柯送朱迪回家,才没把事情闹大。

祁立言牵着静默的顾昀絮,走向车子。上了车,车子还没发动,顾昀絮就倾身抱住了祁立言,火热地吻着他的唇,她狂热地索求,一手则扯着他的皮带。

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他握住她的手,制止了她的动作。“够了,小顾,你会伤到自己。”

她仰头看他,突然,眼泪失控地滑下脸颊。以前,只要她主动吻她,他一定会饥渴地要求更多、更多,他不会这么冷静,黑眸里也不该这样平静无波,连一丁点的欲望都没有。

“你忘不了她,对不对?”她碎声问。

祁立言只想先把她失控的情绪安抚下来,遂哄着:“没事了,我们先回家好不好?”

他的避重就轻让顾昀絮承受不了,她不发一语,转身,想开车门下车。

祁立言握住她的肩膀,心急辩解。“小顾,我真的忘记她了!”

她转过身,捶着他的胸膛,泪如雨下。“没有,你忘不了她,我知道你有多爱朱迪,你曾为她失魂落魄,我都知道,向我坦承你还放不下她有这么困难吗?我以为我们是无所不谈的‘好朋友’……”她加重好朋友这三个字的语气,歇斯底里地说道。

他从背后紧抱住她,制止她激动的行为,不让她做伤到自己。“小顾,我爱的是你啊,朱迪早已是过去式了!”

她很想相信,但她要怎么相信?

他们结婚的理由太薄弱了,如果没有这个孩子,他们根本不会结婚,或许就像朱迪说的,她不该拿责任感来禁锢他……

她痛哭失声,这一刻,她将心中深藏的恐惧全哭了出来。

祁立言环抱着她,将脸埋进她馨香的头发里。朱迪的出现,解放了小顾所有的忧虑,他该如何是好?该怎么让小顾知道,过去的事他已放下了,目前他所要的、唯一想要的都是她,是她啊!

“小顾,如果连你都不相信我爱你,你要如果让别人相信?”他痛苦地说。

但怀中的人儿依旧悲泣着。

***

朱迪的出现搞得他们如临大敌,顾昀絮暂时不去“秘密”帮忙,她不想给朱迪任何一个可以刺激自己的机会。

祁立言也通知大楼的警卫,他不接受外人的来访,除非他有事先通知才可以放行。

连送拿手菜到祁家的顾昀祥都开始感到困惑,他阅历丰富,却看不透这复杂的状况。“奇怪,朱迪怎么会这么坚持?妹婿不是和她说得很清楚吗?他们真的没有联络吗?如果不是妹婿给她机会,朱迪怎么会这么白目,死缠着立言不放?”

顾昀絮无法回答哥哥的问题。

朱迪除了“秘密”和祁家外,当然还有其他围堵他们的方式,她知道祁立言每个月的某一个星期六会和朋友到福隆冲浪,她特地打听清楚时间,刻意穿上性感火辣、会让男人喷火的比基尼,脚上穿着夹脚海滩鞋,手上拿着崭新的粉红色冲浪板出现在海滩。

“立言~~你看我多牺牲,天气都开始转凉了,我还来陪你冲浪。”

祁立言甩开握住他手臂的手,不发一语地走开。

“立言,你教我冲浪好不好?我连冲浪板都买来了,等我学会以后,就可以常常陪你去冲浪了。”

祁立言转身面对她,冰冷的脸,没有任何表情。“你到底想怎样?”

“我想陪你……”朱迪的表情无辜极了。

他摇摇头。“不必了。”

朱迪撇了撇嘴,硬是投入他的怀抱,依偎在他裸露的精壮胸膛上,刻意用自己柔软傲挺的半露酥胸磨蹭他,她要让她回忆,他们曾经拥有过的激情。

祁立言皱起眉,瞪着她胸前那两团肉球。没错,男人的确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但,当男人有了一个永远都看不腻、“吃”不腻的目标后,其他的诱惑,他全部都视若无睹。

呵,小顾到底有什么魔力可以让他这么爱她?他心里想的、身体要的全部只有她一人,突然间,他很想念他家的大肚婆,干脆别冲浪了,回家抱老婆比较重要!

祁立言推开朱迪,走向停车场。

“你在报复我对不对?!”朱迪大喊。

祁立言停住脚步,转身面对她。“你对我已经毫无意义了,我根本不需报复。”

“我不信!立言,我已经为你做了这么多事,我厚着脸皮去你家,我去‘秘密’承受别人的冷言冷语,现在还陪你来海边吹海风,甚至连昀絮的友情都不要了,难道我还不够 真心真意吗?”

祁立言脸一寒,她的话彻底激起他压抑的怒火。“因为你是小顾的好朋友,我只能任由你无理取闹地纠缠我们,你不要好朋友是你的事,但小顾很在乎你,你对她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在伤害她,也同时伤害到我的家庭!朱迪,我和小顾很幸福,我不会、也不可能再回头,既然你不把小顾当朋友,那我就更毫无顾虑了,我必须保护我的家庭,所以,请你别再出现在我们面前!”

朱迪的眼泪掉了下来,情绪激动,拔高音量说道:“所以你像在对待陌生人一样,不准我到你家、不准我到你公司,甚至要警卫像赶狗一样把我赶走?”

“对,这是我的方式。”

“立言,不要这样对我……”

他没有任何犹豫,转身走了。

朱迪泪流满面。不,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她的前夫避腿,立言也不要她,不该是这样的,她应该拥有最幸福的爱情……

他走到车旁,将冲浪板放回车上,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海滩边传来的大喊。

“有人被大浪卷走了!”

他一惊,回过头,看到在大海上载浮载沉的粉红色冲浪板。他关上后车厢门,立即冲回海滩,祁立言的朋友也赶紧跑过来说道:“立言,我看到你的朋友拿着冲浪板冲进海里,突然一个大浪卷来,她就不见了!”

“快叫救护车!”

下一秒,祁立言毫不考虑地冲进海里……

***

已过正午,午餐热热闹闹地摆了一整桌,但祁立言还没回来,顾昀祥不耐烦地吵着要开饭,顾昀絮只好拿起电话,准备打给丈夫,问他何时回来吃饭,只是才刚拿起电话,电话铃声就在此时响起——

“喂?”

