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前音
《刺心》 —— 常艾非
心不再坚韧一碰就破损
我用牵强的微笑掩饰那些裂痕
笑容有多深伤害就能有多深
现实啊总是太残忍
梦不再单纯总是乱纷纷
一个女人的内心有谁能看得真
自问我从来没有负过任何人
哪个女人不想爱的安安稳稳
我想一辈子只爱一个人
在我心里只留下一根针
可是这不断的聚散离分
总在捉弄我脆弱的灵魂
每一段回忆都像一根刺
一点一点堆成一个字
用左眼看成爱
用右眼看成恨
为何我的感情总不能完整
***
曾经,伊然说,她一辈子只会爱一个人,无论多么艰难也不放弃。关于爱情,伊然没有过太多的幻想,却一直坚持着自己的信念。
如果爱,就要一生一世,既然爱,就要无怨无悔,像她的爸爸和妈妈一样。妈妈说从没后悔嫁给爸爸,爸爸说他也从不后悔娶了妈妈,妈妈留给他的美好回忆,足以伴随着他,回味一生。
当年,从小在优渥的环境中长大的伊妈妈,不顾家里人给她订的亲事,甚至与家人断绝了关系,毅然和当警察的伊爸爸结了婚。算命的老先生说伊爸爸的命叫孤命,三代单传,父母又英年早逝。可伊然不相信,她的爸爸还有小然,她不会让爸爸孤单。
本来伊然的爸爸妈妈两个人过着神仙眷侣的生活,却意外冒的出一个她来。身体单薄又有心脏病的妈妈不顾医生和爸爸的反对选择了生下她。然而,伊然从出生那一刻起就没有了妈妈,和爸爸相依为命。
伊然有时候常会想自己为什么不是男孩,那样可以就延续伊家的香火了,这些都是听胡同里的老人们说的,那时侯她还不知道什么叫做‘香火’。
伊然的爸爸总是捏捏伊然的小脸蛋,虽然穿着一身庄严整洁的警服,眼中却满是慈爱温柔的笑:“爸爸更喜欢小然是女孩,像妈妈一样多好,这样爸爸就可以知道妈妈小时候是什么样子了。”
刚刚懂事的伊然还犹豫在被说服的边缘:“那……那……没有力气,提不动水桶。”
每次看到刚搬来的邻居家男孩,轻松的用一只手提着满满一桶水,她都好羡慕。明明没有比她高多少,自己却只能提大半桶,需要两只手提着艰难的往前挪不说,到了水缸前就只剩小半桶了。
“那小然不想像妈妈一样漂亮么?”他这个女儿,总是懂事的让人心疼。
伊然抬头看看挂在墙上爸爸妈妈唯一的一张合照——结婚照。憋了一下小嘴,大大的眼睛盯着照片上的温柔笑容。妈妈真的好漂亮啊,比她们班上文艺委员的妈妈漂亮几百倍,比班上任何同学的妈妈都漂亮。
伊然缓缓的低下头,长长的睫毛一扇一扇的。
“小然长大了一定会比妈妈还要漂亮,还要聪明。”
伊然眼中一闪,轻轻点了两下头。恩,她要像妈妈一样漂亮、聪明,才能代替妈妈照顾爸爸,让爸爸开心。
“将来我们小然一定会迷倒一堆男孩子,到时候不要爸爸了怎么办呢?”伊爸爸做伤心状,按着胸口。
“我才不会呢!”伊然急急的开口:“而且,为什么要迷倒一堆男孩子?”
“哦?”伊爸爸好奇的看着他可爱的女儿。听她的语气,重点强调的是‘一堆’?
“倒一个。”伊然认真的说。
“……”
愣了两秒钟,伊爸爸笑起来“是嘛!我们小然这么厉害呢!有保龄球选手的潜质——稳、准、狠。”
“我长大要当设计师!”
……
《上部》
没有什么完美是永恒的
更多的时候
是那轮残月照亮着黑夜
清晰了一切
却模糊了自己
看透
原来如此的沉重
第一章 改变人生轨迹的落笔
十年后的伊然已经是一个亭亭玉立的美丽少女了,依然留着顺滑及腰的长发,一双赋有灵性的大眼睛,八分像伊然的妈妈,两分像伊然的爸爸。伊然也同样继承了爸爸的智慧,妈妈的聪颖,如愿的考上了土木工程系桥梁工程专业,向着设计师的梦想迈出了巨大而又坚实的一步。
伊然从小就喜欢桥,威尼斯木桥,伦敦塔桥,悉尼港桥,还有明石海峡桥等等等等。其中伊然最喜欢的还是S市的外白渡桥,还有著名的斜拉桥——南浦大桥,最大的钢结构拱桥——卢浦大桥。伊然说她喜欢大桥不仅仅是因为它的漂亮、宏伟、壮观,更是因为它拉近了人与人的距离。本来需要很远很远的路程,通过桥梁却可以以最快的速度到达彼岸。当然它确实也很漂亮,特别是夜晚,霓红灯下的大桥,倒映在水里,如梦境般光彩夺目。伊然有一个小本子,上面贴满了世界各地各种各样的桥,说将来要设计比这些更漂亮更牢固的桥。
一切都似乎无可厚非,考上名牌大学,理想的专业,无疑是值得热烈庆祝的。只是,此刻站在校门前的伊然,手中的录取通知书上,赫然写着的居然是T大,而不是Q大。并不是说T大不好,实际上,T大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学,国家重点211工程,培养出了一批又一批各各领域的人才。在国家桥梁建设方面更是具有突出贡献,是桥梁专业人才培养的重要基地。
问题的关键在于T大离Q大十分遥远,S市离B市相当遥远,她离他非常遥远…… 他,那个曾经和她一起成长的人,现在应该也到Q大了吧,在那个两人曾经约定好的美丽校园,那个历史悠久的著名学府。
站在T大高大耸立的校门前,伊然脑中浮现几个月前,云何看到高考红榜上面的录取名单时诧异的表情。
D市一中2004年高考录取情况
第1名 云何 Q大
第2名 伊然 T大
第3名 某某某 Q大
第4名 某某某 B大
......
他们学校每年到了这个高考的时候,除了发放大学录取通知书,还会在校门口张贴红榜,公布全校高考的录取情况,着实有种回到古代科举的感觉。每到这个一年之中最热的时候,都有很多人聚集在门前。有来查看成绩的,也有路过的,有和朋友一起的,有和父母一起的,也有像伊然和云何这样的。
站在拥挤人群中的云何,在看清榜单后有几秒钟的不敢置信,似乎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然而紧接着,招牌的笑容便从他脸上漾开。
“一定是老师弄错了。”
被喜悦占据心绪的云何并没有发现身边的伊然异常的平静,他将这种平静误以为是失落。
“别担心!我去找老师,马上就能改过来。”
云何笑着安慰伊然,没等说完,已经迫不及待的展现他的运动天赋,跑出去好几米远。
来不及阻止,看着越跑越远的健硕挺拔的背影,伊然难过的快要窒息了。
伊然回过头盯着‘T大’几个字一动不动。这几个字,已经深深的印在了伊然生命轨迹上。
已经,改不了了……
她承认,她后悔了,虽然她并没有错。
伊然拖着沉重的双腿,一步一步的落在学校主干道上,没有注意被炎热的太阳烤出的锃亮油光,沥青粘在伊然的鞋底,使得她的脚步更加沉重了。很是轻盈的脚步,却在伊然耳边发出轰轰的响声。
终于走到了教导处门前,听到里面传来李主任高亢的声音。
“录取通知书上写的不是清清楚楚的!”李主任的声音有着些许不耐烦,手指指着‘T大’几个字使劲点着。即使是自己最宠爱的学生,也抗不住这样的胡搅蛮缠啊。
“会不会是志愿的学校代码弄错了?”云何站在办公桌前仍不放弃的说:“李主任,麻烦您帮忙查一下吧!”
“查出来你还不是一样不相信?”明摆着的事都不相信,他有什么办法。
“哎……伊然!来的正好,你和他说说吧,我是说不过他。”看到门口的伊然,李主任无奈道。
“你自己问问她是不是填的T大?”
云何高大的身躯一僵,将没有神采的目光投向站在门口的伊然,不带任何情绪,如死水一般的寂静。伊然仍然站在门口,没有勇气再向前走一步,也无法后退一步。
没有人开口说话。似乎过了十年之久,伊然清澈的声音飘过,给这一片寂静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是!”
此时,一阵风吹过走廊,微微掀起伊然的白裙,轻轻抚摸着她及腰的发丝。证明了时间并没有停止,一切都在继续。
云何刚刚融化的血液,再一次的速冻、凝固。
是!不是!是!不是!……云何的脑中不停的回荡着伊然的声音。
似乎又停顿了十年,云何回到了现实。
她说的是‘是’!云何不敢相信的瞪着伊然,她居然说‘是’?!双拳在他的身体两侧越握越紧,这样炎热的夏天,他竟然会觉得冷。
伊然感觉他握着的好象是自己的心,被揪的生疼生疼。
为什么不说了?小然!再说些什么,让他脑中的回音停下来!说你和主任串通好的玩笑,说这不是真的!对!一定是开玩笑!云何的脑中高速运转着,渐渐放松了僵硬的身体。
小然填T大?怎么可能?当视线扫过录取通知书上的几个大字时,瞬间崩溃,血液在身体里洪水般泛滥,似要喷发而出。
云何发疯似的以他百米破记录的速度冲出了教导处,经过伊然身边,不小心撞在她瘦弱的肩上,伊然一个踉跄,差点被他带倒。而他居然都没有回头。
他不再管她痛不痛了吗?以后都不再管她了吗?肩膀和心口火辣辣的痛让伊然清醒过来:“云何……”微启的唇间发出只有自己才听得到的声音。
“哎?这臭小子连自己的通知书都不要了!通知书!”李主任高声喊,可云何的身影早已经消失在走廊尽头了。
“我给他带回去吧。”
“对,反正他已经签完字了,正好你们都是邻居。”
从学校到家,这段他们每天每天走过的路,今天,伊然一个人走着。
原来,两个人只要走二十几分钟的路,一个人需要走两个小时。拿着两人的通知书,伊然在门前站了很久才敲门。
“今天怎么没和云何一起回来?”见是伊然,穿着围裙拿着勺子的云忠高兴的笑着侧身让她进屋。
这间房子和伊然家是一样的结构,只一墙之隔,屋里虽然简陋,却很干净整洁,十分温馨。这里有很多很多珍贵的回忆,有她和云何一起嬉戏的回忆,有她和云何一起学习的回忆,还有记忆里云叔叔慈爱的笑容。
可是现在,她想如果能够永远不要再踏进这间屋子该多好。
“小然啊,今天云叔叔给你们做你们最爱吃的水煮鱼,你们两个金榜题名,可得好好庆祝庆祝!云叔叔也跟你们沾沾光。”他今天可是特意请了一天假,一大早去集市买了最新鲜的蔬菜,一刻没闲着的准备了十个菜,十全十美!
自从六年前伊然爸爸在一次出任务的时候因公殉职以后,同在一个单位又是邻居的云叔叔就一直照顾着伊然,虽没有正式的领养,两家也只是隔了一面墙而已。
国家也给伊然颁发了抚恤金,还留给他爸爸一个一等功的称号。可单单只靠单位那点抚恤金,不知道伊然现在会是什么样子,一个无父无母,甚至没有亲人照顾的12岁的少女。
在伊然心里,从伊爸爸去世直到不久之前,眼前的这个人一直充当着她爸爸的角色。然而,就是这个她视为父亲尊敬的人,让伊然的心里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与折磨。
伊然那个从没见过面的外公提出将她接到他家抚养,被她拒绝了。伊然并不想离开这个院子,这里有太多太多她无法割舍的东西。何况,直到她妈妈去世,外公、外婆也没有来过她家。
那时候开始,云忠待她比亲生儿子还亲,有什么好东西都是伊然优先,然后才是云何,还好他这亲儿子很有绅士风度,遗传了他爸爸的优点。
当年,云何的妈妈提出离婚的时候,云忠就很有风度的签了字,让她重拾遗失的真爱。云忠对云何的妈妈潇洒又不失深情的说:“与其两个人不幸,不如你去快乐,把痛苦都留给我。”
于是,云忠便带着八岁的云何搬到了伊然家隔壁。
“谢谢云叔叔。”伊然笑着礼貌的说,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
“云何一进门就钻里屋了。”对伊然说完,就赶忙进了厨房看他炖的红烧鸡翅。
“恩。”伊然轻声说。
轻轻敲了两下房门,许久都没有声音传出来。“我进去了!”声音穿过门板,却仍然没有回音。
推开门,只见云何趴在床上,整个脸埋在枕头里。云何偏爱深色,被单、被褥都是深色的。屋子里的墙面是一尘不染的雪白色,云何喜欢听音乐,喜欢打篮球,却不喜欢把歌星、球星的海报贴的到处都是。屋子不大,但干净整洁,书桌上的书也都是整整齐齐的。
伊然轻轻走到床边,将Q大的录取通知书放在书桌上,看了眼那个一动不动的人,转身走向了房门。
床上的人突然‘噌’的一起身,狠狠的拽住了正要离去的人的手腕。
“你不觉得你该说点什么吗?”质问的口吻,这冰冷的声音,是云何的声音吗?
“对不起。”伊然有些哽咽,心里已经翻腾。
“你觉得我想听这个么?”冰冷的声音再次在伊然头顶响起。
伊然没有办法抬头面对那双充满恨意的双眼。恨意啊!是种什么感觉?也许,她知道,她能体会那种万箭穿心的感觉。
“小然,我不能理解!”云何激动的掐着伊然的双肩。
“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让我知道这到底怎么一回事!”云何怒喊。伊然为什么会报T大,他们俩不是说好了一起去Q大的吗?不是还一起快乐的讨论着大学生活,憧憬着一起在大学的种种吗?她真的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四年!分开四年,人生有多少个四年?不要说四年,他不能忍受和伊然分开的每一天!
“对不起……”伊然低着头用尽全身力气,只能发出这三个字。此刻的伊然也一样头晕目眩,她不知道,不要问她,她什么都不知道。伊然想,这一切就像是一场梦,她希望这都是一场梦,梦醒了就好了,就能回到那些快乐的日子里。
“我不想听对不起!”云何希望,伊然永远不要对他说这三个字。
“告诉我为什么!”他只想知道原因,是什么事情让一向乖巧的伊然突然做出这样出格的事情,给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他得想办法补救,可以补救吗?或许没有任何补救的办法吧……
回答他的只有一片安静。
“为什么!”云何继续追问着,颤抖地捧起伊然泪流满面的脸庞。
“是我做错什么了?”望进泪汪汪的一双大眼睛,云何在心里猜测着各种可能,回忆着到底是哪里出现了差错。
伊然闭上眼睛轻轻摇着头。不,不是他的错。
“是我哪里惹你生气了?”
伊然再摇头。
“哪里不对了你说啊!是我的错我可以改!”云何紧紧地将伊然搂进怀里:“你说啊!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一滴眼泪在伊然身后落下,滴在雪白的连衣裙上,像悲伤和疼痛一样,慢慢的,蔓延开来。
过去的要怎样改?是把体内的血液都改了?把云叔叔常常做的噩梦改了?还是把她的记忆改了?让她永远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上天能给她一次更改的机会多好,一次就好,只要一次就好……
然而谁都没办法回过头,抹去那些曾经走过的足迹,无论是直的、斜的、还是深的、浅的。
“小然,接下来……你是不是要跟我说分手?”话音刚落,两个人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云何不知道,这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怎么会从他的嘴里脱口而出。
“你……”云何没了一惯的冷静,连他自己都听出自己声音里的慌乱:“如……如果……你不想说就不要说好了。”
毕竟大学志愿和分开四年都不是开玩笑的,伊然的内心一定发生着剧烈的变化。可是他找不出原因,但至少要稳住现在,不能让事情恶化到他控制不了的局势。
“反正……大学毕业我们在一起工作就好了”云何仓促的说道:“正好还可以考验一下我们的决心,对不对?”
云何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里,怀里的人只是抽泣着。伊然自顾自的哭泣,心痛,纠结,挣扎。
没回答就是默认了,云何在心里对自己说着,还好,还好……
就这样,云何抱着她过了很久。伊然哭累了,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给了云何。云何将她轻轻抱到他的床上,盖好被子。
看着伊然一脸的疲惫,紧合的睫毛下又流出的眼泪,他伸出手,用指背拭去伊然的泪水,然而眼泪又源源不断的流出。
云何无可奈何的将痛苦的表情埋在双掌之中,脸上、手上全是泪水,分不清是他的还是伊然的。
“伊然、云何。”云忠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伊然仍是紧闭着双眼。
“开饭啦!”
云何抹了抹脸,又掖了掖被角,开门离去。
“今天的菜,我保证你们两个人吃五碗。”云忠边夸张的说,边摆着碗筷。
“站那儿干什么?还不快去洗手!”见云何站在门前不动,云忠催促着:“小然呢?”
“她心情不好。”云何上前拿起碗盛着热腾腾的米饭。
“怎么了?又没考过你?”云忠坐在餐桌前问。
考试之前,伊然这孩子就整天精神恍惚的,这么重要的考试,一紧张失利了也是常有的事。他倒是不在乎孩子的成绩好坏,只要认真学习了,能够健康快乐的成长就足够了。可这两个孩子偏偏都要强,从来不用他操心。
“恩。”云何只盛了一碗饭,放在云忠面前,自己也在椅子上坐定。“她考上T大了。”
“你们两个不是一起吵着要上Q大的吗?”云忠也无心吃饭,这两个孩子是不是闹别扭了?
