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02-15

七巧: 不做千金女

楔子

“我们离婚吧!”男人低沉的嗓音凝重道。

“你……说什么?”女人刚踏进家门,一双美目愣望他,内心一震。

“我已经受够这种生活了。”男人语气中充满怨言。

“你受够了?我还不曾对你抱怨,你却先心生不满?”女人不敢置信他的恶劣态度。一直都是她在委屈求全,牺牲奉献,为了成就这份感情,她放弃了所有,如今他们的婚姻才走了一年多,他竟然就开口要离婚了。

“我知道全是我的错,我不该害你放弃一切,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你应该回去你的世界,我们再继续下去也只是彼此受苦。”男人试图以平静的口吻说出。

“这是你的真心话?”女人美眸瞅着他,紧咬唇瓣,内心骇然。

“对不起,我伤害了你,幸好我们都还年轻,就当是一场年少轻狂的错误,放开彼此,让我们各自新的人生好吗?”男人昧着真心冷然说道。

“错误?”女人拧起柳眉,含怒地瞠视他丝毫无波的黑眸。“我知道了,如果这是你的决定,就如你所愿吧!”她转身快步走向卧房。

她应该大哭大闹挽留他吗?或者该歇斯底里的将东西摔个粉碎?

她却只是压抑一切的情绪波涛,走进浴室冲澡,然后裹着睡袍躺在床上,困倦的阖上双眼。

她觉得好累好累,无论身体或心灵……



第1章

那一年,他们第一次相遇,她十七岁,他十九岁。

很戏剧化的英雄救美的开场。

那一天,下课后接到司机的电话,因为遇上车祸造成大塞车,估计会迟到四十分钟才到达学校,留在教室等待的柯以晴,却突然兴起一个念头──难得的机会,她想享受片刻自由的时间。

身为盛天金控财团董事长的独生女,她从小不管出入哪里一定有司机接送,原本应该在念完中学就被送出国的她,却因为遭逢母亲病故,父亲于是决定让她在台湾多留三年,高中毕业再让她前往美国深造。

虽然以她的实力能考上第一志愿,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父亲便选择让她念贵族学校。

能进入这所学校只有两种人,有钱会念书的乖乖牌,有钱只会玩乐的公子千金。

柯以晴属于前者,自幼她便是父母眼中的乖乖女,言行举止温雅得宜,身处上流社会的她心智比同年龄的人还冷静成熟。

可她的内心其实有个空洞,随着年龄渐长愈来愈扩大。虽然含着金汤匙出生,衣食奢豪无虑,但她不曾真正快乐满足过,她的成绩优异,会弹琴会画画,然而她却常觉得自己像个光鲜亮丽的娃娃,内心灵魂逐渐沉寂灭却。

父母对她的关爱,温温和和,不曾碰触到她的内心深处,似乎她照着他们的安排走就是她该过的人生,母亲过世两年后,父亲有了新女人,她因此跟唯一的亲人愈来愈疏离。

柯以晴走出教室,独自走在校园,她不自觉的朝人潮较少的南侧门走去,门外一条小路可以通往正门的大马路。

小路旁是一大片农田,不远处有两、三间相邻的别墅建在农田上,她踩上刚收割过后的田地,视野突然间变得很宽广,没想到校园的大门外是热闹繁荣、车流湍急的道路,而南侧门外竟有乡野闲适的风情。

她沿着校园的围墙在田地漫步,深吸了一口土壤的气味,不明白从小生活在都市丛林的她为何会对泥土的气味产生舒服的感觉。

正要接近一丛竹林,突地,有两道黑影窜出,挡住她的去路。

左边一公尺是校园的围墙,右边的去路已被几栋别墅的围墙阻隔,她惊愣地盯着前方朝她靠近的两个凶神恶煞,不知该出声呼救,或转身拔腿快跑。

大声呼救并不符合她自幼所受的礼教;转身逃跑,以她的脚程绝对逃不掉。

在这危急之际,她竟然还能镇静理智的分析,妄想着能以临危不乱之姿斥退敌人。

他们素昧平生,对方不该有伤害她的念头。

一双冷静的水眸直瞅着对方,一边思索着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可以当武器。

前方的黑影朝她迈开大步,眼见下一秒便要齐身扑向她,她紧闭双眼,将书包挡在脸上。

下一刻,却听到一阵哀嚎。

“两个大家伙欺负一个弱女子算什么?”一道男人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她睁开眼看向左侧围墙,一个健瘦的少年蹲在上头,俊朗的五官有一双熠熠生辉的黑眸,手中把玩着几颗石子。

左聿纵身往下一跳,站立在她前方,挡在两个凶神恶煞面前。

“滚回去,否则对你们不客气!”他大声斥喝。

两只恶犬被他的石子K到,顿时怒气高张,张牙舞爪便要扑向他。

“妈的,今天发情期,它们六亲不认。”左聿直接拽起柯以晴的手,转身三步并作两步飞快的奔跑。

“啊!”柯以晴手臂被突然钳制住让她惊愣了下,更是踉跄的跟不上他的健步如飞。

“等一下,等一下!”她几乎要岔气的喊道:“慢点……”她生平从不曾跑得这么卖命过。

身后的吼叫声让她比站着面对敌人时还要惶恐,心想,这下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了。

突地,她被一把抱起,跳过田埂沟渠,她惊呼一声,来不及抗议他的无礼举动,他已经将她放了下来。

“安全了。”左聿轻吁了口气。

“呃?”柯以晴仍喘着大气,却看见对面怒吼的黑影停止追逐,竟不敢跨越半尺宽的沟渠,又吼叫了几声便转身返回原路。

“为什么?”她意外对方突然放弃追逐的举动。

“你想问它们为什么不敢过来?为什么会突然攻击你?”左聿低头看着这个仍气喘吁吁,长相漂亮清丽的女孩。

柯以晴调整呼吸还未答上话,就听他又开口了。

“你是转学生吗?怎么会不知道南侧门外有恶犬埋伏,那条小路现在也很少人会走了。”他看见她制服的学号,比他小一个学年。

“我没走过,只是想闲晃一下。”怎么知道第一次就不慎误入“歧途”。

“那两只大狼犬是这块农田主人养来吓人的,因为以前常有学生跑来这里焢窑,还偷摘一堆水果,主人一气之下训练了两只凶狠的看门狗,只要有人一踏进这片田地,它们就会出现吓阻,可能因为发情期,今天特别暴躁,否则它们多少会卖面子给我。”

左聿自顾自的解释道:“这水沟是它们的势力范围界线,跨了过去,双方楚河汉界互不侵犯。不过,你倒是表现得很勇敢,一声不吭,真的打算让它们咬啊?”一般女孩早就吓得花容失色、呼天抢地了。

她前一刻冷静自持的模样令他颇为意外,外表看似纤弱,但内在本质却是很坚强固执。

“我没有尖叫求救的经验,也不认为那么做真有助益,如果选择逃跑,我一定轻易被追上,与其跑得筋疲力竭再被攻击,我宁可省点力气。”柯以晴理性分析,打开书包掏出面纸,一边擦拭额上的薄汗,一边不忘将整包面纸递给他,“不过还是谢谢你的帮忙。”如果真被狗咬应该会很痛。

左聿接过面纸,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这个女孩感觉不像普通人,虽然这所贵族学校有许多身世显赫的名人子女,但多数的学生只是家里有点小钱,父母爱好颜面才将子女送进来以彰显社会地位,但她身上的气质非常内敛,甚至有些压抑,一定是个不折不扣的千金女。

看似冷静,却又有种隐藏情绪的老成,虽然他对故意装模作样表现娇弱的女孩很感冒,但看到她,他内心竟然涌现纠正她情绪反应的想法。

“你应该要害怕,要有得救后松懈的表情。”他指正她感觉始终如一的神情,只有额上的汗渍及微红的粉颊透露出她方才经历了一场惊险的追逐战。

柯以晴抬眸注视他两秒,然后漂亮的唇瓣扬起些微弧度。

“你希望我重金酬谢你的救命之恩吗?”她的话冰冰冷冷的,连唇角那抹笑意都很冷然,她以为他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才出手搭救。她讨厌别人对她的行为背后还另有意涵。

左聿愣望她,因她的话语及看似嘲讽的笑意而吃惊。

似乎她对人释出的善意行为容易曲解,心生防备。他不觉产生一丝悲哀与同情,为她。

他举起手大掌一挥,直接朝她的脑袋瓜敲下。

“啊,好痛!”她抱着头哀叫一声。“干么动手打人?”她抬头瞪视他,拧着眉心,一脸不悦。

“这种反应就对了。”左聿却是勾唇笑望她。

“你究竟想表达什么?”她对他的行为犯疑猜。

“没什么。”说不上原由,他只想看她真实的情绪反应。“走吧!”他示意她同行。

“做什么?”前面是一条笔直的产业道路,她知道侧门外的小路可通行到正门大道,却不知眼前这条路该如何走才能抵达校园正门口跟司机会合。

“我载你。”左聿指指停放在仓库一旁的重型机车。今天因为迟到,所以他爬围墙把车丢在这里。

“不用麻烦,告诉我到大门的方向就好。”她谢绝陌生人的再度善行。

“从这里走到那至少要半个小时,或者你要冒险再进田里,然后走回侧门小路?”左聿见她仍呼吸急促,不认为她有体力再走半小时的路。

柯以晴抬眸看他,思索片刻。她确实有些腿软没耐力再走路,如果把司机Call来这里,也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她必须在司机抵达前乖乖在正门口的警卫室等待。

眼前的学长虽然看起来吊儿郎当,但应该本性不坏,她何妨借搭个便车。

“我没坐过摩托车。”何况是这种重机型,她不禁有点怀疑搭便车是否妥当。

“安啦,我技术超好,看你想侧坐跨坐都行,保证安全。”左聿说着把唯一的安全帽拿给她。

柯以晴接过安全帽戴在头上却完全遮住视线,扣环过松让她根本无法扣紧。

“你的头很小耶!”左聿将安全帽稍微往上扶正,又帮她调整扣环宽度。

他靠她很近,动作显得亲密,调整扣环的手指无意碰到她的下颔,让她不知该退开或装作泰然自若。

“为什么帮我?”她问话,想打破有些尴尬紧张的气氛。

“你运气好,我今天心情好。”左聿直率道。他可不是想藉机把妹,她感觉是很拘谨端庄的大家闺秀,不是他玩乐的对象。

没再多问,柯以晴跨上重型机车,才发觉必须面对更亲密的接触,她只好将书包阻隔在两人之间。

生平第一次搭坐陌生人的机车,跟毫无利益关系的人有这么多的接触交谈,随着车速加快,阵阵风刮上她的鼻息,带着一点热度却清爽的风夹杂着泥土的气味,似乎吹进她的心里深处。

一瞬间,她竟莫名有种想法,希望跟他追逐风的自由,释放内心深处的枷锁。

几分钟后,他已将她载到校园正门旁,这个时间学生几乎都离开了,她下车将安全帽还给他,远远的看见一辆熟悉的黑色房车停在前方两个路口等红绿灯,庆幸时间刚刚好。

“谢谢。”再度道谢后,她转进大门的警卫室。

左聿目送她的身影进入校园,有点意外自己竟然从未曾见过她。这所学校虽然校地广大,但学生并不算多,而他最后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他其实有机会询问,却又认为没必要,反正这只是一个意外插曲罢了。

不过,如果下次再不期而遇,他应该会想探问她的芳名吧。

***

两天后,他们在学生活动中心的展览场相遇。

他先遇见的是她的画。

“左聿,把那两幅画挂在左边。”美术老师对他大喊,然后转头对刚进门的柯以晴道:“以晴,场地布置就交给你,家长会长的盆栽都送来了,要劳动直接请这几个志工帮忙,老师先去上课了。”交代完便离开展览场。

左聿长腿跨在工作梯上,正要从下方的学弟手中接过一帧油画挂上,瞥到画作下方标示:第一名──2A柯以晴

他于是转头看向刚被老师指派来盯他出公差的原作者。

蓦地,他惊愣地瞠眸,“是你!”

柯以晴也抬头与他对视,虽然不免讶异,但她并没有什么强大反应。

“这图是你画的!啧啧,学妹真是才女!”他点点头假装研究起看不懂的抽象画。

“破茧?”他看着标题,一手托着下巴,微蹙浓眉想认真从一团五颜六色的线条联想出端倪。

“左哥,你要欣赏画可不可以先挂上再来啊?手很酸耶!”站在地上举高双手托着画作的卓仔和阿立忍不住抱怨。

左聿伸手接过画作,直接挂上墙面,然后跳下工作梯,站立在油画前观赏。

意外他会认真看她的画,柯以晴微扬唇瓣,“看不懂不用勉强。”

她的话没有贬低的意思,她并不会从懂艺术、谈音乐、论金融的这些知识来判断一个人的层次。

她甚至认为他给人的感觉,比那些大剌剌强调专业的男人还让人觉得轻松自然。

“我是看不懂啦,不过好像感觉得出来……”他转头看她,神情严肃的迸出一句话,“你并不快乐。”

她却因为他简单的一句话,脸上出现明显的表情变化。

“为什么?”只凭一幅画就道出她的内心世界,她水眸一黯,认为纯属巧合。

“名为破茧,其实是想‘重生’吧?那堆缤纷鲜丽的线条,其实只有黑色是你真正所要表达的本意,感觉想从华丽虚幻的世界解脱,飞向只有黑与白的简单世界。”左聿再度盯着画认真解说。

“哇~左哥,你什么时候这么有学问,我们怎么都不知道?”旁边两名学弟蓦地对他肃然起敬。虽然他讲的他们什么也感受不出来,但大哥说什么都是对的。

“我随便掰的,你们也信啊?”他朝两个狗腿附和的学弟睐去一眼。

“抱歉,我其实看不懂这种东西。”发觉把画作讲解得太悲哀,他转头对柯以晴扯唇一笑,不希望她的内心真如他所形容的凄然。

“你说的没错。”她牵唇淡淡一笑,直接向外人坦然心情,意外他能轻易看穿她的心思。她的画作,即使是美术老师,也只看出她所表达的绚丽希望,没发现隐藏的孤单落寞。

“你如果发自内心笑起来一定很漂亮。”似乎不想谈论她的灰暗面,他转移话题,挑眉痞痞笑道。

“呃?”没料到前一刻认真分析她作品的人,突然间又变得嘻皮笑脸、玩世不恭的模样。

“左哥,你想再增加服劳役啊?”卓仔提醒他,不该公然把妹。

“你今天‘也’心情好,所以来当志工?”柯以晴有些纳闷他这种人会想来劳动服务。

“原本心情还不错,有个主动投怀送抱的学妹献热吻,结果被教官当场捉奸,所以只好来这里供人差遣。”左聿状似满腹委屈,心里其实高兴着能再遇见她。

“原来是违反校规来将功抵过,他们也是?”脑中突地闪过他跟别人接吻的想像画面,一瞬间竟有种不太舒坦的感觉,她却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泰然询问。

“我们只是抽个烟就被逮了,如果像左哥因为桃花劫被罚也甘愿。”阿立一脸酸葡萄。

“欸,你是柯以晴,是不是盛天金控董事长的千金?”卓仔突然想起她的特殊身份,讶异不已。虽然不曾近距离见过,但他知道校园有这号名人。

盛天金控是台湾金融界的龙头,随便打个喷嚏就可以影响股市的走向。

“盛天金控?”左聿挑了下浓眉望着她,虽然不免惊讶她的身份这么伟大,但也不算意外。

她感觉就是出自真正的豪门世家。

柯以晴却是敛下眸色,讨厌外人总是把她的人跟身份划上等号。

“右边第三幅画与左边第一幅做对调,门口的盆栽麻烦搬至右边的对角处。”她坐在长桌前低头边修改场地布置图,边语气一板一眼地指挥。

“喂,干么又突然冷冰冰的?”左聿走上前,坐上她面前的长铁桌,才刚觉得她有点卸下距离感,却又突然板起一张脸。

“我不需要跟你们话家常,请快点完成工作。”她抬眸瞪他一眼,不满他一屁股坐上桌子的无礼行为。

“真不可爱。”他双臂环胸身体略向前倾,“我不想替不可爱的人工作。”

“不帮忙就算了。”她站起身,打算自己动手。

走到门边,弯身欲抬起一个金钱树盆栽,只是陶瓷花盆比想像中还重,她使尽力气却无法搬起,只能勉强拖行挪动。

“女孩子爱逞强容易吃亏。”左聿双手握住盆沿将盆栽举起,轻松搬到她指定的位置。

“不是不想帮?”她站直身体看着他。

“你很讨厌被道出显赫的背景是吗?为什么要认为每个人对你都有所图?”他不是不想帮忙,只是不满她方才的冰冷口气。

“喂,你们两个快动手工作。”左聿叫唤呆站在一旁的两个学弟,这才转头对她继续说道:“如果你先以有色眼光看人,你很难进入黑白的单纯世界。”

柯以晴定睛望着他,意外他会对她说教,轻敛下睫眸,她有些歉然地道:“抱歉。”

以往她的反应不会这么敏感,只是昨晚代父亲参加一场慈善晚会,一群人围着她的身份阿谀奉承,没人在意关心她的个人状况,大家只想巴结她,看重她将来在金融界所拥有的影响力。

就算在学校也是一样,同学们只关心她的身世背景,甚至许多家里从事金融相关产业的同学,更是想亲近讨好她,就希望能对自家的事业有帮助。

她没有真正知心的朋友,也已习惯隐藏自我不对人谈心,但左聿却是第一个让她感觉特别的人。

那一天下午,他被指派出公差帮忙布置展览会场,两个小时的时间,他经常找话题跟她抬杠,只询问她个人的喜好观感,完全没谈论任何关于她身世背景的话题,那是第一次她跟人毫无意义的交谈却感觉轻松自在。

之后在校园偶尔会与他擦身而过,他身边经常跟着不同的女孩,每次看见她,他却会很热络的跟她挥手招呼。

“Hi,学妹,一个人要去吃饭?”

他不喊她的名字,只亲切地唤她学妹,她喜欢没有任何头衔的称谓。

“欸!她是盛天金控董事长的千金,你认识?帮我介绍一下。”勾着左聿手臂的女孩充满惊喜地道。能认识这种真正上流社会的名媛千金,可是很值得跟朋友炫耀的。

柯以晴心情下沉,她转身想离开。

他却突然拉开身边女伴的手,走上前叫住她。

“学妹,我跟你去餐厅吃饭。”不知为何看见她一瞬间黯下的眸色,他竟有些不忍她单独一人,虽然他经常看见她独来独往。

“跟你女朋友去吧!”她冷冷地道,心里有种不舒服,但无法确认是因为他的女友想攀关系,或者看见他再度更换女友。

其实他轻浮爱玩的形象早已众所皆知,只是她一直对校园的八卦毫不关注,直到认识他之后,她才会去聆听关于他的话题。

他的家境还算不错,不过品行有点不良,是师长眼中的问题学生,他的异性缘极佳,虽然用情不专,却有一堆女孩想倒贴,听说在校外也战果丰硕。

他交友广泛,校内校外很多人喊他大哥,对他莫名的尊崇,听说他高中换了三间学校,甚至曾被留级一年。

但她却感觉不出他身上的暴戾之气,只是漫不经心的自我放任罢了。

他跟她的生活态度南辕北辙,完全迥异的两个世界,然而为何每次不经意看到他,听到他一声亲切的问候就让她的心里泛出一丝异样。

看见他搭搂着不同女孩,她心里有点窒闷,看见他和一群哥儿们勾肩搭背的笑闹,她又羡慕他的闲散自在。

“干么?真的呕气不吃啊?”坐在学校餐厅,左聿大口吃菜,边对着面前闷闷不乐的柯以晴说道。

“为什么丢下女朋友跑来跟我吃饭?”他方才只对女伴一个眼神示意,那女孩便大方的离开了。

“只是觉得你心情不好会亏待自己的胃,所以想监视你吃饭。”他语气自然得仿佛他们真是相交甚久的朋友。

“不是想帮女朋友牵关系套交情吧?”她再度冷言冷语。

正低头吃饭的左聿,突地抬头看她,微蹙起浓眉,然后以手中的筷子往她的头用力敲下。

“干么?”她抚着头顶,瞪视他,发觉他有打人的恶习。

“你很喜欢自我扭曲,该不会遇到什么不愉快,还是MC来了?”他黑眸半眯瞅着她。

她愣望他,非常讶异他总能轻易猜透她的心情,而她一遇见他就有些任性的想闹别扭。

“是有些烦躁,我要去美国了。”她低头夹了一口青菜。

“喔,什么时候?”没有太意外,以她的身世绝对会被安排出国深造。

“这学期结束。”剩不到一个星期。

“不念完三年级?”他抬头有些疑惑。虽然听到她要出国并不惊讶,但他心底就是有种不明的窒闷。

“原以为会,不过我爸说了算。”当初也是父亲希望她在台湾念完高中再出国,也许因为他现在身边有汪姨为伴了,认为早点送她出去也无妨。

对于父亲的决定,她向来只有点头接受的份,只是她对于安份听话的自己愈来愈厌恶。

“帮你办个欢送会。”他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欸?”她瞠眸看他,显得惊讶。

“你没跷过课吧?下午跷课如何?”他唇角微扬,像恶魔想蛊惑她。

“呃?”她眨眨美眸,竟不确定是否要接受他的蛊惑。

然后,她做出人生中第一次小小的出轨……



第2章

“欸?来这里做什么?”半个小时后,左聿竟然带她走到南侧门外的那片田地。难道他找她跷课是为了再让她体验被狗追的“乐趣”?

“焢窑,你一定没玩过。”左聿从柏油路跳下田埂,转头朝她伸手。

“焢窑?”柯以晴却是有些紧张的左右张望。他之前不是才提醒过她地主有养两只恶犬在此,就是为了吓阻学生入侵田里玩耍,怎么现在他却要以身试法?

“别担心,我跟地主沟通过了,那两只看门犬被拴起来了,我们可以放心的玩乐。”他的手仍朝向她,想拉她“下田”。

“你跟地主熟?”柯以晴仍犹疑着,没注意手臂已经被一只手握住,她被往前一扯,惊呼一声,以为会跌个狗吃屎,却让他接抱住。

“啊?”她眨眨美眸,意外跟他的身体接触,心莫名颤了下。

左聿只是很自然的对她微笑,松开手臂道:“既然跷课,就该放松心情好好玩。”

“左哥,我们来了!”突然一群人从另一边的田埂奔跑过来,七、八个男男女女,手里提着大包小包。

片刻,一群人开始蹲在田里挖泥土,堆土窑。

柯以晴只能站在一旁观望,没人过问她的身份姓名,只是初见面时对她微笑问好,然后便各自忙碌起来。

“不是叫你来监工。”突地,有人将一把泥土塞进她柔白的掌心。

她诧异地抬眸,看着卷起袖子裤管,身上沾着泥土的左聿。

“来,我教你堆窑。”左聿拉起她的手,将她带近才堆了一半的土窑。

“让个位置。”他推推蹲在地上的一个友人,然后示范动作给她看。

柯以晴犹疑了下,蹲下身把手中那团泥块堆叠上去。

突地,轰一声,无预警地,半座窑一轰而倒。

“嗄?”柯以晴吓了一跳,没料到自己会有这么强的破坏力。

“抱歉。”她不好意思地看着略显惊讶的左聿及蹲在土窑旁的其他人。

“没什么啦!失败再重堆一次就好了。”左聿对她笑了笑,再另起炉灶。

柯以晴从没想到她会有认真玩泥土的一天,她跟他一起卖力的堆土窑,失败了再重来,好不容易在她非故意却不断破坏之下,终于建造出一座完整的小土窑。

“耶!成功了!”她开心的叫了起来,心里充满很大的成就感。

“原来你还算可塑之材。”左聿不禁欣慰道,原以为会跟她堆到天昏地暗。

她的破坏力令人生畏,他是堆窑高手,却是首次远远落后于其他人,原本同组的两个友人也叛离的投靠到另两座土窑去了,任他们两人永无止境的堆下去。

原以为柯以晴会因为不断失败而失去耐心,却没料到她愈堆愈起劲,每次堆到一半坍塌,她只是蹙了下眉头低叹一声,又重拾信心继续挑战。

左聿第一次对重复同一件事产生耐性,只因为她脸上洋溢的兴味神情。

她此刻脸上露出前所未见的亮丽笑容,她额上的汗珠在阳光下闪着晶亮,她难得无拘谨的自在笑颜让他情不自禁将目光停留在她身上。

“接下来呢?”柯以晴拍拍沾满泥土的双手,看着两人合力建造出的小土窑,感动的想拍照留念。

“接下来开始烧窑,把土烧黑烧热了,再放食物进去闷热。”左聿简单说明过程,然后开始找可助燃的树枝、干稻草烧炭火。

“左哥,这边开窑可以吃了!”有人大喊,朝他挥了挥手。

左聿生好火后,准备将柯以晴带往隔壁的窑打游击。

“我想等这边的东西。”她想吃亲手搭建的窑所焢出来的食物。

“这里至少要等两个小时以上,先吃别人的。”他不由分说的将她拉过去人群堆里。

“美女,接着!”有入朝她丢来食物,柯以晴却吓了一跳,直觉要闪开。

左聿长臂一伸,迅速接住飞到她面前的东西。

“想谋杀啊!”握着铝箔纸包裹的热蕃薯,他白了投出武器的人一眼。方才差点就砸到她的脸蛋。

“歹势,我以为左哥带来的女伴身手都很矫健。”阿文对柯以晴搔搔头道歉。

“呃?没关系。”柯以晴有些尴尬。大家该不会误以为她是他的众多女伴之一吧?