“请问是祁立言的家属吗?”

顾昀絮皱眉,莫名地心惊。“我是,我是他太太。”

“我这里是XX派出所,祁先生溺水了,目前正在急救中,可以请家属现在到XX医院一趟吗?”

“溺水?!”顾昀絮手中的电话瞬间掉在地上,她双膝发软地跪坐在地,就连肚子碰撞到桌角也不觉得痛。“我,我马上去……”

顾昀祥飞车载她前往医院,除了忧心妹婿的情况外,他还要担心妹妹的状况,她脸色泛白,双唇毫无血色,眸心空洞,不哭不语,仿佛生命力被抽离了一般,如果妹婿有个万一……他忧心忡忡,不知道昀絮能不能承受那样的伤痛。

他们赶到医院的急诊室,表明身分后,在警察的带领下来到争论回护病房。“祁太太,祁先生目前还在急救中。”

顾昀絮瞪着银得发亮的自动门。立言正在里头急救中……

她急得流泪。她爱他,她不能没有他,如果失去他,她要怎么活?

“哥,立言他……”

“没事的,溺水的人还能到医院急救,代表他生命力很旺盛,会没事的……”

失控的情绪在沸腾,她流着泪,在哥哥搀扶下才得以站立,然后,她看到坐在加护病房外,穿着比基尼,身上披着大浴巾,脚上穿着海滩鞋的朱迪。她头发凌乱,满脸通红,模样很狼狈。

顾昀祥愣了下。朱迪?原来妹婿是和朱迪去冲浪?!

朱迪起身,颤抖地走向顾昀絮,她双眼红肿,双手合十祈祷。“昀絮,都是我不好,我不会冲浪,却意气用事,立言为了救我才——”

顾昀絮举起手,阻断朱迪的解释。“你不用再说了。”

对,她什么也管不了,她不想嫉妒、不想吃醋,她全心全意向老天爷祈求,只要他平安,她什么都可以不要!



第八章

顾昀絮在加护病房外守了三天,祁立言因为肺部感染的问题还在和死神拔河,依旧陷入昏迷,状况并不好,所以暂时严禁访客。

顾昀祥劝过,双方父母劝过,但没有人可以安抚顾昀絮的情绪,她这几天吃得少、喝得少,睡得更少,坚持守在病房外,只要加护病房的自动门开启,她一定第一个冲上前,护理人员看到她挺着大肚子仍坚持陪伴老公的心,无不心疼叹气。

“休息吧,妹妹,别这么任性,你不顾自己的身体,也要想想肚子里的宝宝啊!”顾昀祥在她身边坐下。

“不要。”顾昀絮沙哑地说道:“我不会有事的,宝宝的爸爸正在里头奋战,我们要在这里陪着他,我肚里的宝宝一定也这么想的。”

任何人的劝阻都没有用,祁家父母甚至找了南部熟识的妇产科医生来台北检查媳妇的状况。

医生看诊后,同样忧心忡忡。“有水肿的状况,还是劝她躺卧休息比较好,怀孕的人禁不起这样的折腾。”

一个还在急救,一个在外头等着被急救,两家家长简直快崩溃,婆婆和妈妈时常相拥而泣,公公和爸爸除了叹气还叹气。

这样的状况,朱迪全看在眼里。她是正常人,也会回家休息,三天下来她都觉得疲惫不堪,何况是发生事情后不曾离开过医院、身怀六甲的昀絮?

朱迪坐在昀絮身旁,双手握住好友的右手。昀絮看起来好憔悴,气息薄弱得令人心惊,朱迪心头一紧。她是她的好朋友啊,她们曾经历过许多事,有快乐、有愤怒、有喜乐,也有悲伤……她曾说过,她可以没有任何人,独独不能没有昀絮,但,她却用最残忍的方式在伤害她……

“你爱他对不对?”朱迪问,眼泪一滴接着一滴,滴在自己的手背上。

“对。”

“你为什么不跟我说?我以为你们的婚姻并非双方自愿……”

顾昀絮没有说话。

她一意孤行,想用命来换取立言对她的在乎,以为自己泳技不错,一定可以轻松驾取冲浪板,没想到一个大浪袭来,她被大浪冲得晕头转向,下海救她的立言,反而被暗流卷走,她的任性,让立言生死未卜,甚至还可能赔上昀絮……

朱迪抹去眼角的泪。“好,昀絮,如果我愿意离开,你可不可以休息一下?我真的不会再来了,我不会再对立言纠缠不清,那你能不能保重自己?如果连你也……我会受不了的……”

顾昀絮没有回答。

加护病房的自动门这时开启,祁立言的主治医生走了出来,顾昀絮立刻挣脱朱迪的手上前,突然,她眼前一片黑暗,肚子传来一阵怪异的闷痛,她皱眉撑住,伸手抚着肚子。“医生,情况怎么样?”

“危险期过了,肺部感染的状况也解除了,祁先生求生意志坚强,我们预期他绝对可以撑过这次危机。”

顾昀絮再次确认。“所以他得救了对不对?”

“是的。”

有了医生的保证,三天来巨大的疲惫和身体的不适立刻席卷而来,顾昀絮身体虚弱地摇晃,顾昀祥发现妹妹的异状,伸手环抱住她。“昀絮!”

顾昀絮困难地保持最后的清醒。“哥,我要离婚……”

她说完便跌入深沉的黑暗,残存的意识间,她听到哥哥的大吼,和朱迪破碎的哭泣声。

离婚,重新生活,是她唯一该做的事。

***

祁立言清醒了,只是迎接他的并不是重生的喜悦,而是满室的愁容。

祁母顾不得儿子才刚刚清醒,生气绝望地往他肩膀上一拍,发泄自己一肚子的焦虑。

“你是怎么回事啊你?!都结婚了还和前女友纠缠不清,搞得自己命都快没了,连老婆都说要离婚,我不管,你一定要想办法挽回我的媳妇和孙子!”