“爸。”云何一脸沉重,攒紧的拳头抵着下唇说:“小然有些不对劲,问她却什么都不说。”
“是啊,我一直觉得她考试压力太大了。”云忠若有所思:“从小伊然就不多话,可是最近说话却感觉很冷淡。”
“我也以为她是太紧张考试了,以为考完就好了,没想到……”从什么时候开始,伊然很少和他说笑了,即使笑也是笑的很勉强。
“这几天学校发生什么事了吗?”云忠引导着儿子。
“没有。”云何早就想过各种可能了,却始终找不出原因。
“对了!”云忠突然想到:“前阵子,你伊叔叔的房子不是卖了吗?不知道小然的外公从哪听到的消息,突然来电话说是要让小然搬到他那去。”
“那小然怎么说。”云何没想到还有这种事发生,他从没见过伊然的外公,伊然也没见过。从伊然妈妈被赶出家门那时起,和家里再没联系过。甚至伊然的妈妈因难产去世,也没人来参加葬礼。直到伊然爸爸去世,接到过一次伊然舅舅的电话,问家里地址在哪,要接伊然去她外公家生活,当时被伊然断然拒绝了。
“还是一样。”云忠也很无奈的摇头,毕竟有血缘关系,怎么也是亲人。可伊然说不,那就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这孩子从小就倔强,十头牛都拉不动。
“可是这和填报志愿有什么联系?”云何觉得还是说不通。就算心情有再大的波动,伊然绝不是没有分寸的人。
“再就没发生什么事儿了。”云忠想了想,没有什么异常的事儿,云何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会不会是她外公希望她考什么学校?”云忠想,要是这样的话就能联系起来了。
“有可能。”不过,都是他们凭空猜测而已。
那天,满满一桌的菜,一直到凉透也没人动一口,准备庆祝的饮料和啤酒一瓶也没开。
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那以后,云何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还和以前一样,拥有世上最灿烂的笑容。伊然也和从前一样,只是她知道,云何的笑容没有变,只是眼里,缺少了阳光。
第二章 站在不同的象牙塔前
伊然没有错,云何也没有错。也许,谁都没有错,痛苦,只是命中注定的坎坷。
伊然知道,她没有办法不爱云何。如果,有些东西,即使再努力也无法改变,那就努力去接受吧。就像云何说的,把这当做是上天的一次考验,这样,以后的路会走的更沉稳。
四年而已,他们还有一辈子!走过去,前面是片天。没有云何的阳光,她要学着自己温暖自己。
伊然的目光聚焦在校门上‘T大’几个字,随后深呼吸,对着蔚蓝的天空,绽放一个云何式的笑容。
“需要帮忙!”低沉淳厚中透着一丝寒意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不同于云何洪亮的嗓音,却是同样的好听。
“啊?”伊然将脖子扭转90度,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人。
几乎和云何同样的个子,同样匀称挺拔的身材,一身干净整洁的白色衬衫。有棱有角的五官显得阴冷又有气势,如果说云何是温暖的代言人,那这个人无疑就是冰冷的形象大使。
不怪伊然陷入沉思,反应迟缓,而是这人摆着一张升级版的包公脸,听语气好像在说:交出钱来!
劫匪长这么帅?还穿着白衬衫!什么天理!(我:就是!什么天理!凭什么劫匪就不能帅!凭什么劫匪不能穿白衬衫!然然,你职业歧视!!)
“几寝!”硬绑绑的两字就这么猖狂的蹦了出来。表情像木头,说话像石头,他应该不是叫木头就是叫石头吧。
“6舍4楼5寝。”伊然从实招来,差点没喊出心里那句:包大人,我是冤枉的……
伊然眼睁睁的看着那人伸手就拖起箱子,本想去提旅行包,结果还是比另一只大手晚了一秒。看看空空的两手,又看看朝校园里走去的人,伊然选择安静的跟在后面,为了人身安全,她应该‘有权保持沉默’吧。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惹来行人百分之九十九的回头率,有的似乎还在窃窃私语?伊然还陷入被抢劫戏的角色中不能自拔,在心里悲愤:“正义在哪里呀?正义在哪里!正义在那……”
T大还真够大的,经过一路拔山涉水才来到伊然的宿舍。推开寝室的房门,那人将行李放在门边,看也没看伊然一眼,转身就走。
“谢谢。”伊然微笑着,本想接下来问问贵人尊姓大名,结果……
“不客气!”扔下三块石头,那人仿佛事不关己似的,潇洒的只留下一个背影。
“刚……刚才……是……是……”屋内有人惊愕,一个竹竿一样的男生说。
“成晟!”另一个人接道,是一个木墩一样的男生。
“快!快开窗!”竹竿呼喊着。
“要干嘛?”想不开?要跳楼?
“看看外面下没下红雨!!”竹竿边解释边把脖子往窗外伸,做观望天空状。
“今天天气不错,挺风和日丽的。”伊然清晰的答道,刚才她有看天气。
竹竿和木墩看着伊然的双眼,两人眼睛一亮,心里齐叹:美女!又想到刚刚离开的成晟,立马在心里掩面泪奔了。
“本来我们系女生就少,成晟还来掺一脚!”竹竿小声嘀咕抱怨着。
木墩在一旁赶忙掩饰:“我们是大二的,帮你们搬椅子上来,我叫姜里,他叫于名真。”
“我叫伊然。”伊然拖过行李,对两人礼貌的说。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不用客气!”看来是没戏了,速闪。
“就是,都一个系的,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恩。”伊然笑笑。
“那我们先走了。”转移阵地!
等两人前脚一走出寝室,伊然一下子滩在椅子上,真是体力透支了,幸亏那人帮忙提上来,不然小命都难保。原来他叫成晟,不叫木头,也不叫石头……
伊然捶着双腿,环顾四周。一个寝室有四个人,过道两边各两个床铺,每个床铺下都有一个书桌和柜子,房间最里面是卫生间和阳台,屋内的光线也很足。已经有一个铺上放了行李,可是她是哪个床呢?
“你是伊然吧?”一个卡哇依的娇小女生端着水盆进来,齐耳的短发,笑起来甜甜的,有两个小酒窝,真像小丸子。
“恩!”笑着同她点点头,伊然奇怪她是怎么知道的?
“我叫宋之夏,和你临铺。”女生欢快的说:“你的名字和你很适合!”指着床头写着伊然名字的名牌。原来这个是她的床铺,伊然走过去将行李放上去,开始整理带来的衣物。
和小丸子一起茫茫碌碌的收拾到了下午,寝室另外两个女生也来报到了。四个女生边聊天边把寝室打扫的干干净净。刚一见面几个人就像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一样,愉快兴奋的说这说那,以后应该会相处很融洽吧,伊然在心里感谢着上帝。
累死了!躺在自己刚铺好的软床上,伊然拿出手机给云何发了个短信:我到了~
手机是临走的时候,云何送给她的礼物,一人一个,同样的款式,不同的颜色。云何没告诉她,为了这个礼物,整整一年里,每个星期天他都去打零工才挣出来的。他爸爸一个小小的警察,靠着那点微薄的工资供养着他们的学习生活,已经很是吃力了,所以无论是云何还是伊然都很少用零花钱。
手机壁纸都设置成了两个人的合照,是刚买手机的时候两人一起拍的。那天两个人照来照去的,拍了各种鬼脸,最后都选了这张合影。伊然看着开心笑着的云何,思念一分一秒的将她吞噬。
十年了,认识云何到现在,她从来没有和云何分开过。伊然没了先前的洒脱,现在已经开始疯狂的想念云何,接下来还有漫长的四年,要怎么过?
还好云何没有给她太多胡思乱想的时间,悦耳的短信铃声响起。
“我也到了,Q大和我们想象的一样漂亮。你那边都顺利么?我爸给你背那么多东西,没成小罗锅吧?”
“恩,挺好。”她看不见云何的笑,云何也不会轻轻的揉乱她的头发。没想到,曾经那么多的习惯,让现在变的如此的不习惯。
“累了就早点休息吧。”云何似乎看出她的疲惫。坐了那么久的车,提那么多东西,还要收拾寝室,整理东西,一定累坏了。何况,想念也不是一句两句话就能够表达清楚的。
“晚安。”
“晚安。”
收到云何的信息,伊然平静了许多,也实在是太累了,终于找到了些许睡意。
就在伊然迷迷糊糊之时……
“大家都有没有男朋友啊?”突来的声音打碎了一室的安静,说话的是谭蕾:“我先说我还没有哦!”
“我也没有!”另一个舍友李明惠跟着说。
“之夏呢?”谭蕾又望向宋之夏。
“恩。”宋之夏腼腆的红着脸,垂着眼,边玩着自己的手指边说。
“伊然呢?肯定有吧!”谭蕾翻过身,趴在床上朝伊然兴奋的问,两只脚在臀部上方打着架。
“恩。”伊然痛快的答。
“那你们两个谁先说?”
“之夏先说吧!”李明惠说。
“啊?说什么啊?”宋之夏一脸茫然的问。
“当然是说说你的男朋友啦!”
“哦。他叫赵鹏,我们是高中同班同学,高二半年同桌。”
“那他现在呢?”
“现在在H大。”
“学什么的呀?”
“信息工程。”
“身高、体重、性格、血型、星座……”
“噗!”其他三个人集体笑喷:“谭蕾你是派来查户口的卧底吧?”
“被你看穿了,任务失败!”谭蕾嘿嘿的笑。
“伊然!该你了!该你了!!”
“我和云何也是同学,他现在在Q大。”
“那他学什么的啊?”
“数学。”
“啊?”三个人又集体诧异,仿佛之前说好了似的整齐。
“数学专业都学什么啊?”
“我们从小学一年级开始不是一直在学数学吗?”
“专业为什么选数学呢?”
“学什么我也不知道。”伊然从容的解释:“他高考数学满分。”
伊然没说云何从小学一年级开始,数学分数最低的一次只丢一分,刚上高中的时候老师不敢轻易给打满分,于是扣了一分卷面分。后来渐渐习惯了,因为云何拿满分和吃饭睡觉一样,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天啊!!”李明惠张大嘴巴惊叫。
“天才啊!!!”谭蕾的嘴巴张的更大。
“高考的时候我让数学背分可是背惨了!”宋之夏幽怨的说完还不忘愤恨的补一句:“可恨的数学!!”
“话说回来,听说咱们学校今年有个学生英语满分哦。”谭蕾兴致勃勃的爆料。
“真的假的?那为什么不去Q大啊?”宋之夏疑惑了。
“难道……你是在说我们学校的坏话么?早知道拿录音机录下来就好了!”李明惠开她玩笑。
“难道……你们都不知道么?”谭蕾用同样的语调说道。
众人将目光齐齐的投向谭蕾。
“英语满分那位同学好象是土木工程系……”
众人睁大眼睛。
“好象是桥梁专业……”
众人将眼睛睁的更大。
“好象姓伊……”谭蕾继续说着。
“好象叫……”
“伊然?”没等她说完,李明惠和宋之夏齐声喊。
“到!”伊然答到,大学第一次点名不在课堂上,而是在寝室里。
数分钟的消化时间过后,等大家都从震惊状态中恢复过来,找到自己的思路,又接着问出心底的疑问:“为什么不上Q大呢?而且异地恋多辛苦啊!”
“这里风水好。”伊然笑笑。
“那也是两个人在一起好啊。”大家都没能领会伊然的故作轻松。
“要是我能和赵鹏在一起,去土星没风没水也行啊!”宋之夏感慨的说。
“说实话,当时脑袋抽筋了吧!”谭蕾调侃的对伊然挤眉弄眼。
“被你看穿了,嘿嘿……”伊然也学着谭蕾说。
“如果脑袋抽筋就能拿满分,我也乐意抽啊~”李明惠在一边哀叹。
……
她们仍然兴致勃勃的讨论着什么,伊然已经听得模糊,陷入自己的思绪中。
一会儿,四周的声音渐渐低下来,能够听到有人匀称的呼吸。
是啊!她确实是一时脑袋抽筋了,不然,她怎么会愿意和云何分开。
如果不是她没有脑筋,现在应该和云何在一起,一起站在他们梦想的Q大校园。如果不是她没有脑筋,她一定把那些重重的行李都扔给云何。如果不是她没有脑筋,她就能够一直在云何身边,听得到他、看得到他、碰得到他!如果不是她没有脑筋,她怎会需要承受此刻噬骨的思念!
云何,想念你!
云何,想见你!
云何……
云何……
从今以后的四年,她只能每晚念着云何的名字入睡了,像是催眠的咒语。
整个城市,弥漫着思念的味道。
第三章 那些前辈都曾走的路
大学生活如火如荼的进行着,伊然沿着千千万万前辈们曾经走过的革命路线前进着,开学典礼、体检、军训……
紧接着各各社团开始活跃的在大一新生里准备出手了。都盼着能把帅哥美女揽进自己的社团,当然,也不排除一小部分正派人士借此机会采纳良才。葱葱校园里,体育场右边的整个博学路,人山人海,无边无际。可见大学社团确实如此丰富多彩,没有你看不到的,只有你想不到的。
“那里有舞蹈社!”谭蕾雀跃的喊,指着一堆人群,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看出来那是舞蹈社的。
“我想参加街舞社、动漫社、广播社、象棋社……”谭蕾继续边说边数着手指。
“那么多社团你参加的过来啊?”一个星期就七天,总不能天天都参加社团吧。
“能不参加么?”伊然问。除了什么社团都想参加的同学,还有这种什么都不想参加的同学。
“这么多社团,就没有一个你喜欢的?”口味不带这么挑的吧,只要在学校里能见到的,不违法的社团,在T大可是都能看得到的。
“不是,我可能要打工,没有时间参加社团。”伊然解释着,她并不是个挑剔的人。
“恐怕不行吧,我听一个学姐说社团也是算学分的,好象属于什么社会实践的一种吧,分数不够也不能毕业呢。”
现在讲究科学教育,素质教育,难怪有这样的制度也不足为奇,伊然在心里理解着。
“这样啊……”伊然为难的皱眉思考着,那怎么办呢?
“谭蕾,你的广播社在那儿!”
“我去看一看啊。”谭蕾朝一堆人群挤去。
“啊!跆拳道!!”李明惠也朝一堆人群挤去。
几个人像赶集一样各找各的社团,各买各的菜,被拥挤的人群隔开,伊然边走边观察着两旁社团的横幅标语。几乎每个社团都人山人海的,只有眼前这个书法社伐人问津,显得极其突兀。看来多数同学们在文海里挣扎了十几年,已经被文字折磨个彻底了。
伊然看见一张卷轴纸上用行揩写着‘莆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几个大字。笔峰流畅又不失刚毅,行云流水中又透露出一种气魄。而且,这句诗她也很喜欢。不知道出自哪个书法家的手笔。
伊然是酷爱书法的,可是却没有那样优越的条件,没有多余的钱可以买书,买纸,买笔。况且,这种东西是要长期练的,她更没有办法负担的起。每次在图书馆,她都要翻翻看那些写得比画还漂亮的字。
一次,云何拿了奥数第一,向云叔叔要的奖励就是一本庞中华正楷钢笔字帖。那天的伊然高兴的和周公约会都抱着字帖。
那以后,云何和伊然常常在一个书桌上一起照着字帖练字。后来,两人都写得一手很漂亮正楷,几乎快接近字帖上的字了,扎眼一看,两人的字又有着七分的神似。
“填个表吧!”伊然寻声望去,坐在字幅旁边桌子后的是……包公!
本来很普通的桌子和身后的字幅,在他的身边就显得很……高雅。真有这么一种人,不需要任何修饰,只要人往那一站,身边的一切都会成为风景。
果然,他只会祈使句,没学会疑问句,他的小学语文老师一定很头痛吧?伊然心里默念着。
果然!他和石头还是有一定联系的,虽然不叫石头,原来是‘磐石’的‘石’啊!她上次算的那一挂也不算完全不准。
“上次谢……”伊然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另一个声音打断。
“学妹哪个系的啊?”包公旁边一个瘦瘦黑黑的男生朝伊然笑着说。
“土木的。”
“我们是经济的,大三!”
额……他们都是包公的亲戚吗?还是都和包公很有缘?
虽说那个包公没有黝黑黝黑的,却带着一张包公牌面具,这个包公没摆一个包公脸,可这皮肤,黑呀!真黑~ 看来以后不能叫包公了,有歧义!会分不清真假包公的。(我:正常推断两个应该都是假的。)
“中国人自古以来信奉字如其人,一个人的字可以代表一个人的脸面,想写一手好书法吗?想长一张漂亮的脸吗?快到书法社来吧!”瘦黑的男生一边展示着那张字幅商品,一边演说着经典的广告台词。伊然微笑的看着那幅字,商品确实不错,就算是赝品也堪称上乘了。
“活动占用时间多么?”伊然伸出细长的手指忍不住上前摸摸‘商品’。
“不多!不多!这东西,什么时候写,在哪写都一样不是么,需要集合的时候很少的!要是不自由,成晟怎么会加入呢?”说着,朝成晟的方向孥孥下巴。(我:请忽略包公雕塑的存在。)
“对了,你习什么体?”黑包公热情的说。
“我只会楷体。”
“没问题!现在会写张旭行草的人也蛮厉害的。加入我们社团,要什么体有什么体,这家伙基本都会。”又朝成晟瞅了瞅。
像是早料到伊然一定会有难以置信的表情:“这幅就是他写的!”伊然看向落款,成晟,确实没错!
“你要是喜欢就送你好了,当做入社的第一份礼物。”边说边卷起来就往她手里塞。
伊然黑线,她还没说要加入呢。看着手里的字幅,无功不受禄,每个社团的新成员都有吗?不拿是不是不太好,也许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规矩。
“对了,你要是很在意占用时间的话,可以选择篮球社。”
“我不会打篮球。”伊然不好意思的笑笑。
“不是打篮球,是篮球社的经理,其实就是挂个名,有时候加个油什么的。加入这两个社团,你这部分的学分就够了。”
“哦。”听起来不错。
“正好我这有张表,你填一下就行,其他就交给我了。”怎么像在大甩卖?
这人是老乡吗?有种自来熟的感觉?不过,一下就能解决学分和时间问题,遇到‘老乡’运气还算不错!
“那好吧……麻烦你了!”大不了脖子一伸,任宰。
咦?他!他!!他在笑?只有零点一秒的笑在成晟脸上转瞬即逝。一眨眼,还是包公脸,一定是她眼花了,这人应该不会笑才对。伊然在心里笑自己好象在火星上看到了人类,低头认真的填写表格:姓名、班级、电话……
“有活动会打电话通知你。”这个好听的大提琴音…… 是成晟!伊然在心里默数,1、2、3……10个,10个字!
“好。”将填好的表交给成晟,伊然淡定的拿着字幅转身离开,去找人群中的室友了。
“大功告成!”于向东两掌重重的合十:“收摊!收摊!!”
“这下今年的比赛可以两手掐着稳拿了!”于向东兴高采烈,差点没蹦起来:“立这么大功,得好好敲陈子谦他们一顿!”