“她只是学妹啦!不要加油添醋让她难为情。”看出她的尴尬,左聿忙澄清关系。

“只是学妹喔!那可以把吗?”刚跟马子分手的阿宏笑道。左聿如果跟对方有一腿一定会大方承认,难得他会带一个清纯学妹跟大家同游。

“别乱亏,你们不是她的菜。”左聿挥挥手,要几个大男生挥掉不良企图。

“别理他们尽管吃尽管玩。”左聿将手中的蕃薯剥一半递给她。

柯以晴没吃过烤蕃薯,但还是顺手接下了,却抬眸看着他剥皮的动作。

左聿感觉到她的注视,将手中剥去一半皮的蕃薯递给她,和她手中的另一半交换。

“吃吃看,很甜。”他扬起唇角鼓励她尝试。

柯以晴低头望着飘着热气的蕃薯,他一个简单却体贴的动作让她的心泛出一丝温热,将食物送入嘴里咬了一口,甜甜的蕃薯味也漫进心里。

“左哥,这里还有好料的,学妹,快过来拔鸡腿,否则要被野蛮人瓜分完了。”两个女孩子热情的召唤她。

柯以晴逐渐自然的跟众人融为一片,原本以为的格格不入也在大家无拘无束的笑谈间化开了。

“换来吃我们窑里的东西。”分享完两座窑焢出来的食物,柯以晴也想招待大家,想看自己努力的成果。

“没熟。”有人把啃一口的蕃薯呸掉。

“只有鸡皮熟,肉是半生的。”有人无奈的丢掉一只鸡腿。

“玉米没包好,上跑进去了。”

“茭白笋烤干掉了。”

他们这一窑竟然没有一样食物能入口。

“啊,对不起,刚才应该听你的。”柯以晴有些惭愧。方才左聿认为可以再多焖些时间,但她却已迫不及待想开窑了。

“无所谓,反正大家都吃饱了。”没人有指责她的意思。

“一回生二回熟,下次就知道诀窍了,不过跟左哥同组还能失败落后的你是头一人。”有人没恶意的揶揄道。

柯以晴只能傻笑的回应,看着地上开窑后的遗迹,想起方才跟左聿堆窑的乐趣辛苦,她唇角微微扬起。

只可惜,不可能再有下次同乐的机会了。

那一个下午她尝试从未尝试的许多事,她第一次发自内心地跟陌生人笑闹成一团。

没人在意她的身份,他们学左聿把她当学妹叫唤,虽然是外校生,但她却觉得大家相处亲切自然,没有任何压力顾虑。

她不知道为什么交情不深的左聿会想为她安排欢送会,不管他是一时兴起或刻意安排,她其实很感谢他在她乏味的生活中注入一滴特殊的调剂。

她怀念那个只有黑与白的简单时光。

她跷掉一下午的课,然后在放学时间准时坐上司机的车,她的出轨意外没有被父亲知晓,她心里竟然有点得意,却也有些怅然,因为她跟左聿从此将分道扬镳,也许不再有机会见面。

***

柯以晴前往美国念书,一待三年,她第一次在暑假返台,因为父亲的要求。

原以为离开台湾换个环境她能不当名人过得平静些,没想到同学中有几个台湾企业家的第二代,她的身份轻易被揭露,一堆公子哥对她展开追求,因为她不仅拥有显赫的身世,更有亮丽出众的外表,她对想跟她的身份交往的人没兴趣甚至反感,她的生活愈来愈乏味空洞。

暑假回国以为可以好好放松紧绷的心情,没想到父亲却安排她参加一连串的宴会派对,名义上要她打入政商社交圈为将来接管集团职务做准备,实质上却是在为她物色对象。

每个人一见到她,总要先自我介绍一长串的头衔,热络的跟她谈金融经济,关心询问盛天金控的种种,每个条件优异的男人却让她感觉索然无味。

她对艳丽浮华的派对厌恶,对勉强自己不断应对虚有外表的人感到疲惫,她好想逃离。

柯以晴总算顺利闪出争奇斗艳的派对会场,走出饭店交谊厅大门,她倚靠在大理石门柱想呼吸一点自由的空气,看着前方的电梯,她有种冲动想搭电梯下楼,真正远离热闹奢华的时尚派对现场。

她往前走了几步,却停了下来,她知道自己其实没有勇气逃开,应该说,就算离开这里,她也只能再进入另一场宴会。

突地,正前方的电梯开启,一对男女互挽着手臂,状似亲匿,男人看见她的刹那明显惊愣了下,而她也不自觉地瞅着他。

“Hi,学妹!”男人薄唇扬起一道笑意,亲切地唤她。

她仍认真地打量眼前的男人。三年前在校园她只跟他有过几次短暂的交集,但她却一直记得跟他在一起的轻松感觉,甚至偶尔会回想起生平第一次跷课那个愉快的下午时光。

此刻的他比高中时增添了几分男人味,穿着轻松闲适却不失魅力,白色合身棉质上衣外搭黑色短袖衬衫,衬衫扣子全部敞开,下身搭一条黑色休闲裤,略长的墨发有些凌乱,衬着他深峻的五官带点刚毅性感。

他方才也仔细打量了她几秒。一身黑色削肩晚礼服包裹着她窈窕的好身段,美丽的五官上了明艳的彩妆,及肩长发呈现大波浪的飘逸造型,此刻的她变得成熟妩媚,完全不似以前那个清丽的少女,一瞬间他有些难以适应。

左聿踏出电梯,对身后的女伴扬扬手。

“掰了,不送,不联络。”非常率性洒脱的口气。

打扮性感的女人并没有一丝不悦,反而对他微笑道再见。

看着电梯门再度阖上灯号往下跳,柯以晴有些意外。

“你都这么对待女朋友?”明明态度冷漠,为何对方都不介意?

“不是女朋友,只是在PUB认识,她有需要陪她玩玩而已。”他说得轻松自若,仿佛只是稀松平常的事。

“牛郎。”她不自觉轻啐一声,美眸睐他一眼,目睹他依然异性关系紊乱,玩世不恭的荒唐,她莫名的有些恼意。

“牛郎还有钱拿,我花了体力、精力,竟然还要付房费,真是亏大了。”他状似委屈的抱怨。

他完全不把她的嘲讽当一回事,而且还能自开玩笑,对此,她只能无言的望他一眼。

“你毕业了?”意外再度相遇,他有股想跟她热络的渴望,不明白为何心底深处因为见到她产生一丝悸动。

“还没,只是暑假回来。”

“回来参加婚宴?”打扮这么高贵优雅,应该是有重大的盛会,他看见不远处的交谊厅似乎人声鼎沸。

“只是无聊的派对。”她淡道,语气充满无奈。

“那么你要回会场了吗?好像有人出来找你了。”虽然不想结束难得的巧遇,但他一直知道两人的世界不同。

“你还有事吗?”

“没。”

“那么,今晚我买下你。”她说出生平最大胆的一句话。

“欸?”他却是被吓到,仿佛听到外星语般的瞠目结舌。

“现在。”她拽着他的手臂,按下电梯钮,电梯门阖上前,她瞥见有人在交谊厅门外探望,是方才对她非常有兴趣的其中一个男人。

“我不知道你变这么开放,受过美国教育真的有差。”左聿低头笑道,内心因为能跟她相处而感到高兴。“你要花多少钱买我一晚?嗯,我该开多少价码才合乎行情?”他一手托着下巴,假装认真思考,其实知道她绝没有那方面的意图。

“你不需要卖体力、精力,只要带我离开这里就好了。”她说话的态度确实变大方了,不会因为他的调侃而扭捏。“你的车停几楼?”她打算按地下楼层,他却直接按下一楼。

直到走出饭店,步上人行道,她看着停放路边的重型机车惊愣住。

“要坐吗?”他转头看着她一身鱼尾长裙摆。要跨上机车恐怕不易,虽然当年他第一次载她时,她也是穿着裙子,不过百褶裙制服要跨坐并不难。

想了想,他决定把车先丢一旁,走到马路帮她招揽计程车。

“我要坐,我能坐。”说完,她已经把丝质裙摆撩高,露出洁白修长的美腿。

看见她裸露至大腿的美景,他的胸口蓦地一窒,忙挥开脑中的遐想。她不会是他玩乐的对象。他再次告诫自己。

“你想出车祸啊?”虽然是晚上,但她这模样太撩人,他脱上黑色衬衫递给她。“要跨坐可以,麻烦遮一下,我不想半路被撞。”他再将安全帽递给她,然后长腿跨上车发动引擎。

她接过安全帽想调整扣环,却意外他已经先调整好了,竟然刚好符合她的宽度,一个细微的小动作,蓦地让她的心一暖。

他还记得第一次载她的情景吗?

这一次没有书包可以阻隔两人,她直接贴近他宽广的背,他身上只剩一件贴身棉质汗衫,隔着薄薄衣料,她可以感受到他的温度,还可以闻到他刚浴沐后的气味。

这个男人才刚跟一个陌生女人上床,为什么她却会选择跟他离开,期望他能解放她内心的烦闷?

她无法解释再度相遇,她一时的冲动行为。

“想去哪里?”左聿问趴在后座的女人,他的声音竟然有丝紧绷,他清楚感觉到贴着他坚硬背部的那股柔软馨香。

他不是才刚发泄完,怎么又有欲望了?而且是对一个他认为一辈子都不能碰的女人。


“焢窑很好玩。”她回想过去短暂的美好时光,让她更放松的将身体紧紧贴靠着他,她一双手臂环抱在他腰际,完全把他当熟人信任。

“现在不适合焢窑,可不可以不要在我背后点火?”他忍不住出声提醒,现下却是担心自己出车祸。

他虽然对性荒唐,却也不是随便就会发情的野兽,对于不适合的类型,他就算欣赏也不会有遐想,但为什么他却对她产生理性无法控制的情绪?

“欸?”她微愣了下,才意会过来,松开环抱的手,往他的后脑勺用力敲下。

左聿吃痛的闷哼一声,意外她也会有暴力行为。

“刚才不够尽责,竟然还有多余的“精力’胡思乱想。”她嗔骂,他轻浮的话语没让她产生厌恶感,反倒刻意消遣他。

他虽然随便没节操可言,但她却相信他不会强迫女人,甚至感觉他对她有种尊重,并非因为她的身份缘故。

“刚才是免费服务,不想浪费太多精力,不过你花了钱,我一定尽全力冲刺,包君满意。”他竟大胆的跟她开黄腔,这样毫无忌讳的对话反而放松他瞬间绷紧的神经,释放了莫名产生的欲望。

“好呀!快往前冲刺,带我离开这个烦人的欲望城市。”她双手拍打他的双肩,当成马般驱策吆喝。

他因为她感觉活泼的语气牵唇笑了,她已经没有方才刚见到她刹那的黯郁。

“马鞭捉紧,我要飙车甩尾了。”他看到前方不远处有警察站在路口,他可不想没戴安全帽吃下罚单。

将车头急转,往主干道旁的巷子钻进去,突然的转弯加速让柯以晴吓了一跳,双手紧抓他的上衣,用力一扯,差点将背心汗衫扯掉。

“不要在路上帮我脱衣服,我只接受在床上享受这种服务。”左聿感觉一阵风直接拂过上半身肌肤,他稍微放慢车速。

柯以晴将他的衣服往下拉整好,双臂再度向前环拙他的腰。

“就算在床上我也不帮人服务。”虽然敢跟他低级对谈,但她完全无法想像跟他有亲密关系的情景发生。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无聊的对话着,不知不觉已经远离霓虹灯闪烁的热闹都会夜色,前方除了几盏路灯,四周一片幽暗,感觉像交流道下的空旷景色。

“去哪里?”她忍不住询问。该不会他打算整夜飙车,直奔高雄吧?

“把你卖掉。”他邪恶的一笑。

“没人敢买。”她一点也不担心他有不良企图,从第一眼相见,她就不认为他是大家口中的不良少年,她对他莫名的信任,莫名的心安。

这种感觉即使在三年后再相见,仍没有改变,她始终无法解释对一个半陌生人如此信任的原由。

他轻笑着,意外她对他的信任,内心颇为欣慰,他也始终无法理解每次看到她,心情就会很好,哪怕两人只是短暂交会的寒唁一挥挥手。

“太晚了不适合焢窑,来烤虾如何?”左聿将机车弯进一处有灯光的铁皮建筑物。

柯以晴这才发觉来到一处钓虾场,她从未曾接触过的场所,从门口可以望进里面有两座虾池,一堆人围坐在虾池边。

左聿带她走进钓虾场,他似乎跟老板很熟,热络的问候打招呼,然后走往其中一座虾池。

“喂,让个位置。”他对着虾池后的一桌男女自然的嚷道,仿佛跟这里的客人也很熟识。

“左哥!还以为你今晚不来了。”认出来人,大家忙乔出位置给他。

“左哥,这么厉害,晚上才带一个辣妹出场,又勾回一个公主啦!”有人对站在他旁边的柯以晴吹声口哨。

“你该不会去喜宴抢新娘吧?”一身高贵典雅的黑色晚礼服,丝质布料缀着碎钻闪闪发亮,价值不菲,这样的气质美女出现在钓虾场,突兀到极点。

左聿将柯以晴刚还他的衬衫套在她身上,还为她扣上几颗扣子,她低胸礼服前风光明媚,他不想她成为现场的注目焦点。

“不是我拐来的,不要用特殊眼光关注。”他微眯黑眸,语气略带警告,要男人们眼睛别乱瞄。

“欸?她是不是以前一起焢窑的学妹?”一个女人眼尖的认出她来,惊讶了下。

柯以晴这才仔细看围着矮桌坐在塑胶椅上的一群人,其中有几张熟面孔。

“你们好。”她微笑的点点头。

“左哥,该不会这个学妹才是你的正牌马子?”他似乎一直没有固定的女友。

“不是我的女人,不过,今晚我却是她的男人。”左聿对柯以晴暧昧的眨眨眼。

直到刚才还能荤素不忌的跟他抬杠,但现下当着一群人的面,她竟然感到有些不自在。

他的一句玩笑话让她的心震了下,方才他为她穿衣服扣扣子的温柔举动也让她的心跳漏一拍。

“开玩笑啦,我哪那么幸运,我跟她绝对清白,只是带她来接触一下平民的钓虾乐趣。”看出她的尴尬,左聿忙解释。

他刻意划清界线强调距离,反而让她心里有种落寞,不希望跟他的距离太遥远。

“左哥的钓虾技术超强,每次他一来,老板都不想再放虾了。”因为放愈多,他钓愈多,若非他常会带一大票朋友来,老板真会亏大了。

“来,我教你吧!”左聿拿起两支钓竿,带柯以晴走到虾池边,选了虾子喜欢聚集的点坐下,当然是请已经占据在此好位置的朋友先行让座。

他替她测好水深,绑上朋友自备带来的虾饵──虱目鱼肠加上虾粉。这腥味重的饵是虾子的最爱,他希望她第一次出竿就能满载而归。

只是两人并坐在池边半小时,他的钓竿一直抽起放下,脚边的虾笼已盛了近半笼虾,她却是一无所获。

她的饵食不是没虾子光顾,只是每次感受到浮标有动静,她便迫不及待想拉竿。结果饵食没了虾子也逃了,只能不断的再放饵。

她有点泄气的一手托腮,很想开口请教隔壁的高手。

“你太早拉竿了,浮标有动静不要马上拉,等浮标再往下沉一点,确定虾子被勾住才拉竿,否则你只是白白在喂食。”左聿半侧过身对她说明,他其实在等着她主动开口求问,只是看见她略显沮丧的神情便忍不住开口指导了。

“呃?动了!可以拉吗?”柯以晴发现浮标动了,眼睛再度一亮。

“再等等,现在。”左聿对她发号施令。

柯以晴双手握着钓竿,神情专注,她使力将竿子快速拉上来,这一次一定要钓到一尾大虾。

她用力过度不慎将钓竿钓线甩到后方,她想拉回,却遇到一股阻力。

“唔……”她双手紧握钓竿,站起身更使力的向前拉扯。

“啊~”突地,后方传来一阵哀嚎。

“嗄?”她转头,惊愣住,她没钓到大虾,却是勾住一个男人。

“学妹,要钓我暗示示就好了,不需要用这种方式啦!”阿文拉扯勾住他衣领的钓钩开玩笑,但方才真的被突如其来的灾厄吓了一大跳。

“……抱歉。”柯以晴一脸尴尬,一旁的左聿也不禁笑出声。原来她的破坏力不减当年,玩钓虾这么多年,第一次遇到这种意外。

一场小骚动之后,柯以晴再度坐了下来,重新放下钓线。

“动了!”不久,她再度发现浮标下沉,“我要拉了。”等了几秒她开口,在她身后的人全部一哄而散,害怕不小心成了下个受灾户。

听到身后迅速移动的脚步声,柯以晴不禁感到有些尴尬,这一次她控制好力道,小心将钓竿拉起。

“啊!有了!钓到了!”看见钓钩挂着一只大虾,她兴奋莫名,一手拉扯旁边左聿的手臂。

“钓到了耶!”她开心的叫道,一双水眸闪着晶光。

左聿看见她开心的灿灿笑容,唇角轻扬。

柯以晴急忙想拿下战利品,她捉住虾子准备拔鱼钩,手指却被虾螯夹住。

“啊!”她吃痛的轻呼一声,柔荑立刻被左聿拉了过去。

他低头吮住她的食指,一瞬间她只能瞠大黑眸愣望他的举动。

片刻,他放开她的手,神情自若,拿过她的钓竿拔鱼钩。

“先握住虾身,拇指与中指握在虾子的前螯处,将前螯下压,再用其余的手指握住,才不会被夹伤。”他仔细为她解说正确方式。

柯以晴却是完全没听进去,只觉得方才被他吮吻的食指麻麻痒痒的,她的心急速跳动,双颊微染上红晕。

“知道了吗?”他转头看她,发觉她显得迷蒙的眼神让他微愣了下。

她漂亮的脸蛋双颊嫣红,一双翦翦水眸望着他,柔嫩的唇瓣充满诱人的气息,一瞬间他竟然有想吻住那两片樱唇的冲动。

“左哥,学妹,来吃烤虾了!”不远处有人热络的叫唤他们。

“走吧!”左聿拿起虾笼,急忙抹去方才脑中的遐想,走向同伴。

柯以晴也急忙抹去因为他的小举动一时产生的羞赧与悸动感觉。

一群人围着烤炉烤虾,加点几道熟食一边畅饮冰啤酒,随兴的闲聊,他们没有互相介绍只是彼此唤着小名,她却觉得这种气氛很轻松毫无拘束,她不用费心的去记对方的长串社会地位,却能真正记住对方的长相特征。

直到半夜三点,左聿送她回到家门外,她庆幸父亲带汪姨出国度假,不会知道她晚归的事。

“希望我今晚的服务你还满意。”左聿笑笑的对她扬扬眉,看见她身后的豪门宅邸其实心里有些晦涩。她是居住在皇宫的公主,他也许不该将她带到外面的世界。

“我很开心。”她对他嫣然一笑,庆幸今晚能巧遇他,能再度接触简单的世界,一个没人过问她身家背景的地方。

“那就掰了,不联络。”他故作潇洒地挥手,心里其实不舍,他喜欢她甜甜的笑容,清澈乌黑的水眸。

“不能再跟你联络吗?”她因为他洒脱的语气心扯了下,抿抿唇瓣,神情有些阴郁,她喜欢跟他在一起的感觉。

“手给我。”他朝她勾勾手,她上前一步,将右手递给他,却突然想起在钓虾场被他吮吻手指的画面。

她蓦地感到双颊微热,不自在地垂低眸,却感觉他在她手中写下一串数字。

“我的电话,有事再Call我。”莫名地他还是给了她联络电话,虽然不认为两人会再有牵连。

他食指随意在她手中划下的号码,她却轻易记下了,抬眸再度对他微微一笑,高兴拥有他的电话。

“啊!我要付你多少钱?”她状似认真地道。

“呃?”他愣了下。

“夜渡资。”她开玩笑道。

他往她的头轻敲了一记,“我不收女人的钱。”

她再度笑了,“很高兴遇见你,今晚很开心。”她和他道别,然后转身走向雕花大门。

左聿望着她的背影进入华丽宅邸,直到看不见,他才发动机车,扬长离去。



第3章

以为柯以晴不会主动跟他联络,但他却经常接到她的“求救”电话,要他到宴会派对会场解救她。

不管他当时在做什么,即使正跟某个女人燕好,他也会以她为优先,骑着机车直奔她所在的地点,她总会带一套裤装换上,然后偷偷离开会场坐上他的机车,让他载她到任何地方游玩。

他带她去九份、猫空、北海岸,他喜欢跟她相处的感觉,他们只是单单纯纯的朋友,但他却宁愿跟她在一起而拒绝许多投怀送抱的女人。

也许他不该带她上山下海,日日夜游,他怕自己真的带坏规规矩矩的她,但想到她暑假结束便要回美国,也许将来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他便贪求跟她相处的时间。

原本讨厌参加宴会的她,现在却很期待从会场开溜跟他出游,她不知道这种偷偷摸摸的情况能维持多久,只是她很珍惜跟他在一起的感觉。

她发觉自己真的喜欢上他了,每次坐车趴在他背后,她的手圈着他的腰,她的脸贴着他的背,她不禁想像着两人真正的亲密,偶尔不经意的碰触就能让她心慌意乱,而他却神情自若的拉她的手,摸摸她的脸,仿佛只当她是学妹、好友。

今晚,有一瞬间她发现他专注凝视着她,以为两人之间会不小心擦出火花,但他只是伸手拨拨她被风吹乱的长发,然后若无其事的互道晚安。

才踏进客厅玄关,她就听到一声斥责。

“去哪里?”柯明业一脸怒容,眼神犀利的望着她。

她惊吓了下,父亲不是后天才会回台湾的吗?

“派对。”她低声回话,想走往欧式旋转梯快快上楼。

“站住!”柯明业大声喝斥。

她被吓得身体颤了下,心也晃了下,深吸口气才转过身面对父亲。

“你是每天照我的安排参加派对,却骗司机会让在会场认识的不错对象送你回来,结果竟然是跟不良份子夜游,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听到消息,他便结束日本行,提前赶回来。

“左聿,二十二岁,升鼎企业的独子,不学无术风流浪荡,服役完大学念不到一年就辍学,他竟然也在TCB高中念了一年,你是不是高中就跟他接触过?”柯明业看着征信社调查的资料,很快有了联想。

柯以晴低着头不敢答话。

“你是不是被他玩过了?明天去我指定的医院做检查,让医生帮你做处女膜手术,富亚集团的二公子富单尹对你印象很好,我打算在你回美国前让你们先订婚,等大学毕业,再嫁进富家,如果你还想念研究所,富家同意让你继续深造。”他冷然的说出为她安排的人生规划。

柯以晴却是因父亲的话而骇然。他怎么能对亲生女儿说出这样无情的话?