祁立言皱眉,一脸茫然,脑子里乱哄哄的,根本无法思考,母亲的怒气,他一时无法消化。

祁父忙着安抚妻子。“儿子的妈,你就别说了,儿子才刚刚清醒,魂都还没回来,你和他说这些也没用啊!”

祁立言环视着病房,只看见焦急、心伤的父母,那小顾呢?在昏迷时,他总听到小顾悲伤的哭泣,小顾哭了吗?小顾呢?

思考的能力渐渐回笼。“爸,到底是怎么回事?小顾呢?”

祁父叹了口气,孩子发生这种事,父母只有无奈。“你和朱迪去冲浪,为了救她,自己反而溺水,整整昏迷了三天,这三天,昀絮全心全意在加护病房外守着,她怀有身孕,还不吃不喝,几乎没睡,是用命在陪你啊!儿子,你怎么可以这么做?竟然和前女友纠缠不清,难道你不知道这样有多伤昀絮的心吗?在医生宣布你度过危险期后,小顾立刻体力不支晕倒,在晕倒前,她跟她哥哥说,要和你离婚。”

小顾晕倒?!

祁立言握紧床单,试着起身,他头是晕的,四肢僵痛,身上还挂着点滴和呼吸监控器,但他知道自己说什么都要起来,小顾晕倒了——

祁母扶住了儿子,泪眼汪汪。“老头,你说这些做什么?儿子连坐都坐不起来了,你要他怎么办啊?!”

“是你先提起我才说的,你还怪我!”祁父忙着安抚儿子。“儿子啊,躺着躺着,过两天等比较有体力时,你再和昀絮解释也不迟……”

祁立言握着父亲的手,激动地低吼着:“爸,我真的没有跟朱迪去冲浪,我跟她没有关系,她溺水,我救她而已,爸,扶我起来,我真的不能没有小顾……”

祁母听到后精神大振。“好,既然你跟朱迪没关系,只是救她而已,我帮你去和小顾说,你躺着,妈妈去帮你说!”

祁母跑出病房外。太好了、太好了!只是误会嘛,澄清了就没事了,只是当她去询问护士顾昀絮的病房时,得到的消息却令她万念俱灰。

顾家人在顾昀絮清醒后,就马上转院至她产检的医院去了。

“为什么他们要转院?不就只是太疲累晕倒吗?!”祁母激动地摇着妇产科值班护士的手臂。

“病人有小产的迹象,所以回到产检的医院做后续的治疗。”

“小、小产?!”祁母震惊不已。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她边哭边跑,冲回儿子的病房。

“孩子的妈,你怎么啦?”祁父差点没被泪流满面的妻子吓死。

“昀絮已经转院了!”她的泪流得好急好急,连话都说不清楚。“老头,咱们媳妇有小产的迹象,怎么办啊……”

祁立言闭上眼,承受着比溺水更加恐惧的无力,当接近死亡时,他也不曾感到如此惊恐。

他忍着头重脚轻的不适感,急着要下床。“我要出院,爸,我要出院……”

祁父撑着儿子。“你才刚清醒,连坐都有困难,要怎么出院啊?!”

“可是小顾她……我要去看小顾,我必须去……”

只见儿子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眼神越来越凝滞,他焦急的大喊。“叫医生,快叫医生!”

不要医生,他要出院,他要去看小顾!小顾小产了,他们的宝宝不就……

他记得第一次听到宝宝心跳时,自己有多么感动,也记得看到超音波时,他和小顾的打情骂俏,小顾希望宝宝是女生,他则是怕将来提心吊胆而希望宝宝是男生,其实宝宝是男是女都无所谓,只要健康就好,对,只要健康就好……

他必须出院,他一定要见到小顾、见到宝宝,失去他们,他重生的生命就变得毫无意义。

“小顾——”

祁立言跌回床上,晕了过去。

***

三天后,祁立言立刻要求出院,不管父母和医生的反对,他签下自动出院声明书坚持出院,并在出院后,来到顾昀絮产检的医院。他坐着轮椅,戴着口罩,一脸苍白地出现在她的病房前,遇到正开门出来的顾昀祥。

“要不是看到你还没康复,我真想狠狠痛揍你一顿!”顾昀祥生气地说。

祁立言气息虚弱,但黑眸清亮无比。“大哥,朱迪和我没有关系,小顾误会了,我们并不是一起去冲浪,是她来找我的。”

推着轮椅的祁父也赶紧补充。“是啊,亲家哥哥,真的是误会了,立言和朱迪老早分手了,这次是因为道义上的关系才救她,他们绝对没关系的!”

顾昀祥叹了口气。“可是昀絮的态度很坚持,我当哥哥的也只能支持。妹婿啊,我只能说这次的误会,你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

“昀絮状况如何?”这是祁立言目前最想知道的。

“昨天有出血和子宫收缩的现象,不过今天情况稳定住了,医生说先住院安胎。”

祁立言握着拳,声音沙哑。“我能进去看她吗?”

都是他的错,他给她一个家,就必须给她百分之百的呵护,而不是让她成天担忧受怕,甚至因为情绪的激动而伤害自己。

顾昀祥为难地看着他。“昀絮刚睡……”

“我必须见她。”

顾昀祥看到祁立言脸上的坚持。“好吧,趁她睡着,你进去看看她吧,不然等她清醒后,不知道愿不愿意见你。”

顾昀祥推着祁立言的轮椅走进病房,然后转身离开,将安静的空间留给他们。

祁立言看到病床上的顾昀絮,泪立即盈满了眼眶。他以为自己再也看不到她,经历过生死交关后,他更明白、更确认昀絮和孩子对他的重要。

他轻轻握住她的手,她瘦了,眼下的黑影述说着她的疲惫,她眉头深锁着,仿佛心中有无尽的哀愁……

祁立言心头一紧,再看向胎儿的心跳监听器,耳边传来宝宝规律的心跳声,这肯定是他此生听过最美好的声音,他掬起她的手轻轻就唇——

“昀絮,我爱你。”他轻声说道。

没有昀絮和孩子,这个家就不够完整,无论如何,他必须捍卫他的家。

“我不能没有你,昀絮。”

抹去脸颊上的男人泪,这是他的真心话。

***

有了捍卫家庭的坚持后,祁立言更清楚他接下来要做的事。

正如顾昀祥所言,在清醒的时间,昀絮不愿意见他,祁立言也不愿意冒险硬闯,就怕因此让她的情绪过为激动。

所以,变成他以医院为家,守在病房门外,静心等待小顾愿意见他、和他说话,同时,他也将自己的病历转到这里继续观察。

一天、两天,到了第三天,他不用坐轮椅,直接走到顾昀絮的病房门口,门口有张他专属的折叠椅,他静静地坐了下来。

“他又来了。”顾昀祥倒水回到病房,告诉妹妹最新消息。

顾昀絮低头织着小毛袜,没多说话。

“你真的不见他?”