视线从伊然远去的背影收回,成晟起身,两手插在裤兜里,潇洒的迈着步子。
“喂!喂!成晟!这样是不是太不兄弟了?”于向东在后面叫嚷。
“比赛我负责,其他的交给你。”成晟漫不经心的说。顿了顿又补充到:“你说的。”
“不是都搞定那个伊然了吗?”于向东抱不平:“这么多东西让我一个人怎么拿?”
走出去好几米的成晟回过头,扔下两块石头:“用手。”继续踩他的蚂蚁。
于向东在原地被砸得头昏眼花,目瞪口呆。他那是什么表情?好象在说:你是白痴吗?怎么拿?当然用手拿!他当然不是白痴!他当然知道不能用脚拿!可恶的成晟!过河拆桥!!忘恩负义!!!
伊然的大学生活渐渐步入正轨,开始了每天教室、食堂、宿舍三点一线的机械运动。寝室气氛也非常和谐,伊然很快就融入其中。大学又是个打一枪换一个地儿的阵地,和其他同学也相处平淡如水,相安无事。伊然仍然维持着她从小到大的行事准则:微笑,低调。
只是,想念云何的时候很难过…… 排除这个因素,其他的可以说是一帆风顺了。她和云何都要忙于学业和兼职,停下来的时候又累的要命,还担心耽误对方休息,几天发一条短信,很久才会打一次电话。
社团这边,偶尔书法社团会在周末有活动,原来黑包公叫于向东,是书法社的主席。倒是几次例会都没看见成晟,整个社团不到十个人,书法社果然是很冷门。会上就是讲讲近期书法界的情形,有什么书法展等等。有需要写横幅的时候,分成两人一组,也不会造成人员浪费。够人性化,她喜欢!
伊然觉得她选的社团都非常合她的意,至于那个篮球社,第一次开会时和所有人认认脸,再没什么动静。这样一来一点不会耽误她打工。凭借T大的牌子和她英语满分的优势,伊然很容易就找到了周六和周日的两份家教,而且薪水都还不错。虽然一刻都闲不下来很辛苦,但只要不耽误她的学习,伊然就已经很满足了。
为了大学四年的学费和生活费,伊然已经把爸爸留下的房子卖了,加上助学补贴、奖学金、这两份家教,假期再找份工作,应该能够维持到大学毕业。云何怕她身体本来就不好会吃不消,不止一次的说希望她教一份就好,剩下的交给他。伊然不想给云何太多压力,一直都是他在照顾她,她想借这分开的四年,能够独立一些,能够做些什么,改变些什么。
她想做好自己!
“伊然,”会议上于向东说:“这次大学生篮球赛的工作就由你和成晟负责了。”
“月底之前完成,具体事项你们俩商量就行。”
“哦。”伊然有点摸不到北:“可是我什么都不会。”
“没事,一开始都一样。一会我告诉你成晟的电话号码,你记一下。”
伊然每天依然不停的忙碌着,这事儿早被她抛在脑后,忘的一干二净了。最近伊然特别疲倦,累了一整天,到了晚上好容易躺在柔软的被子里,却总是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这天下午第一节没有课,伊然正好趁这个机会补一下觉。
光线一点点退去,宿舍的窗户变得模糊,周围越来越黑。伊然努力想看清前面那个黑衣人的脸,看背影很熟悉。她跟上去想确认是不是云叔叔,他为什么在这里?那人越走越快,把她落得很远,突然一个转弯拐到胡同里了。伊然想喊云叔叔,又怕认错人,于是焦急的紧跟过去。
经过胡同的拐弯,没能掌握平衡的伊然脚下一滑摔倒在地。这个地方亮很多,当她趴在地上抬起头看到的一幕,让她惊呆了!
爸爸!
云叔叔!
刀!
云叔叔拿着尖刀……他要杀爸爸!!
伊然顾不上膝盖上流着汩汩鲜血的伤口,奋力爬起扑向拿刀的人,却还是晚了一步。她眼睁睁的看着那把刀刺进爸爸的胸膛,鲜血喷射而出,云叔叔的脸上、身上、地上到处都是血红的鲜血,云叔叔拔出刀又使劲刺向爸爸,她和云叔叔拼命撕扯着。
不要杀爸爸!
“住手!”
“不要!”
“伊然!你怎么了?”看着刚刚大喊的伊然忽然坐起来,李明惠关心的问:“是做噩梦了吧?”
“我看是做春梦吧!”谭蕾坏坏的□。
“秋梦,现在是9月。”伊然双手抹了把脸,手掌上也全是冷汗。
“回答正确!我确定她现在是清醒的。”谭蕾肯定的说。
“没事吧?”正在洗手间洗衣服的宋之夏也伸出头问。
“没事,做梦而已。”伊然笑着对她说。
看来梦也能说明很多问题,高考前不久,她也听到云叔叔做噩梦。那时正好有人要买她家的房子,伊然觉得机会难得,加上离高考也近了,就卖了,搬到云叔叔家里住几天。那几天伊然有点上火,嗓子干,喉咙痛的。
一天半夜起来喝水,听见云叔叔房里好象有人说话。
“……都怪我!”
“都怪我!是我害死你的!”
“伊哥,是我害死你的!”
伊然定在那里,她全身的血液被抽空一样。眼前一阵眩晕,腿一下软了下来。伊然赶紧一只手捂着嘴,一只手扶着墙。
“都怪我……都怪我……”平时温柔体贴的云叔叔撕声力竭的喊着。
伊然不敢相信这一切!不知道怎么回到自己房间的伊然整个人钻进被子里,一夜未敢合眼。她想睡,她希望是她在做梦。望着漆黑的一切,伊然用力掐着自己的双臂,努力不让自己颤抖。安静,周围只有安静,只能听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
很多年以前,云叔叔都叫她爸爸‘伊哥’!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她的云叔叔……这么多年以来,难道她眼中的云叔叔都是假象?伊然回忆着记忆里的一幕幕。云叔叔是怎样照顾她的,云叔叔是怎样疼爱她的……
可是……
伊哥,是我害死你的!
伊哥,是我害死你的!
是我害死你的!
害死你的!
害死你的!
……
伊然不知所措,恨意和理智像两条绳索拉扯着她的身躯,似要将她撕裂。在高考前这样紧张的日子里,伊然的身心都处于崩溃的临界。
白天的伊然和平时没什么两样,稍有异样,大家都认为是高考的压力,也没人怀疑什么。夜里伊然总是辗转反侧,眼前出现各种云叔叔可能害死她爸爸的情形。没有人知道她在白天与黑夜之间经历了多少挣扎。
“小然,最近是不是压力很大?”云何边往嘴里扒饭边看似无意的问,伊然这几天常常失神沉思,完全没有精神。看来高考的压力对伊然影响很大。
“还好。”伊然无力的说。
“一定没问题的,只要像平时一样正常发挥就行了。”云何安慰的笑。
云忠也笑着将菜往伊然碗里夹:“多吃点!有营养才能考得好!想吃什么就告诉云叔叔!”
“从来没见过小然担心考试的样子呢。”云何失笑:“上了Q大就好了,会轻松很多!图书馆有很多书,很多你喜欢的书。”
“对了!志愿表填好了没?”云何又说。
“恩。”
没吃几口,伊然回到房间,睡眠不足加上心情低落,只能昏沉沉无力的趴在书桌上看着空空的志愿表。不知过了多久,天一点点的泛白,就这样在书桌前坐了一夜的伊然缓慢的拿起签字笔,一笔一划,认真的写着漂亮的正楷。
伊然没想过,只是那几笔,就彻底改写了她的人生轨迹。是她写错了吗?
“伊然!还做梦呢?”谭蕾拍了拍她的胳膊:“电话响了!”
“哦!”伊然跳出自己的回想。
“喂?”
“我是成晟!”声音从伊然的左耳朵进,又从右耳朵出去了。
“你好……”成晟?包公脸?
“明后天有时间?”咦?啊!对了!月底之前……今天29号!!死定了!
“明天……周六?”伊然努力清醒的思考着:“明天后天都不行啊……”
“……”
“……”
“下午五点以后行么?”伊然小声的说。
“五点会议室。”
“恩,好。”
第四章 需要你却不在我身边
夕阳西下,坐在公交车上的伊然却没有欣赏晚霞的兴致,看着长长的车水马龙,她只能看着望表兴叹。伊然是个时间观念很强的人,轻易不会迟到的。
伊然每个周六都到这家离市区很远的高级园林小区,教一个初三的女生英语,虽然远但是薪水给的很高。说起来这个女生学习很认真,也很聪明,进步非常快,伊然教起来并不费力。
从小区一出来,伊然就一路小跑的来到站台。然而,这个世界无时无刻不充满着意外。
16时52分:从车站到会议室起码要10分钟,肯定来不及了,怎么办呢!他应该到了吧……
16时53分:包公脸看样子很凶的,一会儿她不会被五马分尸吧!
16时54分:一定不会被五马分尸的,因为她还不是尸体。
16时55分:死不死不一定,挨训是肯定的吧?想想也够可怕的了。
16时56分:怎么还是一点不动弹啊,只有两站了,倒是挪一挪啊!
16时57分:干脆下车跑回去吧……
下?不下?下?不下?……
“师傅,麻烦开下门!”伊然下了车就开始跑,边跑还边看表,完了!完了!
没跑几步,就看见眼前的车一个个的开始蠕动,接着伊然看见刚才那量公交车与她擦身而过。气喘吁吁的看公交车远去的身影,伊然真的要泪奔了!无奈的只能边跑边无语问苍天:和我过不去是吧?算你狠!
会议室近在眼前,头一次看到会议室这么高兴,这会议室真是太宏伟!太壮观了!(我:然然,它听不懂你的马屁啦!)再看看表,15点23分!惨!!
看见破门而入的人,上气不接下气的站在面前,成晟诧异的挑挑眉,无声的问:赶飞机?
“对……不起,路上……堵车!”
成晟不以为然的点点头。这是什么意思?他不会不相信吧?
“真的!”
“80乘80!”成晟将彩纸和剪刀递到伊然面前。
啊?……“哦。”伊然伸手接过。
看成晟拿起毛笔,开始在彩纸上利落的写着,眼神专注而认真。仔细看看,他也不像包公啊!干净整齐的短发,出色的五官,虽然有点寒气,可这年头不都流行‘COOL’嘛,上身穿着和那天不同款式的白衬衫,袖口挽到手轴上面,合身的衣裤显示出挺拔匀称的体形。
看他上身微躬,拿笔姿势还挺像大书法家的。伊然停下手中的剪刀,伸长脖子看向他写的字。好漂亮的字!太美了!伊然想起那张挂在自己床头的字,原来真是他写的。真是难以想象!太没道理了!太没天理了!
会议室里安静的只有剪纸的声音,她就算是够沉默的人了,成晟居然比她更寡言。也好,她向来喜欢安静。奇怪的是这样的安静,不说话竟然也不会感觉尴尬。不用闲聊,也不用没话找话,让伊然觉得从头到脚的轻松、舒服!
嘶…… 难道因为没中午没吃饭,跑了两站,小胃同志就开始闹罢工!忍一忍啊,五脏六腑的兄弟姐妹们等下再疼,迟到那么久,已经够不好意思的了。嘶……不行了!疼死了!!
旁边的成晟蹙着眉放下了笔,看到伊然痛苦的表情,额头快要滴汗的样子,他周围的凉气徐徐升起,温度昼降到冰点。
“走!”伊然的手腕被人握起,整个人从椅子上被提起。
“干啥?”伊然不解的抬头问,一只手还按在胃的位置上,两腿已经不听使唤了。
“去医院!”一惯没有温度的声音。
“不用,回去吃片……哎?”没等她说完,整个人腾空而起。
伊然已经没有力气挣扎了,伏在成晟背上的她思维里只剩下两个字:好疼!好疼!好疼!……
“医生!快点帮她看看!”一进急诊室,成晟就对医生喊。
“什么症状?”人家医生可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天天什么样病人没见过啊。
“她胃疼!”医生的话音刚落,成晟就赶紧接起。
“今天都吃了什么?”医生抬头定定的看了成晟一眼。
这下,成晟只能望向伊然。
“早晨吃的稀饭。”伊然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
“中午呢?”医生又低下头在本子上写着。
“没吃。”成晟皱了皱眉。
“晚上?”医生徐徐的继续问。
“没吃。”眉皱的更深了……
“需要做胃镜才能确诊。”从头到尾人家医生就没换过表情,没变过音调。
……
“十二直肠胃溃疡,立刻做手术。”医生向成晟宣布检查结果:“先去交费!”
“先手术,钱一会儿就到。”成晟冷声说。
“对不起,我们医院有规定。”那医生头不抬眼不睁的说。
该死的!身无分文,手机还在会议室!
“我想一辈子只爱一个人……”悦耳的音乐铃声从处于麻醉状态的伊然身上传出。成晟寻声找去,拿起电话。
“她不方便接电话!”说完以超光速挂断。看到手机壁纸,成晟愣了两秒钟,便飞快的按下电话号码……
过了不到五分钟,一个带眼镜的白大褂朝急诊室急匆匆的跑来。
“主任!出什么事了?”刚才那医生一脸殷勤的上前问。
“刚刚送来急诊的病人呢?”那主任急急的看向里面。
“在里面!”医生指了指伊然的方向。
“等什么呢?!快点准备!”主任的声音里带着火气。
“可是交费单……”那医生迟疑的说着看向冰冻的成晟。
“您请放心!”主任医生看见一旁的成晟,赶紧转过身客气的对成晟说到:“费用的事不着急。”
“她很着急!!”成晟的声音不算很大,却像剑一样锋利。
顿时,整个急诊室里的医生、护士都像热锅上的白蚂蚁一样,来来去去,川流不息。
云何?他又来给她盖被子了?是云何吗?她在做梦吗?做梦可以梦到云何,真好!她希望永远不要醒来。伊然努力的睁睁眼睛,她想看清云何,她想好好看看他,好想好想见见他。
“还疼?”成晟对病床上缓缓睁开眼的伊然说。
伊然看清了眼前的人,脑子也瞬间恢复了清醒,看得出这是医院病房,只是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了。
“还行。”没被五马分尸也差不多了。
“学校那边已经请假了。”
“哦,谢谢!”
“对了,社团……”伊然想起之前的事。
“交别的组了。”同样机械化的回答。
“哦。”她这身体可真不争气!伊然哀怨的想。
“有你的电话。”说完成晟拿着暖水瓶就出去了。
成晟关门走出病房,伊然拿起床头的电话,看见壁纸心里一酸,然后翻看通话记录,是云何!
“喂?”拨出的电话接通,伊然弱声的说。
“伊然!你怎么了?怎么昨天一直不接电话?”焦急的声音通过电话传到伊然心里,眼中浮现云何的脸庞,泪水渗出眼眶。云何!她好痛!好难过!好想见你!
“哦!刚才去厕所了。”伊然稳住自己的声音,紧握电话的小手骨节渐渐泛白。
“吓我一跳!”电话那边长出一口气。
“刚才那人是谁啊?”云何紧接着问。
“什么谁?”
“接电话的人。”是成晟吗?应该是成晟接了她的电话。
“哦!社团的同事。…… 你感冒了吗?”云何的声音怎么怪怪的?
“没有,今天校篮球队聚餐,马上就开始循环赛了。”
电话里一阵嘈杂,怎么电话信号不好,对了,这是医院。
“弟妹……”一个陌生男生的声音?串线?
“喂?”伊然奇怪的看了看手中的手机,又放到耳边。
“……别闹……”云何在说什么?听不清楚。
“云何?”伊然将脸庞紧贴向手机。
“……弟妹……嘿嘿……我跟你说啊……”突然一个高分贝的声音穿过伊然的耳膜,伊然赶忙将手机拿远。
“放手黑皮……”云何的声音一起一伏的。
“弟妹,云何今天又收到情书了……”高分贝的声音又响起。
“呵呵……”伊然明白了。
“黄牛!你吖的找K呢!!”云何爆起。
“弟妹可得把云何看好了啊,你没看见……他一直盯着手机……那落寞样……儿……”
“她是你嫂子!等会儿收拾你!!”经过千辛万苦终于抢回了手机云何笑着说。
“小然,他们就是爱开玩笑,你别听他们胡说。”云何的声音里带着笑音。
“恩。”伊然轻轻的说。
“怎么有气无力的?很累?”以她那么虚弱的体质,繁重的学业和兼职,一定很难支撑的。
“恩,今天有点累。”不只是没有力气,麻药过了的伊然开始感觉到刀口的阵阵疼痛。
“那你睡吧!注意身体,盖好被子。”云何放柔了声音。
“好。”
“晚安。”
“晚安。”
伊然刚挂断电话,就听门外传来谭蕾的大嗓门:“315病房!是这儿!是这儿!”谭蕾、李明惠、宋之夏前后的进了病房,伊然一个战壕的战友都来了。
“伊然!你怎么回事啊?”宋之夏一脸的心疼。
“一听到你在手术,吓的我两眼冒金星!”谭蕾边比划边说。
“嘘~ 小点声。”李明惠小声的提醒,十指贴在唇上。
“怎么样了?”
“还疼么?”
“已经没事了。”伊然虚弱的笑着说。
“我们带了稀粥和牛奶,也不知道你能吃什么。”
“先帮你带了几件衣服,需要什么我再帮你拿过来。”
“谢谢你们。”伊然柔弱的笑,真的谢谢,谭蕾、明惠、之夏,伊然感觉像羽毛贴在心口,暖暖的,痒痒的。
此时,门被推开,成晟依然从容的走向床头,淡定的放下装满热水的暖瓶,完全无视被震慑到的其他人。
“她需要休息。”冷清的声音传来。
“哦!我们看看伊然一会儿就走。”
“今天就我先留下来吧,你们先回去。”宋之夏对其他人摆着手说。
“不用的,晚上睡一觉就天亮了,你们都回去吧。”
“那可不行!必须留一个人。”谭蕾开口阻止。
“对了,要住多久啊?”