“我不会去医院。”她咬着唇瓣不妥协。她跟左聿清清白白,连接吻都没有,她不怕检查,但却极为憎恶父亲这种不尊重她的行为,好像她只是一项商品似的!

“容不得你拒绝,上流社会更有处女情结存在,男人可以玩,女人必须洁身自爱,盛天金控千金形象优雅自律,我可不希望将来你进富家被指指点点。

“过去的事我可以不追究,不准你再跟那个人有任何瓜葛,明天去完医院,你不用再出席其他宴会,只要乖乖在家休息,等着富家上门提亲。”柯明业将左聿的调查资料甩在茶几上,站起身准备回房。

“我不要!”柯以晴用自己都吓到的音量吼道:“我不要嫁给富单尹。”她讨厌他的眼神,永远居高临下的冷凛神情,甚至对服务生等位阶低的人显露鄙夷轻视。

“虽然不少企业少东对你有意思,但富亚集团资金雄厚,对盛天金控的发展绝对有利,富亚集团少奶奶的冠冕配得上你。

“多少上流名媛甚至政治名人的千金都觊觎这个头衔,但富二少却一眼就相中你,你还有什么好不满足的,再说,就个人条件,富二少拥有剑桥大学经济学博上学位,担任集团副总,外型俊朗,性格沉稳,没什么好挑剔的。”

“我喜欢左聿,我讨厌富单尹的眼神。”虽然跟富单尹仅有短暂的两次见面交谈,那个男人各方面条件优异,却太过自负自傲,看不起身份低微的人,跟他相处让她心里有种压迫感,感觉不舒坦。

“住口!这种话不准再说第二次,升鼎企业只是个中小企业,怎么也排不到你选偶的对象,何况那个男人素行不良,你才跟他在一起多久就学会反抗。”柯明业怒道,这是女儿第一次对他大声说话。

“我跟他在一起很快乐,你一点都不在乎我过得快不快乐!”她美眸含着泪瞠视着父亲。为什么唯一的至亲对她这么残忍?为什么以前的她没发现父亲是这么冷漠无情的人?

“那种人当然懂得怎么让女人快乐,记住你自己的身份,你将来是上流社会的娴淑贵妇,这个世界才是适合你长久生存的地方,外面短暂的激情不是你该尝的。

“把话摊明告诉你,左聿对你企图不良,升鼎企业营运出问题,他接近你一定是想利用你让盛天金控伸出援手,他对你绝不可能是真心的。”不想把话说得太难听,偏偏女儿的过度执着,让他不得不用力戳破她心里的爱情幻梦。

“为什么你要把每个接近我的人都贴上标签?为什么不能有一个人真正关心我这个人而不是因为我是盛天金控的千金?”她把左聿曾对她说过的话送给父亲。

她感受到左聿对她的好,他总是会有一些小小的关怀举动让她感觉温暖,他问候她今天的心情,聊她过去的生活,了解她的喜好、梦想,也笑谈自己的荒唐生活。

他不经意介绍许多各路朋友让她认识,连去郊外吃野菜都可遇到熟人,她才知道他高中曾被退学是因为帮一个被学长长期勒索的学弟出气,结果却因围殴事件得罪政治家之子,被迫退学才转进TCB高中。

他的一些暴力意外并非自己主动挑起的,但他的正义却都不幸被抹黑。

他明明随便可以跟女人上床,他却不曾对她真正轻薄或不礼貌过,虽然他们偶尔也开黄腔,但他对她真的尊重。

她逐渐感觉出他对她并非没有男女之情,但他理智的把持,不想跨越。

只是此刻的她,却好想投入他的怀抱,期望从他身上得到一点温柔安慰。

“很晚了,我不想跟你继续辩,你只是一时被迷惑,很快就会恢复该有的理智,爸所安排的一切绝对是对你有益处的,你是我唯一的女儿,我不可能害你。”柯明业缓下语气道。“快去洗澡睡觉,明天我让黄秘书陪你去医院。”他转身踱步回房。

看着父亲离去的背影,她竟然觉得这道身影好陌生,她闭上眼,让凝聚在眼眶的泪缓缓流下。

她想逃离这个冷清空旷的家,摆脱这个奢华的大牢笼,她不要走上父亲精心安排的人生,也不要再当个只有外表亮丽却无生气的娃娃。

躺在床上,她整夜未眠,第二天不顾她的意愿,父亲仍让黄秘书带她去医院接受检查。

检查完,她借口去厕所,却是从医院侧门离开,揽了辆计程车直奔左聿的住处。

她没去过他住的地方,但无意中问出,她便记下了。

他爸妈两年前离异,又各自嫁娶,他退伍后便搬出来租间小公寓自力更生。

她站在一栋五层楼的旧公寓前,心情有些忐忑,不知一时冲动的决定是否正确。

深吸一口气,她掏出手机拨电话。正在帮人组装电脑的左聿,听到她出现在他的住处非常讶异,告知她会尽快赶回去。

然后她再拨打另一通电话,与对方交谈了几句便断线,收起手机,她站在公寓铁门前等待左聿出现。

三十分钟后,左聿飙着重型机车回到住处,将车随便停放,他拿下安全帽跨下机车,出声叫唤在门口的她。

“学妹,发生什么事?”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他知道她家管甚严,出门一定有司机接送,她之前能跟他夜游,是骗司机会让政商公子哥送她回家。

看见左聿,柯以晴跨步向前,直接扑进他怀里,她隐约听到照相机按下快门的声音。

“以晴?”她的举动让左聿骇住,柔软的娇躯让他心颤了下很想将她紧搂进怀里,他却压下冲动的欲望,只是伸手轻拍她的背。

他第一次唤她的名字,柯以晴抬眸看着他略显忧虑的黑眸,眼眶蓦地一热。

原本只是想作作戏,但他低沉焦虑的嗓音唤着她,伏在他温热结实的胸膛,她内心蛰伏已久的情感一瞬间发酵扩散开来,累积的满腹委屈想对他倾诉。

左聿低凝着她一双美眸渗出泪珠,更是焦急慌乱,其实他早已不知不觉被她的一颦一笑牵动心绪。

“以晴,到底发生什么事?告诉我谁欺负你,我替你出气。”他不舍的伸手抚上她的粉颊,拇指拭去她的泪水。

发觉动作似乎太过亲匿,他收回了手,只是定睛望着她。

“我爸要我嫁人。”她轻抿粉唇,思忖着他是否在意这种事。

“你才二十岁!会不会太快了?”意外听到这个消息,虽然明知跟她没有将来,但他的心还是莫名的扯了下。

“我爸说我回美国前先订婚,大学毕业就结婚。”他一瞬间震惊的神情让她心生欣慰,美眸更是盈满泪水,确信他是在乎她的。

“要不要先进去里面谈?”左聿担心被左邻右舍看见,为她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他转身掏钥匙开铁门。

她跟着他走上三楼,随着左聿打开房门,一起进入只有十几坪的小公寓,这里原是一个朋友的住处,后来便宜租给他。

凌乱的客厅只有一组旧沙发,地上闲置几台拆装的音响及电脑主机,靠墙的柜子上放着一台二十吋的电视。

左聿将一盒面纸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然后在她对面坐下来。

“没跟你爸沟通吗?”他知道政商名流子女的婚姻很多是长辈安排,他其实没有立场说反对的话,但听到她要订婚的消息就是让他的胸口有股挥之不去的窒闷。

“我昨晚跟我爸大吵一架,生平第一次反抗他。”她敛下长睫神情一黯,不愿回想父亲对左聿的恶言恶语。

“以晴,你希望我能为你做什么?”他真的不知该如何处理对她的心情,他确实对她产生情感,但只能选择压抑漠视,他不该跟她有牵扯却又忍不住想亲近她。

“跟我上床。”她美眸瞅着他,大胆提出。

他瞠眸骇住,旋即转头轻咳两声。

“现在不适合开玩笑。”他掩饰一瞬间内心的撼动。

“我不是开玩笑,我一点也不想嫁入富亚集团,不想走我爸安排的人生,只要跟你在一起,就可以摆脱这桩联姻。”她说得正经八百,他却是蹙起眉心,脸上微愠。

“这种想法太可笑,你应该理性的面对,为将来做好调适准备。”他说得有些心口不一,光想像年轻的她要嫁做人妇,他的心就仿佛被人用力的掐了一把。

“我不想再当听话的乖乖女,我要任性一次。”她早猜到他一定会拒绝,也许就是因为有这个认知,她才敢大胆开口,不过只要跟他进入屋里就达成她要的效果了。

“我送你回去吧!”左聿拿起茶几上的车钥匙站起身,她的一句玩笑话却轻易扰乱他的理智思绪,他确实不该再跟她有独处的机会。

“我还不想回去,如果你有事忙可以先走,沙发借我睡一下。”说完,她率性的打个哈欠,侧身蜷在沙发上就要入睡。

左聿讶异她的行为。她方才还对他哭诉被逼婚,为何现在便大剌剌的想借宿?

“喂,起来,你不能睡沙发。”他还是希望快点将她送回去。

“我好困,两个小时就好……”她闭着眼喃道。昨晚她整夜没睡。

左聿竟一时对她没辙,只能瞠眸瞪着她。她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大胆的说要跟他上床,却又若无其事的在这里睡了起来?

他应该任她睡沙发吗?或者把床借给她?

他竟然拿不定主意,只是坐在她对面,安静的看着她的睡颜。

意外她很快就睡着了,而且睡得很沉很安稳。

左聿凝望着她恬静的睡颜,内心却是百感交集。

她要嫁人了吗?为什么愈想愈窒闷,胸口愈不舒坦,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让他牵挂过,为什么却对这个单纯的学妹感到一丝不舍?

其实他早发现不只将她当学妹看待,他不想叫她的名字,也许是想维持那个份际。

他坐到她旁边,不自觉伸手轻抚她的粉颊,将几根散乱的发丝拨开。

她的五官细致,肤似雪白凝脂,身上是名牌丝质衣料,她宛如一朵温室的牡丹,高雅娇嫩,一点也不适合置放在这陋室,但他却生起想守护她的念头。

他第一次对女人产生怜惜,一个不同世界的单纯女孩。

一双羽扇长睫微扇,撑开水眸,撞进眼帘的是一张俊朗的脸庞,柯以晴突地惊愣了下。

左聿也因为她无预警的醒来而惊颤,他的大掌覆在她粉颊,拇指描绘着她诱人的唇瓣,他倾身靠她很近。如果不是她突然醒来,也许他已不自觉贴上她的唇瓣。

他忙放开覆在她脸蛋的手,抬起身略显尴尬地道:“抱歉。”

“为什么道歉?”她坐起身,第一次看见他脸上显露不自在的神情,但她其实一点都不介意他偷吻她。

“没什么。”左聿不禁觉得自己有点孬。他可以肆无忌惮的跟女人上床,为什么现下竟因为想偷吻她而心慌?

“回去吧。”他转头伸手探向茶几拿钥匙,不敢再跟她独处片刻。

手臂却突地被扯住,他一转头,薄唇立刻被一股柔软覆上。

他瞠眸瞪着主动投怀送抱的她。

柯以晴也没料到自己会突生大胆的冲动,只不过他对她踌躇的行为让她想主动推波助澜,她方才看见他幽黑的眸中流露一丝情感,让她更想探索他的心。

“以晴?”他慌忙推开她,她的唇瓣只是在他薄唇轻触、轻点,却已经让他胸口撼动不已。

“抱歉。”她粉舌轻舔唇瓣,双颊染上薄晕,没想到他会拒绝她,让她有些难堪。难道她误解他的感情了?

“接吻不是这样。”双手握住她纤细的肩,他俯身向前,吮住她的唇瓣,方才她舔唇的诱人举动,让他再也无法压抑欲望。

他吮吻她的唇瓣,带着狂热的气息,撬开她的贝齿探入她的檀口,他勾卷她的粉舌,汲取她口中的甜美。

原来,吻可以这么张狂、这么令人颤抖。她双手紧揪他的上衣,任他在她口中贪婪的索求。

她嘤咛的娇喘让他下腹绷紧,欲望迅速上升,一手穿过她柔软的发托住她的后脑勺,另一只手已经探入她的衣襟,爱抚她细致的肌肤。

“啊!”她惊呼一声,忍不住身体一颤,却唤醒他一丝理智。

“该死!”左聿低咒一声,离开她的唇瓣,离开她的身体。

他急忙站起身,走到冰箱,拿出一瓶矿泉水,扭开瓶盖,仰头大口灌下。

他灌得又急又猛,仿佛身体干渴已久。

他竟然差点为了满足私欲随意要了她!他一直不想跨过那条界线,是因为知道她在他心中有份量,绝不是可以随意玩玩,率性挥挥手不用联络的女人。

他懊恼着差点就伤了她。

“聿……”柯以晴望着站在冰箱前猛灌冰水的男人,不明白他为何急踩煞车,她并不介意跟他发生关系。

虽然一直知道他男女关系紊乱,但她无法隐藏自己喜欢上他的心情,她喜欢跟他相处,喜欢他的吻、他的碰触。

“叫学长。”左聿绷着脸纠正她,她不知道她此时娇柔唤他名字的声音听起来钉多诱人,他把剩余的水直接往头上浇下去。

“嗄?”柯以晴眨眨眼,意外他的举动,然后不自禁地笑了。

“我不知道‘学长’会压抑欲望。”她未曾叫过他学长,一直以来都是他单方面学妹学妹叫得很亲切。

左聿走向沙发弯身拿起车钥匙,一手捉住她的手臂,将她带离公寓。

“回家了,下次不准再来这里,否则难保你能全身而退。”他语带警告。

“我不介意。”她跟他走下楼梯,兴味一笑。

虽然没有进一步关系让她有些遗憾,但她其实更高兴他对她的珍惜,并没有将她当成随意的对象。



第4章

“什么?以晴不见了!”柯明业在公司接到黄秘书的电话,惊讶不已。

“抱歉,董事长,是我的疏忽,不过小姐离开医院后传了简讯给我,她说晚一点会回家,请您不用担心。”黄秘书在医院遍寻不着柯以晴的行踪,直到接到一封简讯,她才赶紧跟董事长报告。

“什么叫不用担心?她在闹什么别扭?你先派人到医院附近找找,我今天会早点回去。”放下话筒,柯明业蹙起眉头。

医院检查结果,女儿还是纯洁之身,那为什么昨晚要她去做检查她会有那么大的反抗声浪却不做澄清,还在检查结束就跷家?他愈想愈是觉得奇怪。

三个小时后,他接到一通电话让他脸色大变。

“马上拦劫消息,花多少钱都要买下来,不准让照片曝光!”他对着电话彼端的特助大吼。以晴竟然跑去跟左聿幽会,还被狗仔跟拍到?

“董事长,我试着跟报社联络过了,但对方声明新闻稿已经送印,坚持会发行。”特助冷汗潸潸的报告。

“混帐!给我动用关系,盛天金控难道连家小报社都压制不了?”这种八卦如果散播出去,对女儿的杀伤力太大,不但会影响到跟富亚集团联姻的事,可能连其他政商名流都会对盛天金控千金却步,无论如何必须挡下来。

“董事长,对方是香港媒体,根本不在意盛天的权威,而且这家报社曾受过富亚集团的资助,他们不会坐视不管对富亚集团不利的消息。”特助说得很彷徨。

“给我想办法,务必找出解决对策!立刻派人去左聿的住处把以晴捉回来!”啪喳一声,柯明业忿忿地挂上电话,用力拍了下桌面。

他一直认为女儿的个性像妻子一样温顺柔和,为什么会捅出这么大的楼子?

在办公室来回踱步,他拨打了几通电话,然后决定先返家等女儿回来再做下一步打算。 

***

左聿载柯以晴回到柯宅,她下车将安全帽还给他。

“掰了。”她对他扬扬手,学他一如往常率性的语调。

左聿却一反以往轻松的神情,反而有些凝重地瞅着她。

“以晴。”他忍不住开口唤她。

“嗯?”她望着跨坐在机车上的他,一双深黝黑眸教人猜不出他的情绪。

“没事,掰了。”左聿将安全帽挂在车把手,对她扬扬手,移开了视线。他原想问她真的要订婚了吗?却又发觉问这种问题未免毫无意义。

柯以晴转身走往雕花大门,她对着大理石门柱的对讲机开口,气派的大门缓缓开启,她进入豪宅里,两扇雕花大门再度缓缓阖上。

左聿望着她逐渐远去的身影,心有些怅然。

他重重地叹口气,无奈的爬爬头发。为什么要爱上一个千金女?

一向浪荡无拘的他,怎么会被爱情牵绊住?尽管他一直否认,却也无法再自我欺骗。

他想要她却又不能要。

“唉!”他再度叹息,抬眸看着天空。天色昏沉,层层乌云逐渐堆叠,感觉一场风雨即将来袭。

他扭转钥匙发动引擎,调转龙头,扬长而去。

***

柯以晴刚踏进玄关,立刻听到父亲的暴怒声。

“你还有脸回来,为什么要去见左聿?”柯明业将晚报甩在茶几上。

这么快就发刊让他几乎措手不及,耸动的斗大标题及两人搂抱相依偎进入公寓的画面,状况比他预想的还糟。

柯以晴瞄一眼桌上的八卦报导,并没有太大意外。

“说!为什么明明洁身自爱,却硬要再去跟他扯一腿?你现在是不是真的跟他发生关系了?你看看报纸怎么写的,你把柯家的脸丢大了!”柯明业火冒三丈将晚报丢给她。

柯以晴只是随意翻了下,然后放下晚报,脸上表情没什么起伏。

“爸认为我跟左聿有什么关系就是什么关系。”她淡然道,一点也不想为自己的贞操做辩解。

“你!”柯明业瞠眸怒视她,“你从小受的是什么教育,为什么要跟那种素行不良的人有牵扯,作践自己!”他愤怒的谩骂。

父亲的话让她的脸色僵了下,虽然被骂得不堪,但她更不满父亲将左聿轻贬。

“我已经安排好了,后天召开一场记者会,你只要矢口否认照片上的人不是你,你跟左聿毫无瓜葛。我会让人在出入境管理局做记录,你今天人在新加坡,绝不可能出现在左聿的住处。

“记者会后你就给我回美国,等我跟富亚集团交代清楚,再择期在美国办订婚宴。”柯明业说出他的因应策略。这种情况下只能把黑的拗成白的,虽然富亚集团未必全然采信,但顾及双方的利益,或者会选择相信。

“我不要出席记者会,我说过不想嫁给富单尹。”柯以晴反抗,没想到父亲竟想粉饰太平。

“容不得你决定,我警告你这是你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叛逆。”柯明业斥道,向来温顺的女儿第一次反抗,便让他难以容忍的大动肝火,完全忘了父女的亲情,只当她是下属严厉的指正。

“如果我出席记者会,我只会点头承认。”她语气坚决,生平第一次的叛逆,便誓言叛逆到底。“除非你答应不逼我联姻,让我能为自己的人生做一次主人。”她抬头无惧的直视父亲。

“放肆!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柯明业握拳斥吼。女儿的口气未免太狂妄。

“我是你的亲生女儿,难道你不能听听我的心声,感受我的心情吗?”她抿抿唇瓣,美眸有些酸涩,第一次跟父亲硬碰硬,她心里也很不好受。

“你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就不该行为荒唐,丢了自己的名节还毁了盛天金控千金的形象,我费尽心力要挽回局面,你竟然还敢有异议。

“不要考验我的耐性,不准你再有出轨的差错,一切照我安排去澄清。”柯明业转身想离开,不想再跟她对峙。

“爸,我什么都听你的,从小到大不曾有过一句反对,唯独婚姻感情的事,可不可以给我一点自由,我不想那么早就被决定一切,不想永远只当个傀儡娃娃。”柯以晴试图放软语气。

“我说过不要跟我谈条件,你身上背负着什么责任,你该知道自己没有任性的权利!”柯明业转身对她再度训斥。

“因为我是盛天金控的唯一继承人,为了集团的利益就必须奉献自己的婚姻,如果一生都要活在这个奢华的牢笼里,我宁愿放弃这个身份。”她赌气说出。

“你再说一次!”柯明业眼眸燃着火,双手颤抖。

“我……既然你跟汪姨那么好,你何妨把她娶进门,也许她可以帮你生个儿子继承盛天金控。”她一时慌乱,竟然口无遮拦的把心中的怨怒迸发出来。

父亲和母亲是典型的商业联姻,两人半生的相处都是相敬如冰,外人看来是对感情和睦的贤伉俪,但其实父亲心里早有别的女人,母亲因病过世后,他顾虑到母亲娘家的感受,两年后才让汪姨浮上枱面,出双入对。

她原本不敢痴心妄想,一直学习压抑自我,说服自己将来就是步上母亲的后尘,当个雍容华贵的贵妇贤妻,爱情与自由她连想都不敢想。

如果没有认识左聿,也许她永远学不会叛逆,但遇见一个可能带她飞翔的男人,可以让她真正面对自我需求的人,她便不甘当个关在华笼里的孔雀,即使只有短暂机会,她也愿化为一只平凡的麻雀,释放自由的灵魂,振翅飞翔于穹苍。

“这就是你的心声?”柯明业生平第一次这么恼怒。唯一的女儿,最亲近的血亲,竟然想跟他撇清关系,大逆不道的指控他跟汪丽姜的关系。

“那篇报导是我刻意制造出来的,报社狗仔队是我找来的。”柯以晴揭露自己布的局,赌上最后一丝希望,要父亲看出她不肯妥协的决心。

“你!”柯明业眼里蓦地充满血丝,骇然不已。她竟然会做出这种荒唐蠢事?!

啪!一记响亮的巴掌直接甩上柯以晴的脸颊,力道之大,让她站不住的跌向沙发。

她顿觉左颊热麻,脑袋嗡嗡作响,她尝到口中的血腥味,一时骇然,瞪大黑眸无法反应。

柯明业也被自己的举动骇住,他的手掌发麻,看着跌坐在沙发的女儿皙白的脸庞烙印下鲜艳红痕,唇瓣也渗出血渍。

他拧眉,紧握住拳头,懊恼第一次甩女儿耳光的冲动行为。

“叶嫂!帮以晴冰敷擦药!”他大声吼叫管家,转身想回房。

柯以晴咬着唇瓣,从沙发站起身,她直接往玄关踉跄奔出。

“以晴,站住!”