她点头。

“再怎么样也该跟他好好谈谈吧?”

她摇头。

点头?摇头?顾昀祥深深地叹了口气。

祁先生、祁太太冷战,是妇产科病房最有趣的话题,毕竟这层楼是掌管“出世”的楼层,气氛和其他治疗病痛的楼层有极大差异,住院的人几乎都是产妇,每对夫妻身上都有着满满浓浓的甜蜜,所以,当他们看到祁氏夫妻冷战,都会想计谋帮忙。

隔壁病房的爸爸送了一碗热腾腾的炒腰子过来,不吝分享。“祁先生,试试看,这个很补的。”

“谢谢。”祁立言给了他一个感激的微笑。

几间之隔的妈妈也好心地送来鲜花。“我想你也在住院,一定没空外出买花,我这把花就转送给你吧,你拿去送给你老婆,没有女人不爱花的啦!”祁先生自己生病不说,还要在老婆的病房门口当卫兵,这行为让很多婆婆妈妈很感动。

祁立言拿着炒腰子和鲜花,在众人的祝福下,敲门,来应门的是顾昀祥。

顾昀祥看着祁立言手中的礼物,和后面一群热心的观众们,他笑了笑,疲累地叹了口气。“你要竞选里长吗?我发现你还真受欢迎呢!”

祁立言东张西望,病床让布幔给遮住了,他什么也看不到。

“大哥,我能见昀絮吗?”

顾昀祥叹了口气,摇摇头,拿走祁立言手上的赠品,然后关上门。

祁立言瞪着门板。顾昀祥关门的速度越来越快了,就算要硬闯也不太可能。

“祁先生?”医生刚好来巡诊。

祁立言让路,有礼貌地招呼道:“医生。”

“祁太太情况不错,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明天?”

他眼中闪耀着希望的小星星。昀絮虽然不愿意见他,但祁立言相信,只要小顾出院,无论如何都一定会走出这扇门,到时候就算用抢的,他都要将她抢回家!

祁立言打定主意这么做,只是第二天早上,八点整,他兴冲冲地来到顾昀絮的病房门口时,竟得知她在前晚已办妥出院手续,今天一大早已离院的消息,速度之快,令他咋舌。

护士交给他一只信封,说是顾昀絮要给他的。他急着拆开,里头的东西却让他的心瞬间跌进万丈深渊之中,他手掌撑着额头,沮丧地后退,直到抵住墙。

那是小顾已签字的离婚协议书和婚戒。

小顾执意结束两人之间的关系,完全没有任何解释或挽回的空间。

他深吸了口气,稳住情绪。

她以为他会因此屈服吗?

小顾肯定没见过爱情可以让人变得多么坚持!

祁立言转身回到自己的病房。她有她的方式,那,他也有他的方式,不管天涯海角,他都会把她找回来!

***

顾昀絮并没有回台北的家,她搭着往彰化的客运,准备回老家。台北的一切,无论是好的回忆、坏的体验,她都想全部放下。

没错,她该坦然面对命运的戏弄,这三角关系,无论对或错,都伤到他们任何一个人,而伤过的痕迹哪能说遗忘就遗忘?所以,她要在自己爱得越来越浓,对他的依赖越来越深之前结束这一切,如果留恋不放手,任由自己对朱迪的愧疚无限蔓延、对立言的怀疑不断滋生,那只会让自己更加痛苦。

所以她决定放手。

抵达客运总站,开车来接她的人是她妹妹——顾昀卉。

二话不说,顾昀卉先给姐姐一个大大的拥抱。“嗨,大肚婆姐姐,欢迎你回家!”

顾家有自己的祖传花田,从种植花卉到批发全部一手包办,顾昀祥对花田的工作没兴趣,北上开店后,花田的工作便全部交给这两个妹妹,直到“秘密”生意越来越好,忙不过来时,才让顾昀絮来台北帮忙,不过,工作能力超强的顾昀卉将祖传事业一手包办,颇有巾帼不让须眉的架势。

顾昀卉将姐姐的行李搬上小货车。“公会要开会,所以轿车让爸爸开去市区了,这车比较颠,你忍一下,我尽量开慢一点喔!”

顾昀卉晒黑了,结实的手臂是她努力工作的证据,终年顶着一头削薄的短发,牛仔裤配棉T,远看根本分不清性别,但她心思仍是细腻的。

“我没那么柔弱好吗,尽量开快一点,我很久没有享受奔驰的快感了。”

昀卉大笑。“开快车?好啊,有什么问题!不过,话说回来,咱们顾家人哪一个人开车不像赛车的?姐姐如果狠起来,我和哥根本追不上呢!”

“没,我收敛很多了,台北的测速器太多,我好久没飙车了。”她笑了笑。

“那你要不要开车?这部小货车老归老,但性能十足,你想开多快就有多快!”

“下次吧,有的是时间,我不能一天全玩完。”

姐妹俩开心地聊着天,一下子就到顾家古早味十足但又有新风格的三合院。

迎接女儿的当然有亲爱的妈妈,和——

顾昀絮眨了眨眼,呆在那。

祁立言。

顾昀卉冷眼看着。姐夫的事她已经听大哥骂过一千万遍了,她瞪着叛徒手上拎的行李,很不客气地说道:“嘿,我家可没有给叛徒住的房间哦。”

祁立言礼貌地朝顾昀卉轻点了下头。他不管别人说什么,他的眼里只有小顾,他的脑中成天都想着她清丽的面容,她的每一个表情,甚至皱眉的方式,她的一切,每一夜都让他痴痴恋恋地回想,并清清楚楚地印在脑子里、心底。

他向前一步,轻轻地将她拥进怀里,动作轻柔到仿佛她是他此生最珍贵的宝贝。

“好久不见。”

一接触到他的体温、嗅到他的味道,顾昀絮的泪随即盈满眼眶。不是说要全部放下吗?怎么,才一个拥抱,就让她想不顾一切地奔向他?