“两个星期。”成晟说。
伊然皱了皱眉:“我想早点出院……一个星期……”
“不行。”并不严厉的声音,却充分让人感觉得到,他表示:对此观点不准有异议。
“有事找我。”成晟留下一句话,举步走出了病房。
之后的日子,没有课的时候三个人轮流照顾着伊然。宋之夏在照顾伊然的时候,和伊然闲聊起来。
“我还好了。”伊然笑着回答。
“有的时候,我还会在餐厅点他喜欢吃的菜,会听他喜欢听的歌……”宋之夏一边削着苹果一边向伊然诉说着。
“距离会让我没有一点信任感、没有安全感。”
“那天中午,和他一个学校的姐妹给我打电话告诉我,说是看到他在餐厅和一个漂亮的女生一起吃饭,看他当时的样子非常开心,表现的也很热情。”
“我想给他打电话,可是电话在手中握了一个小时,最后还是没打。”
“到了晚上,他给我打了电话,主动说起这事,说一个大三的学姐帮了他多大多大的忙,他请那个大三的学姐吃了顿饭。”
“我的心一下子就平静了,可是之后为这件事内疚了好几天。”
宋之夏不知道的是,实际上,赵鹏对她说了谎。那天和赵鹏关系很好的女生又约他一起吃饭了,吃饭的时候也注意到高中同班的女同学从餐厅前经过。之夏离他那么远,赵鹏承认他很寂寞,面对诱惑,他也承认不止一次的动摇过。但他还是坚持住了自己的底线,努力把关系控制在友谊的范围之内。
“其实,我自己也怀疑还能忍受多久。”宋之夏继续说着。
“当我开心的时候,不开心的时候,特别是生病的时候,我都希望他能够在我身边,而不是电话或者显示屏上的几行字。”宋之夏落寞的说着,泪水在眼底打着转儿。
“放心吧,都会过去的。”伊然不知道怎样安慰她,也不知道怎样安慰自己。
谭蕾和李明惠接替照顾伊然的时候给她讲起了笑话。李明惠给伊然盛着冒着热气儿的米粥,那边谭蕾讲起了笑话。
“今天我收到两条短信,我念给你听啊!”谭蕾拿着手机笑着说。
“飞机上,乌鸦对乘务员说:给爷来杯水!猪听后也学到:给爷来杯水!乘务员大怒,把猪和乌鸦扔出机舱!乌鸦笑着对猪说:傻了吧,爷会飞!”
伊然捂着嘴咯咯笑得身子一振一振的,李明惠一边把乘好的粥递给床上的伊然,一边笑着说:“你别老逗伊然笑,小心伤口。”
“还有一条!还有一条!”谭蕾边笑边对李明惠比划着。
“这条我慢点念啊,你俩仔细听。说,冬日,二丐外出乞食。路见一堆馊饭,酸且臭,甲大喜,食之,乙作观望,并不与之争食。数分钟后甲忽感不适,吐!乙大喜道:等的就是这口热的。”
谭蕾的声音刚落下,那边李明惠的声音就响起来:“谭蕾!你怎么这么缺德呢!”边说边伸手推打着谭蕾,谭蕾边躲边嘿嘿笑着。
伊然笑着看着她们两个人闹着,丝毫没有因为恶心的笑话而影响食欲,拿起羹匙吃着热呼呼的米粥。病床上的枕头边还放着宋之夏课堂上抄写的笔记和课本。
谭蕾、明惠、之夏无微不至的照顾,让伊然觉得老天对她还是很仁慈的。
成晟每天都会到医院看望伊然,而且,每次都不会超过10分钟。伊然想难道成晟认为她进医院是因为他?实际上,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啊!不会是怕她不还住院费和手术费吧?她也很想还啊,她现在是走不到银行了,总不能请银行来找她吧。伊然盘算着回学校要尽快去银行。
在伊然再三保证已经没事了的情况下,终于在医院住了10天后,办了出院手续。
出院的那天谭蕾、李明惠、宋之夏都有课,只有成晟开了一辆普通的黑色本田来接她。成晟仍是不由分说又不失分寸的背起伊然离开病房,伊然想说她没关系可以自己走,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伊然的领悟能力还是非凡的。
伊然安稳的趴在成晟背上,他身上的味道真好闻,淡淡的洗衣粉味,碧浪?伊然想着些没营养的问题。一路上成晟开的极稳,几乎感觉不到一点颠簸。他经常开车?这车是他的?……
第五章 距离产生的是危机感
沉默似乎成了伊然和成晟之间的共同语言,颇有种心照不宣的感觉。到了伊然宿舍大门前,成晟将车门打开,伊然乖乖的趴到眼前的背上。可是没走两步,身下的人怎么停下了?
抬头,看清了走过来的人,挺拔的身影,深灰色的衬衫,稳健的步伐,伊然脑袋里轰的一声,云何?他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云何上前拉过伊然的手臂。
“嘶!”伊然抽痛,整个五官紧缩在了一起。
成晟脸色刷的暗下来。将背上的伊然轻轻的放下,便转身走向本田。
“谢谢!”云何对着正打开车门的成晟很礼貌的一句,却似是摆明自己的立场。
成晟看了云何一眼,关上车门,扬长而去。
视线收回,云何微笑着低头揉揉伊然的头发:“怎么?看见我真这么高兴?和我期待的一样。”
伊然仍是目瞪口呆的看着云何。
“上来!”云何蹲下身体。
“你怎么来了?”伊然轻轻趴上熟悉的背,搂着云何的脖子。
“轻了五斤!”云何起身一本正经的说。
“你怎么知道?”她都没称过。
“我比称可准多了。”云何一边沉稳的蹬着楼梯一边说:“正确的说是五斤四两!”
“呵呵。”伊然笑着收紧搂着云何的双臂。
“又想勒死我啊?”听得出来这绝对是非正常发音。
“我在帮你使劲!”伊然在他身后甜甜的笑,仍然一样的回答。
云何第一次背她的时候,伊然真是想勒死他!
伊爸爸一个人照顾伊然,又当爹有当妈的很辛苦,只要是伊然能做到的就不会让爸爸动手,两手抱着笤帚扫地,踩着小板凳洗菜、洗碗、洗衣服。小时侯整个大院只有一口水井,那时还没有安装自来水。伊然总是半桶半桶的提,这天却也像新搬来的隔壁家小孩一样提了满满一桶水,可怎么也动不了了。
正要打水的云何过来看到她吃力的样子,怎么今天要提这么多?平时她不是只提半桶吗?她那么瘦小,半桶已经够重了。
“我帮你!”云何朝她展现他引以为傲的笑容,英勇的抢过水桶。谁知道,伊然却死死的拽着不放手。
“不用!”
“不用客气。”
“不用你!”
“啊!”伊然脚下一拌,整个人朝前摔去。
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云何也朝地面摔去。两个人一上一下倒在地上,一桶水基本没浪费,给他俩是又洗澡又洗衣服的。
“你怎么样?”云何扶起身上的伊然,发现自己整个左手几乎不能动了,却仍强忍着。
伊然愤恨的瞪着他,疼痛把她的注意力转移到腿上。她蹲下来看着流血的膝盖,眼泪就要夺眶而出。
“我背你!”云何蹲在她面前,忍着胳膊上的剧痛。
伊然气呼呼的使劲往眼前的云何身上一跳,差点让他趴在地上。看着云何艰难的站起身,伊然得意的在背后偷笑,胳膊死死的搂着云何的脖子。
“你要勒死我了,腿很痛吗?”云何勉强挤出声音,回头看向背上的伊然。
“我在帮你使劲!”伊然理直气壮的说。
后来,云何的胳膊骨折,打了一个多月的石膏。伊然也很讲义气的自告奋勇帮他背书包,上帝证明,她还是个善良的好孩子的。
“你还没说你怎么来了呢?”伊然边往床上爬边问身后扶着她的云何。
“慢点……”看她晃悠悠的,云何小心的生怕她摔下来。
“你还没说这你是怎么回事呢?”待伊然躺好,云何往椅子上沉沉一坐。
“是我先问的!”
他怎么来的吗?那天他和伊然通了电话,总觉得很奇怪。那个接电话的人是谁?为什么接小然的电话?还气喘吁吁很着急的样子?小然很疲惫的声音他还是听得出来的,小然很少说话,而那天却是不想说话?不想和他说话?出了什么事?云何的心里有一千个一万个问题。
云何偶尔登陆T大的网站论坛,本想多了解伊然的学校和生活。那天一打开论坛就看到很火的一个帖子:T大校草成晟与新生伊然亲密照。
照片是一个男生背着一个女生漫步在校园的路灯下,好不甜蜜。虽然只有一个侧脸,云何可以百分之百确定那确实是伊然,极力控制着自己想要发疯的冲动。
当看到有人跟帖说楼主搬弄是非,造谣生事,云何稍稍放松了神经。又在看到“手术”“住院”几个字的时候,血液直往脑袋里窜,整个人从凳子上蹦起,飞一样的奔向车站。
“心电感应!”云何对伊然挑挑眉笑着说。
“我听到你叫我了。”看着一脸不相信的伊然云何继续说。
咦?他听到了?难道那天疼糊涂了?
“我当然听到了!”看她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伊然吃惊的睁大双眼,圆溜溜的,好可爱。
“傻瓜!”云何忍不住笑。
“别说话了,快休息!”没等伊然抗议,云何赶紧封住她的嘴。
“那你呢?”伊然问,他该是累坏了,坐了那么久的车,还要背她上楼。
“我睡旅馆。”云何催促:“快睡!等你睡了我也好休息。”
“哦!”伊然赶紧闭上眼。
“你上课怎么办呢?”刚闭上的眼睛又突然睁开。
“请假了。”实际上他是先斩后奏,在车上给老师打的电话,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到现在一口水都没喝。
“想听催眠曲?”云何玩味的对伊然说。
“……”伊然黑线,乖乖的闭上眼睛,嘴巴抿的紧紧的。
云何好笑的看着她,笑容却在一瞬间僵了下来。成晟!云何两拳死死的攥起。‘莆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写的不错,云何扯扯嘴角,难怪伊然会挂在床头。
云何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床铺上的伊然,从她长长的睫毛一动一动的,直到听到匀称的呼吸。
云何轻轻的走到床边,看着伊然的睡颜。他们都变了。小然比小时侯更漂亮了,他也比小时候更喜欢她了。
他记得第一次见到伊然时,伊然长长的头发,一身雪白的棉布连衣裙,长长的睫毛下,大眼睛一闪一闪的,像个洋娃娃,让他想去伸手摸一摸。他总是喜欢揉她顺滑的长发,摸她细腻的脸蛋儿。
云何伸出手,在碰到床上的人的脸庞前一刻,长指一收,拂去伊然脸上的长发。
“麻烦找一下成晟。”
“成晟啊!去篮球馆练球了!”
“谢谢!”
“今天就到这儿,解散!”成晟看清球场边等待的人,提前解散了球队。众人三三两两出了馆,说笑的说笑,打闹的打闹。
“找我有事?”成晟走到云何面前平静的说。
“打一场!”
“为什么?”
“我们打个赌。”
“赌什么?”
“输的人离伊然远点!”
“我不会和你赌。”
“怕输了?”
“你真的输得起吗?”
云何一僵,如果眼睛可以杀人,成晟早已经成为幽魂了。云何眯了眯眼睛,没有再说什么。
“输了你就会放弃?”
“我不会放弃。”成晟继续说:“即使输了!”
“赌点别的吧?”顿了顿成晟说。
云何挑挑眉。
“就赌我能赢你!”成晟直视对面同样高的云何,坚定的说。
“哎!快回来!有比赛!”有人朝馆外喊着。
“成晟比赛!一对一!”消息渐渐传开。
“那人谁啊?”场边的观众越来越多。
“挺厉害啊!”
“是个高手!和成晟不相上下……现在平分!”观众们开始叽叽喳喳讨论起来。
“步伐没有成晟快啊。”
球场上的两个人你来我往,明明可以投篮的球却都不投,非要在对方面前上篮。
“不比了!”突然成晟拿起手中的球,举步走向更衣室。
“怎么了?”云何不耐的在身后说。
“等你状态好的时候,随时找我!”
“等等!”听到声音,成晟停下脚步。
“还你。”看到云何递过来一叠人民币,成晟怔了怔,然后伸手接过,转身离去。
谭蕾看到云何进屋,急忙慌乱的说:“你好!我是伊然的室友,你们聊!我还有事先走了。”
“好。”云何礼貌的点头。眨眼工夫谭蕾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伊然将脸面向墙壁,云何看她肩膀一耸一耸的担心的上前询问:“怎么了?又疼了?”
“药在哪儿呢?”云何立刻在桌上翻来翻去,终于找到止痛的了。
“来!把药吃了。”云何一只手拿药,一只手拿着杯子来到床前。
“小然!听话,先把药吃了。”见床上的人没有反应,云何催促着纳闷的想,伊然从来不怕打针吃药的啊。
“你去找成晟干什么?”冰冷的声音从墙面折射到云何的耳膜,整个身子一怔。
“没什么,好好谢谢他!”
“真的吗?”
“……”
“你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伊然坐起来转过身,已是泪流满面。
“……”云何极力调整自己的呼吸。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幼稚了?”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生病了?”云何平静的说,杯子里的水却似要洒出来。
“如果你是我,你会说吗?”
云何瞥开脸,望向窗外,掩饰一脸的痛苦。
伊然吸吸鼻子,擦擦眼泪,深吸一口气,说:“你回去吧!”
云何不敢相信的瞪着面前的伊然:“你赶我走?”
“不是赶你走!我已经没事了,你在这我也不会好得快些,而且你还要上课。”
“如果你不想看见我,我就走。”
“你知道不是那样的!”
“那为什么急着让我走?”云何吼着。
“你回去吧!”该死的!天知道他有多想她,多想和她多待一会,多想和她在一起,多想再看看她。
“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伊然缓缓的的转过身躺下。
“只想和成晟说话?”
“云何!!”伊然从又床上跳起来,抑制不住浑身的颤抖。
“……”云何想起上一次无疾而终,只有他一个人的争吵,像是伤口再次被撕开,更伤,更痛。
“小心伤口。”云何的表情温柔许多:“你把药吃了,我今天就回去。”
伊然含着泪将药一饮而尽。看着伊然乖乖的喝完药躺下,云何无奈的转身离去。
“云何!”走到门前的人僵硬的回头望向床上的背影,看不见任何表情。
“我很想你!”轻轻淡淡的声音,在寂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颤抖的手扭开门把。
“我也是!”
“砰!”关门声响起,两人的眼泪也随声落下。
第六章 那回不去的童真年代
云何离开那天,伊然在被子里哭了很久很久。
反复听着班得瑞的音乐,在那些轻柔的纯净音乐中,在那些空灵飘渺的自然旋律中,心渐渐安定。伊然喜欢那种自然脱俗的音质,喜欢来自湖泊山林的每一声虫声、鸟鸣、流水声,在心间缓缓流过,纯粹的没有一点杂质。
在柔和的音符里,伊然回想着一切,她不知道他们是怎么了?从小到大,两个人从没有吵过架,这是第一次争执,如果填志愿那次不算的话。想不通他们怎么和其他人截然相反,越是分开越是产生矛盾呢?伊然左思右想也找不出原因。
她从没见过那样的云何,如果认识一个人十几年还不能了解一个人,那她真的想不出,真正了解一个人需要多少时间。她不了解他,也不了解他的爸爸。
是她变了吗?排除那件事对她的影响,她表现的也和平时并没有两样。爸爸已经回不来了,她不想因为怨恨再失去她仅有的亲情和爱情。伊然相信云叔叔不是坏人,可是心里依然会痛苦。她不希望云叔叔在她面前自责,也不希望云何对她怀有愧疚。
可是他们之间的问题出在哪呢?为什么不像从前一样了?如果永远长不长大多好……
***
【春】
初春的杏花满枝头,一阵风吹起,花瓣就会扬扬洒洒如冬天的飞雪般。
“是这枝么?”云何骑在杏树上,扯着一枝新开的杏花。
“左边一点!”伊然在树下仰着头,指着她最喜欢的那一枝。
“这个?”
“再右边一点!”
“到底是左边还是右边啊!”
“这枝?”云何指指右耳上面的一枝杏花。
“你别动!手指向西转90度。”
云何照做,手指指着自己的太阳穴,一动不动的像个蜡像。
伊然忍了足足五秒钟,她很给他面子了,终于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噗哈哈哈 就那枝!”
“伊然!你耍我!!”云何佯装生气,掳起袖子。
伊然在树下朝云何吐吐小舌,然后边笑边左右摆着小脑袋:“怎样?”
嘿嘿,他下不来!就算下来她也早跑远啦。伊然得意的一扭一扭的朝屋里走去。本想来个回眸一笑,刚回眸还没等她笑出来,伊然拔腿就跑。
怎么了?云何已经以每秒5米的速度逐渐逼近,再不跑就惨了!
【夏】
盛夏的午后,河里的水暖洋洋的,鱼儿们也开始追逐嬉戏。
“小然!我捉到一条鱼!”云何两只手捧着朝伊然跑去。
“快看!”
“什么鱼?”伊然好奇的问。
“不知道。”
“多大?”
“你自己看。”说着双手伸向伊然,伊然低下头贴向云何的双手。
一捧水全都落在了伊然的小脸上,水顺着头发滴答滴答的。“额呵呵呵”肇事者早闪开好几米。
“云何!!”伊然气得使劲的朝云何泼水。
两个人咯咯的笑着你来我往。云何耍赖的躲在水里,伊然不会游泳,无奈只能眼巴巴看他在河里游来游去。
伊然眼珠一转,拿起岸边云何的衣服和鞋子,走着猫步缓缓离去。
“伊然!”云何在后面一蹦一跳的高喊。
【秋】
秋天是丰收的季节,院子里的杏树也很丰收,黄灿灿的满树都是。
“还要哪一颗?”云何在树上给伊然摘杏子。
“前面那个!”伊然在树下仰着头指着。
“还要哪一颗?”
“后面那个!”
“这么麻烦!”云何装着不耐烦,突然开始使劲摇晃树枝:“一起给你好了!”
“啊!”“呀!”树下的伊然被杏子砸的哇哇叫。
“云何!”伊然小嘴气鼓鼓的瞪着云何。
“哎!上面的天气真好,从来不下杏子雨。”云何边说边做扇风状,还一脸你上不来的表情。
只见伊然闷声低下头转身离去。不对劲啊!这不像伊然啊!生气了?
正当云何疑惑不解的时候,伊然拿了个小板凳还有一本单词书从屋里出来,泰然自若的坐到树下。
哼!我看你下不下来!