不顾父亲的怒喊,她打开玄关大门,却与正要进门的汪丽姜擦身而过。

“以晴!”柯明业想追上前,却对上汪丽姜充满疑惑的眼眸。

“发生什么事?”她蹙眉担忧的询问。第一次看到以晴情绪如此激动。

“我失手打了她……”柯明业黯下眸色,万分后悔。

“什么事不能好好说,那篇报导你不是有因应对策?虽然她有错,但也不该动手打她。”汪丽姜抬头看着他,柳眉拧得更紧。虽然以晴心里对她颇有微词,但她其实把她当女儿看待。

“那个绯闻是她刻意炒出来的,她竟然拿自己的名节开玩笑!”柯明业仍难以原谅女儿的行为。

“什么?”汪丽姜愣住。难怪明业震怒,以晴这么做不仅伤了自己也伤了疼宠她的父亲。

“通知下去,不准让以晴离开宅邸。”拿起对讲机,他急忙对宅邸的保全人员交代。

“董事长,小姐刚才解除大门密码,她威胁不准阻挡她的去路,警卫怕伤害到她不敢拦阻……”保全组长才想打电话进主屋报告,就先接到老板的警告。

“混帐!外面下大雨,你们还让她出去,马上派人去追回来。”柯明业怒斥。

“不用追回来,只要确定她去的地方再回报就好。”汪丽姜抢过电话,对着保全组长轻声吩咐。 

“我一定要把她捉回来关禁闭。”柯明业想再抢回话筒,汪丽姜却将话筒挂回墙上。

“你伤了她,暂时别逼她,让她找个人倾诉好吗?”汪丽姜为柯以晴求情。

柯明业闭上眼,痛苦的叹了口气,怎么也想不到会演变成现在这种局面。

***

奔出柯家大宅,柯以晴才感觉眼眶不断滚出热泪,却又很快被大雨刷落。

她往斜坡马路不停奔跑,直到筋疲力竭之际才看到一辆计程车,她急揽下车,告诉司机一串地址,原本看见在雨中奔跑,狼狈不堪的她,司机有些犹豫是否要搭载,但看她软弱伤心的模样,便不忍拒绝。

车子到达左聿的住处,柯以晴匆匆逃家身上没有半毛钱,她下车按电铃,祈祷左聿已经回到家,否则她真的无处可去。

左聿望着茶几上特别买来的晚报,神情阴郁焦虑。如果不是回家前接到一通女性友人的电话,他恐怕还不知道自己和以晴上了晚报头条。

他不明白下午以晴才第一次来找他,竟然就被狗仔跟拍?这篇八卦报导会对她造成多大的伤害,他不敢想像也不忍想像。

他手肘置在茶几上,双手抱着头内心慌乱。他一开始就该远离她,也不致让她陷入这种危机伤害。

他想打电话给她,却担心如果被监听只会让她的立场更百口莫辩。

他第一次慌乱得六神无主。

突地,电铃响起,听到对讲机传来柯以晴的声音令他讶异不已,瞥一眼茶几上的晚报,他急忙冲下楼。

一开门看到全身湿淋,双眸噙着泪,左颊红肿的柯以晴,他更是惊颤。

“我逃家了……”她唇角颤抖,声音瘩哑。

左聿帮她付了车资,急忙扶她上楼。

进到屋里,他赶紧走往浴室拿条大毛巾给她,然后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以晴……”左聿轻拍她的背,她泪眼婆娑的模样让他的心揪扯着。“谁打你?”他大掌轻触她红肿的脸庞,眉心拧成一团。

她抿抿唇瓣,摇摇螓首,看到他的刹那,所有的委屈害怕全都放下了,仿佛他便是她的避风港。

“是不是你爸?我去跟他澄清你的清白。”他忿忿地站起身,却被她揪住他的手臂。

“不需要了,陪我好吗?”她抬眸哀求他,美眸滚出两串品泪,让他的胸腔窒了下。

“你来这里好吗?如果又被狗仔拍到……”他一方面欣慰她来找他,却更担心对她造成更大的伤害。

“那篇新闻是我制造出来的,对不起,利用了你……”她声音哽咽。

他却是惊骇地跳起来,瞠大黑眸瞪视着她。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做?”他握住她的双肩激动的摇晃,“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简直不敢置信。

“你很生气被我利用吗?”她抬头望着他,抿着唇瓣,他拧眉的怒容令她胸口像压了颗大石头。

“当然生气!”他气愤她不懂得爱惜自己。

“对不起……造成你的麻烦。”她轻敛睫眸,内心因为利用了他感到愧然。

“不要跟我道歉,跟你自己道歉!”他坐了下来,将她的身体扳正面对他。“我本来就是这种浪荡不羁的性格,被那篇报导中伤的人是你,为什么要把自己逼入这种境地,断送自己的名节?”他气愤她的作为,却又对她莫可奈何,他伸手温柔的轻拭她的泪颜。

“你担心我,在意我吗?”他温热的大掌抚上她的脸庞,她的心感受到一丝温度,连被雨淋得发颤的身体也逐渐感到温暖。

“我当然担心你,我一看到报导紧张不已,想联络你却又害怕造成更大的误解,结果竟然是你自己挖洞跳,你究竟在想什么?”他的声音火爆,但动作却极其温柔,拿起披在她身上的毛巾为她擦拭湿漉漉的头发。

“因为只有这么做,才能让对方主动取消联姻策略,让上流社会的公子哥对我敬而远之,只是却把你拖下水……”她并非单纯利用他,因为喜欢他,她不介意报导的内容成真,她是真心想跟他在一起。

“我从不在意别人怎么评判我,但你不同,你是女孩子,再怎么样也不能拿自己的贞操当赌注。”

他边说,边站起身走往厨房从冰箱拿出一包冰块,然后很快走回沙发,用毛巾包住冰块替她红肿的脸颊冰敷。

被触碰的脸颊仍传出痛楚,但她的唇瓣却微微扬起,“没想到你会在意女人的贞操。”他是随便就可以跟女人滚上床的男人呀!

“你不同,你应该要珍惜自己。”他的眉心始终揪成一团,仿佛她脸颊的痛楚也传递进他的心坎。

“聿,那篇报导并非纯属虚构,我喜欢你。”她盈着珠泪对他真情告白,让左聿惊讶地手颤了下。

“你只是一时迷惘才会将友情错当爱情,你看到的我并非全部的我。”左聿镇定心绪继续为她冰敷。

“即使没恋爱过,我也能清楚分辨友情与爱情的不同,我喜欢你,也许就从很久以前你无意间解出我画中的真意那刻起,因为你是第一个懂我的人,你是第一个带给我快乐的人。”她望着他大胆告白,却见他一双浓眉再度蹙拢。

“对不起,也许我太一相情愿,造成你的困扰。”她黯下眸色,低垂螓首,语气变得疏离。

“傻瓜,跟我在一起只会糟蹋你自己。”左聿很无奈地轻叹息,一只手将她垂落的发丝往耳后勾。

“我以为你不在意身份背景。”她轻抿唇瓣。她身上的光环果然太沉重,连随兴不羁的他也不敢靠近。

“我不在意你的身份背景,但我在意你受到别人的指指点点。”因为真心喜欢,他更不能伤害她。

“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不怕,我不想一辈子被豢养在华笼里,即使无风无雨、光鲜亮丽,我也不会快乐。”她抬眸,柳眉微颦再度凝望他。她不知道逃出来以后将面对怎样的人生,她只知道自己不想再回到那个冰冷空旷的家,置身在虚伪浮华的世界里。

只是如果他想赶她走,她也没有权利及颜面硬赖着他。

“先去洗个澡,然后睡个觉,也许明天你会改变主意想回家。”左聿拿开冰敷的毛巾,站起身,走往房间找套干净的衣服让她换洗。

他不可能在此时此刻赶她走,却也无法顺从心意的回应她的告白,心底有道声音仍提醒着他不该跟她有牵连。

看见柯以晴进入浴室,左聿点了一根烟,仰躺在沙发上,口中吐出白雾,他眼色有些迷惘,他不禁涩然一笑。没想到他会有为感情烦恼的一天。

他理智认为应该尽快劝她回家,从此划分界线不再往来,但私心却想留下她、占有她,想像她在他的浴室淋浴,他蓦地感觉身体饥渴的脉动。

“该死!”他低咒一声,从沙发爬起来,走到冰箱拿出一瓶冰啤酒仰头灌下。

他该不会最近太少发泄,怎么轻易就蠢蠢欲动?

浴室门被开启,他望向走出来的柯以晴,黑眸蓦地一深。

她纤瘦的身材套着他宽松的衣物,五分短裤她穿起来像七分长裤,车好有裤头拉绳才能系住她纤细的腰。

半湿的长发披散双肩,垂落胸前,她脸蛋一边仍红肿,显得更楚楚可人。

左聿再猛灌几口冰啤酒,然后将空罐抛进垃圾桶。

他走往客厅从凌乱的柜子抽屉翻找出一条药膏,他决定赶快帮她擦好药将她推进房间睡觉,否则难保他不会对她做出什么坏事。

“在沙发坐着,我帮你擦药。”

柯以晴乖乖坐下,让他将药膏涂在她左颊。

她感觉凉凉的药效渗入皮肤,但内心却有股热度泛起。

方才在镜中看着自己,陌生的穿着,竟让她的心莫名的紧张骚动着。

她的贴身衣物也全淋湿换下了,虽然现在套着T恤、短裤,但她却因为没有穿贴身衣物而感到有些羞赧不自在。

左聿感觉自己拿着棉花棒的手有些颤抖,他发觉现在除了左颊,现在连右颊也染得嫣红,她水嫩的樱唇让他回想起吻住她的美好,他忙将视线从她的唇瓣移开往下望。

蓦地,他听见喉结滚动的声音,她胸前的两颗红莓隐约贴着身上宽松的白色T恤,他在心里低咒一声。刚才应该挑件黑色的给她。

他慌忙站起身,拿了吹风机直接塞给她。他要立刻去冲冷水澡,无法再为她做多余的服务了。

“去房里把头发吹干,然后锁上房门睡觉。”他不敢再看她,转身便要走,却被地上拆组音响的零件、电线绊住。

“啊!小心!”见他身体往后仰,柯以晴急忙伸手想拉他一把,两人却一起跌进沙发里。

她整个身体伏在他身上,暧昧的姿势让她蓦地双颊燥热。

她双手抵在他胸膛想撑起身子,却发觉有个异物卡在两人之间。

以为是掉落的吹风机或音响零件,她伸手朝下抓握。

蓦地,身下传来男人呻吟的声音。

柯以晴看着他显出痛苦的表情,担忧地蹙起眉心。

“摔到了吗?哪里痛?”她焦急问着,忘了两人尴尬的姿势。

“下面……”左聿隐忍着欲望,额上青筋浮现。

“啊?”柯以晴这才意会到她手中握住的异物,蓦地,她整张脸蛋涨红,急忙从他身上翻开。

“啊!”咚一声,她翻落地板,头还撞上茶几角。

“受伤了吗?”顾不得身体的疼痛,左聿忙翻下身检视她的情况。

“痛……”柯以晴揪起眉心,伸手揉着额头。

“我看看!”左聿也急忙帮她揉着额头,“还好,没有伤口。”

“聿……”柯以晴发觉此刻两人的姿势更暧昧,他整个人趴跪在她上方,她感受到他勃发的欲望轻抵,她被困在沙发与茶几间,无处可逃。

左聿也感觉出两人之间危险的氛围,他撑起手肘想离开,却被一双美臂攀住颈间。

他惊愕地望着她,感觉心脏鼓动不休,全身血脉债张。

她看出他痛苦压抑的欲望,她并不介意把自己给他。

“住……”他想拿开她的手,却在她送上软嫩唇瓣时,最后一丝理智断裂。

他非但不是圣人,还是曾经为所欲为的男人,他已经用尽力气压抑,耗费毕生理性想拒绝,但此刻他再也无暇顾及其他。

他直接吻住她的唇瓣,让身上的火源迅速蔓延,恣意在两人之间燃烧……



第5章

躺在床上,左聿侧身望着已然入睡的小女人,大掌轻拭她额上的薄汗,温柔的摩挲她柔嫩的粉颊。

他终究抵挡不了情欲的冲动,义无反顾的要了她,欢愉过后,他开始感到懊恼。

他第一次在性爱里产生负担,以往他满足身体需求后,毫无依恋的转身便走,但这一次,他却舍不得下床,眷恋着她身上的馨香柔软,小心翼翼地将她护在臂下。

其实他的身体没有得到真正的满足,因为发现她初次的痛楚,他不敢太放肆的索求,只是他却感觉心里有东西被盈满了,那是他从未曾有过的感动。

虽然懊恼轻易要了她,但他却不后悔拥抱她,反而贪求更多更多。

他爱怜地亲吻她的脸蛋,落下细细碎碎的吻,然后将她拥进怀里,安稳的共眠。

***

早上八点,柯以晴醒来,眨眨水眸看着陌生的房间,她张开双臂想伸个懒腰却打到隔壁的人。

“啊!”她侧过身看着半裸的男人,一只手臂还搭在她的腰际。

“醒了,睡得好吗?”左聿半张黑眸望着她,语调懒懒地充满磁性。

“有点疼痛。”不习惯看见他的裸体,她有些羞怯的回道。

“抱歉,我已经尽量温柔了。”就算他身经百战技巧再好,也无法让她不感到疼痛。

“呃?”柯以晴愣了下,旋即慌乱的拍打他澄清道:“我不是指那个啦!只是不习惯这种木板床,所以身体有点酸痛而已。”一想起昨晚的种种,她更是羞赧不已。

虽然是初体验,她却感觉得出他对她很温柔,极具耐心的引导,他并不为了满足私欲而躁切,即便她承受着从他而来的痛楚,却也看见他隐忍欲望汗如雨下的痛苦难耐。

他也许对性随意荒唐,但他却重视她、怜惜她,她从他身上得到喜悦满足,她贪恋他的温柔更多更多。

“哪里不舒服?我帮你捏捏。”左聿扳过她的身子背对他,大掌握住她纤细的双肩。

“我没穿衣服!”感受他温热的掌心贴着她的肌肤,她才意识到身无寸缕,急忙拉高床单将自己包裹住。

“早就袒裎相见了,还害羞啊!”左聿笑她迅速就将自己缠成蚕茧的夸张反应。

“我没办法跟你一样可以习以为常。”柯以晴咕哝着。昨晚虽是她先主动,但在这方面她仍是生手,可无法大方的跟他面对面。

“这句话好像有点酸意?”左聿略挑了下眉。她似乎在指责他的身经百战。

“没有。”她噘起唇瓣否认。说不在意是假的,她可以跟他发生关系,却无法想像他下一次的温存对象会换成另一个女人。

“真的没有?”

他贴靠着她,在她噘起的唇瓣啄了下,她蓦地双颊嫣红。

“以晴,我们结婚好不好?”他在她耳畔低声道。

“欸?”她瞠大黑眸呆愣住。

“以晴,我知道这个提议很唐突,不过我是很认真的跟你求婚。”左聿语气很诚恳,但柯以晴却惊讶地跳起来。

什么唐突,根本是荒谬!

她半坐起身,对他突如其来的求婚没有半点喜悦,反而有些恼怒地拧起眉心。

“左先生,你该不会跟每个上过床的女人都求过婚吧?那你是不是已经豢养了三千后宫的美妾?”她美眸带着怒意,原本只是有些在意他的过去,现下却是非常不满。

“我又不是超人,哪有办法上完三千个女人,三百也许有吧!”左聿坐起身,状似认真的回答。

听到他的回答,柯以晴更恼火,拿起枕头直接砸向他,她抿着唇瓣,心里苦闷委屈,怪自己想法太单纯,以为能跟他在一起便够了,却没想过要与许许多多的女人分享他。

她一手揪着胸前的被单,一脚跨下床,她生气的想离开却想起无处可去的困窘,让她顿时水眸氤氲。

“还说不吃醋,这样就生气了。”左聿长臂一伸,将她重新揽回床上。“逗你的。”她泫然欲泣的模样令人心疼。

“我不喜欢把求婚词当玩笑话。”她更不喜欢他异性关系紊乱,但她有什么立场抗议,不禁笑自己昨晚信誓旦旦说什么都不在意。

“以晴,我第一次陪女人到天亮,第一次开口想结婚,想永远留下你。”左聿双臂自她身后圈住她,下巴轻抵她的颈肩,声音温醇。

她蓦地身体轻颤,思量他话语的真假。

“以晴,我知道自己其实没资格跟你求婚,我什么都没有拿什么留住你,何况你还年轻要回美国求学深造,你有大好的前景未来。

“你是被细心浇灌的金枝玉叶,我只是不学无术的浪荡子,我们应该是两条不相干的平行线,但命运却让我们产生交集。

“我莫名地就被你所吸引,明知该保持距离,却不受控制的愈陷愈深,等我想厘清却无法再划分了。”他轻叹息,无法用言语解释为何会对她动情,他曾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对感情认真。

“聿……”柯以晴抿着唇瓣,美眸含着泪,他的话语逐渐敲进她的心坎里。

“我的告白还没结束,等一下再做回答。”左聿打断她,继续开口道:“我身边的女性,关系只有两种,一种是朋友的马子,朋友妻不可戏,当然纯友谊,另一种就是床伴、玩伴,也许萍水相逢,也许回锅再使用……啊!”话未说完,左聿感觉手臂被狠狠掐了一把,让他痛呼一声。

柯以晴才刚被他的告白所感动,又马上听到他大剌剌地歌颂他的丰功伟绩,把女人视为玩物,让她再度恼火,不想被他轻易归类。

“我还没说完,不用急着生气。”虽然手臂被掐痛,他仍未松开圈住她的双臂。

“你是唯一一个属于第三种关系,因为一时无法界定,我只能用‘学妹’来称呼,却又发觉不是那种友谊关系。

“内心有种太陌生的情感不断扩大,让我开始焦虑,逐渐对许多事感到无法满足,只有跟你在一起时,看到你的笑容,听到你的声音,那种焦虑空虚感才会散去。

“我跟许多女人上床,只是满足了身体的短暂欢愉,其实心里很空洞,但你不同,抱着你时我觉得心里很充实,那种感觉比短暂的快乐还美好,我想一直抱着你,想确确实实的拥有你……”左聿的声音充满感性深情,完全不似他平时的吊儿郎当。

意外从他口中听到这么多不像他会说的话,柯以晴顿时心里百感交集。

“听到你要订婚,我心里超级不舒服,我不是因为夺了你的第一次才想对你负责,我只是自私的想完全拥有你,想每天看到你,消除两人的距离。我知道说出结婚的想法太荒谬,也知道你一定会拒绝,我只是想对你坦白内心的想法。”他说完,松开双臂,将她的身子扳正面对他。

“我演讲完了,你可以拒绝了。”他闭上眼等着被判出局,第一次说出这么肉麻的话,他其实有些别扭。

“为什么要拒绝?”

“嗯?”他睁开一只眼瞄她,却惊见她的泪颜。“以晴?我的告白有这么感动吗?”

左聿讶异不已。难道他床上功夫了得,连嘴上功夫也很厉害,第一次告白就可以让心爱的女人感动落泪?

“我一直以为只有我在动情,潇洒不羁的你感觉对任何事物都不会在乎。其实我有点害怕,害怕你到了早上就洒脱的跟我挥手说‘再见,不用联络。’”柯以晴轻牵唇角苦笑了下。

“傻瓜。”他往她头上轻敲一记,“如果你那么容易打发,我干么还要挣扎压抑,早就轻轻松松把你吞了。”

“聿,我答应你。”她轻声道。

“什么?”左聿一时忘了要她回答的事。

“我答应嫁给你。”柯以晴抬眸望着他,唇瓣绽放一朵笑花。

“欸?”左聿反倒被吓了一大跳。

“你刚才真的在开玩笑?”见他瞠目结舌的反应,让柯以晴不禁怀疑他求婚的真实性。

“不,我刚才所说全是肺腑之言,是你在跟我开玩笑吧?”双手紧握住她纤细的肩,他深黝的眸睇凝着她清澈的水眸。

“昨晚逃家我就只想来找你,一看到你就觉得莫名的心安,我想跟你在一起,文凭学位、上流社会的奢豪生活,我全部可以舍弃,如果你愿意接纳没有附带任何背景光环,只是一个普通平凡女孩的我,那我愿意跟你过两人的生活。”她神情认真的表示,因为是他,她愿意轻易交付自己。

左聿听到她点头,黑眸一亮,蓦地开心不已,张开双臂将她紧紧拽进怀里。

“以晴,我们结婚吧!我不能给你很好的生活,但我保证会好好保护你、照顾你。”年轻气盛的他轻易许下承诺,没想过现实里可能有的挑战。

“先声明我不会煮饭,不会做家事,要给我时间学习。”

“傻瓜,那些事我都会,你不用做。”他心花怒放的亲吻她的发丝。

“可是我看不出你会做家事耶!”柯以晴小声吐槽。他的住处跟猪窝差不多,房间也是丢了一地的衣服、杂志。

“自己一个人不用太在意,但我保证会给你一个干净的环境。”他亲吻她的脸颊、颈间。

“还要一个最大的保证。”他细碎的吻让她身体顿时泛起疙瘩。

“请说。”他会给她承诺。

“不准在外面偷吃,不能再把体力贡献给其他女人。”她非常在意他不安定的性格,必须得到他愿意专一的承诺。

“以前对性无所谓,是因为我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现在非常清楚、非常满足,其他女人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我只要你。”他拉下她一直裹在身上的被单,倾身亲吻雪白的酥胸。

“聿……”她双颊嫣红,身体因为他舌尖的挑逗而轻颤。

“我不在外面偷吃,只在家里正大光明的吃。”他含住可口诱人的红莓,让她轻抽一口气,蜷起脚指头。

“聿……”她只能低唤他,感觉身体逐渐失力。

他将她压贴在床上,抽掉她身上唯一的遮蔽物,他加快步调。这一次他可以无所顾忌、恣意释放激情,带领两人尽情沉浸在爱欲的海潮里……

*** 

下午两点,咖啡馆里,一对男女相对而坐,女人打扮雍容华贵却已是徐娘半老之姿,年轻的男人双臂环胸,背贴靠椅背,若有所思地注视着中年女人。

“到底有什么事?”半个小时前他接到一通电话,对方声明要单独跟他谈以晴的事,他只好瞒着她假装有朋友找外出赴门。

“我是汪丽姜,以晴的阿姨。”汪丽姜放下咖啡杯,从名牌包掏出一张名片放在他面前。

“喔,我知道,是以晴她爸的姘头。”左聿拿起名片点点头。

汪丽姜因为他直白的话一愣,却没有表现出不悦。

“我希望你能劝以晴回家。”她没有直接跟以晴联络,甚至阻止明业派人去把以晴绑回来,她选择先透过左聿柔性劝说。

“我不想让她回家,而她也不想回去。”左聿直率道。

汪丽姜微愣了下,没想到他的性格这么直接完全不懂掩藏。

“你们并不适合。”她语调平稳地道。

“也许外人认为不适合,但我们非常契合。”左聿唇角扬起一抹笑。

从没有一个女人跟他那么契合过,让他一次又一次地对她索求,欲罢不能,而他清楚明白那种契合度绝不仅是肤浅的肉欲,更包含无形的情感,否则他不可能这么渴望一个女人。

“你们……”听出他话中之意,汪丽姜内心一颤。

“很抱歉,以晴已经是我的女人了,我不可能劝她回家,然后让她嫁给另一个男人。”左聿毫不讳言的宣告。

“她不适合做你玩乐的对象。”汪丽姜脸色显得惨白。昨晚应该阻止以晴离去的,她明知道她会去找左聿,但她以为以晴够理智,而左聿虽然性格浪荡但对以晴应该有所顾忌,所以直到到医院检查,以晴才会仍然是处子之身,难道她判断错误?

“我对她绝不是玩乐的心态。”否则他不需要有任何压抑、负担。

“那你是抱持什么心态?”她曾看过左聿的调查报告,也许行为荒诞些,却不认为他是素行不良的恶棍,此刻面对面,即使他目无尊长的直言不讳,但她仍不讨厌这个人,他炯亮的黑眸不像一无是处荒淫无度的浪子。

“我喜欢以晴,我打算娶她。”左聿大方的坦承,对她咧嘴而笑。

汪丽姜蓦地瞠眸惊愕。这个想法太荒唐也太远大了。

“不是我看不起你,这种事根本不可能,她爸绝不会答应。”也许很快便会派人把她捉回去了。

“她爸答不答应我不在意,反正我又不是要娶她爸,以晴答应就行。”他自信一笑,没想到她真的轻易答应他的求婚,他内心仍窃喜不已。

“以晴答应了?荒唐,真是荒唐!”汪丽姜一边摇头叹息,内心却勾起一抹怅然苦涩,仿佛旧事重演。“你们才几岁,根本不知道婚姻代表什么?”这么轻率就谈结婚,让她有股想教训人的冲动。

“婚姻代表什么?”左聿一手托着下巴状似认真的思索几秒。“思想太复杂的东西没什么意义,我只知道我们彼此喜欢想要朝夕生活,结婚我们便可正大光明在一起,她也不会再被逼婚,这是最简单有效的方式。”他摊摊手轻松回答。

“你们根本将婚姻当儿戏。”汪丽姜不悦地拧起柳眉,决定尽快将柯以晴带回柯宅。

“那么你以为几岁才可以结婚?二十岁?四十岁?还是五十岁?难道为了商业利益而联姻就不是儿戏?就不荒唐?