她必须记得,如果留恋不放手,只会让自己更痛苦。

“有事吗?”

他将脸埋进她的发间,嗅着他熟悉的馨香,有多久了?他有多久没像这样拥抱着她?他焦急的思念在这一刻总算获得舒缓。

“小顾,我要解释,我和朱迪之间是清白的,你不可以毫不听我解释就定了我的罪,这对我不公平,我不是背叛者。”

她撑着他的胸膛,仰头看他,轻轻地说:“清不清白不是重点。”

她退离他的怀抱,走到庭院的大树下,那里摆着爷爷亲手编织的藤椅,她坐了下来,徐徐的凉风吹来,刚好平静她紊乱的情绪。

对,她不想再日日夜夜纠结在自己的不安和内疚中……

她看着他,有一秒间,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勇敢。“你曾说过,责任可以撑起一个家。不过我也坚持我的想法,唯有真爱,这个婚姻才能维持下去。”

祁立言走向她,在她面前蹲了下来,握住她的手。“我爱你,小顾,我也爱宝宝,你不会知道当你不见我,而且执意要离婚时,我的心里有多恐惧。你不能不要我,我们是经过合法的行政程序结婚的,有结婚证书证明,你赖不掉。”

她笑了笑,摇摇头。“如果只是为了孩子结婚——”

“不只是为了孩子。”

她叹了口气。“好吧,就算是我自己自卑感作崇吧,如果我们继续在一起,我想的、我以为的,永远是你只是为了孩子才和我结婚,立言,我必须放手,否则我会受不了。”

但祁立言笑了,他总算找到事情的关键。“所以,如果我能解决你的自卑感,是不是就能重建我们的家庭?”

“呃?”她愣了下。

“我会重新追求你。”

他起身,轻吻她的额头。“我会让你看到我的真心。”

这是祁立言的誓言。



第九章

昀卉说家里没有空房间给祁立言住是真的,完全不是气话,虽然他们家是三合院,理当会有许多房间,但偏偏现在是每年花田最忙碌的采收期,为求方便,许多外县市的临时工人直接住在他们家,不过祁立言倒是很有GUTS,没房间也没关系,他直接在顾昀絮的房间门口搭了折叠行军床住下来。

这倒让顾昀卉替祁立言加了几分。

“姐,看来姐夫是真的跟你尬上了哦!”

顾昀絮不理会,一切冷处理。

“天气凉了,你不让姐夫进你房间睡觉吗?”

顾昀絮赏给妹妹一个白眼。

她这时候回来,刚好帮忙处理客人的订单,好让昀卉和爸妈专心去花田采收,而祁立言也没闲着,他也跟着嫁人和工人一起下花田工作。这又让昀卉替他多加了几分。她最讨厌晒个太阳就哇哇叫、像个娘儿们一样的男人。

每天中午,顾昀絮和家中的女眷会骑车送饭到花田去。

家人很有默契地将阴凉的大树底下留给她和祁立言,全都闪的远远的。

顾昀絮不是不明白家人的想法,却也只能消极抵抗,她冷漠地将餐盒和水壶拿给他之后,起身想走,却听到祁立言手抚着胸,唉唉嚷着。

“哎呦,我的心脏好痛!喔喔,小顾,这一定是上次溺水的后遗症,哎呦哎呦......好痛哪......”

她冷眼看他。

祁立言入戏地揉着心脏,凄凉地抱怨着“好歹我们也是数夜夫妻,有结婚证书当证明,你是不是该紧张一下,或者帮我揉一下呢?”

“心脏在左边,你揉错边了。”

“啊。”祁立言赶紧换边揉。“哎呦,好痛、好痛......”

他的戏真的演的太烂了,顾昀絮完全不想理他,准备转身离去,祁立言却握住她的手。

她侧着脸,冷眼看他。“有事吗?”

“陪我吃饭好不好?你不知道秋老虎的威力有多惊人,我晒了半天都晕头转向了。”

她耸耸肩。“你可以回台北,不用在彰化当花农。”

他只想和她说说话,让她无法忽略他的存在,就算斗嘴抬杠也无所谓,只要小顾肯留下来陪他吃饭,那就够了,“我觉得我颇有这方面的天分,干脆把台北的工作辞掉,搬来彰化当花农好了,我很喜欢这边的人情味,小顾,我们可以买块地开辟自己的花田。”他看起来神采飞扬。

她冷哼了声。“这是你白领阶级的新奇而已,过一阵子你就腻了。”

祁立言拍拍自己精壮的手臂,捏捏肌肉。“谁说的,我觉得我像个真正的农夫!”

这倒是真的,两个月下来,他的体格更加精壮,肤色黝黑,剪了个短短帅气的刺猬头,整个人阳刚十足,昀卉说,他现在是花田王子,有许多女工自愿来家里帮忙,都是因为想就近欣赏他。

除了花田的工作,他也没有忽略自己原本的工作,只是转为顾问,让手下的业务依照他的只是继续冲冲冲,公司继续赚大钱,他当然继续拿着让人瞪大眼的红利。

“宝宝乖吗?”

“乖。”

提到宝宝,小顾的口吻立刻变得很温柔,但对他这个当爹的可是酷味十足,他心头泛着酸意,很不是滋味......

什么?他居然在吃自己孩子的醋,可见他真的很爱小顾啊!

“我可以摸摸他吗?”其实是想摸孩子的妈。

她瞪他。

“胎教、胎教,你小心生个脾气很差的小孩。”

她没力气了,和他抬杠比吵架还累。

“可以摸吗?”