【冬】
冬天的河面已经结冰,小朋友们都喜欢在有坡度的地方放坡。天气虽冷,孩子们的心可是火热的。
“你在后面抱紧了我。”云何对伊然认真的说,准备开始往下滑。
“恩。”伊然收紧双臂,紧闭着双眼。
“我数10个数就开始!”
“恩。”
“开始数了!”
“恩。”
“10……9……8……7654321”‘嗖’的一下两个人就出去了。
“啊~~~~”伊然吓了一跳,在后面直叫:“你数数的频率不对!”
“我们地球人都这么数。”
已经处于平地上的伊然头低的要埋到雪里了。
“怎么了?”云何紧张的上前询问,不会刚才把她吓哭了吧?
云何还在懊恼的时候,伊然将手里藏的一把雪扔向正将脑袋伸过来的人,扔完就跑。
“伊然!”云何吐出嘴里的雪水,边追赶罪魁祸首边扔着雪球,展开了一场轰轰烈烈的雪仗。
也许,过去……是谁都回不去的从前。
有一种感觉,落寞惆怅,却无言诉说。
第七章 那些似曾相识的情景
“今天咱们学校篮球队活力杯决赛”谭蕾坐在书桌前边抄笔记边向寝室里的人说着:“正好没有课,一起去啊?”
“有帅哥没啊?”李明惠笑着问。
“你花痴不花痴啊?”谭蕾说完又加了一句:“没有帅哥谁去啊!”
大家一阵捧腹狂笑。
“据说除了几个学校主力,篮球队长也参加。”
“篮球队长是谁啊?”
“成晟!”谭蕾面向伊然清晰的说,很欣慰的看到伊然目瞪口呆的表情,如她所料想的一样,就知道她不知道。
“亏你还是篮球队经理!”
“我们没活动,只开过一次会。”伊然疑惑:“那……那天主持会议的不是队长啊?”
“具我推断,应该是副队长陈子谦。”
“那队长参加比赛有什么好爆料的?”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且听我细细说来。”谭蕾翘着的二郎腿调了个个儿:“成晟这个人……喜欢自由,无拘无束,基本上,他不参加任何活动,虽然球打的好担任队长一职,但社团的所有活动都交由副队长陈子谦全权负责。”
“所以绝对是难得一见的精彩比赛,一起去吧!”讲解完毕谭蕾继续鼓动到。
“我去!”
“我去!”
“我不去了。”伊然笑着说:“衣服还没洗呢。”
“回来再洗!”
“真不去了。”伊然继续推辞。
“我想一辈子只爱一个人……”伊然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她们的拉锯战。
“喂?”“我是!”“哦。”“哦。”“好。”
“我去!”伊然放下电话宣布。
“啊?”众人惊讶。
“社团活动。”伊然解释着。
“刚才谁给你打的电话?”谭蕾睁大双眼急切的问。
“篮球队长?”
“副队长!”拜托!不要这么八卦好不好。
进了篮球馆,真是人山人海啊!所以说,帅哥美女的魅力那是无穷的,在任何地方都会发光发热。伊然和战友分兵作战,她来到那个副队长面前。
“来了!”看到伊然走近,陈子谦说。
“你坐这吧!”陈子谦把长椅上堆成一堆的衣服挪了挪。
“哦。”伊然刚想问她要做什么,就听副队长扔给她一颗雷。
“你就负责认真看比赛,如果实在无聊就喊加油。”说完就不负责任的进球场了,仍下被炸得头上冒星星的伊然。
比赛开始了,伊然坐在椅子上扭来扭去,她看不懂啊!加油声和尖叫声她还是能听懂一些。伊然看到成晟在场上。
恩,动作挺帅的。
恩,扔进筐里的次数最多。
恩,他打的好!
额!比完啦?看到队员都开始到场外喝水,观众们也开始涌动,伊然高兴了。
“中场休息时间长。”成晟走到伊然面前将一瓶矿泉水递给她,又回到队友身边讨论着比赛。
伊然额头黑线,‘中场’……原来是比了一半了啊!伊然扭开瓶子,边喝边找她的战友,向众人寻去,未果!
“下半场比赛开始!”裁判员吹了声口哨宣布比赛继续。
伊然坐在椅子上如坐针毡,椅子是没问题,可是水有问题!她想上厕所……
找了半天好不容易找到厕所,长出一口气。出来的时候伊然看见几个女生站在水池前看着她,像是等她走近?伊然想,她惹不起还躲不起么,就直直的走向门口。
走到池边的时候,一个女生伸手拦在伊然面前。伊然暗笑:呵呵!这种场面她见多了!
伊然面无表情的顺着手臂看向手的主人,等着她开口。
“又进书法社又进篮球队的,手段够高啊!”女生提着嘴角说到,一脸的不屑。
伊然看了看眼前的胳膊,伸出食指慢慢将手臂推开,然后迈着轻盈的步子走去。
突然一只手拽住了她的手腕:“你什么态度!”
“你什么态度我就是什么态度”伊然看着抓着自己手腕的手,淡淡的说:“放开!”
“三姐,你疯了!”水池边一个女生惊讶的喊:“快放手!”
看身边的女生仍是不放,又一个女生急忙说到:“你忘了那个论坛楼主下场有多惨?成晟可不管你是男生还是女生!”
伊然感觉握着自己的那只手一震,不情愿的松了手。看着远去的伊然,那女声还不死心的朝她喊到:“以后你给我小心点!别以为成晟放话儿你就可以嚣张!”
伊然淡定的离去。她可是被吓大的!云何的粉丝可是一直相当照顾她了。
“竟然把我的话当耳边风,无视我的存在!胆子不小!”一个小太妹在还是高中生的伊然后面张牙舞爪:“你给我站住!贱货!”
“你是哪种烂货?”伊然清冷的说。
“你说谁!”那太妹脸难看到极点。
“说别人对得起吗?”声调轻柔的听不出一丝波澜。
“你再说一遍!”太妹怒吼的站在伊然面前,眼中阴冷。
“原来你喜欢听别人这样称赞你”看太妹的脸已经扭曲了,伊然继续平静的说:“可惜……我怕脏了我的口。”
太妹愤怒的突然手一挥,伊然没躲过,掴在她的脑袋上。伊然闭了闭眼,调整呼吸。正当太妹得意的时候,伊然猛的抬起腿,狠狠的朝太妹腹部踹去。
“啊!”太妹一声惨叫,身体随势弯曲,紧接着又是一拳砸在她脸上,顿时鼻血直流。
伊然可不干给人扇风的活,出手就要有杀伤力。
“啊~~~”太妹看到血吓得直叫。
……
“上哪了?”伊然抬头看见一身球服的成晟朝自己走来。
“厕所。”他不是在比赛吗?伊然不知道他主动暂停被替换下场,比赛已经稳操胜券了。
“这么久?”成晟的脸上满是汗珠。
“……”伊然看着他无语,上厕所的事情他好意思问?叫她怎么好意思答?编也不好编啊!
“……”成晟似乎也感觉这个问题,回答起来有点棘手。
“马上结束了。”成晟边走边说。
果然回去不一会儿就结束了,结果当然T大赢了,为什么?因为他们高兴啊!比分?她哪知道!
“今天的比赛真是太精彩了!”四个人并排走在回寝室的路上兴奋的说着。
“错!应该是今天的帅哥太精彩了!”
“没想到我们学校还有这么多帅哥呢!”
“是啊!我觉得那个学校的23号真是帅呆了!”
“伊然!”谭蕾别别扭扭的说:“你们篮球队……那个挺高的叫什么名啊?”
“啊?”哪个?从她的角度看都挺高的好不好?
“就是那个24号,打挺好的。”
“……”她只看到一群人跑来跑去的往筐里扔球,谁知道谁是几号啊?
“就是那个长的有点瘦,有点黑的那个。”
……瘦……黑……伊然努力在脑海里寻找着……
“包公!”伊然恍然大悟。
“他姓包啊?”谭蕾一副我了解了的表情:“哪个gong?怎么叫这么个名?”
“额……不是!不是!他叫于向东”伊然不好意思的说。
“那他是哪个系的?几年级的?”
“谭蕾~~有情况啊!”李明惠对谭蕾戏谑的笑。
“明人不做暗事!伊然,回去把他电话告诉我。”谭蕾一副慷慨就义,大义凛然的样子。
“我欣赏你!”李明惠兴奋的佩服道。
几个人在校园的小路上继续吵吵闹闹。
活动就这么结束了,还好副队长没让她写活动报告。让她负责看比赛的时候,伊然还好一阵郁闷,浪费体力了……
第八章 无法两个人分享快乐
伊然以为活动就这样结束了,以不用写报告的完美结局收场。却突然接到副队长的电话,说晚上要在西苑餐厅举行庆功宴,伊然说了自己没有什么功劳,她只是负责看比赛而已啊。陈子谦却说平时也没怎么集合,这次聚餐全体出席,不接受以任何理由不参加活动。伊然无言反驳,只好听之认之了。
一路上,伊然还在努力思考着推辞的借口。她担心桌上会不会有什么真心话大冒险,什么三六九的等等她连名字都不知道的游戏。事实证明,伊然是多虑了,桌上虽然很热闹,但也都是些无伤大雅的玩笑。真的像陈子谦所说,只是大家一起吃个饭而已。
桌上有陈子谦、成晟、还有书法社社长于向东,没想到他也是篮球队的,也不经常参加活动,伊然也是比赛那天才知道的。
“伊然,咱们拿了冠军,大家今儿个都高兴,你也喝一杯吧。”离她只隔着于向东的陈子谦对伊然说。
“我不会喝酒。”伊然不好意思的笑。
“那你就喝饮料吧。”陈子谦也不勉强,问她:“喝什么?”
“都行。”
“东子比你还不会喝酒”陈子谦边递给伊然一瓶雪碧边说:“他是一点酒都沾不了,一点男人味都没有。”
“我怎么没有男人味了?”说着于向东伸起胳膊送到陈子谦面前:“你好好闻闻有没有!”
“得了吧你!你那点光荣事迹,说出去都给我们男人丢份儿。”
“你血口喷人!”于向东抗议着。
“你忘了喝半瓶啤酒那次,回寝室的时候,你像滩泥似的倒在走廊上,我想上前扶你一把,结果你在地上边蹬腿边说:没~~~~~事~~哥们~~~兄弟我~~扶的墙~~~~走得很稳!!”
大家哄堂大笑。“你污蔑我!你造谣!”于向东愤怒抗议着。伊然笑的捧着肚子差点没直起腰。只有成晟没有笑,神态自若的品着茶。
“还有你喝一瓶那次,小刚倒在你铺上,你晃悠悠的走过去对没反映的小刚说:你就睡~~~我这儿了,我去~~找地方睡。然后很一起的就抱着被子出去了,我们都以为你去其他寝室了,就都睡了。第二天一早,你八成给冻醒了,怒气冲冲的踹开门就问:昨晚谁TMD把我扔到走廊上睡了一宿?!”
大家又是笑的前仰后合。“我不记得有这事,我要告你诽谤!”于向东掳起袖子做着要揍人的姿势。
“哎!哎!兄弟,刀下留仁。”陈子谦一脸‘愧疚’的笑:“来!干了这杯,恩怨两清,一笔勾销,怎么样?”
于向东和陈子谦豪迈的一碰杯,两人都干了。
“东子,你少喝点吧,今天可别又闹出点什么笑话来给我们娱乐。”那个叫小刚的笑着好心劝说。
看到于向东一脸的乌云密布,小刚头顶一只乌鸦翩翩飞过。
“……”小刚无奈:“东哥,我说错话了,行不?这杯酒我给你赔不是了还不行?”
两人又一碰杯,一饮而尽。那叫一个感情深,一口闷啊。
酒过三旬,于向东舌头已经开始打结了,晃晃悠悠的对着边上的伊然说:“这次~~能拿冠军,可是~~多亏了你!”伊然疑惑的看着于向东。成晟的脸黑了下来。
“要~~不是你~~~”于向东边晃着酒杯边继续说着。
“他喝多了!”成晟冷声说:“送他回去!”
陈子谦和小刚上前扶他:“你喝多了,我俩送你回宿舍。”
于向东边推着拉他的两个人边对伊然说:“别拉我!要不是你~~~我们哪请~~~得动成晟啊!”
“都在干什么!把他拖走!”成晟的声音提高了好几个音阶。
于向东嘿嘿笑着向桌子环视一周:“兄弟们~~~~都好~~好谢我吧!”
“你谁啊~~~干什~~~~么拉我!”于向东努力摆脱拉着他的人,一边继续撕扯着一边喊:“我要~~~~找我兄弟~~~~”
“你想干~~~~什么”于向东使劲抬着眼皮对副队长说:“找事啊~~~~告诉你~~我兄弟~~~~们可都在里面呢~”
“我就是你兄弟!”
“冒充我~~~兄弟?”于向东顿了顿,一个蹦高,朝着包厢喊:“兄弟们~~快出来啊~~~抢人啦~~~杀钱啦~~~~”
“弟兄们~~~~有钱抢人啦~~~~~”
……
声音越来越远,桌上却是一片安静,和先前的热闹形成鲜明的对比。
“送你回去。”成晟将衣架上的包递给伊然。
“哦。”虽然伊然完全可以自己回去,但她知道此刻最好别惹这个人。
走在校园的石子路上,昏黄的路灯,宜人的微风,三三两两的同学。伊然还从没像现在这样欣赏过这个校园的风采,整天忙于学业和家教。
伊然和成晟并肩走着,一路依然沉默。
“对不起。”伊然低着头,声音打破了宁静。
成晟稍稍顿了顿脚步。
“那天……他找你……”伊然不知道从何说起。
“没什么。”成晟不自然的瞥向一边。
“……”伊然也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没走几步,成晟突然立定不走了。一直低着头的伊然发现后,疑惑的刚抬起头,就看到一个高约三米的路灯,距离自己三十厘米。话说伊然的反应还是很快的,立马刹车,然而却阻止不了惯性作用,脑门正正的撞向路灯。
噢!伊然条件反射的一手伏着自己的额头。这里为什么有个急转弯啊?多容易出交通事故啊!伊然揉着额头,看见成晟站在不远处像是看了一场好戏似的偷笑,他还好意思笑!为什么不叫住她!害她这么丢人!
咦?他在笑?天啊!伊然本来揉着额头的手拿下来揉着眼。他真的在笑!天啊!天啊!这可怎么办?看到别人笑还紧张激动成这样的恐怕她是第一个了。
成晟看她怪异的表情动作,突然脸上的笑容退去,尴尬的别开脸。
怎么不笑了?她还没看够啊!小酒窝,好可爱啊!怪不得他不喜欢笑,嘿嘿。当然伊然只敢在心里雀跃的呼喊。
“你笑起来很好看。”咦?谁在说话?不会是她吧!伊然低着头滚烫的脸暇足以蒸干她的眼泪了,她努力控制自己捂住嘴巴的冲动。
“……”
成晟也不比她好到哪儿去,两个人别别扭扭的终于走到宿舍门口。伊然飞一样的奔上了楼,成晟则转过身,一路微笑着悠哉悠哉的离开。
“我想一辈子只爱一个人……”
正跑到第三层,伊然的手机就响了。
“喂?”伊然上气不接下气的接起电话。
“你怎么累成这样?伤口不疼了也该小心点啊!”云何关切的问:“在干什么呢?”
“哦,刚聚餐回来。”伊然放慢了爬楼梯的脚步。
“什么聚餐?你去参加聚餐?”伊然不是从来不喜欢参加那样的场合吗?
“篮球队的,不参加不行,这才是社团第二次集合。”社团从来没耽误她打工的时间,如果这样的集合还不到,她这几分学分挣的就太厚脸皮了。伊然在心里想。
“……”另一边云何紧握电话,调整呼吸。
“怎么样?玩的开心吗?”云何故做轻松的口气,表情却一点也不轻松。
“恩!开心!!”伊然欢快的答,电话那边云何的眉聚得更紧了。
接着伊然给云何讲着桌上的笑话,边讲边回味,自己乐的咯咯笑,云何也配合的笑着。伊然陶醉在自己的笑话中,殊不知云何根本没听她在说什么,诡异的脸部紧绷却能发出爽朗的笑声。
两个人默契的谁都没有提到篮球队的一员——成晟!挂了电话,云何用力将手机往床上一摔,胸口剧烈的起伏。
“云何?”黄牛看出他的异样,从没见过他这么生气:“怎么了?”
“没事!”声音像紧拉的发条:“道馆的钥匙借我。”
“哦。”黄牛翻出钥匙扔给云何。
云何接住钥匙,急匆匆的冲出宿舍。留下一脸茫然的黄牛挠着头。
“啊~~~~”仍然一身休闲服的云何一个腾空转身侧踢向沙袋。
“啊~~~~”一个转身外旋踢。和他在一起那么高兴吗?!
“啊~~~~”双飞踢。和他在一起那么开心吗?!
“啊~~~~”劈肘。和他在一起那么快乐吗?!
“啊~~~~~~~~”接着是一阵乱拳乱踢。
沙袋在空中左右摇晃,像时钟的钟摆,渐渐的,渐渐的,静止。
发完疯,精疲力尽的云何滩坐在墙边。整个空无一人的道馆再次恢复之前的宁静,云何的内心却始终无法平静。
没有他,她也一样快乐吗?还是比和他在一起时快乐?难道他已经不能让她快乐了吗?他很不安!云何想起那天的伊然哭着让自己走,云何心里一揪,他不明白!问题到底出在哪儿?
伊然为什么要让他们彼此分开?难道她不再需要他了?不!伊然说很想他!那是为了什么?为了那个人?不可能!虽说是一个城市的,但伊然和成晟应该之前没有接触,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伊然。
云何回想着成晟的一切,还想起成晟手上带着的欧米嘉手表,想起那辆黑色本田。除了一点,云何不认为还有哪里比不上成晟。成晟说的对,他是输不起,也不能输!
他的伊然……他要一辈子紧握着她,永远不放开!谁也别想觊觎他的伊然!云何身体两侧紧握的双拳,青筋暴露。
可是,伊然现在不在他的视线里,在他看不见的T大,发生着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局势完全不在他的掌控之内。“咚!”云何的右拳砸在墙壁上。该死的!要他怎么做!他能怎么做!!云何无力的抬起双手,看着自己骨节分明而且修长的双手。这双手摸不到,抓不住远方的人!