“在你眼中我只是个毛头小子,没身份、没地位,但以晴跟我在一起可以笑得很自然、很快乐,我承认自己很自私想占有她,但我对她别无所图,只希望拥有她的笑颜。”左聿正视着她反驳道。

“你以为这种轻率的想法所做下的决定能让彼此快乐多久?几年后再回顾,只会后悔莫及。”汪丽姜神情凝重,过往的许多画面浮上脑海。

“谁能保证永恒的快乐,我只求活在当下,去揣想以后会不会后悔那是庸人自扰,现在放手我就会后悔。”左聿的黑眸露出坚定的目光。

简单几句话却让汪丽姜内心一震,她定睛地注视着年轻的左聿。如果……当年那个男人有这种决心,她的人生会有多大的不同。

“如果你也是站在她爸的立场,想把她当成商业工具,那我只能把你当成敌人。”他站了起身,打算离开。

“两年。”汪丽姜突然说出一个期限,让左聿愣了下又坐了下来。“我给你们两年的时间,如果你真能带给以晴幸福,两年后我会公开你们的婚姻让你进入柯家,但如果你无法保护以晴,甚至伤害了她,我会把她接回柯家从此跟你断绝往来。”她说出条件。

“什么?”左聿显得讶异,眨了眨黑眸。

“我在跟你谈条件。”原本她已决定分离他们两人,但她却突然改变想法,不旧事重演,她想在他们身上看到当年她错失的东西。

“谈条件?你跟我?”左聿不禁失笑,“你能代表她爸吗?”他怀疑跟她谈话是否多余。

“如果你答应我好好照顾以晴,我可以说服她爸给你们两年的自由,倘若不在意我的提议,也许晚上以晴就会被带回去,我相信你没有能力跟她爸抗衡,只能耍耍嘴皮子逞一时之勇。”汪丽姜非常理性的分析。

“为什么这么做?你不是讨厌以晴?”他感觉这个女人跟以晴口中所形容的有误差,她应该是关心爱护以晴的。

“我从来没有讨厌她,只是她对我有些误解罢了,我希望以晴过得快乐,现在能让她快乐的人只有你。”也许只是短暂的热情,但她决定成全。

“我不能让她生活宽裕,但我保证会尽自己的力量保护她。”左聿承诺道。

“我可以相信你吧!”汪丽姜微微一笑,然后站起身,离开咖啡馆。

左聿看着她坐上高级房车离开,心里仍存有许多疑虑,但却更加重他想娶柯以晴的决心,站起身,他决定先去个地方再返家。



第6章

“什么?”柯明业忿忿地站起身,拍打着办工桌面。“你不是说交给你处理,会把以晴带回来,怎么演变成要结婚?”他怒视着进办公室跟他报告的汪丽姜,也不听她解释,马上寻思着对策。

“我马上派人把她捉回来!”他拿起桌上电话,按下内线打给特助,却被她切断通话。

“你!”柯明业抬头瞪视她。

“明业,先听我把话说完。”相较于他的怒火愁容,汪丽姜却是一脸沉静。

“动手打她是我的不对,但联姻是早晚的事,你应该知道我不是为了一己之利才强逼她联姻,我帮她选定的对象不是虚有其表,更是金玉其内,她只要照我的安排,一生安稳无忧,现在却把自己弄得狼狈不堪,平白糟蹋。”柯明业握着拳发抖,很想狠狠痛殴毁了女儿清白的左聿。

“以晴是心甘情愿跟左聿在一起,她走你铺陈的路也许一帆风顺,却得不到快乐知足。

“富单尹不风流,品德在上流社会实属难得,但他个性有洁癖,经过这个风波就算解释善后得再完美,他也不可能真心接受以晴,即使没发生任何意外事件,我也不认为以晴嫁给他能快乐幸福,那个男人其实很冷漠孤傲。”汪丽姜分析道。

“你说的我当然都知道,但他已经是以晴最适切的伴侣人选了,男人有钱要他专情太难了,没钱的男人靠近以晴一定是为了她的家世背景。

“富单尹也许冷漠高傲些,但他不会对选定的妻子背叛,成为富亚集团二少奶奶会是以晴最好的归宿。”他无法挑个十全十美的男人爱女儿,但至少能找一个可以保护她一辈子的依靠,更能让两大集团永续发展,他的苦心却轻易被她抹灭掉。

“有钱又专情的男人我认识一个。”

“谁?”他抬眸望她一眼。

“你。”美唇微微一扬。

“你是在讽刺吗?”柯明业黑眸微眯。

“不,我很感动。”

“我知道我欠你很多,不需要用这种方式提醒我。”坐了下来,他掏出一根雪茄点燃。

“明业,你曾说过许我一个愿望,那么现在请你兑现,给以晴两年自由的时间。”

“为什么?”他吐了一口烟圈,讶异地望着她。

“我的青春没有办法重来,我希望以晴能实现我当年想叛逆的心,即使你现在强迫她回来,她也无法再像过去那样温顺地听从你的安排。

“看过外面的世界,她便不甘于这个华笼的守护,除非外面的世界让她厌了、倦了、累了,否则硬要拆散他们让她回来柯宅,她只会是行尸走肉的傀儡,只是对你、对我心存更多怨怼。”汪丽姜语重心长地道。

“难道你要我眼睁睁让自己的宝贝女儿被那个浪荡子给糟蹋?如果她沉迷在外面的世界根本不想回来怎么办?”柯明业拧眉,说什么也无法同意这种荒唐事。

“左聿真心喜欢以晴,我相信他不会让她受委屈,如果她习惯那个世界,舍弃上流社会的生活,你应该成全。明业,我不希望在你身上看到我爸当年的影子。”她眼眸流露一抹凄然。

“我跟你爸不一样。”柯明业急于否认。

“也许我该庆幸我们半百后还能在一起,但有许多东西是再也挽不回的,既然以晴找到爱情,何妨放宽心的祝福她。即使他们无法长久,但至少这是她自己的抉择,将来她不会再有怨言悔恨,如果左聿可以爱她一生一世,那身为父亲的你更该感到欣慰才是。”

“成全她抛下盛天金控千金的身份当个平民百姓,那盛天的继承责任怎么办?你不是不了解集团内部的明争暗斗。

“我为她安排富亚集团除了保障她的一生,更能巩固盛天金控的永续经营,遏止其他董事股东的权力斗争,以晴的人生原本就不属于她一个人,这种无奈你我都很清楚不是吗?”柯明业缓了语气,显得无奈地道。

“明业,算我求你可以吗?盛天金控除了以晴一定还有其他人可以继任,何况你还没退休,往后时间还很长,只是给她两年的自由,也许她届时会更心甘情愿回来你身边。

“我喜欢以晴,很遗憾无法成为她真正的母亲,但我一直把她当亲生女儿看待,我希望她快乐,希望她年轻时能追逐属于自己的东西,请你成全我的心愿好吗?”她走近他身旁,双手温柔地覆在他的手臂上。她知道这个要求很难,但明业最终会妥协的。

“你为她做的事,以晴完全不知道更不会感谢你。”柯明业闭上眼,内心很挣扎。

“她就算永远不能接纳我也无所谓,我知道她并非真正讨厌我。”汪丽姜微微一笑。

柯明业拿起电话,按下内线,汪丽姜微愣了下,以为他仍坚持要特助把柯以晴捉回来。

“取消记者会,并想办法封锁媒体报导,不要打扰以晴跟左聿的生活,她的事不用再跟我报告,除非有危害到她人身安危的事。”放下电话,他苦闷地捏了捏眉心。

他其实不愿妥协,但这几日他也清楚感受出女儿所表现不同以往的强烈性格,仿佛年轻时倔强固执的自己。

丽姜说的没错,就算强逼她回来,她也不会再变回那个温温顺顺的女儿了,也许退一步让出一些时间,将会有不同的改变。

***

左聿回到公寓,看到柯以晴在狭小的厨房制造噪音,他走近她身边,直接从身后环抱住她。

“哇啊,”柯以晴吓了一大跳,不慎松掉手中的锅子,还打到放置一旁的碗筷。

铿锵匡啷,顷刻间一地碎片。

“干么突然吓人?”她拍打环住她腰际的手臂,“害我打破碗了。”拉开他的手臂,她想清理地上碎片。

“没想到你这么胆小。”

左聿哈哈大笑,没松开手臂,反而一把将她抱起,柯以晴惊呼一声,然后被他放置在厨房门口。

“我收拾就好,你在厨房做什么?”他弯身蹲在地上清理碎碗。

“我想煮面吃。”她从昨晚到现在都没吃东西,加上运动过度,饥肠辘辘,原本想找吐司、牛奶简单果腹,可是他的冰箱只有面条跟一些生食材。

“你不是不会烹饪?”左聿这才想起两人今天似乎还没用餐,早上醒来他们又大战了几回便倦得睡着了,直到下午接到汪丽姜的电话,他才匆匆出门。

“抱歉,我忘了你还没吃饭。”他不免心生愧疚,竟然忘了顾及她的胃。“你丸去客厅等着,我马上煮东西给你吃。”急忙收拾好地上残局,他站起身从冰箱拿出材料,迅速动手。

不到十分钟,他端出一大碗热腾腾的海鲜什锦面到客厅,摆在她面前。

柯以晴看着香味四溢的食物,唇角扬起一抹笑意。

“看起来很好吃。”她拿起筷子,食指大动。

“我可能没办法提供你山珍海味,但我保证下次绝不会再让你有饿肚子的机会。”他坐在她对面望着她。他才说过要好好照顾她,竟然差点让她饿坏了。对于一时的疏忽,他仍感觉惭愧。

“这就是山珍海味呀!”柯以晴甜甜一笑。面里有虾子、蛤蜊、鱼板、肉丝及蔬菜,没想到他真的会烹饪,而方才他急忙将她抱离厨房,是担心她被碎碗割伤,他体贴的行为让她心里暖洋洋的。

“嗯,好好吃。”夹了一口面条,吹拂热气,送进嘴里品尝,她满意地赞美。“你不吃吗?还是你刚才跟朋友吃过了?”她继续轻轻地吹着面条。

“没关系,等你吃饱。”她吹着面条微噘的唇瓣看起来好可口,比食物更诱人。

“该死!”忍不住轻啐一声。他怎么仿佛变成禽兽,一见到她就有欲念,以前虽然经常跟女人上床,却不是这么轻易就会产生感觉。

“你在骂谁?”柯以晴抬眸望着他,眨了眨一双美眸有些纳闷。

“没……没事,只是无意义的口头禅。”移开视线,急忙否认也赶忙摒除杂念。虽然他们已经发生关系,但他不希望对她无节制的索求无度。

“那要不要一起吃,这么大碗我也吃不完。”她把大碗公推到中间。

“两人吃一碗面比较有味道,就像第一次跟你分食一条蕃薯。”左聿微微一笑,接过她手中的筷子,唏哩呼噜吞掉一大口面条。

“呃?你记得。”柯以晴有点意外。他们第一次去焢窑时,他无意间分食半条烤蕃薯给她,她当时便觉得滋味好甜美。

“我又没有老年痴呆,该记得的不会忘记。”他跟许多女人来来往往,没有任何惦念,独独记得与她相处的种种。

她一开始对他而言就是特别的。

“我好高兴。”她低头有些腼觍。虽然他跟她告白过,但他清楚记得他们曾有过的经历让她很感动,以为当年的他不可能去记忆两人仅有的一点交集。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分食一碗面,左聿再度接过筷子,却在筷子上动了点手脚,准备把筷子交给她。

柯以晴看着筷子上突然串着一枚戒指,非常讶异。

“以晴,嫁给我。”

薄唇扬起,将平行的筷子向下垂直,串在上面的戒指迅速滑落,眼见便要落入碗里,柯以晴急忙伸出双手接住,然后她望着一双柔荑中捧住的戒指呆愣。

“聿,我……”她抬眸望着他,粉唇轻抿。虽然爽快答应他的求婚,可事后却愈来愈忧虑忐忑,她不认为父亲会放任她跟他在一起。

也许今晚,也许明天她便会被随扈捉回去,她能反抗却对抗不了父亲的力量,甚至父亲轻易便可伤害左聿,拆散他们。

她一时天真的想跟他在一起,却完全没想过后果,无论如何,她不愿见他受到伤害,她还是必须回家面对父亲再做打算。

“对不起。”她轻声道,面对他的笑容,她更是不忍伤他。

“对不起?”浓眉微拧了下,“你后悔想嫁给我的决定?还是这颗钻戒太小了?”扬起的薄唇下垂拉成一直线,他不免非常失望沮丧。

“聿,我想跟你在一起,跟金钱物质无关,可是我爸不会同意的,我可以抵死不回去,却不能害你成为他对付的目标。”她眉头拧成一团,不愿跟他分开,却又害怕父亲的势力。

“如果,你爸不干涉呢?”

“那我当然愿意跟你结婚。”

“以晴,我刚才不是去见朋友,而是汪丽姜找我出去的。”

“欸?汪姨!”柯以晴瞠眸惊愕,“她……她对你提出什么警告吗?是不是我爸要对你不利?”她蓦地焦急不已。

“汪丽姜不是坏女人。”

“我没说过她是坏女人。”

“事实上,她很关心你,是出于真心真意的。”原本透过以晴的形容,他对汪丽姜没什么好感,但见了面谈过话后,他有很大的改观。

“我知道她对我很友善,可她毕竟介入我的家庭,虽然是在我妈过世后才入主,但她跟我爸早有暧昧,无论她怎么示好,我还是无法诚心接纳她。”柯以晴轻垂长睫,其实早该对那件事看淡了。

“她说会跟你爸沟通,替你争取两年的自由,我承诺会好好照顾你。”左聿站起身,绕过茶几走到她身边坐下。“以晴,你认为她能说服你爸吗?”他将她抱坐在腿上。

“虽然有难度,但爸会听汪姨的,如果她真的有心游说。”柯以晴低头望着手中的戒指,不知该高兴或难过。如果汪姨能说服父亲,她便能安心跟左聿在一起,但那也表示在父亲心里,汪姨的地位比她这个亲生女儿还重要。

左聿拿起她掌心的戒指,拉起她的柔荑,将戒指套入左手无名指。

“以晴,我们明天就去公证,可是可能无法拍婚纱举行婚礼。”他答应汪丽姜的条件,虽然以他的个性不会对人妥协,但衡量得失后他选择退让一步,因为这是对以晴最好的方式,他们才刚被八卦报导一场风波,更应低调行事。

“我不在意那些。”柯以晴甜甜一笑,伸手环抱住他的腰际。

他低头抬起她的螓首,吻住她的唇瓣,温柔深情地缠吻。

对他而言,遇见爱情很难,一旦遇见他便急于圈住对方,以为两情相悦便可单纯守住爱情。

“嗯……”柯以晴逸出呢喃,被他吻得醺醺然。“聿……”她双颊嫣红,清楚感觉他蓄势待发的欲望。

左聿却是急踩煞车,将头埋在她颈间,急促喘息着。

“聿?”柯以晴纳闷地唤地。

“没事,忍一下就退了。”他有些痛苦地道。

“为什么要忍?”她伸手揉揉他的头发。

“我不希望自己太过需索无度,造成你的负担。”

“你以前一天要发泄几次?”意外他的性欲这么强,不免对过去与他交欢的女人吃味。

“我不是每天都有需求,一、两个礼拜没碰女人也无所谓,可是看到你就好想占有你。”他显得泄气又懊恼。

“所以我对你很有吸引力。”柯以晴忍俊不禁。他此刻挣扎的模样像吃了糖想再讨糖吃却怕挨骂的小孩。

“你害我变成一天到晚想发情的公狗。”他从不知道自己会如此欲求不满。

“你可以对我为所欲为,但我不想当母狗。”柯以晴带着腼眺开玩笑地道。

“真的?”左聿轻易对欲望投降。既然她同意他何苦再压抑,直接将她打横抱起,快步走往房间。

*** 

隔天两人前往法院公证,没有婚礼喜宴,却被左聿的一大票朋友拉去KTV狂欢。

“恭贺大哥、大嫂永浴爱河,百年好合。”阿文拿起啤酒,一瓶递给柯以晴准备干杯。

坐在她身边的左聿却是拿下她手中的啤酒,换鸟龙茶给她。

“大嫂成年了,还喝什么乌龙茶。”阿文讪笑,没想到左聿对她这么保护。

“没关系,我想喝酒。”柯以晴拿过他手中的啤酒,她想跟大家一起同乐。

“不要逞强。”看着她起身豪迈地跟大家干杯仰头大灌一口啤酒,左聿不禁有些担心。

“跟你在一起我不需逞强。”转头看他,露出一抹轻松的笑靥。

左聿伸手揉揉她的头,将她再度揽回臂弯下。她现在的表情很快乐,完全不再像过去会压抑情绪,让他非常欣慰。

“大哥、大嫂喝交杯酒!”一群人拍掌起哄。

“交杯酒?”柯以晴略显困惑地眨眨美眸。

左聿选择顺应民情,交叉勾住她的美臂,侧首饮下她手中拿的啤酒,在众人的吆喝下,柯以晴也只好如法炮制,饮了一口他手中的啤酒。

“大哥、大嫂的歌来了。”阿宏将两支麦克风抛给他们。

“欸?”看着大萤幕秀出的曲目“家后”,她想递还麦克风。“我不会唱流行歌。”字幕出现了,她却看得有些茫然,感觉不像国语。

“以晴不会台语。”众人摇铃拍掌鼓噪着,左聿拿过她的麦克风想为她解围。

“没关系,我们有伴唱小姐。”阿宏马上推出两个辣妹挤到柯以晴身边助唱。

柯以晴握着麦克风却仍开不了口,但她专注盯着萤幕上的歌词,原本完全看不明白,却逐渐看懂一些意思。


吃好吃丑无计较,怨天怨地嘛袂晓。

你的手,我会甲你牵条条。

因为我是你的家后。

……


她发现左聿一手拿着麦克风,另一手却紧紧握住她的柔荑,蓦地心里被一股热流盈满。

她希望能跟他牵手一辈子。

在KTV一待五个小时,大家肆无忌惮地欢乐叫嚷,吃吃喝喝全都歪倒成一团。

曲终人未散,一群人醉倒在沙发,左聿却抱起她搭计程车返回公寓。

“喝那么多,明天会宿醉。”将她放到床上,他不禁蹙起眉头。因为她被大家灌酒,他只能保持清醒浅尝即止,以往的他一定跟大家醉卧在KTV,但现在他有需要保护照顾的人,不能再凡事随兴而为。

“可是……我好开心。”她神智迷蒙,却一路上不停地笑着。

“开心就好,没想到你的酒量不差。”宠溺地揉揉她的头,他低头望着她酡红的脸蛋,薄唇扬起温和的笑。

“聿,好热……”房间没有冷气,她全身发热开始冒汗,不自觉想脱衣服。

“要不要先洗个澡?”忽又觉得不妥,她很可能洗到一半睡着。“我帮你换套衣服,把客厅的电风扇全搬过来。”

他替她换下睡衣,用湿毛巾为她擦拭汗渍,然后搬来两台电风扇为她降温,她醉意迷蒙的模样格外甜美诱人,但今晚他却硬是压下自己的欲望,只安静地待在一旁看着她很快沉入梦乡。

***

两人的婚姻生活简单的开始,老旧的公寓狭小的居住空间,两颗心却能靠得很近,知足喜乐。

因为她不习惯睡硬床,左聿便加添了柔软的床垫,她喜欢看书,他出门总会绕到以前从不会踏进的书店,随意帮她买几本书。

他有几个打工性质的工作,但工作时间很弹性,总能帮她准备好三餐才出门,她知道他会组电脑,改装汽车音响,会去钓虾场、修车厂帮忙,却不知道他其实还另有才能。

“你在找什么?”左聿回家,看到她坐在电脑前浏览人力银行的求职资料。

“呃?”柯以晴转头看见他又替她买了好几本英文精装书。

他对英文很陌生,但知道她对英文很在行,阅读的范围很广泛,所以尽管他搞不清内容看不懂简介,他还是喜欢帮她买书回来。

“聿,我想你不要再买书了,这些书并不便宜。”

虽然一开始她很喜欢他送书的行为,即使他没有选书的能力,但他愿意踏进他认定枯燥的书局,购买对他而言像外星语的原文书,他的作为总让她很开心。

只是他三天两头便买书,算一算其实是笔大开销,对两人的经济必定是一项负担,何况很多书只会看一遍,未免太过奢侈。

“为什么?你不喜欢看书了?”他知道阅读是她最大的嗜好,怕她一个人待在家里会太无聊。

“不,其实你买的书我都仔细看完了,只是我觉得该节省开销,想看书,我可以去图书馆借阅,我想我应该也要找份工作。”

过去的二十个年头她从未想过节俭的问题,不曾忧虑过金钱来源,尽管她天生富贵命,却也不代表她不了解民间疾苦。

选择跟他生活,她便有了许多觉悟,虽然他想尽力照料她,但她却不能安逸地在家当米虫,毕竟他们已经共组家庭,她必须学习持家的功课。

“为什么想找工作?”左聿显得困惑,他并不需要她出力赚钱。

“我将事情挑明说,你不能生气介意哦。”她抬眸望他一眼,不希望被他误以为她看不起他。

“洗耳恭听。”他拉了张椅子坐在她旁边,伸手掏掏耳朵,装出正经八百的模样。

“聿,你没有正职我并不在意,因为你的个性完全不适合朝九晚五,可是,我们现在是两个人生活,经济上会有困难,我希望能分担家计。”

“你想买车子?”他望着她提出疑问。

“没有。”她摇摇头。以前坐惯高级轿车她却一点也不眷恋,反而更喜欢搭坐他的重型机车,可以和他贴靠在一起的亲密感。

“你想买名牌?”左聿继续提问。

“没有。”跟他在一起,她甚至不介意和他共穿一件T恤,高跟鞋、洋装已全被她舍弃了。

“还是你有什么花大钱的愿望,老实告诉我。”

她略显纳闷地眨眨眼。为什么他会突然问这种问题?

只见她认真的摇摇头,“没有呀!我很满意现在的生活,真的。”他亲自料理的简单食物,比过去餐餐五星级大厨烹调的精致料理,还能引起她的胃口。

她确实喜欢有他在的简单生活。

“如果没有什么欲望,我不认为我们的经济有问题。”

“聿,你有算过一个月收入多少?支出多少吗?”也许他一个人时可以持平,但多她一个人的费用,她并不乐观。

“老实说没有。”左聿爬爬有型的短发。他从不会记帐,只是知道一直有余。

“聿,你的存款只有五位数。”他怕她临时有需用,所以把存款簿交给她,看清里面的进出明细,她只确定他一个人自给自足没问题。

他好歹也出社会打工好几年了,他的存款却仅有几万块,比她过去一个月的零用钱还少。

“喔,因为都借人了。”他做人很慷慨,只要朋友开口他有闲钱就出借,甚至经常跟大票兄弟吃喝玩乐全是他大方买单,他从不曾计较身外之物,但现在经以晴提醒后,他真的必须要有所改变了。

他不再是一个人温饱便可,他有责任让她对生活有安全感。

马上掏出手机,一一拨电话催债。

“阿文,上次借你给你马子买名牌包的两万块,记得筹钱还我,我要帮老婆买书。”

“阿宏,你是不是欠我五万块?喔,是六万吗?算你老实,对,要养老婆,小孩?哪可能那么快?反正记得我要开始讨债了。”

“小丽,跟你槌子说欠我的钱要尽快还。”

“卓仔,你应该有跟我借钱吧?多少?凭良心还啦!”