她无言的移开遮着自己肚子的手。

六个月,已经感觉得到宝宝的胎动,宝宝似乎想当运动健将,成天踢来踢去的。

祁立言伸出手,大掌贴在她的肚皮上,宝宝竟然在这个时候用力地往爸爸的手掌踢了过来。

祁立言嘴角牵起一抹笑,感到很得意。“宝宝在跟我Give me five,他一定很爱我,就像我爱他妈一样。”

顾昀絮扯着嘴角,不回应,但心里却很甜。真的很甜,她无法否认这种感觉。

老实说,她真的很难形容自己现在的感觉,明明已经下定决心,要把对他的爱深深埋藏在心底最深处,但当他像麦芽糖一样黏着她不放,频频对她示好时,她的心又不自觉地动摇。

“我可以听听他的声音吗?”

她在瞪他。

”宝宝刚刚跟我Give me five,现在说不定想和我说Hello呢!”

“不可能”

“听听看。”

“不要。”

“试试看。”

这样下去会没完没了,她很清楚他有多固执。

反正只是“听”,他们更亲密的事都做过了,她怕什么?

顾昀絮坐下来,挪了挪姿势,让祁立言躺了下来,将头轻轻地枕在她大腿上,没想到他既然听到她肚子咕噜咕噜的声音。“你饿了吗?肚子一直叫。”

她的脸瞬间涨红,伸手请拍他的肩膀。“我哪有,你别乱说......”

祁立言喜欢她娇羞的表情,那微微泛红的脸,说有多可爱就有多可爱!

然后他听到宝宝的心跳,胎儿的心跳比成人快,他满足的笑了笑,宝宝的心跳声永远都是这么的美妙。

正中午,烈阳高挂,但坐在这棵百年樟树下,凉爽依旧,他枕在她的大腿上,阳光从树叶的分析投射到他的肩膀上,他穿着挖背的背心,展现出手臂和背上匀称硬实的肌肉,搭着低腰的牛仔裤,展露出坚挺的臀线和有力的腰,他仿佛是登在杂志上展露力与美的性感男模......

很难想像,她居然会和这么秀色可餐的男人同床共枕,还在好多不同的地方激情过......

停!不可以在乱想了,她清了清喉咙,沙哑地说道“喂,吃饭了。”

祁立言露出奸笑,从她的声音他听的出来她果然受到影响,美男计诱惑成功,他得意的起身,故意指着她涨红的脸说道:“你很热吗?”

顾昀絮起身,不想去解释自己的心情,僵硬地离开。

第一战,顾昀絮输的一塌糊涂。

第二战开始。

因隔壁邻居婆婆的哥哥的女儿的儿子娶媳妇,在当地里民活动中心前热热闹闹地摆了酒席,邀请镇上的亲朋好友共襄盛举,顾家一家人当然受邀参加,而“据说”在台北乱来的顾家女婿就成了众矢之的,大家都想替顾家长女伸张正义,灌酒的阵仗一字排开,连顾爸爸都无法劝阻。

祁立言二话不说,任由邻居长辈摆布,罚三杯就罚三杯,被要求上台唱歌道歉,就唱’月亮代表我的心’,样样都来,绝不推拒,光这点昀卉就不知加了多少分在祁立言身上。

”姐,你确定在台上深情款款对这你唱‘月亮代表我的心’的男人真的不爱你吗?姐夫真的只是因为要对宝宝负责才娶你的吗?“顾昀卉深表怀疑。

顾昀絮没有回答,低头喝汤。

”阿絮,这个好!这个男人好!你看那身材,多么有担当啊!阿卉啊,以后要找对象就要找这款的灾抹?夫妻床头吵、床尾合,不要紧啦!“远方的表亲婆婆也站出来挺祁立言一票。

数杯黄汤下肚,祁立言真的醉了,堂兄弟们合力把他搀扶回家后,一把将他丢到顾昀絮的床上,立刻闪人落跑。

顾昀絮气急败坏地看着堂兄弟们落跑的身影,无奈地叹了口气,以她一个人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把他架到外面的行军床上啊!

”唉。“顾昀絮叹了口气。

也只能留他在房间里了。

她关上房门,走进房间内的浴室。孕妇到怀孕后期会比较频尿,所以爸妈很贴心地将主卧让给她睡。

其实祁立言根本没醉,自从在威士忌里跑了三天三夜后,他现在的酒力根本就是无敌,哪那么容易醉?这只是继第一战的美男计之后,第二战的苦肉计,他眯着眼,静心观察老婆的反应。

顾昀絮从浴室拿了一个小脸盆出来,脸盆里装着温热的水,她想他一身酒气,若是用温水擦一擦身体,一定会舒服些。

她将脸盆轻放在床头柜边,拧干毛巾后,轻拭着他“熟睡”的脸庞,然后是颈子,再来是双手,她揉揉腰背,喘了口气,转过身,再度清洗毛巾,祁立言此时起身,突袭般地搂住她的肩膀,从后背将她拥进怀中,她手中的毛巾掉落在地......

“谢谢你,老婆。”

“你没醉?”她瞪大眼。

“我怎么可能醉?你忘了我娶了个卖酒的当老婆吗?”

“你阴我?”

“嘿嘿,还好而已。”

他环抱着她,细细吻着她的颈子,他拉开她洋装背后的拉链,揉揉啃着她的肩头。

“你做什么......”

“借酒装疯啊。”

“你又没醉?”

“酒不醉人人自醉,你不会明白自己有多么醉人,老婆。”

他拉开她洋装的拉链,解开她的胸衣,将她转身面对自己,晕黄的灯光下,她因怀孕而鼓胀的乳房显得迷人却神圣,他低下头,如婴孩般吸吮着她翘立的乳尖,她嘤嘤呻吟,小手搭着他宽敞的肩。“外头有人......”

三合院的隔音效果等于零。

“喜宴还没结束,他们不会回来。”

他吻住她的唇,她举起手搂着他的劲,双双跌入身后的双人床。

也正旖旎,而情正缱绻缠绵......