双手在脸上抹过,紧扣着头颅。他没有办法拉近自己与伊然之间的距离,但他可以清除两人之间的隐患。
理清了头绪,云何拖着沉重的躯壳离开了道馆。
第九章 回忆里那些似水年华
“云何!”书桌前的黑皮对着推门而入的云何说道:“今天去拿文件的时候,院长问你想的怎么样了?想好了明天10点之前把申请表送过去。”
“知道了。”拿着手机,云何想着要不要跟伊然商量一下。过了许久,云何合上手机,他已经决定了,不是吗?等到确定名额以后再告诉她吧。
云何清醒的知道什么自己最珍惜的东西,也理清了自己要走的路。他不会像他的爸爸一样,放走了心爱的人,独自一个人痛苦。云何曾不止一次看到他的爸爸对着那枚结婚戒指落泪的情景,一个铁铮铮的汉子,与敌人搏斗多少年,流过多少血,也从未流过泪。
时间一年一年的过去,看到爸爸也一年比一年痛苦,云何也一点一点的在心里纠结。既然那样爱,既然那样痛苦,为什么要轻易让妈妈离开?为什么不把她留下来?难道爸爸就不能给妈妈幸福吗?
云何不明白,但是他知道,他会给伊然幸福,他会让伊然永远快乐,在他身边!
躺在床上的云何最近甚是疲惫,却又久久不能进入睡眠。记忆里的一幕幕在他眼前一遍遍的回放着。
【春】
春天阳光明媚,百花争艳,小蜜蜂和蝴蝶在花丛之间辛勤的劳动着。
伊然和云何背着书包走在放学的路上。
“蝴蝶!”伊然高兴的跳着,追赶着蝴蝶。云何走在后面看着、笑着。
第二天,云何拿着一个盒子来到伊然面前。
“给你!”
“这是什么?”伊然看见盒子问。
“你打开一条缝往里看。”伊然小心翼翼的打开。
“蝴蝶?!”伊然惊叫。
“漂亮吧!”云何骄傲的说,他可是捉了很久才捉到的。
“……”伊然缓缓垂下脑袋。
“怎么了?”她不喜欢吗?
“我想把它放了。”伊然向云何恳求到。
“你不喜欢?”
“喜欢。”
“那为什么?”云何不解。
“我更喜欢它飞起来的样子。”
“飞走了你可就再也看不到它了,把它装在盒子里才能天天看。”
伊然又看了看黑黑的盒子里的蝴蝶,想了想说:“我还是喜欢看它快乐的飞。”
“咱把它放了吧!”伊然看向云何。
“随你。”云何摊开两手,只要她高兴,随她好了。
蝴蝶冲出盒子,伊然看着蝴蝶越飞越远,她挥着手臂,笑容里写满了满足。
【夏】
夏天的炎热,骄阳似火,烈日也阻挡不了球场上那些挥汗如雨的少年。
刚打完球回来的云何往床上一倒,躺了个大字。
“小然!帮我拿下毛巾。”
“给。”伊然将湿过的毛巾扔在云何脸上。
“帮我擦擦。”云何任毛巾盖在脸上。
“……”伊然无语。
“我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
伊然拿起云何脸上的毛巾,擦着他脸上的汗水。
长长的发丝落在云何结实的臂膀,拂过云何心头,微笑蔓延。
床上的人突然从蹦起,将脸紧贴在伊然脸上,两个人,额对额,鼻对鼻,唇对唇!
伊然迅速推开眼前的人,惊愕的瞪大双眼,指腹抚着自己的嘴唇。
“你……你……”伊然结舌:“我……我的初吻!”
“我的也是啊!”云何无所谓耸了下肩。
“谁管你啊!还我初吻!”伊然气结。
“在我嘴里,随时欢迎你来取。”云何无赖。
“无耻!”伊然用尽全身力气踢向云何的小腿,捂着嘴跑了出去。
云何抱着几乎骨折的小腿,不停的傻笑。
【秋】
秋天层林尽染,染红了枝头的枫叶,微风吹过,扬起枝头落下的红叶旋转在空中,胜似一场华丽的舞会。
“还有多久啊?”伊然空出的一手捶着腿。
“马上!”云何紧握着手中纤细的小手。
“累死了啊!”伊然委屈的抱怨。
“我更累啊!”云何也说。
“你一个大男生,有什么好累的?”
“我自己倒是轻松,可这不还拎着一个你嘛!”云何的视线从伊然头顶扫到脚底做扫描状,怎么也有好几十斤吧,他容易吗?
“怎么说也是我拎的重吧!”伊然嗔笑,他比她重吧。
“到了!”
“哇!好漂亮!”伊然被眼前的美景震撼了,扔下手中的‘重物’,举起双手与红叶一起旋转。
“奖励!”云何上前一手指指自己的唇。
“你把眼睛闭上!”云何美滋滋的闭上了双眼。
“啪”云何的额头和伊然的手掌撞击,虽说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可伊然还是被‘撞’出去很远。
“伊然!”发现自己被骗的云何睁开双眼,伊然已经笑着跑远了。
哼!她以为她跑得掉吗?云何几个箭步上去就捉住了伊然。
“放开我!”伊然笑着,双臂甚至整个身体都动不了了,挣也挣不开。
“不放!”云何胳膊收得更紧,露出一个贼笑。
“小妞!敬酒不吃,吃罚酒!”说着低头吻向嫣红的柔唇。
当采花大盗的滋味好极了!云何在心里肯定着。
【冬】
冬天又到了,如果不寒冷就能下雪就好了,虽然外面飘着美丽的雪花,身体里面的痛却直达血液。
“睡着了?”云何来到伊然洒满月光的卧室。
“恩。”她要痛死了,哪睡得着啊。
“给!”刚给她倒的热水,每个月的这个时候伊然都是手脚冰凉,很痛苦的样子,云何恨不能替她痛。
“……”伊然无力开口。
将水放在床头,云何刚一转身,一个冰凉的小手轻轻拽住了他。
云何皱了皱眉,将小手放在自己两掌之间捂着。
过了好一会,小手还是冰凉,云何这个姿势已经坚持不住了。
想想老爸今天值夜班,明一早回去应该不会被发现,云何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伊然身子突的一僵,一动不敢动,也没力气动。
云何紧抱着伊然,将两只冰凉的小手塞进自己的腋下。
“猪蹄放我腿中间。”
“……”这笔帐她先记着,等她有力气了再讨,伊然在心里算着小九九。
晨光映在伊然熟睡的脸上,可以用最清晰的角度看清她的眼睫毛,鼻子,嘴巴,甚至脸暇上细小的血丝。
这一刻云何想,世界上应该再没有比他更幸福的人了。
但他不满足,也不甘心满足于这一刻,他要每天每天都能体会这样的幸福。
在怀中人儿的额头上轻轻一吻,云何依依不舍的离开了伊然的房间。
一辈子不会变的人事物有多少。
走过岁月,那最初的、最真的,感动……
第十章 不能承受一米的思念
“云何啊!”院长对着眼前高他一头的爱徒不舍的说:“F.H的Vincent教授希望你马上就可以过去。”
“这次的交换生本来只有一个名额,是给你还是给金融的肖蓝迟迟定不下来,结果Vincent教授私底下了解了下你的情况,非常感兴趣,指名要你去。”这边美国的教授指名要云何,那边上头又指名要把名额给肖蓝,况且,两个人又同样优秀、平分秋色。这个烂山芋可把院长给难坏了。
“哎呀!这也给我们很大压力啊!不过事情总算解决了,那边学校同意增加一个名额。”院长笑。
美国知名教授不肯放弃云何这样一个近乎完美的天才,上面领导又不肯放弃肖蓝,双方都很坚决,像是在较汁。没办法,只能破格接受了两个学生。
“现在你就开始准备准备,下个月去那边报到。”院长笑着拍拍云何的肩膀:“到了那边可要好好学,给咱们学校也挣挣光。啊?”
“我会努力的。”云何微微笑着客套的说。
出了院长办公室云何的无精打采,脑子里想的全是怎么和伊然开口,漫无目的的走着。在这个美丽的校园,这个全国顶尖的高等学府,曾经梦想两个人走在这片土地上。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孤单、落寞,没有伊然,这里成了他的伤心地,一个人完成的约定,对他来说还有什么意义?
伊然不知道这里的建筑物风格独特,环境安静舒适,也不知道这里绿草青青,景色幽雅的湖光山色,甚至不知道这里有她最喜爱的木棉树。因为伊然看不到,所以在云何的眼中这些都是死气沉沉的景物,和他一样,不过只是一个生物罢了。
“喂?”他怎么这个时间给她打电话,接到电话伊然奇怪着。
“在哪呢?”
“刚下课。”伊然边向室友笑着摆摆手,边走向旁边人少的小亭子。刚刚结束物理实验的伊然还沉浸在实验室里的快乐,正好跟云何讲讲课上谭蕾给宋之夏测量了两个酒窝之间的电阻。
伊然总是想方设法把快乐的一面展现给云何,希望云何不要替她担心,更希望能够给云何快乐,哪怕他只是笑了两声,哪怕他只是快乐了两分钟。
“小然……”云何难以启齿。
“什么事?”他怎么了?伊然感觉身边吹过一缕不一样的微风。
“……”云何不停的张开嘴又闭上,又张开,又闭上。
“怎么了?”他讲话从不这样吞吞吐吐的。
“是这样的……”云何尽量组织好语言。
“恩???”哪样?
“我们学校和美国纽约的F.H大学有个2+2的交换生项目。”
“恩。”世界著名的F.H大学她当然知道,不少顶级富豪和国家领导人都来自那所大学。
呵呵,不会是打电话炫耀他们学校厉害吧?她的学校也很厉害啊。只是伊然平时除了学业,奖学金,家教,对其他都不感兴趣,与她无关的事所以不关心。对于不在伊然关注范围内的事,即使有人提过,她也转身就不记得了。
“每年都派学生到F.H大学做交换生,在那边完成后两年的学业。”
“哦。”和她什么关系?伊然边想着边摧残着亭子边的树叶。
“所以……我下个月过去……”云何尽量稳住呼吸,听不出一丝情绪。
“……”伊然的手指定在一片娇嫩的新叶上。
“走之前……我先去看你……再回去看爸爸……高中毕业后我们都没有时间回去看他……”
“……”两指一用力,“啪”的一声叶子被揪下来,也许那片绿叶并没有发出声响,但是伊然听见了,清清楚楚。
“申请的时候还不确定……就没和你说……”云何继续说着,像要一口气把要说的话都吐出来。
“……”整片叶子在伊然拇指和食指中粉碎,绿色的汁液被挤出,沾在伊然的指腹,渗入指纹之中。
“小然……怎么不说话?”云何呼吸有些急促,他有不好的预感。
“如果我说不要去呢?”伊然平静的声音穿过话筒,听不出一丝波澜。
“伊然……在Q大和在美国不是一样吗?”
“不一样!”伊然的声音有了起伏:“如果一样你为什么要去美国?!”
“是不一样。”云何顺着她的话说:“去美国可以学到更多的东西。”
“那就不要我了吗?”伊然呜咽,止不住的泪水冲刷着脸庞。
“我去美国也是为了能够让你幸福。”云何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像现在这样口拙,在脑海中演练过一遍遍的说辞都被抛在了脑后,没有能够轻易说服伊然,却被她的话牵着走。
“难道不去就不能够让我幸福?”伊然的声音越来越弱。
“曾经我以为够了,但现在……还不够。”云何想起了欧米嘉,想起了本田,想起了他心里那一块阴影,那个让他看不清伊然眼眸的阴影。
“云何……你确定你想要什么了吗?”云何,我想要的只是一个你,不多不少,只要一个你就好。
“确定!”云何从来都没有动摇过,他只想要她!
“那么……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伊然忍不住颤抖的声音。她可以屏弃心底的怨恨,即使万劫不复。可是,不要再离她更远,不要再离开她更久。
“你说。”
“如果说……你离开……我们就结束了……你还会去吗?”伊然努力的说完。她承受的还不够吗?上帝不是说不会给人无法承受的痛苦吗?她承受不了了,承受不了!
“……”顿时,整个世界停止了喧嚣。
“伊然!你听我说……”云何紧张的解释。
“我不想听!你只要回答我!”伊然打断他。云何,说你哪也不会去,就在那里不要动,不要再让她接受任何的变动,她已经写错了一笔,两个人就错过了四年,就这样平稳的走过不好吗?
“伊然!听我说!”云何依然试图说服她,第一次见到这样固执的伊然,他不知该怎样应对。
“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要去吗?”
“伊然!”伊然是怎么了?怎么这样不可理喻?
“云何。”伊然决然的说:“我们分手吧!”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伊然万念俱灰。
“伊然!不要轻易说这种话,你先听我说……”心剧烈的颤抖着,彻底慌了,乱了。要怎么说?他要怎么说?
“我不是一时冲动,我们分手吧!”声音里没有了温度。
“伊然……这事儿根本不至于到分手的程度……”怎么会发展到这样急促的局面?
“从此以后……我跟你和你们云家……再没有任何关系……”伊然颓声的说。结束吧,她已经抗不住这样的沉重了,放下吧。
“伊然!”云何痛苦的喊。
“再见!”
说完,伊然挂断电话,关机,顺着凉亭柱子滑下,坐在地上。“呜~~~~~~呜~~~~~~~”伊然一手悟着嘴,一手捶着胸口,失声痛哭。
她受不了了,他不知道分开的日子她有多煎熬,没有他的日子有多痛苦。这样的距离已经超出了她能承受的范围,却只因是她自己的选择,再痛苦,也必须承受。她没有办法承受比这更远的距离,哪怕只是一米。
这么久以来,在爱与怨之间,在恩情与憎恨之间,她有多辛苦才能抑制平静水面下的波涛汹涌。有时她的脑海会闪过自私又可怕的念头,如果那个她深爱着的人的爸爸能够突然死去该多好。
就这样结束吧!不用爱的那么痛苦,也不必恨的那么辛苦。是逃避吧?是懦弱吧?已经快要窒息了,就让她与爱恨从此天各一方吧。如果真的有孟婆汤,她愿意喝下去,忘记那些无法言语的悲伤。
伊然仰起满是泪水的脸庞,洒在身上的阳光还是从前的阳光么?什么时候,阳光也会变的冰冷,让她感觉如此刺痛。
对不起,不能温暖你……伊然微笑的对着天空‘说’。
成晟听到消息就飞一样的奔到小凉亭,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他没有靠近,只是远远的看着她。三三两两的同学经过,看见凉亭的两个人都绕着走。太阳已经落山了,天色暗了下来,校园里的路灯也一个个的点亮。
伊然坐在地上,一直没有动。
成晟站在远处,一动没有动。
直到路灯也快要熄灭的时候,成晟走到眼神呆滞仍然没有反应的伊然面前。过了几分钟,成晟拾起地上的手机,拎起伊然的包,蹲下身将伊然抱起。再让她这样在地上坐下去就不单单是着凉的问题了。伊然像个布娃娃一样,任他抱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昏黄的路灯之下。
“伊然!”谭蕾看见被抱进来的伊然惊叫一声,宋之夏和李明惠也赶忙从椅子上蹦起来。
“哪个床铺?”呼吸不均的成晟对着开门的谭蕾说。
“这个。”谭蕾赶紧指着伊然的床铺。
“怎么了?”谭蕾紧张的望着伊然,她的电话一直打不通,马上就关寝室大门了,正想着要不要去操场那边找找。
“是伤口裂开了吗?”宋之夏皱着眉猜测着。
“那怎么不上医院?”李明惠看着面无表情的成晟费劲的把伊然举上床,赶忙上去帮忙。
终于伊然好好的躺在了被子里,成晟看了看一动不动的人,在床前踱了两个步,快速的开门离去。
“伊然?”没办法,谭蕾只能问伊然本人了:“你怎么了?”
床上的人依然没有反应,回答谭蕾的依然是个背影。正当三个人都不知所措的时候,门被推开。
“冲给她喝。”成晟递给谭蕾一个盒子,又转身匆匆离去。
“什么东西?”李明惠和宋之夏一齐问,都伸着脑袋看向盒子上的字。
“姜糖水!”三个人额头黑线。不是吧!她们知道伊然每次都死去活来的,可是这也……
第十一章 爱情如何经得起等待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云何一遍一遍不停拨打着电话直到手中的电话没电而自动关机。木棉树干“咚”的一声,然后开始颤抖,几片树叶从树上摇摇坠落。过了一会,云何无奈的起身准备离开。
“你就是云何?!”一个清脆女声响起。
云何丝毫没有停顿动作,起步离开。
“我叫肖蓝!”声音在云何背后。
“你怎么不理人?太没礼貌了!”云何仍然没有反应。
“……”
“哎!你有什么了不起的!”肖蓝气呼呼的跟了上来抓住云何的衣服袖子。
肖蓝一米七二的个头,高挑匀称的身段,一头精炼俏皮的短发衬托出她漂亮的鹅蛋脸型。一身李宁最新款的运动服,许是刚刚运动完,或着正要去运动的途中。肖蓝看向云何的眼神中充满了一贯的居高临下,骄傲自信。
她长这么大从来都是众星捧月的,哪里受过这种待遇。肖蓝爸爸是银行行长,在那样的家境下长大,又从小聪明伶俐,她拿第二名就没人会考第一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骄傲和自信也合情合理。
可是现在这个人!就是眼前这个人居然会超过她!本来她对交换生不感兴趣,可是那没眼光的Vincent教授却指明要他!蓝眼睛看人看东西果然散光!她倒要看看他有什么了不起的。
“走开!”云何用力甩开肖蓝的手,头也不回的继续走。
“……”手被甩出去划一道抛物线,肖蓝一脸惊愕的咬着唇。
“走着瞧!”肖蓝委屈的眼泪汪汪的对着云何的背影说:“我不会输给你的!”
她不过是想会会能赢过她的人而已,什么素质!肖蓝抬起脚踢向脚下的石子,没想到石子向云何的方向飞去,落在他的小腿上又弹了出去。肖蓝瞪大双眼,手指覆上嘴巴,看着前面的人……完全没有反应。
肖蓝跺了下脚,转身愤愤的离去。她和他梁子结大了!
云何打给伊然的电话依然不通,发出去的短信也没有任何回复。
“云何,去一下B309房间。”对讲机里传出声音。
星期六。广场上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响起,云何却一身素净的白衬衫,后面印着“25小时KTV”的字样,手里拿着大哥大一样的对讲机。
“收到。”云何对着对讲机说到,神情却是涣散。
过了好一会儿,一个穿着同样白衬衫的男生看到云何在六楼不紧不慢的游荡,惊讶的大叫:“云何!你怎么还在这里?!”