他一口气打了十多通电话,让柯以晴愈听眼睛瞪得愈大。

“先这样,剩的改天再催讨,存款很快会变六位数,甚至七位数。”他转头对她笑道。其实他到底借了多少钱给朋友,他也数算不清。

“还有,这些钱先给你。”他从牛仔裤口袋掏出一叠千元钞票,直接放在她的双手里。

“你怎么有钱?朋友还的?”这一叠应该有两、三万吧!

“分红的。”他扬唇一笑。

“分红?你赌博?”柳眉轻蹙,美眸带着责备瞠视他。

“没有,虽然偶尔会摸两把,但我不嗜赌,别担心。”大掌揉揉她的发丝。

“我帮几个朋友看盘挑股,有进帐会义气的分点甜头。”

“你会玩股票?”柯以晴倒是有些意外,没想过他进出交易所的情景。

“我宁愿把钱借给有需要的人,不会把大钞套在那上面,不过看那些数据还满有意思的,偶尔会出点意见,也有几个玩房地产的朋友喜欢询问我的看法。”左聿轻松说道。

“也许你很有投机运,但似乎不擅长理财。”听到他所收受的分红利润,他其实存款早该七位数以上了。

“以后你帮我理财管帐,不用找什么工作了,我不拿女人的钱。”他伸手探向电脑前,关掉求职网页。

“那我要做什么?总不能一直无所事事待在家吧?”她此刻才明白,为何当初汪姨能说服父亲,让无正职看似吊儿郎当的左聿娶她,虽然他给不起她过去的奢华生活,却也不必让她为生活劳碌。

只要他能善于管理收支,他所有打工加上义务性提供投资讯息所得到的报酬,要维持两人的生活开销应该无虑。

“看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或者你想再念书,我虽供应不了游学费用,但如果是国内大学应该没问题。”大掌轻抚她的脸庞。如果不是因为他,她应该早就回到美国继续求学了。

“我不在意文凭,喜欢念书我可以透过网路进修,我不喜欢在校园里成为被讨论的对象。”轻摇螓首,粉唇微扬。放弃最高学府的文凭她并不遗憾,他待她好让她觉得一切都值得。



第7章

从她离家后父亲便不曾干涉过他们的事,只有汪姨主动跟她电话问候过一、两次,身边完全没有狗仔队打扰他们的宁静。

她在家自修阅读,偶尔画画油画,尝试种植盆栽,把小小的公寓做了一番布置美化。

她要求左聿教会她简单的烹饪,她满意于家庭主妇的职位,假日两人便乘坐机车出游或与他形形色色的朋友同欢,他们的相处其实跟恋爱无异。

柯以晴以为这样简单甜蜜的生活可以维持很久,直到一年后左聿遭遇一件大意外。

他非常信任熟稔的朋友阿宏,竟然欠了庞大债务而失去踪影,左聿为好友担保,自然成了被追讨的债务人。

她开始发现他回家苦闷的深锁眉头,以前他从不在她面前抽烟,甚至几乎为她戒烟了,现在却是经常躺在沙发上抽烟、喝酒。

“聿,吃饭了,咳咳!”柯以晴走近沙发叫唤他,一边用手挥着满室烟雾。她其实对烟味过敏,却不敢禁止他抽烟。

“不饿。”他淡道,捻熄烟头,却又再掏出一根点燃。

“烟抽太多不好,咳咳!”她忍不住以手遮掩口鼻。

事发至今三个多月了,刚开始左聿感觉被好友背叛非常受创,但却慢慢接受事实了,只是最近半个月他的状况突然更低迷消沉,虽然他白天拚命打工四处筹钱,但也经常晚归,而且回来便是抽烟酗酒一夜,让她非常担忧。

“不想吸烟去房间。”左聿吐出一口烟雾,侧身拿起茶几上的啤酒罐。

空了,他直接往地上一扔,再拿一瓶开启。

柯以晴却是一把抢下他手中的啤酒,不准他再酗酒。

“聿,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一起面对难关,你为什么会变得这么消极?我说过不会离开你,无论环境再苦都要跟你共度。”她紧拧眉头,看着他阴郁的眼眸,内心难受。

左聿抬眸望她一眼后,却是闭上双眼神情痛苦。

当初听到她的肺腑之言,让他感动勇气百倍,可是现在他却宁愿她说出要离开的话语。

如果他一个人还可以面对逆境,但他却不能让她深陷危险。

他没想到阿宏留下的债务并不单纯,不是按部就班慢慢清偿即可,她已经成为地下钱庄的目标。

当初以为娶了她可以正大光明的保护她,却没想到左太太的身份反而替她招来灾厄,他的力量不够,没自信可以保全她。

除非,将她送回柯家。

那却是他百般不愿选择的一条路。

“聿,我这里有两万五,你先拿去还债。”

柯以晴将一只信封交给他,其实从事发后她便偷偷找工作,虽然她英文能力很好,却少了社会认可的文凭,只有高中学历大学肄业的她,只能接到一些翻译Keyin工作,以及在幼儿美语兼任几堂课。

左聿瞪着放在他身上的信封,俊颜上却是露出更难看的表情。

“我说过不拿女人的钱,不准再去打工。”他半坐起身,将信封塞回她手中。

“聿,这种时候你还坚持什么沙猪主义?”她抿唇瞪视他,“既然我是你的妻子,替你分担债务有那么丢脸吗?”

“这是我自己的事,我会想办法。”他看出她这几个月消瘦了不少,她经常外出,在家也都坐在电脑前敲键盘,他便猜出她一定瞒着他打工兼差。

“为什么不让我帮你?在你心中还认定我是养尊处优的娇娇女吗?”他不肯对她敞开心门,只想将她隔绝的态度,让她很失望。她可以不在意他背负多少债务,却不能接受他将她视若外人。

“以晴,你要不要回家?”他薄唇轻吐出几个沉重的字。

“什么?”她诧异地瞠眸。

“回去对你比较好。”他不得不做出决定,再拖下去,万一等到她被伤害就来不及了。

“你说什么?你要赶我回家?!”她不敢置信地瞅着他。开口要她回去,那便是代表想结束两人的关系。

“我不要,除非你休了我!”她用力摇摇头,转身跑往房间,甩上房门。

左聿拿起啤酒罐,紧紧握住,扭曲瓶身,啤酒溢出洒了一桌一地。

他何尝愿意放开她?多想继续紧握住她,只是他曾天真的以为凭一己的血气方刚便可守护她,一旦遇到阻力,他才发觉过度把自己膨胀了,像啤酒一样。

今天他只身面对数人打架赢了,但是如果她在身边,他便注定要不战而降了。

***

虽然左聿不肯接受她的金钱,柯以晴仍尽最大的努力去打工赚钱,除了美语,对钢琴和绘画有才能的她,也因此找到相关的兼差,她每天早出晚归,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却加速产生裂痕。

左聿心情更阴郁,开始会对她大小声,甚至她隐约感觉他跟别的女人暗渡陈仓。

她隐忍着满腹委屈不愿揭露,因为她总说服自己体谅他遇到人生中最大的挫败,他重视朋友讲义气,却被利用陷害,她知道他受的伤害一定不是她所能理解,她只能选择包容他低潮一时的放纵。

只是她感觉最近不只心理压力,连身体都显得虚弱,接二连三的异常让她不得不到医院看诊。

当她心情沉重的踏进家门时,看见左聿坐在沙发上抽烟,她想着该如何开口说出检查结果。

“我们离婚吧!”左聿抬眸看见她,低沉的嗓音凝重地说出无情的话。

“你……说什么?”她蓦地内心一震,一双美目愣望他。

“我已经受够这种生活了。”他站起身,语气中充满怨言。

“你受够了?”她走近他,因为他的话而骇住,更教他身上混杂在烟味中的陌生香水味心狠揪了下。

她清楚看见他颈间的吻痕,那却不是她所赐给他的杰作。

“我还不曾对你抱怨,你却先心生不满?”她不敢置信他的恶劣态度。他最近总是带着不同女人的气味回家,她强忍着视若无睹,只希望他能内疚自省。

一直都是她在委曲求全,牺牲奉献,为了成就这份感情她放弃了所有,他们的婚姻才走了一年多,他竟然就开口要离婚了。

“我知道全是我的错,我不该害你放弃一切,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你应该回去你的世界,我们再继续下去也只是彼此受苦。”左聿试图以平静的口吻说出。

这几日他故意对她发脾气,甚至故意让其他女人在他身上烙印,就是想刺激她主动离开,没想到她竟选择一再包容。

继续僵执下去只会更伤她的心,让她陷入危机,他知道那些人迟早会查出她盛天金控千金的身份,很快便会对她下手,他必须尽快让她回到柯家,才能确保她的安全。

“这是你的真心话?”柯以晴美眸瞅着他,眼眶酸涩。他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对她落井下石,冷漠残酷?

她还希冀能从他身上得到一些安抚和依靠。

“对不起,我伤害了你,幸好我们都还年轻,就当是一场年少轻狂的错误,放开彼此,让我们各自新的人生。”他昧着真心冷然说道。

“错误?”拧起柳眉,紧抿唇瓣,她含怒地瞠视他丝毫无波的黑眸。“我知道了,如果这是你的决定,就如你所愿吧!”她双手紧握,转身快步走向房间。

她应该大哭大闹挽留他吗?或者该歇斯底里的将东西摔个粉碎?

她却只是压抑一切的情绪波涛,走进浴室冲澡,然后裹着睡袍躺在床上,困倦的阖上双眼。

她觉得好累好累,无论身体或心灵……

医生告诉她子宫外孕,必须立刻动手术,否则会有危险,在她彷徨不安时,他竟然想斩断关系,休离了她。

自始至终,在婚姻关系里,她没有犯错,他遭遇挫折背负巨债,她半点怨尤也没有,只想陪他携手共度难关,但他却选择消极逃避,藉着烟、酒、女人,麻痹自己。

也许她错在对他的过度包容,错在对他的不忍指责,更错在轻易相信爱情的坚定恒久。

她强牵起唇角,笑得好涩、好苦,眼泪流不出来,情绪也被迫压抑。

她该恨或该怨,却连分辨真正情绪的力气都没有,只希望睡眠让她暂时抽离现实的残忍……

***

第二天她醒来时已近中午了,麻木的起床,却在打开房门看到沙发上的人时,惊愕不已。

“汪姨!”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以晴,左聿通知我来带你回去。”汪丽姜站起身,走近她,她此刻憔悴的面容让汪丽姜不禁为之心疼,没想到当初的决定反倒害了她。

她曾试图争取想成全两个年轻人的爱情,只是终究敌不过现实的考验。

是她识人不清,或者左聿另有隐情苦衷,他没有对她详细解释,只是简单告知已无法继续照顾以晴,违反约定,便代表从此与她不再有任何纠葛。

“我……”柯以晴抿着唇瓣,内心因为左聿明确的决定而刺痛。现在的她有什么颜面回去面对父亲?

“以晴,当初你爸愿意妥协不干涉,也是因为左聿的保证,既然他无法再遵守约定,你就只能回家没有第二条路。”汪丽姜语气略微强硬,知道依她的个性一定不会乖乖回家,如果她没来带她,她一定会逃开。

“我知道了,我跟你回去。”她已经没有力气逃,因为到哪里都一样,失去左聿的爱,被他狠狠抛开,她再不会对生命做挣扎叛逆了。

***

回到阔别一年多的柯家豪宅,她却感觉仿佛曾远离好久好久。

踏入玄关走进客厅,看见曾经熟悉却也陌生的父亲,她只能跟他无言对望。

“回来就好。”柯明业脸上没有怒火责难,只是淡淡一句话。

柯以晴默默地转往旋转梯准备上楼,只是才踏上一个阶梯,她却感觉天旋地转,全身失力,她直接瘫软在楼梯地毯上。

“以晴!”柯明业和汪丽姜同时惊叫出声。

“以晴!”柯明业跨步上前,将女儿抱进怀里,大喊道:“来人,快叫司机备车!”

“这就是你要我成全她的后果!”他转头斥责汪丽姜,抱着女儿焦急地奔出大门。

紧急送医,得知病症让柯明业和汪丽姜都非常震惊。

直到柯以晴清醒,柯明业告诉她他的决定,要立即送她去美国开刀。

柯以晴轻轻地点头。以后父亲的任何安排她都无异议,再也不想争辩抗议了。

坐在飞机的头等舱,她始终侧望着飞机小小的窗子,曾经以为可以轻松自由飞翔,结果却狠狠折断了羽翼,她再一次被困回华笼,心却不再向往蓝天了。

她知道这一趟远行,她的心与灵魂早就遗落,她生命的爱情已经焚烧殆尽。

曾经她为了追求爱情,不顾一切,天真的以为爱情可以战胜一切,以为坚固的爱却轻易被现实摧毁,以为忠贞的心顷刻就变质。

以为找到一双可以携伴她翱翔蓝空的翅膀,结果只是瞬间将自己摔得粉身碎骨……

碎裂的身体可以缝补愈合,至于碎裂的心就埋葬丢弃吧!

她不需要一颗感觉灵魂的心,这一次她舍下曾经一心追求的,而去汲回曾经抛开的一切,重新回到那个她曾反抗的世界,因为,那里才是她真正能生存的地方……

柯以晴到了美国,一待便是八年。

***

八年后,返回台湾的她,立刻接下盛天金控集团的副总一职,并兼任董事。

三十岁的她外型明艳动人,拥有美国知名学府博士学位,在美国接触盛天金控海外分公司四年的时间,她学会犀利的商业谈判及圆融的交际手腕,她是盛天金控名副其实的掌上明珠,更是商界耀眼的女强人。

没人记得她年少曾经的离家叛逃,更没人知道她曾经有过短暂不堪回首的婚姻。

她在美国不乏追求者,个个条件优异幽默风趣,却没有任何人能得到芳心,甚至得不到她发自内心的一个微笑。

冰山美人成了她的代名词,虽然在上流社会活跃,但她仍是独来独往,没有可以交心的朋友,没有想真正建立关系的人。

五星级饭店的交谊厅,聚集了国内外举足轻重的商界精英。

八年前曾是台湾金融龙头的盛天金控,在历经政府金融改革及全球股灾受创,虽然已经不再是当年独霸一方的金控龙头,在金融界,还是拥有名列前十强的实力。

身为盛天金控的独生女,柯以晴成为餐会的焦点,大家热络的对象。

回国后的几场餐会,皆是柯明业特地为她所安排,将她正式介绍给商界人士认识的机会。

柯以晴没有任何拒绝反抗,心甘情愿地出席,积极的与每个人交流攀谈,她应对得宜、聪明美丽,自然成为不少黄金单身汉的目标,只是一旦谈到私事,她总会技巧性地回避。

柯以晴明白父亲的意旨是让她正式接触台湾商场,再几年后,便会将盛天金控的权力担子移交给她。

尽管她已经达到适婚年龄,但经历年少失败的恋情后,父亲就不再过问她的感情世界。

如果现在父亲要她跟谁缔结商业联姻,她会遵从,没有第二句话,因为她光鲜亮丽的外表下,只剩一颗无痕无波,恍若止水的心。

爱情对她而言只是桩笑话,所以她不介意把婚姻建构在商业利益的价值上。

柯以晴一手端着色泽鲜丽的鸡尾酒,视线却望向玻璃窗外的闪烁夜色。

她眼色因为点点灯火有些迷离,思绪忽地飘远。

如果……那一年,在宴会上没有逃离,就不会巧遇他而重逢。

他们将不可能有机会接触,继而爱恨纠葛不清……

美眸微眯,挥散回忆的思绪,她举杯啜饮一口酒,柳眉轻蹙。冰退了,酒也涩了。

她转身准备召唤服务生,换杯鸡尾酒。

“柯副总,英国Victor集团旗下的新加坡Victor期货公司总经理想跟你认识一下。”秘书走至她身边告知。

“没问题。”柯以晴听到一长串头衔后,马上挂上交际的商业笑容,抬眸面对来人。

蓦地,她心一颤,眼前的男人身材高挑,西装笔挺,抹了发油往后梳理整齐的短发,露出饱满的额头,五官俊朗架式十足。

那张成熟极具魅力的脸庞,却与她埋藏在记忆中的脸相彷。

美眸圆瞠,她惊骇地松落手中的酒杯。

一瞬间,男人伸手向前顺势接住,然后将杯子交给身后的男秘书,温厚的嗓音道:“帮柯小姐换杯鸡尾酒。”

男秘书接过水晶杯,点点头转身离开。

“好久不见。”左聿薄唇微勾,深幽的黑眸仔细地打量她。

一身黑色削肩丝质晚礼服,她的身材比年轻时更丰盈纤美,波浪般的性感长鬈发,衬着明艳绝丽的五官,是第一眼就能轻易掳获男人目光的尤物,但一靠近,却感受到她身上拒人于千里的冰冷气质。

柯以晴握着微颤的粉拳,强装镇定,她以为早已波澜不兴的心竟然一瞬间就天摇地动。

“幸会,左总经理。”美唇轻勾,笑容却是冷得结霜。

“以晴,我……”以为她会盘问他出现的理由,或怨怒地责骂他一番,就是没想过会是这样冷凛的笑容,让左聿一时心扯了下。

“请问左总经理是否要让Victor期货在台挂牌,成为台湾的上柜期货公司?”柯以晴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英国Victor集团有意进入台湾市场,她早有耳闻,却万万没料到会是这个男人主导。

“先不谈公事,我们能不能找个地方聊聊?”他终于有身份地位能再度出现在她面前,这八年来他所有的努力全是为了珍藏在心中的她。

“很抱歉,我不谈私事,先失陪了。”柯以晴微微颔首,面对他没有任何迂回,转身走入另一边的人群,立即又有几个男人围着她攀谈。

她与几人交谈几句,然后礼貌性地退场,一见她离开,左聿立刻追了出去。

搭了电梯下楼,奔出饭店大厅,来不及叫住她,便见她坐上在门口等候的专属房车,迅速离开他的视线。

左聿掏出手机,打给秘书。

“帮我安排会见盛天金控董事长的行程。”



第8章

坐在高级房车里,柯以晴手心冒着冷汗,离开会场时,她便看见左聿追了出来,她逃难似地按下电梯,快步奔离饭店,头也不回地便钻进车里。

她不明白为何要害怕与他面对面,因为他的出现太出乎她的意料,她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为什么他可以攀爬到金融界的上层,成为闻名全球的英国Victor集团的重要高层?

不,不管他的身份如何,那都不关她的事,这么多年后她不该还会被他所影响。柯以晴抿着唇瓣,摇摇螓首。

这一晚她却失眠了,强埋在记忆深处,八年前与左聿相处的点点滴滴,像幻灯片一幕幕跳上脑海,混乱播放着。

她懊恼地在床上翻来覆去,跟他的甜蜜情感全在最后他颓废无情的伤害下,荡然无存,剩下的,仅是痛楚悔恨的负面情绪。

***

两天后,她竟然在另一场商业派对上又撞见他。

左聿仍积极地想接近她,与她攀谈,但她只当他是个商场重要的人物,不刻意回避,礼貌回应,却拒谈任何财经外的话题。

她美丽的容颜挂着浅浅的笑意,但那抹笑却让左聿感觉好涩、好虚伪。

“以晴,你恨我吧?你可以骂我。”拢着眉心,他黑眸幽幽地望着她。

她始终戴着一张面具应付他,令他内心非常难受,他宁愿她对他表达真实的情绪,即使是愤怒、怨怼,都比这种几近陌生的应酬好。

“左总经理说笑了,我怎么可能恨你,巴结示好都来不及了,在场的金融大老谁不希望被你钦点为与英国Victor集团合作的对象。”柯以晴一手端着酒杯,美唇噙着一抹笑意,声音轻柔委婉却不带半分情感。

今晚再度相遇,她已经没有两天前与他初重逢时的震撼惊惶,她可以更冷静冷然地面对他。

“包括你?”黑眸半眯,视线落在她美丽性感的唇瓣。他记得她唇瓣的柔软与蜜泽,但此刻的她尝起来是否冰凉、冷硬?

“不是我,而是盛天金控。”感受到他视线的热度,她却装作漠然。

她内心确实是恨他的,只是她不愿表露任何感情波动,无论正面或负面,她只当他是商场利益的对象。

“是吗?盛天金控确实是Victor集团考虑合作的对象之一,不过富亚集团也有很大的胜算。”左聿故意顺她的话道。

“八年前的盛天能跟富亚并驾齐驱,如今确实敌不上跨国集团的富亚,不过我认为Victor集团考虑的不单是资金流量,否则应该会找日本或香港财团。”柯以晴也理性冷静地分析。

“不管八年前或八年后,盛天在我心中仍是屹立不摇、无可取代的地位。”左聿暗喻道。

听出他的暗喻,她的表情只是更加冷漠,对他的话语深恶痛绝。在狠狠伤过她,消失八年之后,竟然还能大言不惭的说出对她的心未曾改变。

“既然如此,左总经理是否选定盛天为合作对象?”她仍选择在商言商的冷静态度。

“我仍在积极评估,是否可以私下跟你谈谈盛天的营运方向?”他提出邀请。

“左总经理提出时间,只要在盛天金控的会议室,我竭诚欢迎。”她点明绝不可能跟他独处。

“如果,我提议商业饭局,想无拘束的谈公事?”左聿强调。

“除了公开场合的商界交流,我从不参加应酬,只能跟左总经理说声抱歉了。”她微微一笑礼貌拒绝,却教左聿逐渐失了耐性,很想不顾旁人直接拽起她的手将她拉离,跟她好好谈谈解释一番。

好不容易等侯了八年,他终于可以跟她站立在同一世界,他知道自己曾亏欠辜负她许多,所以他会用未来的人生爱她、补偿她。

只是这两天他完全无法与她单独联络,他有她的联络电话却不是由她本人接听,即使打手机给她,也全被秘书先行过滤,他知道是她刻意的回避。

他只能在大型的宴会上见到她,却连谈两句私人话语都被拒绝,她冷凛的面具,毫无情感的笑容,让他完全不知如何打破那道她深筑已久的冰墙。

“以晴,至少给我一点时间,让我解释几句话好吗?”他带着恳求的语气低声道。

“Lisa。”柯以晴叫唤在不远处的秘书,后者向她走近几步。

“左总经理如有约访,麻烦安排第一时间,不可怠慢。”她以公事的口吻交代。

“是。”Lisa颔首。

左聿再度黯下眸色。

“美丽的柯副总,关于百荣的放款,盛天考虑得如何?”一位挺着啤酒肚,微醺的中年男人手持酒杯走向她。

“陈董,贵公司已经超贷了,我也解释过,除非您能提供七成的担保品,而且把往来银行集中在盛天,我们可以给您多一成的融资贷款。”她笑意盈盈地回道。

“美丽性感的柯副总,要我把往来银行全搬到盛天,会得罪许多老友,打个商量,五成担保品,一半可以吗?”