第二战,顾昀絮还是一败涂地。

第三战,由顾昀絮主导,她拉着昀卉当挡箭牌,不让那头批着羊皮的大色狼有机可乘。

那晚他温柔的要了她,她知道他有多么渴望更剧烈、更激情的性爱,但因为她肚子越来越大的关系,他必须控制自己的力量,并克制着每寸肌肉,却同时给她最完美的满足。

所以她要躲,她怕自己沉溺其中,那么之前的坚持就会变成一个笑话,好,就算她钻牛角尖、鬼打墙好了,她就是怕立言是不得已才娶她、不得已才对她好、不得不才和她组成一个家......

“你疯了。”

当她回答昀卉为什么自己不愿意接受祁立言时,昀卉是这么回答的。

疯了吗?是疯了,因为太在乎,所以才会这么痛苦地挣扎......

所谓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庙,原本说好要陪她去产检的昀卉临时要到高雄交盆栽,所以不能去,而顾妈妈要跟朋友去进香,也没空陪她,所以只好改由顾爸爸代理。

只是等她上了车,才发现——

祁立言正笑眯眯地看着她。这阵子老婆在躲他,遇到他都像老鼠看到猫一样紧张。

“我爸呢?”

“喔,进香团有人临时取消,钱都缴了,为了怕浪费,所以妈约爸爸一起参加,祁太太就由敝人在下我陪同您去产检了。不过呢,身为孩子的爹。我还是要抱怨一下,亲爱的,陪老婆产检原本就是老公的责任,好吗?”

“你的车呢?”她语气很冲,要不是他今天开家里的车,她是绝对不会上当的。

“喔,昀卉开去高雄送盆栽了。”

顾昀卉,你给我记住!

因为暂居彰化,所以顾昀絮就先换到市区的医院,产检病例由台北转下来,而且医生还是台北的主治医生介绍的,这让他们很放心。

测量血压、体重、验尿、照超音波,每个步骤祁立言全程参加,像赶不走的苍蝇班缠人。

在照超音波时,他一脸严肃,认真地向医生提出各种疑问。

“手脚在哪?”

“脊椎在哪?”

“头在那?头围多少?体重多少?身长多少?”

医生笑了。“你是一个紧张的爸爸。”

顾昀絮举双手双脚赞成,不过,她现在该担心的是,生产时,他会不会吵着要全程观看?

喔,不!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尖叫。狰狞的一面!

产检完成,顾昀絮受伤拿着宝宝的照片,开心之情溢于言表。

他搂着她的肩,情不自禁地低头,在她的颊上印下一吻。“谢谢你给我这么可爱的宝宝。”

她低头,不回应,嘴角的笑花却是最真实的。

突然一阵强风吹来,将顾昀絮手中的超音波照片给吹走,她吃惊地呼喊出声。

“啊!宝宝的照片——”而就在同时,祁立言立刻冲了出去。

“老公,不要!”

前方是车水马龙的主干道,祁立言就这般完全没有考量地冲进车阵之中,她慌张失措,看着他闪过一辆辆车子,喇叭声四起,突然,一辆卡车迎面而来,他弯腰捡拾照片,眼看大卡车就要撞上来,顾昀絮闭上眼,放声尖叫——

每分每秒都是折磨,想针般刺着她的肉、她的心,她脑海里出现祁立言血流如注躺在大马路上的画面......

“不要!”

她的泪水失控地洒脱,无力的身子跌进一个强壮的臂弯内。

“老婆,我没事、我没事。”

她痛哭失声,失去他的恐惧像巨浪般不断袭来......

老天,抱着她的坚硬臂膀是不是只是他持续守护的魂魄?

“老公......老公......”

祁立言紧紧抱住了她。“老婆,我没事的,你睁开眼,我真的没事。”

顾昀絮恐惧地睁开眼,看到丈夫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面前。

“听你叫我老公的感觉真好。”他很满足。

她抹去眼泪,心急地找寻他身上的伤口。“你受伤了吗?伤在哪?我叫救护车——”

“我没事的,一点伤也没有。”他拍着妻子的背脊,柔声安抚。

她的泪水停不了。“可是我明明就看到卡车......”

“我会轻功啊,老婆。”他打趣说道,其实在他拿到照片的那一瞬间,就马上跳开,闪掉危险。

她举起手,摸着他温热的脸颊,再度哇哇大哭。“真的是你......你没事就好,如果你有事,我要怎么活下去......”

祁立言噙着笑,收紧臂膀。“我没事的,我说过绝对不会抛下你一个人,我不会离开你的。绝对不会离开你。”

顾昀絮抹去眼泪,气恼地捶他厚实的胸肌。“以后不准在吓我了,就只是张照片,我在叫医院补发就好了啊,可是人命只有一条......”

“遵命,老婆大人,我会记住的。”

“我都快被你吓破胆了。”

“对不起,老婆大人。”

“你真的是冲动派的耶......”

“是的,马上改进,老婆大人。”

两人紧紧相拥,依附着彼此的力量。

第三战,平手,没有胜负,不过也许他们都是最大的赢家,因为这一次,他们真的获得了彼此的心。

这天,朱迪来访,选在两人吃完晚饭的时候。

顾家父母进香去了,顾昀卉今晚留在高雄夜宿,适逢周末夜,临时工有的回家、有的逛夜市去了,三合院只剩下他们两人。

祁立言看到朱迪像看到洪水猛兽一般,如果可以,他真想把大门甩到她脸上,他冷眼瞪着她,屈身护住自己心爱的娇妻。

“你有什么事?”祁立言态度很恶劣。

“我来告别。”

“朱迪——”

“不能过去!”

祁立言表现得像朱迪有传染病一样,说什么都不让爱妻靠近她。他和小顾的关系好不容易有了大破冰的进展,在这个节骨眼上,他绝对不能让朱迪在跟小顾说些五四三的。

顾昀絮哭笑不得,她搞不懂他这是保护还是囚禁?

她挣扎着。“放开我啦~~”

“不放,你不能跟朱迪说话就对了!”

“你在这里,我们又不是去外头偷偷讲,你怕什么?莫非你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被爱妻这一激,祁立言立刻松手,马上撇清。“没有,当然没有!”