云何这才发现自己还在六楼,而且离电梯越走越远。
“要不你今天就别干了,反正今天也是你在这里工作的最后一天了。”那个男生对云何说。
“没关系。”云何有气无力的说。
“今天客人也不算多,你去和班长说一声吧,这里我们顶得住。”男生继续说。
云何确实无心工作,但又不能不负责任的说扔下就扔下,他答应老板工作到这个星期六,等新人接班再离职。
“那好吧,辛苦你们了。”看今天的样子确实可以不需要他在这里硬抗了。
“客气什么!咱们都一起工作两年了,不说是铁哥们也是好朋友吧!”男生说着拍拍云何的肩膀:“以后常联系,有空出来喝一杯。”
“我得快去三楼看看了。”男生说着朝云何摆摆手:“你回去吧!”
“好,你快去吧。”
这几天终于将一切整理的差不多了,在崩溃的边缘,云何踏上了前往T大的火车。
“伊然!”听到熟悉的声音,伊然脚步一顿,没有停下的继续向宿舍走去。
云何心痛的看着伊然没有反应当自己不存在的绕过自己身边,追上去拉起伊然的手,一路来到人烟稀少的小树林。
“伊然!”云何站定后猛的把伊然拉进怀里:“别这样好吗?”
“只有两年而已,很快就过去了。”声音里载满了苦楚。
“我们分手了。”伊然抑制内心的痛苦,淡淡的说,轻推着眼前的人,她知道用力也没用。
云何被此刻眼前冷静的伊然吓得一个激灵,身上的血管急速收缩着。
“伊然!为什么要这样?”云何苦着脸说:“你知道我不能没有你,我也知道你不可能不爱我,你这样是为了什么?”
“……”伊然知道,这个世界上云何是她唯一的爱。
“填报志愿的事情也是!伊然,我越来越不了解你了。”
“只是分开两年,何况已经分开两年了,我们不都过来了吗?不管我在哪里,我们一样还是需要两年。”
“你只要好好的在这呆两年,你只要好好的就行。没有必要分手,我的心永远都在你这儿。”
“我们分手了。”伊然重复着,一样的淡淡的语气。
“不要再说那句话!”云何使劲圈着伊然吼着:“我不能接受!更不能理解!”
“好。你去吧。”伊然依然平静清冷的说。
“伊然!”云何深吸一口气,笑开来。
“不要再回来。”伊然轻轻的说。笑容僵在云何的脸上,取而代之的是无奈和痛苦。
“伊然……你到底想我怎么样?”
“……分手。”
“除非我死。”云何也和伊然一样平静且坚定的说。
……
一阵沉默过后,两人周围的氛围比之前更平静,两个人的内心里都是只有自己才知道的翻滚。
“伊然,我不去美国了,你把分手的话收回。”云何柔和的声音打破了长时间的安静。
“我们分手了。”不带任何情绪的话语从伊然口中说出。不要再说这句话了!云何在心里呐喊。
“不去了!不去了!我都说不去了!你还想怎样!”云何激动起来,搂着伊然的双手骨节突出,血管凸起。
“我们已经分手了!”伊然的声音也随之提高。
“不可能!”他从没见过这样决绝又冷酷的伊然。
“你把话收回!”云何胳膊的力道更重,像要狠劲揉碎怀里的人
“我说了!我们已经分手了!分手了!分手了!”伊然想摆脱禁锢,拼命捶打着眼前的人。
“我说了!除非我死!!”一声怒吼,云何一手托起伊然脑袋,狠狠的吻向伊然的嘴唇,不顾怀里的挣扎,激烈的碾转吮吸,恨不得将水润的樱唇吞进肚里。
“啪!”伊然用疼痛的手捂着疼痛的嘴,任眼泪滑过手背,灼的手背火辣辣的疼。响亮的耳光让身边的一切都静止了。
很久以后,伊然淡然的说道:“与你去不去美国无关,我们已经分手了。”轻轻推开眼前木然的人,举步离开。
“只有两年,等我回来。”云何用最凄凉的声音,对着远去的苍凉身影说。
伊然没有停下,也没有回头的越走越远。
他们怎么可能分手?他们分不了手,因为他们不仅仅是爱人,更是亲人。彼此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一生都要在一起,一辈子不能分开的人。
给她点时间,他们都需要时间,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伊然会等他的。云何在心里坚信着。他现在也很乱,很难过,很不舍,伊然应该也和她一样。可这都是暂时的,过去了,就好了。
“爸!我回来了。”云何对着开门的云忠说,两人抱在一起。
“好!好!好小子!怎么瘦了?”激动的说着,云忠向儿子的胸膛作势一拳,接过了行李。
“只剩瘦肉了。”云何搂着云忠的肩膀进了屋。
“做什么好吃的了?”云何边洗手边问。
“牛肉面。”云忠边盛面边得意的向儿子说:“上车饺子,下车面。”
“恩!”云何拿起筷子大口的吃起来:“真香!”
“去跟小然道别了?”云忠看着儿子吃的香,心里乐坏了。
“恩……”云何手中的筷子一顿,表情暗了下来。
“怎么了?”看出了儿子的反常,云忠停下筷子问。
“她……”云何张了张口:“爸!小然越来越奇怪了。”
“是不是闹别扭了?”云忠平静的问,猜个八九不离十了。
“恩,她不希望我去。”云何表情更加的沉重:“说要跟我分手”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了,在Q大和在美国有什么不同?最多就是少见两次面,忍一忍就过去了。”云何一直盯着碗里的牛肉,继续说着。
“小何啊……”云何抬起头看向神情哀伤的云忠,爸爸很少这样叫他的,上一次好象是爸爸妈妈离婚的时候。
“有一件事爸爸一直没告诉你。”云忠手扶着额头说:“并不是爸爸逃脱罪责不敢告诉你们,而是不想给你和小然造成阴影,爸爸希望你和小然能够成长在阳光下。”
云何疑惑的听着云忠讲,肌肉僵硬,有种不祥的预感。
“爸爸只是不想让你和小然有负担,对我来说,如果能够得到什么惩罚那就可以解脱了,是好事。但是,我不希望我做错的事,惩罚在你和小然身上。”云忠痛苦的说。
“高考的时候,小然的反常,我们都以为是高考给她压力太大了,可是你们上大学这两年,我才有所觉悟,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也没有永远的秘密。”
“我猜想,小然应该知道了她爸爸的死和我有关。”听到这里,云何的手止不住的颤抖,放下筷子,用最痛苦的表情看向将脸遮在手下的云忠。云何的大脑不能思考了,张开了口却发不出声音。
“两年了,她都没有给我打过一个电话,我想她是不能原谅我吧。”云忠继续说着,云何的脑袋翁翁直想。
“你看看这屋子。”云何环视这间他熟悉的房子,除了比从前更旧了,并没有什么不同。
“这里没有小然的一样东西,甚至一根头发都没有留下。”云何身子一怔,感觉天晕地眩。
“她走的时候带走了能带走的东西,不能带走的都扔进垃圾箱了。我也是在你们走后,收拾房间的时候发现的。”
“怎么会和你有关?”云何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不似从前的清晰洪亮。
“小然的爸爸是因公殉职的没错,可是当时……”云忠咽了咽继续说:“当时和毒犯撕打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和你妈妈的结婚戒指不小心掉了。我要回去取,结果……结果小然的爸爸拉住我,说太危险了,我……我不听他说。没办法他拉住我,说他身手比我好,他去。说是上级命令,让我快去请求支援,然后就返回毒犯窝点了。后来的事,你们都知道了,没等我们赶到,小然的爸爸就……”
“都怪我一时糊涂,是我害了伊哥!”云忠泪眼纵横,两手使劲砸着自己的头。
“都怪我!都怪我!如果不是我,伊哥就不会死!”云忠终于说出了埋在心里多年,却从未提起的话。
云何并没有阻止他的爸爸,也许,让他释放出来,会好过些。可是,他不知道要怎么做,自己才会好过些。云何将脸埋在双掌下,流泪。
第二天一早,太阳还没升起来的时候,一夜未眠的云何穿着进门时穿的衣服,一样的衣服,不同的是出门的时候,衣服上有了褶皱。云何没有对云忠道别,提着行李,拖着行尸走肉的身躯,踏上了返校的路。
登上去往美国的飞机之前,云何本想打电话给伊然,最后还是发了个短信告诉她:
我走了,等我!
云何同肖蓝坐同一班飞机,而且是临座,说来也不巧,是学校给他们两个一起定的票。
云何将目光投向窗外,心里乱的像是五脏六腑都拧到了一起。肖蓝却以为他睡着了,看他一动不动的,于是蹑手蹑脚的把自己杯里的橙汁倒在了云何的咖啡杯里。云何用余光瞥了一眼,继续看向窗外平静的说:“我对你的口水不感兴趣。”
肖蓝张大嘴巴看着云何的后脑勺,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的。可恶!可恶!他不感兴趣拉倒!有的是人感兴趣!呸!呸!说的什么话啊,童言无忌!童言无忌!也不对,她已经不是‘童’了!她要被气疯了!
到美国第一件事就是,她要找个杀手灭了他!!!
第十二章 以后再也不需要悲伤
“伊然。”谭蕾挺下手中的笔,胳膊轴碰了碰正在奋笔及书的伊然:“马上体育考试了,我肯定不及格啦!”
“我也不比你好到哪去,爱莫能助啊。”伊然仍然唰唰写着实验报告。
“那个……可不可以请你们篮球队帮忙啊?”谭蕾笑嘻嘻的说。
伊然是因为篮球社的制度,体育课才不得不选篮球的,不然她就选太极了。本来她体质就不好,又刚做手术,所以体育课幸免躲过一大半。可惜考试逃不过,她现在连基本的运球都还不会呢。
“……”亏她想得出,虽然愿望是好的,但她怎么说的出口。再说了,老师都教不会,学生就能一下教会?明显有企图。
“你不是和成晟很熟吗?让他把于向东也叫出来。”额!原来谭蕾不是为了考试,是为了追求爱情的火花。伊然在心里偷笑。
“我不去。”伊然坚定的拒绝了。
“……”谭蕾垂下脑袋:“要不这样,你把场地借过来,咱俩自己练还不行?”额?冤枉她了!?
伊然也发愁啊,从小她什么都不怕,就怕运动,她天生就没长运动细胞,小时候才老被云何欺负……
云何……
伊然的心像被鞭子抽了一下,泪水立刻汇集眼眶。不去想!不去想就好了!不去想!不想他!不想他!伊然在心里念着咒语。
“好吧!我试看看。”伊然低头继续写着,趁谭蕾不注意揉了揉眼睛。
“太好了!拿钥匙的时候我和你一起去吧!”谭蕾兴奋的说。
“……”果然!伊然怎么有种中计的感觉。
这就是她的舍友!
“一起去吧。”成晟对着眼前的谭蕾和伊然说。
“不……不用了……”伊然有点窘。
“太好了!”谭蕾高兴的大叫着:“不知道那个……于向东有没有空啊?”
伊然张大嘴巴不敢置信的看着身边的谭蕾,她是来真的啊?伊然稍稍向边上挪了一小步,她可不可以装做不认识她!伊然低着头脸上都要滴出血了。
成晟拿起手机拨起了电话。谭蕾仍然在旁边一脸花痴状的向伊然笑,伊然想她搞怪也演的太逼真了吧,这样很丢人飒!
“他马上到。”说完成晟便带着两个小跟班走向篮球馆。
球馆里,谭蕾和于向东一边拍着篮球一边有说有笑的,本来在谭蕾眼里就没有生人,而伊然看在眼里,觉得他们两人还真挺适合。
于向东运着球,谭蕾面对面站在他眼前,结果于向东一个变向,上篮,一气合成。
反之,当谭蕾前面站着于向东的时候,谭蕾一个变向,过人,将球传给眼前防守的人,也是一气合成。于向东向后一个转身上篮,球正正落入篮筐。
“助攻漂亮!”于向东笑呵呵的称赞。
谭蕾懊恼的看着自己的手,谁给他助攻了,球是怎么从她手中飞出去的!
这边半场就截然相反了,成晟倚着玻璃窗站在场外,一只叫点着地,两手装在裤兜里。
“注意力集中。”
“投篮不是用手轴而是手腕。”
“运球时身体下蹲。”
成晟只是看着场上的伊然,说出的却全是伊然身上出现的关键问题,伊然也是个领悟性极高的学生,只是体质不好,没有经常参加体育课。
连续一个星期,每个晚上四个人都这样练习着。偶尔累了休息的时候,也只听谭蕾和于向东两个人耍宝,而成晟和伊然都抱着只观赏不参与的态度。
“东哥。”谭蕾自然的叫着,这发展速度直奔长征九号啊。
“你毕业以后留本市吗?”谭蕾伤感的问。成晟和于向东马上就要毕业了,这学期一结束就离校了。
“我已经保研了。”于向东说着,下巴夸张的抬得老高。
“真的吗?”谭蕾激动的说,太好了。要淡定,要淡定,谭蕾抑制着快要飞起来的心情。
“当然是真的。”
“那成晟也保研了吧?”谭蕾看向成晟。
“他回D市。”于向东代成晟答到。伊然则是一脸惊愕的看向不动声色的成晟。
“D市?那不是和伊然一个城市?”谭蕾也惊讶的看向伊然。
“你们不会大学之前就认识了吧?”谭蕾展开了她丰富的想象力。难道伊然是为了成晟才来T大的?看她那样子也不像啊。
“你高中是哪个学校的?”见没人回答,谭蕾问向成晟,继续挖掘着信息。
“玉林。”成晟平静的答。玉林是伊然所在城市的一所贵族高中,学校设施堪称豪华,老师都是高薪聘请的特级教师。
“哦,不在一个高中啊,伊然是一中毕业的。”谭蕾还在猜测会不会初中在一个学校,完全没有因为‘玉林’这个名字惊呼,这似乎不符合常理。实际上,一切都在情理之中,谭蕾只知道那是个高中的名字,完全不知道名字下所代表的意思。
“那你回去已经找好工作了?”谭蕾看着成晟没有表情的表情,小心翼翼的问。
“恩。”成晟简单的回答。
这个话题看来也只能挖掘到这了,谭蕾和于向东又开始寻找他俩的话题,几乎没有闲下来的时刻。
“还有两年,那以后还要东哥多多照顾了。”谭蕾笑嘻嘻的对着于向东说。
“那当然没问题了。”于向东拍着胸脯保证到。
这学期结束,大二的课程也就结束了,期末的各项考试都已经陆续接近尾声了。谭蕾和伊然的临时包佛脚也在篮球考试时发挥了显著效果,最后以谭蕾95分,伊然89分收场。伊然的体育成绩可一直是在60分上70分下做着振荡运动的。这样的成绩真是皆大欢喜的。
大二最大的一个工程就是搬寝室了。大四的学生已经离校,为了能够更好的照顾大多数同学,寝室是两年一换的,所以她们大三开始要搬到东山那边了。
炎夏酷暑,路边的蚂蚁都躲在了地下室,可我们可怜的同学们就没那个福气了。两年积攒下来的行李都可以开商场了,学校的路上到处可见抗着大包小包的同学。
看到成晟和于向东进到寝室的时候,伊然疑惑的停下手中的活。
“是我告诉他们的。”谭蕾看见来人,忙招呼着说。说完,把刚收拾好的一个大箱子扔给了于向东,又转身把伊然刚收拾好的大包递给了成晟。
“这里装的什么?铅块吗?这么重!”于向东呲牙咧嘴的叫唤。
“怎么可能装铅块,装的金条,你可别挟款潜逃了。”谭蕾笑着说。
“我们先搬一趟啊,你在这接着收拾。”谭蕾转身对伊然说。自己端着盆子暖瓶的跟着两个人出了寝室。
伊然看着楼下走出宿舍边说边笑的于向东和谭蕾,又看看一声不吭的成晟。她感觉很满足,在大学里收获了这样珍贵的友谊,也算值得。
不是有句话说,上帝给在关闭了所有门的时候还会给你留下一个窗。有失去的,就有得到的,同样你得到了,也就不可避免的要失去。
收拾完了全部东西,巡视一周,没有遗落的物品,只有书桌上的手机。打开手机,壁纸依然没有换,伊然又打开收件箱,无论看多少遍都会心痛,云何的最后一条短信:我走了,等我!
云何应该已经到了纽约了吧,不是在不同的城市,他们,已经在不同的国度了。伊然轻轻抚摸着手机许久,最后,将这个带有两人笑容的手机埋在了箱底。她想藏起来的是她和云何的甜蜜回忆,还是心里无法说出的痛,伊然也不知道。
“带你去个地方。”东西全部搬完以后,成晟对伊然说。
伊然怔怔的瞅着他,有疑惑,有不解,却没有丝毫的怀疑。
S市的夜晚,灯光璀璨,成晟目不斜视的专心开着车,伊然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灯火。
突然车内响起了幽美的旋律,是Bandari的《Breezy Valley》专辑里的一首歌曲,伊然很喜欢这首曲子,叫做《Snow》。诧异的看着依然全神贯注开车的人,他也喜欢Bandari的音乐吗?
听着动人的声音,伊然欣赏着窗外的美景。D市的高楼屹立,宽阔整洁的公路,宽敞豪华的门店,来来去去的人群,无不向世人诉说着它的繁华。在美国,那个叫纽约的城市也是这样吗?或者比这里更奢华?