“那只能说盛天与百荣无缘了。”她微笑拒绝。

“王董,关于那块土地开发案,盛天评估过了,下周二会给您回覆。”柯以晴对走近身边的另一位客户表示。

她跟许多商界人士轮流寒暄,刻意将左聿撇在一旁。

而左聿则被另一群想跟Victor集团交流的人士所包围。

晚上十点半,宴会接近尾声,柯以晴先行离场。

“柯副总。”见她离开,有个男人追了出来,是今晚频频对她示好的某大企业第二代。

“交给你处理。”她对身后的秘书交代,直接步往电梯。

面对商场以外的事她一概冷淡拒绝,偏偏这个男人没约到她似乎心有不甘,锲而不舍直追问她的空档时间。

电梯门开启,柯以晴踏入瞬间阖上的密闭空间,突然有道人影笼罩在她眼前。

她抬眸一愣,左聿双眸炙热地瞅着她,向前倾身与她仅有几公分距离。

她清楚嗅闻到他身上男性的成熟气味,甚至可以感受他呼出的气息落在她的颈间。

内心一颤,即使再次见面的两次机会里,他们也不曾靠得这么近。

她想后退拉开距离,背部却已经贴着电梯墙面。

左聿双手抵着墙面再往前倾身几寸,他高挺的鼻尖几乎要与她的秀鼻相触。

柯以晴美眸圆瞠直视着他深幽的眸,她想闪避或者推开他无礼的靠近,却又强逼自己冷静地面对他。

“以晴……”他轻柔地唤她,柯以晴却只是一瞬不瞬地怒瞪着他。

“你现在的表情真实多了。”凝视她怨怒的眼眸,他却轻扬唇角。

“左总经理请自重。”柯以晴收敛怒眸,冷然的注视他。

“以晴,我好想你,时时刻刻都想着你。”低沉的嗓音温柔轻语,他隐忍着覆上她樱唇的冲动。

他的话却教柯以晴更心生恼意,伸手探向背后的电梯按钮,奇怪电梯似乎毫无下楼的迹象。

“现在的空间是完全静止的。”看出她的疑惑,他勾唇一笑解释。

“你在电梯里动手脚?”她蹙起眉心,非常意外他的举动。

“因为你不肯给我任何时间。”他不仅将两人困在电梯里,更将她困在他的双臂之下。

“你究竟想做什么?”他此刻的行径未免太强硬。

“我想吻你,想抱你,想再度拥有你。”他开门见山地道。

忿忿地使力推开他,她甚至想狠狠甩他一记耳光。

“现在马上让我离开,否则我会对你提出告诉。”她口气冷冷的警告。

“以晴,当初推开你是不得已的决定,那时的我保护不了你,只能让你回柯家。”他试图告知当年分离的原由,但柯以晴完全听不进耳。

“我不是商品,不是你想要就拿,腻了就退货。”她咬牙切齿。

她曾经不顾一切爱上的男人,却也是彻底伤害她的人。

“你不是商品,是我的女人。”他果断宣示。

“左总经理如果不想当盛天的贵客,只会是我的仇人。”她清楚明示,如果双方没有合作机会,对她而言,他只是个不愿面对的仇人。

她从晚宴包掏出手机想拨打给秘书,意料中收不到讯号,她抬眸再度瞪视他。

“Victor集团跟盛天是有合作的机会,但我关心的不是那些商场利益,我努力进入商界攀爬到高层,只有一个理由──正大光明的接近你。”他跨步上前,再度与她靠得很近很近。

“如果要讨论合作细节我奉陪,其他事情一概没兴趣。”她依然冷着一张脸。

“真的没兴趣?”左聿倾身,贴近她的颊畔,声音温温雅雅。

他了解她的真实性格,内心爱恨分明,外表却是不易起波澜。

既然恨他,就表示她心里还有他,这个认知比她只当他是个生意场上的合作对象还好。

“人生不会有两次机会。”柯以晴侧过脸避开他的靠近,尽管她外表冷静自持,但不可否认他过度的靠近让她不自在,内心有些慌乱。

“会的,不管你承不承认,既然我能再次出现在你面前,我就不会再放手。”左聿一副誓在必得的自信口吻。

他伸手轻捏她的下颔,将她的脸蛋转向他,热情的深眸与她的相对。

“难道你想强迫我?”她再度瞠眸瞪视他,神情憎恶,内心却急遽地颤抖,她并非害怕他想强求于她,而是害怕自己对他产生波动的情绪。

她对他只有恨意,只能有恨意,不该有任何其他的情感。

她以为七情六欲早被她封印了,但为什么才跟他单独相处数分钟,她却发觉心底深处有东西蠢蠢欲动。

“我不会强迫你,这一次我会更珍惜你。”左聿拇指轻揩她紧抿的唇瓣。他很想温柔地吻她,却不是现在,他必须耐心等候她的原谅、她的再度接纳。

他拇指轻柔的抚触,让柯以晴心颤了下,他深黝的黑眸专注地凝着她,那样充满宠溺的神情宛如过去。明明分离八年之久,为什么此刻重叠的回忆仿佛昨日?

她再度挥开他的手,然后转身靠着门边,慌忙地按着电梯紧急钮。

她不想再跟他独处,即使一分一秒都不要,她绝不承认对他还有一丝一毫的情感。

很快地,电梯门开启了,门外却是她的秘书Lisa和一名饭店服务员。

“副总,没事吧?我看你进电梯好一会儿却没动静,所以叫了服务员来查看电梯。”Lisa显得有些焦急。为上司挡下追求者后,她搭另一部电梯下楼,却在一楼等候五分多钟仍不见她下楼,才急忙找人来查看上司搭乘的电梯,幸好看见她平安无事。

“让两位受到惊吓真是非常抱歉,我们会再重新检查做好维修。”饭店服务员对着两名贵客弯身致歉。

“没什么。”柯以晴走出电梯,没有多费唇舌揭穿是左聿动的手脚,她只想尽快离开他的视线。

“我们走吧!”她对秘书说道,走往另一部电梯下楼。

左聿也随后下楼,走出饭店大厅,目送柯以晴搭上高级房车离去,他才坐上自己的专车。

“副总……”车上,Lisa敏感地发觉上司的神情有些不对劲,“刚才是不是受到惊吓,我们可以对饭店提出理赔要求……”

“真的没事,只是左总经理如果要排约,你直接安排董事长和他洽谈,我不想跟他接触。”柯以晴淡道,即使是公事,她也不想再跟他见面了。

“呃,是。”Lisa轻应道,虽然疑惑,却不敢多问,只能猜想,可能是左总经理对上司表示好感才会被她列入拒绝往来户。

“今晚是否有其他宴会?”柯以晴突然问道。她不想现在回家,不想再因见到左聿而心神不宁的整夜失眠。

“只有宝来的王夫人办的私人舞会。”Lisa查看行事历。

“我要去参加,帮我联络王夫人。”柯以晴立刻做出决定,今晚想迷醉自己。

“欸?可是那是场化装舞会,而且是……”Lisa一阵错愕,因为上司从不曾参加那种类型的私人宴会。

“我知道,难道你反对?或者想对董事长透露?”柯以晴侧望她一眼。虽然跟贴身秘书并没有深交,但Lisa是个可以信赖的下属。

“当然不会,副总有绝对的自由。”Lisa微微一笑,绝不会干涉上司的任何私事。

四十分钟后,车子开往阳明山一栋私人高级别墅,停在富丽堂皇的英式建筑物前方。

“你可以先回去了,我要离开时再联络司机。”柯以晴交代完,下车走往正前方维多利亚式的雕花大门,门口有两名穿着白色西装戴面具的服务生,递送一副面具给她。

柯以晴戴上金色面具,踩着精致的花砖,走进装潢华丽的挑高大厅,璀璨的水晶灯高挂,室内却呈现晕黄蒙蒙的光影。

女人个个打扮艳丽,其中不乏一身珠光宝气的中年贵妇,人人戴着面具半遮半掩,却都是上流社会有来头的名媛、贵夫人。

男人皆身着白色西装,个个年轻高挑,戴着半张面具的脸庞,隐约可看出俊美的五官。

这场私人的化装舞会,受邀者只有女性,是专为寂寞的贵夫人所举办的,主办人兼会场的女主人王夫人,因为丈夫过世后继承了大笔的遗产,她经常会举办一些私人宴会,是公开却也是隐密性质。

在场的男人全是高级牛郎,个个舞艺精湛,学识渊博,能言善道。

在这个绚丽的场所可以尽情跳舞、饮酒,以及跟欣赏的男人交谈寻求安慰,参加的女性从不会去探问其他女人的身份,大家也许相识,但在这里全抛开原有身份,只享受无拘束放纵的夜晚。

柯以晴回国后不经意得知这个宴会的讯息,也曾在公开场合与王夫人接触过,但她从未想过会有一天亲身莅临这个场合。

今晚的她决定抛开一切束缚,让酒精麻醉自己,不让自己有任何机会回忆左聿的一切。

她跟几个男人跳了几支舞后,瘫坐在维多利亚式的金色沙发,神情慵懒地饮酒,对面一名男人跟她闲聊着。

除了商场交际,她从不跟异性闲谈,但此刻却不排斥,这里的男人举止优雅,应对得宜,谈吐风趣幽默,不过度阿谀谄媚,却能讨女人的欢心。

柯以晴手中的酒一杯接着一杯,逐渐感觉微醺,四周男男女女来来去去,跟她交谈的男人也换了两、三个,她却分辨不出差异,每个男人打扮相同,戴着同款的面具,感觉都长得很相似,甚至让她联想到左聿的身影。

她摇摇头,甩掉他的影像,站起身,却感觉脚步飘浮,她晃了下身子险些绊倒。

突地,一只有力的大掌扶住她的腰际,她抬眸看着高姚的男人,美眸半眯。这个男人也像左聿。

她唇瓣扬起一抹笑,内心却恼着。不是想摆脱他才来热闹买醉吗?竟然开始把他的影像跟他人混乱重叠。

“醉了吗?要不要我送你回去?”男人的声音极富磁性。

“不,我还不想走,扶我上楼。”柯以晴发觉意识已经茫然,她自然地靠着陌生男人的肩膀,喜欢他身上的气味。

男人搂着她纤细的腰肢,带着她走往螺旋式大理石楼梯,缓缓步上楼。

别墅二楼有数十间华丽客房,可供人自由休息,可挑选中意的牛郎提供特别服务。



第9章

早晨,柯以晴醒来,感觉宿醉的头疼,她有些困难的自床上坐起身,却感觉身体也酸痛不已。

她一手抚着额头看着华丽却陌生的房间,一时错愕,然后便发现欧式床铺上有另一个人躺卧。

她蓦地瞪大眼,看着侧躺男人光裸的背脊,这才惊觉自己竟身无寸缕。

她急忙拉起被单遮掩,倒带回忆起昨晚的种种。

她竟然……跟陌生人搞一夜情,而且对方还是个高级牛郎。

回想起昨晚喝醉酒后的她顿觉心里好空虚、好寂寞,这些年故作刚强冰冷的心,被酒精轻易卸下消融,她甚至在陌生男人面前软弱的落泪,跟不认识的男人交欢,潜意识里却是把他当成左聿。

愈清晰回忆起昨夜的画面,她内心更感觉痛苦,她明明恨着那个伤她太深的男人,但身心却因为想像跟他做爱而得到满足。

拧起眉心,紧咬唇瓣,她感觉无比羞愧与懊恼。

跨下床,她捡起一地的衣物穿上,很想尽快逃离。

看见她携带的镶钻晚宴包置在床头柜上,她拿起便想转身离开,忽地又想起什么,她打开包包掏出一张支票随意填下一串数字,摆放在欧式立灯旁。

她竟然会有花钱买牛郎的一天?她不禁想起年少时跟左聿开的玩笑。

再度甩甩头。如果不是再遇到那个男人,她也不会想放纵自己,造成意外出轨的机会。

她不由得恼怒着,他竟然轻易影响她的行为模式,此刻的她对他只有更多的不可原谅。

片刻,床上的男人醒来,侧过身手臂横向床铺,却发现旁边无人。

他有些惊讶地坐起身,看看装潢华丽的房间只剩他一人。

虽然落地窗挂着厚重的帷帐式窗帘,室内有些昏幽,但他知道外面已是艳阳高照的白日了。

扯掉还覆在脸上的半张面具,他爬了爬凌乱的墨发,微蹙浓眉,她竟然早一步溜走了。

他跨下床,想进浴室冲个澡,却瞥见床头柜的欧式立灯下压着一张纸。

抽起纸张,他瞪着一张支票黑眸撑大,支票下还有一张小便条──


忘了昨晚的一切


凌乱的字迹几乎分辨不出是谁的笔迹。

男人将支票揉成一团,走进浴室丢进马桶冲掉。

该死的,她竟然把他当牛郎!

左聿瞪着金色雕花镜子,一双黑眸燃着火焰。

他以为昨晚她已经认出他的身份,才会主动对他投怀送抱。

难道,她自始至终只把他当成牛郎,轻易地就跟陌生男人上床。

不!他摇摇头。她不是那种女人。他为了一瞬间对她的侮辱而心生愧疚。

昨晚他送她上楼,原本只打算安静的陪在她身边让她好好休息,却没料到才进房间,她就偎进他怀里嘤嘤啜泣起来。

看见她的泪颜,他心里一阵不舍,张开双臂将她紧紧搂抱在怀里。

他已有多久不曾看见她哭泣?即使分离前的那段日子他不断对她恶言相向,她也不曾在他面前流过一滴泪。

他知道她总习惯装刚强,她比一般女人还勇敢坚强,拥有不服输的性格,但内心其实敏感而纤细。

这些年她费了多大的心力伪装自己,努力把心里深处的软弱面层层包裹住,只当自己是个无心的女人,然而他的出现却轻易拆毁她的心墙。

怀里的女人突然情绪失控的哭泣,他的胸膛让她有种熟悉感,不禁把累积多年的寂寞瞬间倾泄出来。

他轻声哄着,捧起她的脸蛋,亲吻她的泪颜,酒醉茫然的她完全分辨不出他是谁,哪怕他只是个擅长哄女人的高级牛郎,她也不想去想。

她踮起脚尖回应他的吻,然后和他倒向床铺,抛开仅剩的一丝理智,跟他缱绻厮磨。

两人在激情的高潮中,他听见她轻喃地唤着他的名字。

左聿再度看着镜中的自己。不管昨晚以晴是否认出他来,可以肯定的是,她心中依然深爱着他,只是固执的她以恨意做包装,想杜绝他的再次靠近。

双手掬起一把冷水往脸上泼洒,他性感的唇瓣扬起一抹笑。

她爱他呵!他依旧是她心中唯一爱过的男人。

迅速冲完澡,着装后,他立刻离开这栋高级陌生的别墅。

***

左聿驱车前往盛天金控的办公大楼,只是见不到柯以晴的人影,他直接被安排与柯明业会面。

“抱歉,我今天来是想见以晴。”在会客室等候的左聿看见柯明业进入会客室,他站起身礼貌地一颔首。

两天前,他才单独跟柯明业碰过面,虽然有简单谈到可能合作的公事,但最主要是为了私事而拜会他。

还记得柯明业听到秘书介绍他名字的刹那,脸上的神情是憎愤的,然而大概是想起他的另一个身份,才勉强缓下愠色。

他当然没有忽略柯明业脸色的变化,但他并不以为意,毕竟他曾经深深伤害过以晴,被身为父亲的人所憎愤也是正常的。

如果柯明业因为他现在的身份,完全不在意过去,热络地讨好巴结他,那么以晴就真的只是被父亲当成商业利益的工具。

他内心不禁感到欣慰,以晴其实被父亲所爱着、重视着。

“对不起,我曾伤了您宝贝的女儿。”左聿见到柯明业的第一个举动,是站起身深深弯身致歉。

他的一句话却让柯明业惊诧不已,与他相望一分钟之久,两人才开始正式谈话。

“我知道你要对我说的话两天前就谈完了,只是以晴今天不在公司,基于商场礼仪,我只好来见你。”柯明业神色平缓地道。

虽然累积多年的愤恨在与左聿的一席谈话后逐渐释然了,他能对他当年的苦衷表达一点谅解,然而女儿受伤害是事实,至少他不能随便放任他接近以晴。

事实上,当年如果不是丽姜阻止,他早就找人私下教训这个臭小子,后来是顾及女儿的感受,便当这人死了,不再查问他的状况,所以当他顶着英国Victor集团旗下子公司总经理的头衔出现,他是真的很意外,但也只能尽量公私分明,以客套不失礼的态度应对。

“柯董事长不需要见外,在您面前我只是个晚辈,今天完全为了私事而来,打扰您的时间非常抱歉。”左聿态度谦卑恭敬,不管是过去放荡的他,或现在在商场行事果断的他,都不曾出现如此谦逊的姿态。

“既然你现在是新加坡Victor期货公司总经理,就不需要对我有多余的礼仪,在地位上,我们平起平坐。”柯明业以合作伙伴的口吻道。

“不管我现在的身份如何,我实际上只是个晚辈,而您是我该尊敬的长辈。”

以前对柯明业不了解,因为他曾逼迫以晴商业联姻,他对他因此有许多负面想法,但经过这些年的成长历练,他不再主观判定一个人的行为是非,跟柯明业正式谈话后,他更因为曾经对他的误解而心生惭愧。

只要是真心对待以晴的人,都是他尊敬友善的对象。

“你这次对以晴是认真的?”左聿跟他提过想跟女儿复合的决心,他只是默默聆听,并没有任何表态。

“我对以晴的情感从未虚假,一直都是认真的。”左聿炯炯的黑眸正视着头发斑白的柯明业,语气无比坚定。

“她现在应该在家。”柯明业简单告知女儿的行踪。

目送他离开后,柯明业想起八年前左聿曾托汪丽姜转告他的几句话──

我不是不爱她才让她回柯家,现在的我没有能力保护她,但总有一天,我会再度把她带离柯家。

不管要花多久的时间,我会成为可以跟她站在同一个世界的男人,有能力守护她一生。

当时听完,他只觉得左聿是个口出狂言的浑帐,却没料到八年后,他真的说到做到的站在以晴的身边,踏进上流社会的圈子。

也许他无法立刻原谅他曾对以晴造成的伤害,但看见他的执着深情,他不能不动容。

柯明业不会再反对他接近以晴,因为这个他曾经以为的浑小子经过时间的淬炼,已经成为一个可靠沉稳的男人了。

***

左聿驱车前往位于士林郊区的柯宅花园别墅,只是他却依然见不到柯以晴的面。

“左总经理,很抱歉,小姐身体不适不便见客,她说有事情请到公司找董事长。”女佣对临时上门拜访的贵客表示。

“身体不适?看过医生了吗?”左聿顿时忧心不已。

“好像只是宿醉,小姐需要好好休息。”

“宿醉而已吗?”左聿这才放下心,离开了柯宅。

两个小时后,他驱车返回,把一袋东西交给女佣后再度离开。

不想打扰她,他决定先让她休息一天,明天再试图跟她联络见面。

女佣回到屋里,上楼敲了柯以晴卧房的门。

“进来。”

“小姐,之前离开的左总经理又来了,请我把这些东西拿给你。”她对着侧躺在床的柯以晴轻声说道。

“放下吧。”柯以晴不动声色的吩咐。

“是。”女佣将东西放妥便转身退出房间。

柯以晴有些意外左聿二度来访,她半坐起身,看着那置在床头柜的一袋物品。

她拿起塑胶袋检视内容物,两瓶解酒液、一瓶矿泉水、一瓶牛奶,不禁纳闷他为何特地买这些东西给她,家里轻易便可拿到了。

她看到一团报纸包裹的东西,拿起来感觉有些温热。

她摊开报纸,还有一层铝箔纸包覆住,再摊开铝箔纸,虽然她已经可以猜到是什么,但看到的刹那仍让她心震了下。

她想起年少时跟他结婚的情景,没有公开仪式,没有宴客,却是一大群人窝在KTV彻夜狂欢。

她第一次肆无忌惮的牛饮,醉到不省人事。

隔天宿醉的她完全没有食欲,左聿却不停地询问她想吃什么,她开玩笑的随意说出烤蕃薯,没想到他竟然在厨房的瓦斯炉烤起蕃薯。

当他把热腾腾的蕃薯摆放在她面前时,她其实仍没有半点胃口,心却温热得一塌糊涂。

他替她剥皮,喂她吃食,那一刻她真的觉得能爱上他,能被他所爱,此生足矣。

柯以晴低头凝视着捧在手中的蕃薯。那么久以前的记忆为何轻易就跃上脑海,清清楚楚倒带播映?

蓦地,心口泛起一股酸楚,两颗晶泪直接落入温热的食物中。

为什么他细心的记得这种小事,却又狠心的推离她?

现下竟再度搅得她心绪紊乱,矛盾痛苦。

想起昨晚荒唐的行为,她感觉好羞愧,虽然她跟他早已无婚姻关系,但内心却受到贞节的谴责。

她不敢面对他,不想再面对他,昨晚虽然意识茫然,她却记得在陌生人的怀抱中,她是喊着他的名字的。

无论她如何否认隐藏,她内心深处确实保留对他的许许多多情感,她以为可以用恨意去消弭那些她早想舍弃的爱情,结果,只是自欺欺人。

昨晚的事件让她不得不正视自己的心情,发觉了尘封多年并无褪色的情感。

只是经过昨晚的出轨行为,她更无法理性的面对他,即使仍然爱着他,她不认为两人还有重来的机会。

将捧在手心的温热食物用报纸随意包裹,然后连同一袋左聿买来的东西全部丢进垃圾桶。

她倒卧在床铺上,将棉被拉高把自己紧紧包裹住。

心仍阵阵揪扯着,泪不停地滑落……

***

第二天,左聿早上便前往柯宅,柯以晴却不在家,他直接转往盛天金控的办公大楼,柯明业出面告知女儿仍然请假,而且不清楚她的行踪。

联络不到人,左聿只能耐心的再等候一天。

隔天他却依然扑空,柯以晴去了公司上班,但拒绝跟他见面,左聿再度跟柯明业面对面喝茶。

“对不起,我不是不愿意陪您喝茶,只是我急着想见以晴。”左聿毫不掩藏迟迟见不到柯以晴的焦虑心情。

“以晴不想见你,我总不能以董事长的身份押着她招呼你吧?或者你想直闯她的办公室?”柯明业抬眸望他一眼,气定神闲地喝口茶。

“不介意我去宅邸等她吗?”左聿征求进入柯宅大门的资格。

柯明业再度看他一眼,淡道:“你是不是操之过急了?”他现在的性格不该如此毛毛躁躁,缺少耐性。

“不可讳言,我心里很急,因为我已经等待太久了。”他隐忍了八年只能将她小心翼翼地收藏在心底,现下终于有资格重新爱她,他如何不心急?

八年的岁月很磨人,为了跻身金融界的高层,他挑战了自己的极限,比别人多付出数十倍的努力。

在尔虞我诈的商场上,如何疲累受挫他都可以无惧,内心唯一的惶恐只有一点,他害怕等他功成名就的那一天,以晴已经为别的男人所有。

当两人再度相遇,知道她依然单身感情空乏了八年,甚至拒绝异性的接近,他既欣喜也自责。

当他发觉她心里其实还爱着他,他更是惊喜又雀跃不已。

只是那一个早晨她却逃离了他,一开始的愤怒沮丧过后,他便急着跟她澄清,搂抱她一夜的不是陌生人,而是她深爱着也一直爱着她的男人。

晚上六点半,黑色宾士房车驶进柯宅别墅,沿着小径穿过一座绿草如茵的花园,停在主屋前方。

司机下车打开后车门,柯以晴缓缓跨出车子,美丽的容颜却显得疲惫。

她闭上眼轻捏眉心。左聿今天再度来公司找她,他的目的很明显,但她却只能逃避。

这三天她时时刻刻都感觉心烦,伤心过后,她只能不停的后悔,不该发生那个放纵的夜晚。

“还头痛吗?”忽然传来的声音让她吓了一跳,抬眸看到眼前的人,她更是骇然。

“你……你怎么……”她震惊不已。他怎么进来柯宅的?何时进来的?