顾昀絮走到朱迪面前。

她神情很平静,轻轻的说“吃了吗?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吃晚餐?我妈妈种的有机蔬菜很甜、很脆,很好吃喔,要不要试试?”

朱迪潸然泪下。“昀絮,对不起、对不起......”

她一声对不起,让时间好像回到那天的谈判——

他们是十多年的好朋友,有好吃的。好玩的从来不会忘记对方,她们支持着彼此度过了青涩的青春期,开始工作后,他们更是对方最重要的消气桶,她们是彼此心底的那口井,所有的秘密,所有最真心的话,都只有对方知道,她们相知相惜......

昀絮眨着眼,同样热泪盈眶。“我没事的,你不要哭。”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居然这样伤害你,立言很爱你的,他根本不理我,我气我自己对你胡言乱语,还说要给你一笔钱,叫你带孩子远走高飞,昀絮,对不起,我知道我错了......”

朱迪痛哭着,破碎的嗓音诉说着她的歉意。“我知道我错了......”

顾昀絮换抱住她。“没事了,真的没事了......”

她们拥抱着彼此,哭声早已分不清是谁的,但心却是无比清晰,她们知道,她们已经找回原本珍贵的友情。

朱迪说,她通过另一家航空公司的面试,将在下星期一就职,不过不是在天上飞,她转为地勤,工作地点在香港。

“宝宝出生一定要告诉我喔,我马上赶回来,我可是宝宝的干妈!”

“一定。”

带着释怀的笑容,朱迪离开了。

顾昀絮依偎在丈夫怀里,看着她离开的方向。

“你们女人真爱哭。”他温柔地拭去妻子的眼泪。

她抬头赏给丈夫一记白眼。“还不都是因为你?否则我和朱迪根本不会吵架。”

那是因为女人的友情太薄弱......不,他又不是找死,怎么可能说出这种白目的话?但,毕竟这还是个禁忌的话题,以后能闪就闪,能躲就躲啊!

“所以我算是解决你的自卑感了吗?”

“不告诉你。”她走回客厅,开始收拾碗筷。“记得洗碗。”

“当然。”他绕着她打转。“那你是不是已经看到我的真心了?”

“真心?”她娇俏地瞅着他,可没打算让她这么得意,再怎么说,她和朱迪也为这男人流了不知多少缸的眼泪,哼。“不告诉你。”

祁立言气的跺脚。“吼,我的真心很明显好不好?还是我干脆买副放大镜给你算了,难道你没看到我的眼睛里充满着对你的爱意吗?”

她停住脚步,认真观察。“嗯......只有眼屎。”

祁立言赶紧把眼屎擦掉,吼,他今天一定套让她承认已经看到了他的真心。“有啦,我很真心啦,隔壁的婆婆,在隔壁的大婶,在在隔壁的阿姨,在在在隔壁的李妈妈,她们通通都可以证明我对你的真心!”

顾昀絮挑起眉瞪他。“奇怪,我为什么要一票婆婆妈妈来验证你对我的真心?看来你很受欢迎嘛,我从小就住在这里,还不知道在在在隔壁的妈妈姓‘李’耶!”

祁立言简直快要跪地向天发誓了。“好,事到如今,我只好出狠招,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今天,我为了证明自己的真心,可以跪地立下我对你的爱情誓约——”

她吻住了他,没让他把话说完,当然也没让他跪地。

“我爱你。”她说。

他抚着她柔美的脸颊,炯亮的黑眸深情款款。“你阴我。”

“我总是要阴回去吧。”她巧笑。

“老婆。人吓人可是会吓死人的。”他故意板起脸。

她嘟起嘴,装可爱。“是的,老公,我会改进。”

“你这样是不对的,老公是天,你要尊敬天,怎么可以这么欺负老公呢?”

“是的,老公,我下次绝对不敢造次。”

“还有,要对老公很好,因为老公是你一辈子唯一可以爱的人。”

“是的,是的......”

两人走向卧房,今天三合院只有他们两人,嘿嘿。

“老公~~”她娇唤着。

“哎哟,我骨头全酥了,或许我们可以换个姿势......”

顾昀絮停下脚步,伸手勾着他的劲,媚眼抛啊抛的。“或许,有个姿势可以让你很尽‘性’而且绝对不会伤到宝宝,你完全不用在压抑喔......”

“什么?什么?是什么方式?”祁立言眼睛全亮了。

她拉下他的颈子。“不告诉你。”

她娇笑,热情地吻着他的唇。



终曲

一声尖叫划过天际。

第二声尖叫。

第三声尖叫。

不断尖叫……

顾昀絮正在生孩子。由于她的坚持,祁立言不能参与她的生产过程,但实在拗不过他的拗脾气,所以只好折衷,让祁立言进产房,但隔着一层布幔陪产。不过,这对他来说却是最棒的位置,虽然看不到,但音效一级棒。

“啊!”

第四声尖叫。

“老婆,你还好吧?”他紧张地问道。

“我不好、我不好,我不要生小孩了!拿掉!拿掉!”

“老婆,再忍着一点,快生了,快生了……”

“你骗我,你都在骗我,一个钟头前你也这么说——啊!”

第五声尖叫。

“不是我骗你啦,是医生说的,而且也不是一个钟头前,是十分钟前……”

“祁立言,你是个大混蛋!”

坊间传言,产妇都会在生产时咒骂播种的那个家伙。

而播种者要乖乖配合被骂才是王道。

“好好好,我是个混蛋……”

“我不要生了啦!你是个大笨蛋。”

“好好好,我是个笨蛋……”

老婆中气十足的咒骂加上高分贝的尖叫,老公则怯生生地安抚着……

生产不过就是这样。

“老婆,我爱你。”

“混蛋家伙……哪有人这时候表白的啦,啊!”

第六声尖叫。“我也爱你——”

老公擦着眼泪,小孩还没生,他就已经感动得哭出来了,老婆这声“我爱你”还真是绵绵长长啊~~

“老公,我要剖腹!”

“好好好,剖腹剖腹。”

“你什么都好,你自己来生生看!”

“好好好,我生我生……”

“啊!”

第七声尖叫。

那,孩子何时生咧?

嗯,等第二十声尖叫再看看吧!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