车最后停在了海边,下了车,成晟和伊然站在岩石边上,看着脚下的海浪猛烈的撞击着岩石,听着海浪发出有节奏的“啪!啪!”响声。海风扬起伊然的裙子和长发,凉凉的风中,带着海水潮湿的味道,迎面向脸上和身上扑来。
两个人只是静静的,久久的看着岩石上绽放的水花。
一阵冷风吹过,伊然打了个寒颤。她喜欢这种寒冷,因为会使她向往温暖,这样,她会觉得活着,还有期望……
成晟发现身边的伊然微微颤抖,回到车里拿了件外套搭在伊然肩上。
突来的温暖伊然喉咙发紧,身体却仍是一动不动的望着海浪。
过了许久,成晟看着远方的海面,发出平静的,暖暖的低音:“像它一样发泄出来吧。”
“有个成语叫做海纳百川,是说人要有像大海一样的胸襟,然而平静的海面下也隐藏着汹涌的波涛,大海通过海浪击打着岩石,释放出它内心压抑着的痛苦。”
“即使你再宽宏、再大度也不可能比得过大海,它都需要释放了,所以,你也释放出来吧。”
第一次听到成晟一口气说出这么多话,却句句说在伊然的心坎上。
我们,终究都不是圣人。
伊然没有大喊,但是她可以尽情的流泪,用尽全身力气肆无忌惮的哭。
海风吹干了脸瑕上的泪水,又有新的泪水沿着泪痕落下,直到伊然哭干了眼泪。
“走吧,把悲伤都留在这里,从今以后,你再也不需要悲伤。”
《下部》
纵然心停止跳动
时间依然飞逝
不会因此停留
只是一点痛而已
生活依然继续
即使阴天
太阳每天仍然是按时升起的
第十三章 千万次走过回家的路
两年后。D市。
四年了,伊然离开这座美丽城市已经整整四年了,今天,她又回到了这里。新建的车站,以及周围一座座新建和正在建设的高楼,都向伊然诉说着自己的改变。伊然也对着它们说:她变了。
四年前,伊然离开这个月台的时候,她希望自己永远不要回到这里。因为这里已经没有什么是值得她留恋的,这座城市留给她的,只有痛苦和折磨。她不想和那个害死她爸爸,又养育她六年的人,呼吸同一个城市的空气,那会让她窒息。
四年后的今天,伊然回来了,因为她明白了,这里不仅有着她最珍贵的回忆,还有着她自己才知道的希望……
云何离开以后,伊然在换寝室的同时,也换了手机和电话号码,彻底跟云何断了联系。现在,两年过去了,伊然终于坚强的走过了这两年。不管明天是晴天还是阴天,她都走过了最深的阴霾。
伊然望向蔚蓝的天空,看来今天是个好天。深吸一口气,还不错,她没有窒息。
伊然用不大却又清晰无比的声音对着天空说:“我回来啦!”
“欢迎回来!”只是听到低沉的大提琴音,伊然就已经扯开嘴角。
“你怎么来了?”伊然对着向她走来的成晟,从心,微笑。
这两年,成晟每次到S市出差都会和她、于向东,谭蕾小聚一翻。
说起于向东和谭蕾两个活宝,没想到两个人真的走到了一起,共同谱写出一曲甜蜜的黄昏恋。于向东被保送研究生,两人在学校里成双成对的,羡煞一堆人。谭蕾说,等于向东一毕业,两人准备一起去H市,于向东家所在的城市发展。
当火车缓缓离开S市的时候,看着来送行的于向东和谭蕾那鼓甜蜜劲儿,虽然不舍,但伊然还是幸福笑了。
李明惠大三开始就天天上补习班,假期也没回家,整天挑灯夜战的,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考上了本校的研究生。要说遗憾也不是没有,明惠的终身大事一直没有眉目,因为她说她要永远单身,不需要男人也一样活的挺好。
宋之夏就更不用说了,他和赵鹏经过一次又一次的分分合合,感情是越摔打越坚固,两个人决定一毕业就回老家结婚。大四那年的十一长假,两家父母见了面,当时就定好了日子。之夏的孩子还没投胎,就已经有了三个干妈了。
大学,教会了她们成长,伊然诚心的希望,无论她们四个将来在哪里,做什么,都能够在今后的旅途中,走得坚强。
“先给你揭风洗尘。”成晟边说边给伊然打开车门,自己又回到驾驶座。伊然只是笑笑,没什么可说的,不是吗?语言,对他们来说从来都是次要的沟通方式。
坐上这辆拉风的银色保时捷,伊然知道,这辆车是他的,成晟拿驾照一定快十年了。在S市的那辆黑色本田,一定是他们S市分公司的车。
成晟的妈妈是一家公司的董事长,大学一毕业,成晟就回D市接手公司的大小事务。经过成晟的妈妈近一年的栽培,现在,成晟的妈妈终于可以完成她年轻时的心愿,到世界各地去走一走,看一看。至于成晟的爸爸是个神秘的人物,除了知道成晟和他爸爸关系不是很融洽,其他,一概不祥。
当然,这些都是谭蕾辛苦挖掘出来,爆料给伊然的。
D市的交通比四年前顺畅许多,不仅加宽了道路,设置了单行道,还建了许多立交桥。经过一坐新建的三层叠式立交桥,又在车流中穿行了几条马路后,车停在了一家酒店门前,东山花园酒店,伊然听说过这家D市最好的酒店,不是所有人都消费得起的,至少,以她的条件就从没有进过这个大门一步。
成晟下车给伊然开车门,却见伊然迟迟不肯下车,便明白了她的迟疑是为了什么。
“公款。”成晟对着仍在副座上的伊然说。
“假公济私?”伊然惊愕的看着成晟说。
成晟浅浅的笑了笑,说:“不是,进去再说。”
隐约可以看到他浅浅的酒窝,这两年,伊然越来越多的看见成晟的小酒窝。可是每次看见,都和第一次看见一样,说不出的开心。
这里真是漂亮啊,如空谷幽兰般,幽雅的美。其实在S市他也带着伊然和于向东还有谭蕾去过超五星级的酒店,却不似这里一花一草一池的宁静,住宿的房间都像是一座座别墅,餐厅的位置像是置身于花园之中。
成晟很满足的看着伊然身上散发出的快乐,就知道她会喜欢。
餐桌上都是伊然喜欢的清淡食物,也少不了她最喜欢喝的珍珠奶茶。
“现在,我以星型建筑公司总经理的身份,邀请伊小姐加入初途大桥的建设团队。”两人都吃得差不多的时候,成晟突然说到。
“我想你应该听说,D市将建设一座连结市区和开发区的大桥。”成晟继续说着,丝毫不理会自己扔这么大个雷,伊然怎能消化得了。
“合同的事,人事部会有人和你联系。”说完,成晟抬头看了眼对面抬着筷子一动不动的伊然,他就说他不是假公济私了。
她……她是想为家乡的建设事业做贡献没错,本打算一回来就去人才市场投简历、找工作的。可是……可是……她一下车,星型公司的总经理就亲自接站,请吃饭,还邀请她加入D市十一五计划中最大的一项工程的建设团队……
原来他是星型公司的总经理,可就算他是国家的总理好了,也不能不问当事人的意见啊。虽然,她没有什么意见……
“上哪?”出了酒店,成晟问。
“我想先找个旅店住下来。”伊然看向窗外,车缓缓离开了东山花园酒店。
成晟没有问她哪个旅店,也没有问她为什么已经到了家门口却不回家。
云叔叔应该还住在原来的院子里吧,不知道那里是不是也和这座城市一样,涣然一新。这些年来,一个电话也没有打过,不知道云叔叔会怎么想。也许,她并不是害怕面对云叔叔,她是害怕面对自己,那个没有办法恨,又不得不恨的自己。
曾想过给云叔叔打个电话报个平安,却总是按完号码,按不下拨出键。面对面的时候,面对云叔叔的时候,她没有办法不去说话,当面对电话的时候,她却不知道能说什么。
给她点时间,经过了这四年的殊离,她没有办法一下子接受,尽管,总有一天她会接受。她和云叔叔之间,她和云何之间,都需要时间。
车子停下来,伊然机械的下了车,看到眼前的陌生公寓,才发现自己不知道被成晟带到了哪里。
“这是?”伊然茫然的从高级公寓上收回视线,不解的望着成晟。
“朋友的房子。”成晟举步走向大门。
“……”伊然仍没有动。并不是她怀疑什么潜规则,而是她不想给别人添麻烦,何况还是他的朋友,房子她可以慢慢找。
“这里离公司很近,附近有超市,交通也很方便。”成晟介绍着附近的情况。
“我可以自己找房子。”第一次,伊然和成晟没有了默契。
“月租两千五。迟交房租需付百分之二十的迟纳金。”一阵沉默后,成晟说。
听起来似乎挺合理的,或许是她想多了,真的是他朋友要租房子。
见她没有了疑义,成晟继续朝公寓走去。
房间很大,里面的东西很齐全,居家过日子的东西应有尽有。和伊然向来喜欢的清新家居不同,这间房间属于古典的格调,地板和家具都是进口的高档品。整个房间干干净净,真不像没有人住的样子。
“这里的东西你都可以用,不需要的可以放到地下的仓库。”成晟倚在书架边说到。
注意到成晟身后的书架,伊然走过去,忍不住伸手摸摸。这里的书有上千本,有《资治通鉴》、《资本论》、《论语》、《爱因斯坦相对论》、《工程控制论》,竟然还有《茶花女》……
“这些书也可以看吗?”伊然期待的看着成晟。在大学她根本没什么时间看自己喜欢的书,忽然看到这么多书,心里泛出叫她难以抑制的喜悦。不过,不记得谁曾说过,书和老婆一样,是不可以外借的。
“随便看。”显然,成晟不欣赏那种怪僻的言论。
当天,伊然的枕头边上摆了五六本书,没办法,她哪本都想看。行李第二天就运到了,伊然整整收拾了一上午,下午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室内,落在身上,暖暖的。
这么好的天气,应该出去透透气,伊然想了想,还是决定回学校看看。毕竟,她在那里留下了青春年华。
站在一中的大门前,伊然就后悔选择散步的地点是母校。不是因为学校的变化,而是在这个大门前,她曾经也后悔过。
伊然走在校园里,正是暑假期间。只有几个同学在篮球场打篮球,门卫的大爷没有换,可是里面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曾经,云何在这块场地上留下了多少脚印,多少汗水,多少身影……此刻,伊然什么都看不到……
离开球场,来到商店前的花坛,今年学校依然种了‘开不够’,云何非叫它是喇叭花。总之,她喜欢这种花,无论多么干旱,湿涝,它总能顽强的生长,开出鲜艳的花儿。每当放学的时候,云何都会和‘开不够’一起等她放学。
不知不觉,伊然已经走在了她曾经走过千万次的,那条回家的路。现在,那还是家吗?她还回得去吗?
第十四章 生离死别面前的觉悟
离院子还有好几十米的距离,伊然就看见了那颗老杏树,如果能像这颗杏树一样,一辈子留在那个院子里多好。像老杏树一样,一辈子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用想。
它的枝叶依然那样茂盛,到了秋天一定又会压弯了枝头。只是,再没有人为她爬到树上,她是不是再也没有机会品尝它甜杏的滋味?
“小然,你可是回来了!”听到声音,伊然回过身。是邻居家王奶奶,小时候说她不能延续伊家‘香火’,说死心眼的爸爸又不肯另娶的王奶奶。
“王奶奶。”伊然礼貌的笑笑。
“前几天联系不上云何,又联系不上你,可把云忠单位的人给急坏了!”王奶奶一脸的焦急。
伊然不明白,云叔叔单位的人不联系云叔叔,联系云何和她干什么?
看见伊然脸上满是错愕,王奶奶一拍大腿:“哎呀!你不会还不知道吧?”
“几天前,你云叔叔办一个什么扫黄打黑的案子,挨了那个黑社会头头好几枪,现在还没醒过来呐,看样子是不行了。”王奶奶一边摇头一边遗憾的说着。
伊然站在那里,如晴天霹雳的话语落下来,她没有办法接受这样的噩耗。这种感觉和当年她爸爸去世的时候一样,整个头皮发麻,身体从头凉到脚。
“现在,你云叔叔在医院昏迷好几天了,也不知道能不能醒过来。你和云何都不在家,你云叔叔单位的人轮流过去照看,真是可怜啊。要是连最后一面都见不上……哎……”王奶奶继续说着,似乎她已经断定云忠被阎王爷判了死刑。
“云叔叔在哪家医院?”从震惊中回过神,伊然问。
“在人民医院609病房,你云叔叔他们单位啊……”王奶奶还说了些什么,伊然也不知道当时是没听清,还是她不记得了。
“谢谢王奶奶。”说完,伊然向来时的路走去。王奶奶仍然在原地摇着头。
伊然快步的走着,离老杏树越来越远。她曾经想过,如果云叔叔能够突然死去该多好,那样,她就不用在爱与恨之间挣扎。她承认,她没有办法释怀,然而现在,听到云叔叔就要离开人世,她却并没有感到轻松,反而很难过,心口传来阵阵巨痛。
她不是期盼着云叔叔死去吗?她不是希望一切都过去吗?就算云叔叔死了,她和云何还有可能吗?现在是怎样?无数次的幻想的死亡,当真的面对生离死别,一切又都不像想象的一样。
她现在希望,不管她和云何有没有可能,都不希望云叔叔死去。那个会穿着围裙给她做红烧鸡翅的云叔叔,那个帮她缝补碎袜子的云叔叔,那个甚至可以到商店为她买卫生巾的云叔叔……
十二岁之前,她的爸爸姓伊,十二岁之后,她的爸爸姓云……
现在该怎么办?她该怎么办?云何还没回来,谁能告诉她该怎么办?
“哎!找你零钱!”出租车师傅在医院门口喊着,伊然头也不回的奔向医院里,一路跑到六楼。
“你是?”一个身穿警服的小伙子看见来人,站了起来。
“我是他的家属。”伊然几步迈到了床前,看着输着氧气的人,眼里闪出泪光。
“云叔叔怎么样了?”伊然哽咽的问。
“医生说,如果这次手术后24小时之内还没醒过来,大概……就不会再醒过来了……”小伙子别开脸,难过的说:“都是因为我没听指挥,硬要追过去……”
原来,云叔叔是为了救眼前这个小伙子才没听组织的命令,涉身险境的。现在,连续做了几次手术,费用一部分是小伙子拿的,一部分是同事凑的。
下午就要手术了,刚刚毕业的伊然勉强撑过了大学四年,现在也所剩无几了,根本支付不了昂贵的费用。她该怎么办?如果有云何的电话?可是云叔叔现在昏迷不醒,她该怎么办?
手机!云叔叔的手机上应该有!
伊然问小伙子要了云忠的手机,可是怎么也打不开,屏幕已经摔碎了,怎么办?打不开!
会不会没电了?伊然拔腿就往外跑,在附近转了好几圈,终于在一个杂货店里找到了应急充。
看见“正在开机……”几个字,伊然心底升起了一丝庆幸……
云何!云何!云何!…… 伊然翻急急看着通讯薄,脸色越来越难看,心也越来越寒冷。
没有!怎么可能没有!伊然将通讯录一遍又一遍的翻着,越翻越急。
“云叔叔,怎么没有云何的电话?!”伊然带着哭腔,拽着病床上的被子。
“云叔叔!你醒醒!告诉我云何的电话!”伊然哭喊着摇晃眼前一动不动的人:“云叔叔!你别死!你别死啊!”
“你冷静一下!会恶化的!”小伙子一看伊然激动的揪着被,忙上前阻止。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声音渐渐的虚弱下来。
“我想一辈子只爱一个人……”悦耳的手机铃声响起,和此刻医院里的气氛如此的不协调。
“喂……”伊然无力的接起电话。
“怎么了?”是成晟。本来他是想问她,是不是下周一开始就可以上班了,他出差这两天,合同签好了没有。
“……”从前,她一直觉得成晟的声音虽然好听,却总是带着冷意,此时,听起来却这样的温暖。
“你在哪儿呢?”成晟觉得越来越不对劲,越来越不安。
“我在医院……”柔弱的声音传到成晟耳中,迈出机场大门的脚定住了。
“你怎么了?哪家医院?”已经听不出来是成晟的声音了。
“人民医院……”
“嘟!嘟!嘟!”没等伊然说完,对方已经挂了电话。
额头流着鲜血的成晟急匆匆的跑到接待处对护士说:“我找伊然!”
“你的头在流血,快送急诊室!”护士长对身边的小护士说到。
“我没事!我找伊然!”成晟急急的说,抬高了声音。
“你先包扎一下吧!”小护士上前说。以他那种流血法,如果不及时止住,几桶血也不够流的。
“我找伊然!!”成晟怒吼一声,两手拍在桌子上,留在桌上一个右手的血手印。拍桌子的人的白衬衫上沾满了血迹,前不久还在脖子上的领带也早不知了去向。
巨大的声响,和护士的怯懦声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没有叫伊然的病人……”
“你最好快点给我找……”阴冷的声音响起,仿佛地狱派来的使者。
“成晟!”伊然本是想问问费用的事可不可以让她缓缓,她可以打欠条或者其他什么办法。听见这边震耳的吵闹声,吓了她一跳,扭头看了一眼,没想到却看到了成晟。
“你!你怎么流血了?”伊然边跑向成晟边惊叫。
“伊然!你怎么了?你怎么出来了?”成晟担心的看着眼前的人。
“我没事……”
“没事怎么会进医院?”
“不是我,是我叔叔。”想是他误会自己生病了,伊然赶忙解释:“你快点包扎。”
成晟这才松了一口气,任凭伊然和小护士拉着他给她包扎伤口。
松懈下来的成晟一下子感觉到了眩晕。听说伊然在医院,他挂了电话就到接他的司机面前,一把拉出司机,自己开车扬尘而去,仍司机一个人在机场。
路上一直想着伊然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一听说她在人民医院,他就想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她面前。
结果在医院前一个路口,抢红灯的时候,和前面的车追尾了,被撞的车主不让他走,他就仍下车跑来了医院。
“你怎么了?我听见你哭了。”成晟说着,任护士在他脑袋上贴补丁,眉都没皱一下。
“我……”想起还在等待手术的云忠,伊然又开始哽咽了。
“我能先预支一些薪水么?”天底下应该只要她一天班没上就透支薪水吧,可是她实在没有办法了……
手术室上面的灯依然亮的刺眼,伊然静静的坐在椅子上,交握的双手似要折断骨节才肯罢休。
离她只有不到一米的椅子边上,成晟靠在墙边,血渍依然在白衬衫上显得极其刺眼,只是已经从鲜红变成了暗红色。对面坐着几个人,靠近手术室一边的小伙子脸上写满了愧疚。
伊然举头望向手术室的门,却被突来的铃声吓了一跳。只见成晟急忙翻看自己的裤兜。
“我去接个电话。”成晟拿着手机走向楼道。看着身边的人一步步走去,伊然的心也一点点紧缩。
没过两分钟,成晟的身影就从楼道往手术走去。把手机调成振动,装进兜里,回到两分钟前的位置,依然保持着两分钟前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