“以晴,我终于能进入你家大门了,而不再是目送你远远地离去。”左聿唇角扬起一抹笑,想起年少时他载她回家,只能望着巍巍大门而却步。

她也清楚记得每次与他分离时,独自走进华丽牢笼里的无奈。

她懊恼的紧抿唇瓣,阻止再度回忆过往。

“以晴,我有话告诉你。”左聿隐忍着将她一把拽进怀里的冲动,语气平缓地道。

“我没话对你说。”她避开他炙热的眸光,转身便要进屋。

“以晴。”左聿忙拉住她的手臂阻止她的逃避。“看着我!”口气显得焦虑。

“放手!”柯以晴拧眉,“这里是我家,你没资格擅入。”她想甩脱他的桎梏,他却不肯松手。

“以晴,你还爱我吧?我知道你并不是真的恨我。”他一只手轻抬她的下颔,低头与她视线相对。

仰望着他深幽的黑眸,她竟不敢直视,慌忙地移开视线,无法像之前表现冷静的瞠视他。

“以晴,上次商场宴会结束离开饭店后,那个晚上你……”他想解释那一晚两人共处的真相,柯以晴却是突地身体一震。

她用力甩开他的束缚,转身仓皇地奔进屋里,现在的她无法面对他。

“以晴!”左聿追进屋里,只见她奔入玄关,穿过客厅,头也不回的直奔上楼。

他追到楼梯口,却不知该不该上楼,他发现客厅里数名佣人一脸纳闷地看着他。

因为老板来电交代过,佣人对他进入宅邸并不感意外,但却因为他此刻显得唐突的举动而不解。

左聿听见楼上传来门板阖上的声响,他蹙起眉头。

“左总经理,请用茶。”虽然有满腹疑问,但佣人不敢多问,立刻端茶招待。

左聿犹豫了下,这才坐在沙发,喝口茶缓和急躁的心。

“请问左总经理是否留下来用餐?老板待会儿就回来。”佣人恭敬地询问。

“嗯。”左聿视线看向楼梯方向,他等待跟她一起用餐。

只是等到八点柯明业回来,柯以晴仍没有下楼。

“老板,小姐说没胃口不想用餐。”上楼叫唤以晴的女佣下楼到餐厅回报。

“拿一份餐食去房间给她。”柯明业看左聿一眼,对女佣交代。

“不用了,我先走,她就会下来。”左聿站起身,默默地离开餐厅走出柯宅,他没想到强势的来见她,她会更加避之唯恐不及。

他神情落寞地步出大门,转头看向别墅二楼,他不知道她的房间是哪一扇窗,只能望着有灯源的几扇窗子。

听到佣人告知左聿已经离开,请她下楼用餐,柯以晴从床上起身走近窗口,向下望着昏幽的前院。

她突地一愣,发现左聿站立在花园的石板小径上,抬头望着上方。

这样的距离,完全看不清他的五官,但她却感觉他的模样很落寞。

身后的庭园灯照映出他的影子,拉出一抹颀长孤独的黑影。

她的心不禁揪扯了下,她想叫住他,张开手环抱住他,真真实实的偎进那堵阔别已久的胸膛。

一瞬间的冲动想法立刻被她强硬的抹除掉。

如果……没有发生那一晚的事件,她也许会选择与他相视而坐,听他解释申辩当年抛离她如今却想挽回的原由。

然而她只要一想起他,就会清楚地记起那晚与陌生男人激情欢愉的画面。

她把那个男人当成是他,她饥渴地在对方身上索求,而对方也热烈的满足她的渴望。

原是酒醉茫然意识下的放荡,她醒来后,再度回想起,却愈来愈鲜明,感觉更加深刻,更发觉自己的荒唐。

她双手环抱身体,颓丧地坐在窗边的沙发上。

在她还对别的男人拥抱的感觉这么深刻之际,见到他就让她觉得自己的污秽,根本无法注视他的眼眸片刻。

她不想把自己困在这种环境,随时随地可能跟他碰面接触,她需要时间沉淀忘却。

柯以晴在心中做下决定。



第10章

左聿神情阴郁地坐在盛天金控的会客室。

将烟蒂捻熄塞进溢出的烟灰缸里,他再往西装内袋掏烟,才发觉已经空了。

“要不要改抽雪茄?”刚进门的柯明业掏出雪茄递给他,然后在他对面坐了下来。“秘书应该有告诉你我上午都在开会。”听秘书说他已经在这里等待半天了。

“我知道。”左聿轻应一声,拿起打火机先替柯明业点燃他手中的雪茄,再点燃夹在自己手中的雪茄。

“我不知道你烟瘾这么大。”柯明业吸一口雪茄,看一眼茶几上塞满烟蒂的烟灰缸。

“戒很久了。”他的烟瘾最近才犯。

“哦?”

左聿没心思跟他在这种话题打转,直接切入重点。“什么时候才肯告诉我以晴的下落?”连续半个月他天天来盛天报到,除了该谈的公事,更因为以晴的事而心烦。

其实他一开始就决定盛天金控为合作的对象,将评估结果递送给集团总裁,得到首肯后,他便跟柯明业正式谈合作细节,签定合约。

因为每天见面,两人不再过度有礼的生疏,反而愈来愈自然的相处。

“我不是早说了她去美国。”柯明业对女儿突然跑去美国也非常意外,只是体谅她也许需要时间独处,便允许她暂时休假几天并没有要她立刻返国。

“您不是说她很快就回来。”原以为她出国散心几天就回来,没想到一去半个月让他再也没耐心等待,很想立刻飞去美国找她。

只是新加坡公司来电,他近日必须先回新加坡一趟,报告关于台湾的商界动向。

“以晴昨晚有打电话回来,预计三天后回台。”柯明业坦白相告。半个月的相处,让他对左聿更有好感,暗暗期望他能跟女儿早日复合。

“三天后……”左聿蹙了下眉头。他后天要去新加坡四天,他又必须身心煎熬数日。“拜托,她回来后可不可以把她看住,否则我很难达成您的期望。”他略显哀怨地望柯明业一眼,心知肚明他愿意把女儿交给他了。

“我曾以为你会提议商业联姻。”柯明业恢复正色。

“在外人看来也许是商业联姻,但以晴绝不是筹码,跟双方合作利益无关。”左聿语气坚定。

“你在责备我吗?”柯明业微眯黑眸。

“不敢,以前不懂事确实曾对您误解,但我明白您只是选择最好的方式想保护她。”过去柯明业逼迫以晴联姻也许态度强硬显得无情,但现在的他知道他并不单单为了利益想牺牲以晴的一生,而是用他的方式在保护她人生平遂。

“过去我也对你有许多苛责愤恨,不过现在的你确实令我另眼相看。”柯明业宽慰道。

“那么可不可以帮我说几句好话?”左聿争取支持者。

“你知道以晴的个性,不管过去或现在,对我这个父亲她保持一定距离。

“虽然这些年关系改善许多,但她因为情伤缘故封闭了自己的心,现在她愿意吐露的对象只有丽姜,我会托她为你美言几句。”以晴后来愿意真心接纳丽姜,让他欣慰不已。

听到柯以晴认同汪丽姜也让左聿感到欣慰。很早以前他就发觉迗丽姜是真心关爱以晴。

他清楚记得第一次跟汪丽姜见面的情景,还有最后不得已请她把以晴接回柯家的痛苦决定。

他很想跟汪丽姜再见个面,感激她对以晴的关怀照顾。

***

三日后,桃园国际机场。

柯以晴拖着行李箱步出海关,看见等候接机的人有些意外。

“汪姨!”她轻喊一声,以为只有司机会来。

“以晴,身体没事吧?”汪丽姜步上前,原本有些担忧的心在看见她面色红润精神无异后,稍微放宽了心。

“嗯。”柯以晴轻应一声,“你没跟我爸说吧?”她探问道。

“还没,我想先跟你好好聊聊,回家谈或者去喝个下午茶?”汪丽姜伸手想接过她的行李箱,却被她拒绝。

“去远企喝下午茶好了,你上次说过三十八楼的View不错。”柯以晴微微一笑。

曾经她对汪姨心存芥蒂,认为她是介入父母婚姻的第三者,所以即使汪姨对她极好,她始终不曾敞开心房接纳她,直到她去美国的第五年,在一场名人慈善晚宴上,她意外听到有人谈论到汪姨的过去,才好奇追查汪姨的年轻过往。

她跟父亲在美国念大学时相识,交往了几年便论及婚嫁。

偏偏当时发生柯氏家族创办的盛明银行因放款不当爆发财务危机,为了挽救数十家分行的生存,父亲不得不放下儿女私情,顺应家族安排,与天兴集团联姻,后来的盛天金控。

那时汪姨的父亲不顾她的反对,将她嫁给美国某知名企业大老续弦,她的丈夫足足大她三十岁。

直到丈夫过世,她才再度返回台湾,经过二十年的岁月,两人却对年少的情感仍无法忘怀,她母亲过世后,他们两人才得以再续前缘。

她曾以为父亲无情,才惊觉他的感情早给了一个女人,未曾改变过。

她曾对汪姨的不谅解,也在知道她经历的人生后完全释怀,更明白她是真心视她为亲生女儿。

她开始接纳汪姨,并真心祝福她跟父亲携手相伴。

“以晴,你在电话里说的是真的?你已经去医院检查过了?”尽管她外表看似平静,汪丽姜仍不能不担心。

“嗯,才两周而已。”柯以晴端起骨瓷杯轻啜一口花茶。“汪姨,你是不是想骂我太过荒唐了?”她看一眼忧心忡忡的汪丽姜,有些无奈的笑笑。

“是很荒唐,可是我不忍责备你,也没必要责备你,你已经是成熟的人了,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汪姨都会站在你这边。”汪丽姜拍拍她搁在桌面上的另一只手。

“我想生下来。”柯以晴目光笃定。

她怀孕了。

当她知道时脑袋一片空白,她去美国是为了远离左聿,沉淀被挑起的心弦,忘却出轨那夜的荒唐。

想安安静静地思索埋在心底挥之不去的情感归属,她仍爱着他,却不敢让自己再跌入爱情的沼泽,害怕再度被情所伤,那种撕心痛楚她无力再承受一回。

她避着他,反而像掐着自己的心,窒闷痛苦不已。

如果逃避、漠视他依然让自己难受,她也许该选择再给彼此一次机会。

当她才下定决心回国面对他,却因为腹痛就医,没想到得到骇人的消息。

她怀孕了,她竟然因为那一晚跟陌生男人上床而怀孕!

对方不是专业的高级牛郎吗?怎么会没有做好避孕措施?

她既惊骇又恼怒,恼自己的行为,也怨对方的失职。

只是她不可能去查出对方的身份,做出要那个男人负责的可笑行为。

在乎复情绪,冷静思考后,她毅然决然打算生下这父不详的孩子。

因为如果失去这一次,她也许没机会当母亲了。

当年因为子宫外孕动过手术,医生曾告知她将来不易受孕,那时的她对任何事都感到绝望,根本不在意这个后遗症,只是现在的她却产生不同的想法。

她对当母亲也许没有那么大的渴望,但她却不愿牺牲一条无辜的性命,甚至有种补偿心理,她可以把对左聿的爱投注在这个新生命的身上。

“以晴,如果这是你的决定,我会跟你爸好好沟通,你什么事都不用担心,只管顾好自己的身体。”汪丽姜柔声道。

她其实私心希望以晴留下孩子,她曾经怀过明业的孩子,以为两人会顺理成章的结婚,没料到世事多变,明业为了大局抛下她,得知她怀有身孕的父亲竟逼迫她堕胎,然后仓卒地将她嫁到美国,她不仅失去未出世的孩子,也从此当不了母亲。

以晴当年被医生告知手术后遗症的事,让她伤心了好几夜,不愿见到她坎坷的命运重蹈在她视为女儿的以晴身上。

“汪姨,如果我不想留下孩子,你又会为我伤心吧?”她知道汪姨无法生育的痛苦遗憾,所以可以轻易猜出她的想法。

“我会伤心,但你的决定不该顾虑到我。

“你跟左聿怎么办?是不是该好好谈谈?你不在时,他每天都到公司报到,虽然一方面为了双方的合作事宜,但更多时候是为你的避而不见焦虑不安。

“你们两人分开八年也够久了,不要再等个二十年,发鬓都白了才来捉住爱情的尾巴。很多东西、许多情感,说不变,其实早因为人事物跟着生变了。”汪丽姜不禁感慨道。她现在心中最大的盼望,就是以晴能跟左聿复合牵手到老。

“我会跟他谈的,只是我不认为现在的我还能让他接纳。”决定留下陌生男人的孩子,便决定了她跟他之间不可能重来。

这样的选择是对是错,她已经不想再秤量了,即使将来会更痛苦,她也想守住这个上帝赐予的新生命。

***

左聿再度与柯以晴碰面,感觉仿佛跟她分隔一世纪之久。

“以晴。”他想上前抱她,却又怕她再度转身就跑。

柯以晴坐在高级餐厅的VIP包厢,声音轻缓道:“我今天不会逃,你想说什么都行。”

再度见到他时,她内心是颤抖的,然而她只能极力维持冷静。

“以晴,不要再躲我了好吗?我知道你还不肯原谅我,只是不要让我找不到人好吗?”左聿蹙拢眉心,神情阴郁的恳求,这十几天的等待比八年的岁月还折磨人。

“我不会逃了,只是你也没必要再跟我纠缠。”她低头从容的吃一口前菜,看似平心静气,内心其实无法洒脱。

“不管你用什么借口拒绝,我都不会放手。”左聿凛容,黑眸透露着无比的决心。

“我怀孕了。”柯以晴抬眸云淡风轻地道。

“什么?”左聿一愣,瞠眸注视她。

“我腹中有别的男人的孩子。”看见他黑眸瞬间充满惊愕,让她的心微微抽痛了下。没有一个男人能包容这种事。

“对方是谁?”他压抑翻腾的情绪,试图冷静地询问。

以晴并没有交往的对象,怎么会怀孕?但她此刻的神情绝不像故意说谎骗他。

“不清楚,我也没打算知道,只是我决定生下来。”她低头继续吃食,极力转移情绪。

不知道对方是谁,难道……

左聿的心被狠狠撞了下,他以为她遭遇意外,受到重大的伤害。

他蓦地站起身,以为他是无法容忍想离开了,她的心再度抽痛了下,不敢抬眸看他。

下一刻,她突然被一双有力的手臂圈抱住。

柯以晴坐在沙发椅上惊颤不已,左聿弯身圈住她的双臂,下巴抵着她的头顶,神情非常痛苦。

“以晴,我要你跟孩子,不管你受过什么伤害全忘了,我绝不会再放开你。”

“呃?”柯以晴一愣。他的话似有什么误解。

“以晴,我爱你,在我心中你永远是完美的。”左聿试图安慰,他心疼她的遭遇,胸口更隐忍着一股愤怒,很想将伤她的男人绳之以法。

他想问她是何时受到伤害,却不愿挑起她的恶梦,她善于伪装刚强,内心一定隐忍了很多苦楚。

他自责懊悔无法待在她身边保护她。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你以为我被性侵才怀孕?”柯以晴对他的猜想感到意外,只是他包容安慰的举止让她顿觉一股暖意。

左聿松开手臂,低头凝望她。

“你不是被迫的?”他大掌轻贴覆她的粉颊,神情充满心疼与爱怜。

“不是。”她轻摇螓首,没有避开他的碰触,望着他幽黑的眸,她决定对他吐实。

“你……爱那个男人吗?”左聿怯怯地探问,竟害怕她也许在他再度出现前曾为某人心动过。

“我都说不认识了,哪来的爱?”柯以晴有些无奈地道。

左聿却被她的话搞迷糊了。她既然不是被迫发生关系,为何会连对方是谁都不清楚?

“我……我跟牛郎上床。”柯以晴鼓足了勇气才对他承认真相。

“什么?!”左聿骇然,比方才听到她怀孕的消息还更加震愕。

“你……是不是那一晚?在阳明山的别墅……”他大掌握住她纤细的肩头,情绪激动不已。

他竟忘了,那一晚她从头至尾都误会了他的真实身份。

柯以晴被他突然的激动神情吓了一跳,然后才抿抿唇瓣,轻声开口,“是。”

她不知道他为何知道她那晚的行踪,此刻因为他过度的反应,让她的心开始颤抖,宛如她犯了不可饶恕的罪恶,害怕他的惩处。

“该死,你怎么不早说!”左聿拧眉咒骂,激动的摇晃她的身子,情绪暴躁不已。

“放手,你捏痛我了。”她轻蹙眉头,垂眸低声道。

不想再见他盛怒的模样,不相信他还能大声说出包容的话语。

“对不起。”左聿松开双手,为自己的粗暴歉然,他再度张臂将她圈在怀里。

以为他会怒骂她的荒淫,忿忿地转身离去,谁知他再度温柔的环抱住她。

蓦地,她心头一热,视线模糊。

“我只是一时喝醉……”她试图想辩解,竟奢望他能原谅她的行为。

“孩子是我的,那晚跟你上床的人是我。”左聿搂着她,低头吻她的发丝,自责没早一刻对她澄清,她内心一定备受痛苦折磨。

他的话让柯以晴身体一颤,一时脑袋空白。

片刻,她才抬起头,一脸不敢置信地瞅着他。

“你去参加化装舞会?去当牛郎?”她美眸圆瞠,无法理解。

“那晚从商宴分开,看你离去我依依不舍,于是跟随你的座车想目送你回家,却发现你前往阳明山参加派对。

“那个私人舞会只有应邀女性能参加,我查出舞会的内幕真相时,心里很不舒服,却又担心你不慎吃亏,所以我运用关系,假扮被雇请的牛郎混入会场。”

柯以晴已经怔愕到说不出话。

“原以为你认出我才跟我上床,没想到早上竟看到你留下的支票。”想到她真将他当成牛郎,用完便逃之夭夭,他黑眸半眯,略显不悦地瞠视她。“我是不是该感到高兴,一个晚上的软玉温香还可以赚取一千万?”她还真是大方。

“我……我不知道牛郎的行情。”柯以晴轻抿唇瓣,其实她当时只想遗忘已经发生的事,就算付一亿也无所谓。

“如果当牛郎才能接近你,那我愿意考虑当你专属的牛郎。”左聿半开玩笑地道。

年少时她曾经大胆的开口说要买他一晚,没想到阴错阳差下真的兑现了。

“我……”柯以晴轻蹙眉,突然眼眶泛出泪珠,两串晶泪滑落脸庞。

“我开玩笑的,我没有责备轻视你的意思。”她突然的泪颜让左聿心慌,伸手抹去她的泪珠。

她一双美目却只是渗出更多的泪珠,他焦急地将她搂进怀里安抚。

“别哭了,以晴。”他轻抚她的背像抚摸小猫一般,意外她瞬间的软弱。

“你为什么不早说?害我痛苦好久……”她双肩轻颤,委屈泣诉,怪他总害她经历痛苦。

“对不起,我隔天早上想对你澄清,可是你避不见面,即使我去你家好不容易见到你,才提了一句话你转身就逃,甚至直接逃到美国,我以为你是想惩罚我过去的薄情。”他低头亲吻她的发旋,声音低喃温柔。

柯以晴有些困难的推开他的怀抱,“既然过去无情,为何这么多年后才想再来搅乱我的心?”她美眸带着怨怼。

“以晴,我不是无情,只是害怕你被牵累,只能用消极的手段逼你离开。”他曲膝蹲在她面前,仰头看着她。“当初阿宏转嫁到我身上的庞大负债并不单纯,那个地下钱庄的背后有人蛇集团掌控,他们不仅贩卖女人,也贩卖男人当男妓牛郎,只是跟对方交手几次后,他们知道我不容易对付,便把目标放在我所交往的女人身上。

“我好怕一旦被他们查出你是我的妻子,绝对会替你招来危险,所以那一阵子我故意跟很多女人往来,一方面想模糊焦点,一方面是想逼你离开,因为我知道凭一己之力无法保全你,我希望你待在家里避人耳目,偏偏你以为我为债务烦心,每天积极的外出打工。

“每天早上看你出门我有多忧心,看到你晚上平安进门那一刻有多宽慰,这样心惊胆战的日子让我快疯了。内心非常挣扎应该送你回柯家,但私心却又不肯放手,因为一旦放手便承认了我的无能为力,便得实现我跟汪姨的约定,从此不能再干扰你的世界。

“因为爱你,不想放手,因为爱你,更不能害你身陷危险,所以,我只能选择用最坏的方式推开你,让你回柯家受到有力的保护,只是我告诉汪姨,我不答应与你从此再无瓜葛,总有一天,等我有能力保护你,可以正大光明站在你面前那刻,无论花多大的努力,我一定要再牵你的手。”左聿神情凝重地娓娓道出当年分手的无可奈何。

他黑眸幽幽地望着她盈上水雾的美眸,伸手握住她的柔荑,大掌温柔地包覆这双他渴望再度牵起的纤手。

柯以晴再度潸然落泪,她没想到那些日子的痛苦折磨,原来他比她更难受心伤。

“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他竟然独自承受那些压力,为了她惶惶不安。

“说出真相,以你的个性不会心甘情愿回柯家,一定把自身安危抛一旁,无怨无悔的跟我共度难关。”左聿深眸充满不舍,知道她为了他可以不顾一切,否则,当年他也不必那样伤她的心逼她离开。

“以晴,冷落你让你孤单这么多年我很抱歉,可是现在的我真的更有资格爱你,我绝对能保护你跟我们的孩子。嫁给我好吗?让我可以在全世界的人面前亲手为你戴上戒指。”他捧起她的柔荑,低头亲吻她左手的无名指。

曾经,他私下给过她一颗小钻戒,只是那时两人的婚姻完全不能公开张扬。

柯以晴微微颔首,张开双臂搂住他的颈项,眼泪纷飞如断线的珍珠,唇角却牵起一抹宽慰的,温柔的笑。



尾声

五星级饭店交谊厅衣香鬓影,参与盛会的全是商界举足轻重的人物。

台湾、新加坡及英国媒体都受邀到场做实况报导。

这是一场盛大的世纪婚礼,男主角是闻名全球的英国Victor集团旗下新加坡期货公司的总经理,女主角则是台湾金融界举足轻重的盛天金控副总,盛天金控董事长千金柯以晴。

盛天金控抢得先机,幸运的成为Victor集团合作的对象,如今又促成双方一桩门当户对、郎才女貌的婚姻,莫不更为人津津乐道。

灯光灿烂的舞台上,亮丽的新人一起高举香槟,将金黄色的闪耀液体缓缓倒入香槟塔中,现场响起一阵祝贺的掌声。

“左夫人,关于外界猜疑这桩婚事是场商业联姻,你是否愿意表达意见?”一名记者抢先发问。

左聿在台湾商界露脸没多久便发布结婚的讯息,他跟盛天金控接触的时间并不长,难免会令人猜想商业利益联姻的可能性。

“我跟以晴绝非利益结合,是真心彼此相爱。”一旁西装笔挺、器宇轩昂的左聿代替回覆记者。“我们其实很多年前就认识了。”他揽着新婚妻子的纤肩,俊颜上洋溢幸福神色。

一袭低胸白纱,艳丽绝伦的柯以晴抬眸望他,有些怀疑他是否想揭露两人年少的风风雨雨。

“我准备了一份礼物要送给挚爱的妻子。”他朝舞台边的服务生点点头,立刻按下大型液晶电视墙。

画画里出现一帧油画,绚丽缤纷的线条描绘构织出一幅华丽抽象画。

柯以晴一愣,这幅画瞬间勾超她遥远的记忆。

“这幅名为‘破茧’原作是我美丽的妻子以晴十七岁时得奖的作品,当年因为这幅画让我关注到她。”左聿一边解说,一边看向萤幕里不断更迭的影像。

原本线条复杂的图画藉着影像动画处理,将许多线条、色彩抽丝剥茧,精简润饰再组合绘制。

瞬间,呈现出另一幅全新的画像,现场不禁一阵惊呼。

这是一幅人物画像,画中的主角是今天的新人,与婚宴会场大门摆放的大帧婚纱照相彷。

唯一相异处,是油画里除了穿着婚纱礼服的新娘、新郎,两人之间还多了一个婴儿,白嫩的小脸上是恬静幸福的睡颜。

柯以晴看着液晶萤幕里模拟出的全家福,眼眶蓦地灼热。

“这幅命名‘新生’的画送给我一生的牵手。”左聿说完,下一刻,舞台上的大型布帘被拉开,一帧大型油画呈现,幸福甜蜜的全家福嵌镶在白色雕花的画框里。

柯以晴美眸淌出品泪,没想到他不仅费心的把她年少的画作拿来作文章,甚至迫不及待绘制出他们未出世的孩子。

“我们两人的灵魂很早很早以前就被迫纠缠在一起了。”左聿对着在场的所有人笑道。

他倾身捧起妻子的脸蛋,低头吻住她的唇瓣。

台下再度响起热烈欢乐的掌声,伴着无数的镁光灯闪烁不停。

经历这些年,他们各自孤独走过风风雨雨,许多事物改变了,唯独年少时那份炙热的感情,没有淡却消逝,只是被尘封在彼此心灵深处,随着岁月不断升华坚固。

因为执着,所以痛苦。

因为执着,所以终将幸福。


【全书完】